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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者]人文主义视域下的《堂·吉诃德》
作者:李 俊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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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文主义是一个广泛的哲学理论体系,体现于哲学、文学、艺术、政治、伦理等各个领域,它是文艺复兴运动的指导思想,是一种与封建神学相对立的资产阶级新文化,它是在思想文化领域内对封建主义、中世纪神学和经院哲学发动的一场革命,它在对封建统治进行批判的同时,也为资产阶级夺取政权进行必要的舆论和理论准备,后来即成了资产阶级革命时期人道主义的前身。人文主义的根本特点就是通过提倡研究属于人的东西来对抗神,提倡人道来对抗神道,从而以人本取代神本,最终确定人在世界中的中心地位。
       “文艺复兴”是指对古希腊罗马文艺的复兴,但是复兴“文艺”不过是个旗号,真正复兴的是古希腊罗马时代的理性精神和人的尊严。宗教统治千方百计剥夺人性,扼杀人的尊严与人的自由理性,把人的地位置于上帝的支配之下。文艺复兴运动则冲破了教会的黑暗统治,把人从上帝手中解放出来。他们或通过诗歌小说,或通过绘画雕刻,或通过杂文论著等种种“文艺”形式来抨击封建教会,歌颂人的伟大、人的完美与人的尊严。因此,文艺复兴实质是一场人文主义运动,是一场人的发现与人的自我解放运动。
       人文主义者感受着哲学两重世界分裂所带来的种种思想危机问题,同时又非常不愿意自陷于这种分裂和危机之中,如同古希腊哲学发端时哲人沉浸在世界本原问题的兴趣之中而对此兴趣的实质不加考虑一样。人文主义的思想妙处就在于用各种充满和谐的表现手法去裹装分裂和危机。但是分裂和危机是固有的,所以和谐的背后仍有冲突,和谐和突的一切因素都被置于人性的世界。《堂·吉诃德》中就有着这种和谐与冲突的统一,也就是体现了文艺复兴时期人神对话的风格——用形式和内容上的和谐性、冲突性去理解人神关系,分别而言,以人为中心,又得到神恩的临照,人就能与一切和谐相处;以人为中心,让自然情感尽情流露,人就表现冲突无惧。“文艺复兴之父”彼特拉克对此有很好的见地,他认为那活人的上帝被刻板的、僵硬词句和某些教条肢解了,因此要高度宣扬人的德性和荣耀,让神的光照真正与人的德性和荣耀这些属于人的活力的因素结合起来。同时,他也积极肯定那种带有自然感性生命意义特征的个体主义。当然,人文主义者所鼓吹的这种个体主义并非超脱于人的理性和信仰之外,而是感性、理性、信仰合成的整体。强调个体,强调表现,这是人文主义冲突性风格的最生动体现。
       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任何地方都会出现人性的复苏,都会对人的主体性地位加以积极的肯定,彼特拉克、洛克、笛卡儿、斯宾诺莎等大思想家都以肯定人的主体地位作为自己哲学的根本任务。但丁作为资产阶级人文主义思想的第一位开拓者,“人的高贵,要超过天使”。彼特拉克说:“我是人,我只要求凡人的幸福。”在《堂·吉诃德》中,作为主体的人被放在了本文层次的首位,小说描写的七百多个不同阶层的人物,上自王公贵族,下至贫民百姓,所有的人都是以实在的人的形象出现,他们过着凡人的生活,追求凡人的幸福。虽说小说里边有些个体因为某些因素的干扰,看起来似乎已经丧失了人性的支配,但本质上还是一个人,只是小说为塑造形象的需要,片面地强调了这些人人性中非一般人性的东西,这样人物才具备了各自的特点。譬如堂·吉诃德,当谈到骑士道时他就神智迷糊,荒唐可笑,这是小说中其他人物所不具备的非一般性;但是只要不涉及骑士道的时候,他头脑清醒,明白事理,谈吐不凡,时时流露出人性的光辉。再譬如堂费迪南德,他先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欲占有了多罗西娅,但又抛弃了她;后又垂涎朋友卡登尼奥未婚妻陆辛达的美色,设计欺骗朋友,背叛朋友,种种恶劣的行为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魔鬼,但这恰恰也是在展现人的非一般人性,在这里就体现为人的劣根性。这就隐含了哲人对“什么是人”的叩问,《堂·吉诃德》为此作了回答,人是一个复杂的存在,是一般人性和非一般人性的结合,一般人性预示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共性,非一般人性预示人的个性,这样,人的世界才那么丰富多彩!人要吃穿住行,人有七情六欲,人性中崇高与卑劣并存、智慧与愚蠢同行、善良与邪恶共有……所有这一切充溢着这个丰富的人的世界。
