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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夺情
作者:魏得胜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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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情”是个旧词。什么意思呢?比方说古代的某个官员丧亲,照例他就得打报告,申请解职回家,寝苫枕块(睡草垫,枕土块)三年。与其说这是孝心,还不如说这是封建专制时代的一项制度设计。当然也不乏例外,假如工作上走不开,政府首脑或部门一把手,就不予批准丧亲官员的丧假,这就叫做“夺情”。看起来,夺情似无情。但实际上,由于权力之争或个人得失方面的种种考虑,一些在职官员还是很希望被上级“夺情”的,如明朝万历年间的张居正就是这样。
       1577年,张居正的父亲在湖广江陵去世,按惯例,他给皇上打个丁忧报告,就可停职回乡,为父丧守制三年去了。这么大的事,少年皇帝万历吃不准,就与皇太后商量。皇太后是经历过世面的人,她知道张先生所思所想,便依前例夺张先生的情。公开的说法是,国家大事和对皇帝的教育,仍需张先生不可或缺的襄助。这也正是张居正的意思,因为他尚感脚跟不稳,怕走后生变。然他又不得不假以孝思,继续打第二个第三个报告,恳请恩准回乡守制。张居正越是这样做,就越表明他不肯离京,年轻的皇帝只能再三“夺情”,张居正这才堂而皇之地留下来。
       皇帝与张居正之间的这出双簧戏,很快就被文官集团看穿了,他们认为在“夺情”问题上,皇帝不过是“客气”一下,你做首席大学士(相当于第一宰相)的怎么就顺杆爬呢?弄来弄去,其实就是你张居正不肯离京,舍不得手中大权。翰林院几十名官员看不下去,就去找吏部尚书张瀚,请求和他们一同去张居正私邸,劝告他放下伪装,离职丁忧,以挽回他在文官中的威信。张居正也是单刀直入,说这是皇帝下旨让本人留在北京的,你们强迫本人离职,莫非想加害于我?更使张居正想不通的是,吏部尚书张瀚,是他一手破格提拔起来的高官,按说是自己的人,他怎么也加入到这“私邸劝告”的队伍中来了呢?既如此不懂得官场上的微妙关系,就靠边站吧。于是,张瀚很快就被弹劾下台。
       这进一步激怒了文官们,后来他们干脆越权,直接向万历检举张居正。事情的结果是,弹劾张居正的文官一律受到严惩,他们的罪名不在于触犯首席大学士,而在于藐视皇帝。圣旨一下,锦衣卫便把四个犯官逮到午门外打屁股。两名翰林各受廷杖六十下,并予以“削籍”,即剥夺了文官的身份而降为庶民。另外两个官员因为言词更加激烈,多打二十下。打完以后再充军边塞,终身不赦。
       帝制被推翻后,什么丁忧啦,夺情啦等等,这些旧制皆烟消云散。即使遇到某某人丧亲而工作上又走不开的情况,也没人再去夺谁的情了,取而代之的是“自我夺情”,换成现代语境就叫觉悟。阎连科的短篇小说《思想政治工作》(《钟山》2002年第3期),就讲了这么一个年轻人。说小牛的母亲去世了,他去请假回乡奔丧,头儿当即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之后就是一番安慰,诸如兄长般的关爱、师长般的开导、首长般的高屋建瓴……语言亲切、感人。最终,小牛的奔丧,变成主动奔向工作岗位了。正是:
       夺情自有夺情招,
       一代更比一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