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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聊斋志异》中朦胧的女权意识
作者:郑晶燕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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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来人们对《聊斋志异》的主题都是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一部写神人鬼怪的神怪小说;也有人说,这是一部穿着神话外衣的爱情小说;更有人说,这是一部通过神狐鬼怪来讽刺黑暗的现实社会的小说。其实,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不仅向人们展示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神鬼世界,更塑造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另类女性形象。
       《聊斋志异》完全颠覆了中国古代小说作家传统“狐狸精”形象的定义,在这里“狐狸精”不再是面目狰狞、吃人喝血的可怕妖怪,而变成了美丽、善良、智慧的代名词,更可贵的是作品写出了女性要求享有独立和平等的意识,敢于对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封建传统大声说“不”的精神,这无疑是对男权世界的有力冲击和瓦解。
       自古以来,女子无论何时何地总被套上封建礼教锁链。在这样的束缚下,青年女子在婚前是不允许有任何爱情要求的,不仅没有看男子一眼的权利,即使是自己无意间被男子偷看了,也要被封建统治者视为辱没门户的丑事。至于婚后的那一套三从四德,就更把她们紧紧地捆绑着,使她们不可能去自由地追求自己的爱情生活。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封建礼教的枷锁越紧,反礼教的烈火燃烧得也就越强烈,终将唤醒中国女性沉睡千年的女权意识。
       《聊斋志异》中刻画的众多女子虽不能完全地摆脱礼教的影响与束缚,但都为自己的爱情付出了许多,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她们以各种的形式反抗封建的礼教压迫,希望在艰苦的斗争中逐渐地挣脱礼教的桎梏。不管是人,是狐,还是仙都在各自的感情生活里,都以自己的方式去追求爱情。让读者看到一个个集智慧、美丽、坚韧于一身,大胆追求自由美满的爱情婚姻,并最终在家庭、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女性形象。
       一、集智慧、美丽、坚韧于一身的女性形象
       《聊斋志异》所呈现的鬼狐,与过去志怪小说中的鬼狐有着很大的不同,她们不但不害人,而且还美丽善良,聪颖多谋,热情助人,更可贵的是她们还有很强的独立意识。她们个个才华横溢,能在男人一筹莫展时挺身而出,令那些懦弱无能的男子羞愧而死。她们成为独立的、聪慧的、敢爱敢恨的女性的化身。
       张鸿渐因有无赖当面“狎逼”妻子方氏,错手杀死无赖,方寸大乱时,方氏当即表示:“事已至此,罪益加重。君速逃,妾请任其辜。”真是巾帼豪杰,胆识过人,智慧多谋。张鸿渐是钦犯,再犯杀人罪,万不能赦;深闺弱女杀恶徒却有可能以自卫之名减罪。一个平时只知道相夫教子、飞针走线的少妇,危难时刻不惧怕,不惊慌,刚毅冷静,沉着果断,指挥若定,敢作敢当,成为了家庭的顶梁柱、主心骨。
       才女颜氏因丈夫屡试不第,只能女扮男装,替夫考试,第一年就考上顺天府第四名举人,第二年又中进士,派做桐城令,政绩杰出,升御史,富比王侯。颜氏女扮男装,把封建重压下妇女被压制的才能充分地表现出来,她有文才,有谋略,有治国才干,吏治超出男子。
       《聊斋志异》所呈现的女性形象是与众不同的:她们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她们有明确的行为准则,一旦认准绝不动摇;她们对人生的困境有清醒的认识,头脑极其冷静并能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善于把握局面,散发出璀璨的个性光辉。“女人的名字是弱者,这个法则在鬼狐的世界里被彻底地、诗意化地打破了。”在这里,这些美丽聪慧的女性已经在用实际行为,奋力摆脱社会中的附属卑微的地位。
       二、大胆追求自由美满的爱情婚姻的女性形象
       几千年来中国的广大女性被框死在“三从四德”之中,受难最重,多遭歧视,种种操守、禁忌造成女性始终处于低贱、玩偶地位,从而使广大女性失去了追求爱情的勇气。在那个提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式的婚姻制度的社会中,男女双方不能自主地选择婚姻爱情,尤其是被当作弱势群体的女性,在男权统治下就更是缺乏这种自由的空间。“在主持风化的道学家们的鼓吹下,这种观念已成为社会舆论。女子要争取自由恋爱,争取婚姻自由,是被视为淫奔无耻,要受到舆论的严厉谴责。”
       《聊斋志异》中,蒲松龄塑造了一群大胆冲破封建樊篱,在追求婚姻幸福过程中采取主动的女性形象。这些女子不仅抛头露面,言笑大方,置那套“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出必掩面,窥必藏形”的闺门戒律于不顾,用实际行动反抗封建礼教,而且敢于先男子而动情,主动去追求婚姻幸福。
