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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从叙事与象征的角度看海明威冰山理论
作者:袁 静 田 飞

《文学教育》 2005年 第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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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明威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老人与海》本来可以长达一千多页,把村里每个人都写进去,包括他们如何谋生,怎么出生,受教育,生孩子等等,但我想学着另辟途径,把一切不必要向读者传达的东西删去,这件事做起来很难,我一直十分努力在做。”这就是海明威总结创作的“冰山原理”:“我总是试图根据冰山的原理去写作,冰山显现出来的每一个部分,八分之七是在水面以下的。你可以略去你所知道的任何东西,这只会使你的冰山深厚起来。这是不显现出来的部分。”这正如我国著名评论家金圣叹所说:
       文章最妙,是目注此处,却不便写,却去远远处发来,逶逦写到将至时,便且住,却重去远远处更端再发来,再逶逦又写到将至时,便又且住。如是更端数番,皆去远远发来,逶逦写到将至时,即便住,更不复写出目所注处,使人自于文外瞥然亲见。
       夫所谓妙处不传云者,正是独传妙处之言也……盖言费却无数笔墨,止为妙处;乃既至妙处,即笔墨都停;此正是我得意处;然则后人欲寻我得意处,则必须于我笔墨都停处也。
       水面上的东西一目了然,水面以下的部分呢?
       在接受美学看来,文学文本只能提供一个多层次的结构框架,其中留有许多未定点,暗含着读者可能实现的种种解释的萌芽,隐藏着一切读解的可能性,只有读者一面阅读一面将它具体化时,文本的主题意义才被揭示出来。本文所要讨论的是,作者是怎样以1/8的所言,取代了7/8的未言部分。从而达到以小喻大,以少总多,由此及彼,由近及远的效果。也就是说,海明威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提供了“空白”,并让其在读者想象中成活呢?笔者认为最重要的有两点。
       一、冷静,客观地“零度”叙事风格
       “海明威是个拿着一把板斧的人”,“他斩伐了整座森林的冗言赘词,还原了基本树干的清爽面目”。“以谁也不曾有过的勇气把英语附着于文学的乱毛剪了个干净”。以叙述者和读者之间作“零距离”的逼近,孜孜以求着“对象和读者之间直接相通”,尽量将叙述者的情感降至“零度”,尽量摒弃任何主观因素,消除叙述者的介入,呈现给读者一个客观的真实面目,最最贴近生活的原生态。一般说来,作者既不会从一个无所不知的叙述者出发,对他喜欢评论的任何东西都作一番评论,同时也不会以一个故事人物的身份出现,对故事人物加以评论。这样就使读者的想象空间无限延长,并且不同时代的读者,结合时代的不同境况,品尝出不同时代的味道,从而使作品具有了“永恒”的意义。这恰好吻合于叶燮所言,诗贵含蓄,妙在无垠,其指归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其意旨在可言与不可言之间,切忌浅白直露,一览无余。这种试图删去没有必要向读者传达的一切事情,一旦读过什么以后,唤起的却是他或她经验的一部分,好像真的发生过似的。从而最大限度地去追寻人生哲学的普遍意义,海明威的众多短篇小说,如《杀人者》,《雨中的猫》等等,也都采用了这种叙述的呈现。
       在海明威《白象似的群山》中,这种叙事策略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叙述者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不显眼,不介入。这就是海明威所谓的“省略的技艺”,这种叙述策略不仅不会给读者带来麻烦,反而拉近了叙述者与读者间的距离,也使所传达的信息更细致入微。大量空白的存在正如断臂的维纳斯一样,满是神秘,令人想象与神往。大概艺术的魅力也正如此吧!
       可见,“零度”叙事是海明威“冰山”理论得以在文本中实现的有力保证。
       二、巧妙地运用象征手法
       海明威在小说的创作中自觉地摒弃了对社会生活的描写,运用独特的艺术手法构置象征寓意机制,使小说极为简单的故事具有难以穷尽的内涵,象征手法的运用是海明威“冰山理论”在文本中得以实现的又一个重要法宝,在意象与欣赏者的经验和情感的张力中,文学作品闪耀出强盛的生命力和永久的艺术魅力。在谈到小说《老人与海》时,海明威曾经说过:“我试图描写一个真正的老人,一个真正的孩子,真正的大海,一条真正的鱼和许多真正的鲨鱼。然后我如果能写得足够逼真的话,他们也能代表许多其他的事物。”正是象征这种表达方式的使用让全篇仅两万六千多字的中篇小说的内涵远远超过了表面上看到的那些事情。
       小说从标题到人物、情节、乃至细节描写,都不同程度地含有象征意蕴。我们甚至可以把它看作一个寓言故事。小说中的桑地亚哥实际上代表着整个人类,大海象征着变幻无常的社会生活,马林鱼象征着人生的理想,而鲨鱼则象征着无法摆脱的悲剧命运。主人公三天三夜的海上捕鱼生活,尽管以失败而告终,但让人铭记在心的是:“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一个人,可就是打不垮他。”这宣告着,即使面对失败,人仍要不失尊严、勇敢,决不妥协。海明威通过这一“硬汉子”形象的塑造体现了人类自身的人生哲学与道德理想。小说意义不仅广度上得以拓展,而且因此具有了普遍的哲思。作品不仅不会因为时间地推移而过时,反倒会是常品常新,从而达到永恒,成为人类百看不厌的艺术画卷,甚至是哲学巨著。
       由此可见,海明威小说“冰山理论”的实现,与“零度”叙事方式的选择,以及象征寓意机制的构置是密不可分的。正是因为它们,才最大限度地为读者提供了不定点和空白,使文章具有了最大限度的弹性。从而达到“理之在诗,如水中盐,蜜中花,体匿性存,无痕有味,现相无相,立说无说。所谓冥合圆显者”的文学表现技巧的新高度。
       注释:
       1、2金圣叹:《贯华堂批第六才子书》,见《金圣叹文集》,巴蜀书社1997年版,第395-396页。
       3、钱钟书:《谈艺录》,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231页。
       袁静,田飞,教师,现居湖北十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