       人文主义者喜欢野性、冲突、挑战、冒险。堂·吉诃德这位“愁容骑士”就是人文主义者的化身,他是“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作家心目中的理想人物”,他就像一个在人生和社会荒野中进行个体搏杀的斗士。他虽然是一个没落的乡绅地主,家境也还过得去,他完全可以随遇而安,了其余生,但他不甘心过闲散的日子,情愿承担起艰险辛苦的任务,立大志,赶大事,建大功,图个青史留名,正如他自己所言“我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让我自己英名永存,流芳百世,只有这样,我才算得上个地地道道的游侠骑士”。且不论他的斗争方式合不合适,但他这种千秋万岁之名,正是人文主义所宣扬的。小说中,堂·吉诃德的外部形象是与瘦马、盔甲、长矛联系在一起且耽于幻想,乱砍乱杀——在他的眼中,世界变了形,走了样,他把风车当巨人、羊群当军队、旅店当城堡、理发师的铜盆当魔法师的头盔、皮酒囊当巨人头、苦役犯当受迫害的骑士、养猪女当成世界上最美的贵族小姐……一遇“情况”他总是拍马挺枪不顾一切地冲击,结果往往害人害己,总是以喜剧、闹剧开始,以悲剧收场。但是,他的破旧头盔,遮挡不住他大脑中放射的人文主义思想光芒,他的瘦骨伶仃的躯体内掩藏着一颗追求真、善、美的灵魂——这才是作者想表现的内在的堂·吉诃德。他坚信自己的理想最美、最好,是真理,是正义。他怀着锄强扶弱、济世救人的宏图大志,去和他认为是恶的东西斗争。在一系列的怪诞行为中,包含了他对被奴役的人民的同情,包含了他对封建统治强权的反抗。
       人文主义者主张个性解放和个人自由,反对封建的君权和神权。人的可贵就在于人有理性,有自由意志,能克服一切不合理的思想情欲。堂·吉诃德经常宣扬意志的自由,命运由自己决定,自由是无价之宝,等等。小说中堂·吉诃德放走苦役犯,就是因为“人是天生自由的,把自由的人当奴隶未免残酷”。他对那些戴着镣铐的苦役犯们说:“上帝派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让我干游侠骑士这一行,而这一行的责任就是锄强扶弱,所以我有责任保护你们。”他支持玛赛拉摆脱封建束缚,到田野放羊,“领略天空的美,把自己的灵魂逐步引向她本该去的地方”,并且认为“她不应受到纠缠和为难,而应得到所有妇人的敬重”,他认为人的贵贱,不在地位或血统,而在于个人品德的高尚或低劣,而人的美德靠个人自己努力,是内在的,而不是外加的。在他眼中,工作无贵贱之分,他甚至认为“拉皮条这种活不像一般的工作,这一行的人不但要精明能干,还要通达世情。在治理得有条有理的国度里,这种职业少不了”。他对黑人的解放也有不俗的见解,在17世纪就指责那些奴隶主所谓给黑奴自由,名曰加法奴隶,实为节约开支,把年老无用的黑奴赶出家门,任其忍饥挨冻。这些被“解放了”的奴隶最后饿死、病死才能获得彻底的解放。在林肯“奴隶宣言”出台之前,有谁能像堂吉诃德那样在17世纪初就为黑人说话!
       人文主义者反对封建割据和混乱,热烈地呼唤民主,主张民族统一。塞万提斯认为封建割据造成混乱是使西班牙国力遭到削弱的一大祸害。因而他极力反对那些违背民族利益的军事冒险。于是,在两个和平乡村因一些小事而准备拿起武器来自相残杀的时候,他让堂·吉诃德站了出来,向争吵者说:“聪明的人或国家,只是在四种情形下才会不惜生命财产而动起干戈:第一是维护我们天主教的信仰;第二是保护自己的生命,因为照天理来说都应当这样做;第三是捍卫名誉、家庭和财产;第四是为国家进行正义的战争。另外他也借桑丘来表现他的这一思想。先桑丘当侍从只因生活所迫,并想借此机会发一笔小财。但跟随堂·吉诃德经历了种种遭遇之后,他的心胸不断扩大,逐渐克服了小私有者的弱点。尤其是当上“海岛总督”之后,其性格有了质的飞跃,他的发财欲望已被改革现状的民主要求所取代,他主持正义,伸雪无辜,锄强扶弱,改革弊政,制定新法,废除酷刑。这些无不体现了资产阶级的民主思想倾向。
       李俊,重庆三峡学院中文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