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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臂的维纳斯赐予了青冈卓行袒露心迹的激情，为我们留下了一篇优美的散文；青冈卓行的散文留给我们醇浓的美味，启发我们对艺术的敏感、热爱。在我上《米洛斯的维纳斯》的时候，设计了一个开头，让学生欣赏图片——断臂的维纳斯，并谈感受。展示图片，学生就有一个实体感受，他的想象就会有的放矢，毕竟审美活动是主观与客观的统一。过了一会儿，一个学生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老师，我可以讲实话吗？”我说当然要讲实话，他说：“老师，我看来看去，看不出她美在哪里，这篇文章也写得不好。”话音刚落，又有一些学生表示赞同，一下子把我原来的设计打乱了。我想，我如果按原计划讲，学生也不会就轻易放弃自己的直觉好恶而心悦诚服，顶多是不情愿地接受灌输，而不会主动自觉积极地去钻研探究。这样，教师的主导就可能成了硬导，而学生的主体则一定成了受体，哪还能谈得上什么好的课堂教学效果？但一下子又没好的方法，就干脆让学生讲不喜欢的理由，没想到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师：现在请大家谈谈不喜欢的理由。
       生1：文章中说“她是为了自己的丽姿，无意识地隐藏了那条玉臂，为了漂向更远更远的国度，为了超越更久更久的时代。对此，我既感到这是一次从特殊转向普遍的毫不矫揉造作的飞跃，也认为这是一次借舍弃部分来获取完整的偶然追求。”一句话，断臂维纳斯是由于残缺才显出了她的美。这话我觉得有问题。试问：一个断臂的和一个正常人站在你面前，在其他条件相似的情况下，你会觉得断臂的人美吗？你会陶醉于她的曲线的美吗？
       生2：同样地，一个瞎眼的美人和一个明眸善睐的美人一起站在你面前，你会高唱：残缺是一种美，并把她领回家吗？当然，不可否认，有人会喜欢瞎眼的美人，那是因为瞎眼的美人还有其他出色的优点，但在内心里，那个选择瞎眼美人的人，肯定会想，假如我这个美人不是个瞎子该有多好。不仅你会这样想，连美人自己也会这样想。
       生3：其实，当我们说一个残疾人、一个孤儿、一个缺棱少角的物品有其可爱、可羡慕之处时，我们已经带有一点怜悯的味道，在我们的内心里，我们都知道，残缺是一种不幸。
       生4：任何杰出的艺术家都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哪曾有人会为了追求残缺而舍弃完美。我们只听说过一个艺术家为了追求作品的完美而日夜劳作，呕心沥血，几十年如一日。没听说过一个艺术家为了追求残缺美而草草结束自己的作品。
       师：看来，用残缺是一种美来理解断臂维纳斯之美是不确切的，容易使人误入艺术的歧途， 以为艺术是一种残缺美。况且，也容易令人脱离现实，变得迂腐可笑。大家谈得非常精彩，但我有个问题，刚才有位同学说：不可否认，有人会喜欢瞎眼的美人，那是因为瞎眼的美人还有其他出色的优点。那么，清冈卓行说断臂的维纳斯的美，是不是断臂的维纳斯有其他的优点呢？
       生5：可能有，但日本作家清冈卓行没提到，他认为：米洛斯的维纳斯正是因为丢失了她的双臂，才奏响了追求可能存在的无数双手的梦幻曲，因而，给人一种美。我注意到，表达同样意思的此类话语在文中至少出现三次。断臂的维纳斯的超凡美丽真得源自失去双手后，给人的想象美吗？我表示怀疑。从我们的日常经验得知，美，形象之美，总是直接作用于感官的，我们观赏一个美女或一幅风景画时，我们是能直接体悟其美的，美，总是在你来不及想象的时候，直接震撼了你的心灵，哪会有一个美女站在你面前的时候，经过想象后，发觉她很美起来，然后突然就震撼了你的心灵。
       生6：美是瞬间的，是直观的。
       生7：当我们面对无限苍凉的戈壁时，我们并不是在想象戈壁的雄伟与苍凉之后，然后才被打动，才觉得其壮美无边。我们总是直接接触到这种美，直接被打动，才生发出感慨。而不是通过想象，才领受到美的。
       师：清冈卓行的文章被大家批得体无完肤了，难道大家意见都一致吗？
