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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郎情妾意》:平民生活的诗意叙事
作者:周黎燕

《文学教育》 2005年 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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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注普通百姓在日常生活中的存在方式与精神状态,展现他们在平庸甚至卑微的生存困境中对理想或梦幻的追求,是现代小说家们着力开掘的创作方向之一。囿于环境、遭际忙碌奔波的疲惫身影,面对纷繁世事的一地鸡毛,间或一点男欢女爱的哀怨幽趣,当这些本来就是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以文字的形式展现在眼前,无论是对于读者还是作者,都有一种被书写、被阅读或被评判的快意。
       叶弥在短篇小说《郎情妾意》中赋予生活于城市底层的王龙官与范秋绵之间一份至真至纯的“郎情妾意”,乍一看似乎有些出人意料,甚至有些荒诞不经。王龙官虽说是个修车的,却是个“敏感的男人,不乏脆弱”,近半年之内,因为“脆弱”哭了三次,为下岗、被妻女离弃而哭都合乎常理,竟然还有为轿车里一对男女“自尊而自傲”的人生姿态而痛哭的,这个太平凡的修车工心里近乎高贵的情怀令人动容。范秋绵的身份在小说的前半部是个整天忙碌的钟点工,作为女人,“颧骨高,下巴宽,一点也不漂亮”,可她对待王龙官,对待这一份珍贵的情感是“无微不至”的,雨夜送馄饨一节作者没有直接描写范秋绵送时的情状,但我真觉着她姗姗迟来的模样定有一种“丁香一般结着愁怨的姑娘”的深情与意蕴,以致结尾表明她的妓女身份时感觉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情节设置。
       《郎情妾意》没有对故事发生的背景明确交代,但我们知道它就是发生在我们这个物欲横流的当下社会。梦游似来来回回的行人,油嘴滑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毛,门脸很小里面弯弯曲曲的“浴室”,好像每一条大街上都有这样类似的风景,而王龙官与范秋绵共处的里巷一隅更是随处可见的城市人民生活中的缩影。在这个人欲横流的物质时代,爱情,对于大多数终日疲于挣钱或乐于攒钱的芸芸众生,最好的假设,莫过于是一种舒缓神经的调剂,以便在稍作休憩之后再度精神饱满地去冲杀拼搏,“谈什么也别谈爱情”成了人们戏谑打闹时的口头禅。
       可是善良勤劳的范秋绵精心培育、留存一份美好爱情的执著痴迷令我们深为感慨,下岗工人王龙官对想晚点“变态”,对“颧骨高,下巴宽”的卑贱女人予以“漂亮”溢辞的由衷赞美乃至于一往情深的真切深刻也足令人唏嘘不已。下岗后生计的困顿失意,被妻女抛弃的愤怒沮丧,似乎都没有在憨厚老实的王龙官心中划下什么伤痕或阴影,虽然这被列入他为之哭泣的三件事之中。面对下岗的第五个月就“设立”的,大伞庇护下有收音机加石榴花的修车摊,王龙官没有丝毫的感伤或忧虑,而是“油然地升起满意之情”,“不佩服不行”的自豪与自尊,似乎即将经营的不是受人蔑视的修车,而颇似开创人生新天地、美化城市新面貌的踌躇满志的建筑师或工程师。
       生命何其卑微,生命又何其玲珑剔透!这令我很自然地联想到同出于江苏的京派作家汪曾祺,他也是叶弥深为激赏的一位名家。在汪曾祺的笔下,如王龙官般地位卑微但心怀雅致的下层市民始终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如《鸡鸭名家》中的余老五,《异秉》中的王二等。细细察来,余老五、王二、王龙官这些小人物之间分明具有形神皆似的意韵与精气。叶弥在一篇自述里所说的“写小说是给自己创造另一个世界”,是“不过是在纷繁的世界里找一根拐杖”(《我愿意这样生活》)。至于这根“拐杖”读者是不是也愿意一起寻求和分享,那可是属于文本以外的事情。
       苦难生活的诗意向往,卑微男女的高贵情怀,我们不需要刻意去求证小说中人物行为在现实的可能性,那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潜心阅读会让我们发现更多超乎真实的东西。例如《郎情妾意》小说叙述过程中作者精心营造的情境与氛围,王龙官与范秋绵之间欲说还休的情意绵绵,都可以让人体会到作者写作时投注的心力与情感,而且真正纯洁、质朴的情感,不需要刻意为之。小说、生活原本就是互为一体的,相融相合。对于叶弥而言,苦难生活的诗意叙事是超越真相对人类心灵补偿的幻描述,是表达对人类承载生命之重难以卸载的人文关怀的叙事策略。而对于读者来说,游走于诗意浪漫的小说空间,是一种最惬意的“心灵放假”的方式,像一只放飞的风筝心灵自由自在地飘荡,飘荡。
       作为我,更愿意沉溺于在这种诗意的小说叙事之中。工地上辛苦劳作时工友的及时援手,瓜棚下蔬菜茁壮成长的盈盈绿意,狭窄小屋里一日写作后点燃的缕缕轻烟,都足以构成我们平淡生命不可轻易抹去的温情慰藉,不论身份,不论年龄,也不论岁月在我们的额头刻下多少拂不平的皱纹,心灵得以在诗意的润泽中滋长,发芽,弥漫着如王龙官伞下石榴花般清丽幽远的淡淡芳香。
       周黎燕,女,华中师范大学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