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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重读]浅析《水浒传》中女性的命运
作者:汪红旗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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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浒传》从民间传说到成书,经历了宋、元、明三个朝代,它描绘了一场农民起义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最后从胜利到失败的全过程。《水浒传》在艺术上最成功之处是塑造了叱咤风云、面貌各异的英雄群像,千百年广为流传。在这部巨著中,作者也着力塑造了一批令人瞩目的女性形象,达七十多人。这些女性人物的不同命运,真实地描绘了北宋末年妇女生活的画卷,突出了重大的历史主题。
       一、英雄女杰,被男子征服的历史
       在古代文学的长廊中,《水浒传》作者破天荒地塑造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一仗青扈三娘三位绿林女杰的形象。作为农民起义军的成员,男女同上沙场,不可不视为一种平等,体现了作者民主思想的萌芽和极大的胆识。
       三位女英雄堪称一百零八位好汉中三员杰出的女首领,为梁山事业做出了独特的贡献。在她们身上我们不仅看到粗豪、勇猛、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更见临危不乱的胆识、谋划周全的精细、善于应变的机敏。武松在孟州杀人,逃到张青酒店,孙二娘巧妙地把武松化装成行者,从而免除了一场灾祸。在此谋划之中,孙二娘表现出感人肺腑的对亲人的关切、动人心弦的兄嫂情谊,那超人的胆识,更令人钦佩。顾大嫂的两个表弟解珍、解宝被豪强毛太公陷害入狱,定成死罪。为劫牢救人,她设法争取盟友——孙新的哥哥登州兵马提辖孙立,先佯装有病,后持刀相逼,软硬兼施以达到预期目的。这种一往无前的气概,令人折服。扈三娘“使两口日月刀,好生了得”的武艺又给读者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聚义后,她们冲锋陷阵,东征西讨,屡立战功。她们又以女性特有的身份,掌管酒店,打探消息;扮村妇,做智取大名府的内应;装艄婆,当“争功夺城”的先锋。若论打家劫舍、除暴安良、征讨敌寇的言行举止,她们与李逵、鲁智深等好汉确无多少差别。她们分明是巾帼女杰。
       “世界女子过去一大部分的历史,是被男子征服的历史。在这时期,道德上风俗上习惯上法律上政治上经济上一切种种,凡是女子所处的地位,无一不在男子的下层”。《水浒传》作者的确为我们塑造了三位女英雄,然而作者笔下的女英雄,并没有挣脱“被男子征服的历史”的藩篱。三位女英雄尽管武艺高强,显然居于她们丈夫之上,但上梁山之后每每出征,她们又都随夫而行;排座次时,也只列于其夫之下。她们的出路并不因为她们有一番英雄业绩而放出异彩,她们走的是一条与那个时代妇女殊途同归之路——“夫唱妇随”、“夫死妇随”。作者把孙二娘与其夫张青的死排在一个章回(第一百一十八回)中;王矮虎去后,扈三娘仅“略战一合”,便面门中一铜砖,落马而死;三女将中唯一未战死沙场的顾大嫂,也只能随着她的丈夫孙新而去。
       三位女杰中,这方面的代表人物首推一仗青扈三娘了。扈三娘本是定亲待嫁的大家闺秀,两军阵前骁勇非凡,也只落得个听凭摆布的结局。先做宋太公义女,又应宋江主张,与王矮虎作配,结为夫妻。到头来,丈夫身亡没来得及有任何感情上的表示就随之而去了。扈三娘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十个回合活捉了王矮虎,刀法娴熟的欧鹏斗一仗青不下,若不是援兵纷至,宋江亦只待束手被擒。虽然扈三娘在一百零八位好汉中位列五十九,也算一个不小的人物了,但她是不幸的。她的不幸不在于满门抄斩,未婚夫被杀,自身被俘;不在于嫁给了其貌丑陋、贪酒好色的手下败将;也不在于丈夫战死,报仇之中随之而去。其最大的不幸是在这种灭顶之灾、突起大祸的面前,在人生重大感情变迁之中她木然处之、无动于衷;面对决定终身的不如意的婚姻,她却唯唯诺诺地“拜谢了”。可见,“夫为妻纲”的封建伦理道德观完全束缚了女英雄的性格发展。
       我国封建社会长达两千多年,封建伦理道德观念随着封建历史的发展而发展。进入封建社会以后,儒家思想与伦理道德观念紧密结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之类的说教成为桎梏妇女的精神枷锁,妇女完全丧失了独立的人格和一切正当的权利。
       二、“出规”女性,非人道社会的悲剧
       中国封建社会的宋代,皇权、神权、族权、夫权四条绳索紧紧地套在中国女性的脖子上,妇女的命运已经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度。社会不给她们出路,作者同样没有给她们出路。
       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贾氏是《水浒传》中的四位“淫妇”,她们都是与人通奸,被人杀死的。武松“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取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宋江“去那婆惜嗓子上只一勒,鲜血飞出——那颗头伶伶仃仃落在枕头上”,潘巧云被“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上,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上”,贾氏被卢俊义“割腹剜心,凌迟处死,抛弃尸首”。在这些故事情节中,作者没有给四位女性一丝惋惜,一点同情,只有一片咬牙切齿的憎恨。