       作品中的女性不再是服从和受辱的象征,而是在婚恋中的主动追求者。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然主宰着青年婚嫁的年代,如果说蒲松龄笔下的鬼狐如婴宁、聂小倩、白秋练等,可以不受人间礼法的羁绊,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的幸福,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话,那么,世俗女子在婚姻大事上的主动热情,则非有超人的勇气不可了,而类似的离经叛道式的自由择偶,在《聊斋》中却比比皆是。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侠女,遇到穷得无力娶妻、但又乐于助人的顾生时,“嫣然而笑”,与之交欢生子,为顾生“延一线之续”;菱角听了胡大成“我为若婿,好否”的要求时,“眉目澄澄,上下睨成,意似欣属焉”,还主动关照胡,只要托其父的好友来提亲则“无不谐”;胭脂在家门口邂逅了“白服裙帽,丰采甚都”的鄂生,马上“意动,秋波萦转之”,鄂生走远了,还脉脉含情地“凝眺”;当晚霞第一次见到才艺超凡的阿端便“遥注之”,后来又“故遗珊瑚钗”给阿端作为爱情的信物。在封建伦理道德强制的那个年代,一个年轻女子如此大胆的去端详一个陌生男子已属违禁,加上主动示爱,就更说明了她积极大胆追求爱情的决心和反抗封建束缚的态度。瑞云在被迫接客时提出“价由母定,客则奴自择之”的条件,后来遇到贺生就大胆地对贺生说:“能图一宵之聚否”。她对贺生所说的话其实就包含了对真爱的渴望与追求。这一切在讲究妇道闺范的封建社会,实在算是一个壮举了。
       三、在家庭、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女性形象
       在那个桎梏人性的社会中,男子要光宗耀祖只有一条路:科举。但百万读书人,科举登仕的毕竟是少数,结果屡败屡试,平添压抑,最终除了会八股文之外,是什么都不会。造成整个社会的男子在人性上的扭曲与萎靡无能。
       所以作者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聪慧坚毅的女子了。靠着过人的才智小说中的女性不仅在家庭充当顶梁柱的角色,而且能在社会上安身立命,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红玉、细柳、鸦头、白秋练等人,或“剪莽拥彗,类男子操作”,或“以刺绣作业,……经济皆自任之”,或“晨兴夜寐,经济弥勤”,或“为人灵巧,善居积,经济过于男子”,将家政经理得井井有条;《夜叉国》里的女夜叉“母女皆男儿装”,辅佐儿子、丈夫征战,“奇勋半出于闺门”。
       《小二》中的赵小二为人灵巧,经营才能超过男子。她开的琉璃厂生产的灯样子新颖,几年功夫,富甲一方。小二是管理高手,懂市场,知道把握顾客的猎奇心理,掌握市场。小说中充分展示了在商品经济发展中女性的才能与地位;展现了女性经济地位的提高和趋于平等的爱情生活。小二摒弃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传统女性模式,在她的琉璃厂中,小二豪迈地摆出了主管架势,丈夫只是一个工作上的帮手而已。从中不难发现在不少家庭中男子已无形中退居为配角。女性在经济上的独立与地位的提高,使得她们成为真正的独立不依的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庸。
       《聊斋志异》通过提供新的爱情观和婚姻模式,塑造了理想的女性人格,伸张了朦胧的女权主义思想。《聊斋志异》中“不仅主人公大多是女性,而且更重要的是把女性的社会价值、女性生命中的文化蕴含作为主题来展示,而男性的行为和意识则蜕化为烘托女性精神价值的背景,体现出强烈的女权主义倾向”,“她们全没有了所谓的贞操、贞节观念,没有尊卑贵贱等级之分,一切礼教在她们身上荡然无存”。这是对传统禁欲主义的挑战,对几千年男权社会的冲击。另外,她们大胆追求爱情,敢作敢为,向往着真情真爱的生活,新的人生价值观在她们心中已经产生。这些活生生的女性形象无疑构成了那个社会最为活跃动人的图景,表现出新生力量的勃勃生气和无限活力。女性当家做主了,才能越来越大,地位上升了。她们不必再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多重礼法约束,因而表现洒脱,充满活力。
       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落魄文人,在清代初年男权文化依旧占据社会中心的时代,就能在自己的创作中表现出对女性的极大同情和理解,这样的胆魄与卓识是让人敬佩的。蒲松龄开启小说世界中女权意识之先,引领了清代小说对女性的关切同情,完全可以说,如果没有《聊斋》中众多活泼可爱的女性,就不会有吴敬梓笔下的沈琼枝,曹雪芹的晴雯、黛玉,李汝珍的唐小山。《聊斋》中情爱故事让我们从一个特殊的角度去了解女权意识在17世纪的中国是如何悄然地躁动萌生的。
       
       参考文献:
       1.蒲松龄《聊斋志异》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2.马瑞芳《幽冥人生:蒲松龄和〈聊斋志异〉》北京三联书店,1994。
       3.马瑞芳《〈聊斋志异〉的男权话语和爱情乌托邦》北京三联书店,1996。
       4.张宏生《明清文学与性别研究》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
       5.何天杰《〈聊斋志异〉情爱故事与女权意识》,《文学评论》2004年5期。
       郑晶燕,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