       生8：主要是在《米洛斯的维纳斯》一文中，他已经自己驳倒了自己。清冈卓行一方面说，断臂维纳斯的美来自于想象。一方面也指出，任何其他部位都丧失不得，只有手的丧失才具有美学意义。这不仅令我迷惑了。假定清冈卓行的第一个论点是对的，那么，我们可以说，没有鼻子的维纳斯也是至美的，因为它奏响了人类追求无限鼻子的梦幻曲。
       师：可是清冈卓行指出：手是同世界、同他人或者同自己进行千变万化交涉的手段。
       生9：这令人怀疑，难道眼睛不是一种同外界进行交涉的窗口吗？再设想一下，假如是大腿具有手的这种交涉功能，那是不是说，大腿就可以丢掉不要，而令人感觉很美呢？
       师：看来文章确实有许多问题，但是大家似乎都针对青冈卓行的文章，对断臂维纳斯的鉴赏似乎不够，让我们再来看一看断臂维纳斯，我们能说她不美吗？
       师：大家说弯月和圆月哪一个美？（学生沉默了。）
       生10：都有一种美。
       师：弯月是残缺的，美在哪里呢？
       生11：一种凄美。
       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一种美；娇喘微微，泪光点点是一种美；杨玉环因胖而显得雍容典雅，赵飞燕因瘦而显轻盈迷人，西子因病而更显娇媚婉转。她们胖的胖，瘦的瘦，病的病，可都是历史上有名的美人。这是为什么？
       生12：美的存在有个体差异和时代差异，时常见仁见智。
       师：难道清冈卓行说的仅仅是自己个人的一些审美体验吗？有没有共性的东西呢？（我抓住学生的一丝好感，决定扩大战果。）
       师：大家有没有听到过有些篆刻家把印章刻好后，故意敲掉一个边角的事？
       生13：这和我们有些同学买来牛仔裤故意在膝盖上剪个洞，是不是一样？
       师：为什么要剪一个洞呢？
       生14：好看。有一种劳动的美。有一种自然的美。有一种本真的美。（学生七嘴八舌的说）
       师：对！都是追求一种美，即使有洞，缺角，还是美的。那么断臂的维纳斯呢？
       生15：看来并非断臂维纳斯不美，而是我们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和追求美的能力。
       生16：在我看来，断臂维纳斯之美来自于她的形式，来自于她那失去双臂后的完美曲线，断臂维纳斯的美，是一种直观的美。
       生17：我可以肯定地说：假使维纳斯的断臂不是断的这样恰倒好处的话，根本形不成美感。——假使她的右臂断的再长或再短一点，左臂没有完全断掉的话，都不会形成这样的美感。
       生18：维纳斯的美在于断臂后产生的神秘感。
       师：好一个神秘感！同学们，我们在进行艺术鉴赏时，不仅看外在的，不可否认，断臂的维纳斯曲线的完美，更重要的是展开想象的翅膀，去填补艺术的空白，这才能真正的受到艺术的感染。
       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殊途同归，完成了对断臂维纳斯的鉴赏。不由的使我想到了这些问题：首先，我们必须承认“不喜欢”的合情合理，允许学生“不喜欢”。其次，我们必须让学生弄清“不喜欢”的缘由，追究文章让人“不喜欢”的毛病缺陷之所在，使学生对这些文章的态度由冷变热，心理由消极排斥转化为积极批判。再者，我们还必须进一步引导学生去发现和探寻“不喜欢”课文中值得肯定和学习的因素，实事求是地发挥教材可利用的资源，尽可能地发挥其示范作用。平心而论，学生们不喜欢的课文不一定就一无是处，学生从中找出那许多的毛病也不是一定都如他们所言的那样不好，何况还选入课本编成了课文，自有它一定的价值和可取之处。所以，在允许学生说“不”和说清说“不”的理由后，不能就此止步撒手，还得进一步引导学生学会找“是”，启发他们不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一棍子打死，会挑刺，更会刺中摘花。
       钱正昂，浙江象山县第三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