       《水浒传》对女性婚外情是十分仇视的。小说里面对于几个出名的“品行不端”的女性的惩罚,可以说是非常残忍的。作者描写武松对潘金莲实施酷刑的时候,以及杨雄对潘巧云实施暴虐的时候,对暴行的实施者没有一丝的责备,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封建礼教”在作者头脑中的作用。
       在这一群体形象中,最典型的人物就是潘金莲。她承受着数百年中国人对之“淫妇”等道德意义上的唾骂。潘金莲的一生是一个巨大的社会悲剧。
       自幼为奴的潘金莲,“不肯依从”张大户的纠缠,被“倒贴些房奁”白白嫁与了“身不满五尺,面目生得狰狞,头脑可笑”的武大。这个婚姻根本没有丝毫感情可言。而在封建道德体系的束缚下,潘金莲别无选择,只能忍受。在夫贵妻荣的风习之下,潘金莲有一颗多么受伤的心!潘金莲是一个使女,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累,但她是女人,一个正常的女人,她要过正常的生活。于是,她选择了红杏出墙,也选择了她人生的悲剧。与武二郎的相见,潘金莲感情生活的意识觉醒了,而且如久枯干柴遇火,一发而不可收。但是在封建道德体系的罗网里,离婚不可能,要被视为大逆不道。她只好走许多不幸婚姻迫害下的妇女走过的道路:偷情!这是一个非人道社会压迫出来的不“道德”的行为,是一个罪恶道德体系压迫下产生的抢夺生活权力的变态抗争。可是武二郎偏偏不好女色,不理解潘金莲,不愿与之偷情。潘金莲为了挣脱与武大郎不幸婚姻的悲剧,坠入另一个更深重的悲剧,把被玩弄当作了爱情。更可悲的是,西门大官人还进一步把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制造成杀人犯。
       中国封建专制主义观念体系的特征之一,就是彻底否定个体的人性存在,绝对要求一切个体人性服从于群体所尊崇的理性规范。相对于社会构成,每一个体的人性都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在这种观念的统治之下,任何要求肯定个人存在价值,要求尊重个人的感情、个人意志、个人生活的想法和作法,都被认为是违反道德戒律的,都被指责为个人品质堕落。残酷的报复、廉价的买卖、任意的摆布、无奈的依从,潘金莲就是这样的社会道德罪恶的牺牲品。
       即使在当今开放的现代社会,提倡男性和女性社交工作机会均等,现代家庭夫妻俩都工作的情形普遍,而相对的,已婚男性和女性发生婚外情的机会也增加。虽然社会对于婚外情的道德尺度逐渐在放宽,不过这种尺度放宽的情形因人而异,更因性别而异。男性发生婚外情往往被称为“风流”。女性则被称为“红杏出墙”或“给丈夫戴绿帽子”,负面的含义较重,尤其是“绿帽子”对怀有沙文主义情结的男性更是极大的羞辱。我们从中仍可感觉到封建伦理道德的余温。
       三、底层女性,被损害侮辱的形象
       《水浒传》中出现的女性群体,作者所持的态度不同,有揭露批判的对象;有歌颂、赞美的对象和寄予了同情的对象。而被损害、被侮辱的女性占相当的比例,除林娘子、金翠莲、李师师外,还有王进的母亲、王有金的女儿、宋玉莲等人物。她们都不是书中的主要人物,有的甚至是次要而次要的人物,是作者为繁衍故事情节而塑造的形象。作者对此着墨不多,有时只是寥寥几笔,便刻画了她们各自的生活经历。作者以多种方式表达了对这类妇女的同情,倾注了怜悯的爱。作者都为她们安排了结局,即现实生活中的出路。出路不外乎两条,一是被封建社会或传统道德逼得自尽,一是获得暂时安稳的生活,个别人还获得“衣食丰足”的富贵。
       林娘子算不得贫弱女子,其夫、其父均为京城教头,可算是上层社会的贵夫人。而自她一出场,便是挣扎在苦难深渊中的妇女形象,只因美貌过人,遭来一场横祸。作者以深沉动人的笔调为我们展现了林娘子短促一生的最后时刻:斥戏、拒奸、劝夫、殉节。尽情歌颂了忠贞不渝的爱情和不向邪恶势力低头的反抗精神,对林娘子给予了真切的同情。
       金翠莲是《水浒传》开头出现的弱女子,被郑屠夫“强媒硬保”、“虚钱实契”霸占了身体,“未及三个月”便被赶出,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她在随父卖唱中遇到鲁智深,鲁智深仗义疏财,拔拳相助,使金翠莲父女摆脱窘迫之境。之后,金翠莲被赵员外“养做外宅,衣食丰足”,有了个好的生活出路。
       在众多被损害、被侮辱的妇女形象中,李师师可谓引人注目的一个。她依傍当朝皇帝,是名著一时的烟花妓女。作者利用她的特殊身份,在梁山队伍招安受挫中选择了这一下情上达的理想人物。作者把李师师放在政治斗争中去写,实际上让她直接参与了一场严肃的政治斗争。李师师既有头脑又深明大义,她理解梁山好汉的处境,同情并尊重他们;她明辨是非,对蔡京一伙深为不满。然而李师师不是政治活动家,而是与宋徽宗有着特殊关系的妓女。作者用调侃的笔调写了李师师对燕青的“嘲惹”,充分暴露了李师师内心的矛盾和向往,塑造了一个在政治上远超出达官显臣的妓女形象。
       《水浒传》真实刻画封建社会的妇女群体形象,也显示出作者的特别用心:它告诉世人,一个好女性只有严守闺训,严守礼教,即使在动荡不安的封建社会里,也可以名节昭彰天下,受到推崇。
       
       汪红旗,河南质量工程职业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