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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贝者]一只乡下来的小母鸡
作者:刘 黎

《文学教育》 2005年 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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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这只小母鸡是怎样几经逃跑而最终不幸被乡下的姑父围追堵截弄到城里来的。我想她一定悲哀极了,绝没有乡下孩子进城走亲戚前的那种激动与兴奋。她是被五花大绑后塞在一个很小很小的鞋盒里,天昏地暗地来城里的。
       我剪开纸盒外面的绳索和层层的透明胶纸后,才看到这只怯生生、瘦瘦小小的母鸡。尽管所有的绳索都已解开,但她并没有挪动,想必是长途中不变的姿势已使她的脚和翅都变得麻木不堪。
       我找来一根细绳,把她系在厕所的水管上。妇人之仁又使我在她的面前放了一杯水和一把大米——就是晚上被杀也得给她吃点东西。但她似乎对眼前的食物全不在意,只是一味地望着头顶的窗。我知道,她想逃。一只鸡被人绑着的最后结局是什么,也许她早就知道。记得我坐月子时,有只淘气且天真的鸡从窗口夺路狂奔,以为窗外就是自由世界,但终究是在劫难逃,被邻人“暗杀”且秘密地吃了。你想,城里人对她这种纯之又纯的乡下土鸡是何等的兴趣。她这样特立独行,当然只有死路一条,只不过是死得更快一点而已。
       于是,我对她说:“你别瞎张望了,没用的,还是先喝点水,吃点东西是实在。”她真的回望了我一眼,好像是听懂了,但仍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傻愣愣地一动也不动。我又说“你不吃,就休息一会儿吧。我可要吃。”等我吃完饭,再来看她时,她已经开始游走。当我在屋里进进出出时,她起先是惊,后来是往墙角缩。
       晚上,我看过她几次,她都是半蹲着闭了眼,在那打盹儿,当我轻手轻脚进去时,她便恐惧地耸起双翅,警惕地盯着我。我知道我打扰了她,于是,我把所有的动作换了最小幅度,还用了最温柔的表情。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也许是因为我使她无法安睡,也许是因为我的存在而使她不明不白地来到了城里,提前结束生命。
       她的惶恐已使我不敢多看她一眼,但我又不知怎样来处理她,放生是万万不可以的,她不是一只麻雀、一只蜻蜒,而是一只乡下来的小母鸡,要知道,很多乡菜馆、土菜楼前面的铁笼子里,装的正是她的同类。我敢说,只要她在外面流浪一夜,第二天就会身无全尸。放在家里养吧,我的确没有地方让她随地方便,让她一如在农村广阔天地里满地撒欢。
       我能怎样呢?我会在先生笨拙地割她喉咙时转过身去;会在烧开水剐她皮毛时在水温上打点折扣;我还会在先生笑我迂腐时给他一个不屑的脸色。但我担心,我也同样会在那全心全意的充满爱意的目光的注视下,喝光他递过来的鸡汤,然后在心里念叨:“鸡呀鸡你莫怪,你本是人间的一碗菜”。
       我能怎样?我大抵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