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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金者]老姑娘福英
作者:刘浩华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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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狮子村最漂亮、最娴静的姑娘,年方十八,高中毕业后回村子里务农。她的姐姐叫霞,也漂亮,二十岁了,爱热闹,喜欢跳舞唱歌,没考上大学便毅然去远方的大城市里串酒吧进歌厅卖艺卖唱。姐叫她一起走,她惜言如金,只说了一个字:“不!”没有祝福,没有珍重的嘱咐,她要把这些留给自己、留给注定要在田地上过一辈子的人。
       从此这个叫福英的姑娘便在田头、山梁、河边时隐时现。山间芳草萋萋、河边鱼跃浪飞,常见她忧思满面,可又从没听见过她劳累之后的一声叹息。她爹是村党支部书记,管理村里的春耕秋收,管别家的生死祸福,有时还管人家生儿育女。爹管这些事的时候,她若在场,便眯起眼,静静地听,把一切都记在心里。爹若是发火骂人说脏话时,她只叫一声“爹!”便不多言,当支部书记的爹一呆愣,脸红了,赶紧改口说些文明的话。
       村子里的田地年复一年少了。种地的失了地,只好去城里卖力气。老年人孩子们守着旧宅院,年轻的走得脱的进了城市。城里的钱也不好挣,苦、累也就罢了,有时干了一夏或是一冬,连一分钱也拿不到。留在村子里的老人孩子们,接到远方传来的坏消息,便哭、便骂,整个寨子布满了愁云惨雾。那天。二牛和成柱媳妇在很远很远的一座城里搞建筑,包工头和负责的官员减料换钢,楼塌了,二牛和成柱媳妇送了命。一向娴静寡言的福英开口说了许多话:“爹!我们凑钱去那个城市,找人,讨公道,打官司!二牛和成柱媳妇的命不能白白送了!他们得负责他俩的父母孩子!农民进城做工,受法律保护!”爹又是一呆愣,改了无奈的神情,召集村民们开
       会。尔后,带上她去城里“讨公道”。
       二牛和成柱媳妇的官司打了近半年,好歹有了结果。赔偿不多,二牛家三万元,成柱媳妇家二万元。村里人热血沸腾了,头一回觉得,被人当成城里的下等人的农民工并非低人一等。要不是福英她爹,村党支部书记事后说漏了嘴,人们不会知道她是打官司写状子的好手。二牛他俩的官司,进城请不起律师.全靠她写诉状,出庭当律师。
       她忙了起来,村子里有人受了委屈,有人让别人侵害了,便请她写个状子递给政府,要求给个公道。自然,也有泼皮无赖或是偷盗犯法的人让政府抓进去,他们家里人也找上门来,要求写申诉辩无罪。每遇上这种事,她总是一脸肃容,话语不多:“犯了罪听法官的!你别害我!”
       村子里渐渐有了生气。外出打工的人心里扎实,留在村子里的人放得下心。只是苦了她了。韶华易老,青春不再,她成了一个村里人称过了待嫁年龄的老姑娘。爹快退休了,看她的眼神渐渐有了愁意。她明白爹的心结,自己的心思依旧深藏不露。
       姐姐霞一走就是三年,信也很少写回来。到了村子里有了电话爹买了手机之后,霞才在一个寒风凛冽的黄昏,出现在村路口。她正赶着一头淘气的偷啃了别家禾苗的牛牯往回赶。乍看眼前这个抹了口红涂了胭脂,大冷天穿了短袖短裙的女子,她吓了一跳。再看看满脸憔悴像是得痨病似的霞,她好不容易才认出是她姐。
       “妹妹!”姐一声泪咽。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往淘气的牛背上抽了一鞭,要它自个儿往牛棚里去。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姐,流着泪,依旧还是一句话:“回来就好了!”进了家门,夜黑灯黄,爹看霞一眼,两腮双目都凸了,一句脏话刚出,让她瞪了一眼,敛住了,流露出凄凉无奈,转身去灶房里起火做饭。
       福英和姐好几夜都睡在一起。她头一回跟姐说了好多好多。说的都是实在的事。不说命吧、不说什么天高海阔的事,过日子做人,要紧的是实在些!没几天,姐霞不哭了,霞同意妹妹做媒,嫁给进城打工让塌楼砸死了媳妇的成柱。
       爹退休了,退休的那年,福英也转为正式党员。村里的党员们一致推选她当党支部书记,她推辞了。镇上来主持选举的镇委书记老李,权衡再三,把她跟镇政府的民政干事老何换了。她到镇政府当民政干事,老何回来当支部书记。
       据说,她到镇上工作后,直到现在还没结婚。
       (选自《散文》200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