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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语文]“汉奸”刘二采访记(2005)
作者:覃忠武

《天涯》 2008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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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要
       采访时间:2005年7月
       采访地点:东三省的中俄边境A县东沟子(化名)
       采访人物:“汉奸“刘二(化名)
       采访经过:二赴刘二家,在刘二家吃了一餐晚饭,留了二百元。
       查看了公安局里刘二的全部档案
       A县公安局存档的刘二档案中的简历:
       1917年(民国六年)生,1924年至1932年在家乡念私塾和小学。
       1933年(伪大同二年)5月至1936年,热河省大汉奸张海鹏手下当(先少尉)中尉副官。
       1936年(伪康德三年)至1937年3月,被大汉奸张海鹏送到伪满州国大同学院深造。
       1937年回乡当了9年的伪区长至1945年。
       1941年(伪康德八年),办薪炭组合并出任经理。其间1940年曾经被日本关东军以学习烧炭技术为名义派到日本国福岛、东京等地四十天(很有可能是到日本去接受秘密培训)。
       1941年在A县日本宪兵队长三浦达马手下当特务小头目,手下有4个小特务。
       1942年,由刘二、曲××等四人合办被称为第二宪兵队的兴隆木局(化名),并出任掌柜至1945年东北光复。
       1945年被前苏联红军逮捕,送往前苏联劳改至1949年。
       1949年6月回国,接受审查教育。1950年4月回乡管制劳动。
       1956年被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权,并被允许加入农业合作社。
       终于找到了一个“汉奸”
       记者在全国各地采访抗日老兵的同时,一直想采访一类人——“汉奸”。只是,这一类人活着的已经很少了,敢于站出来说话的就更少了。
       终于,在中俄边境的A县,研究抗日战争史的民间学者韩先生告诉记者,该县有一位当年的日本关东军宪兵队特务健在,90岁,只是不知道愿不愿意接受采访。当年日本关东军曾经在A县驻有重兵并修筑了大量永久性工事,解放后在A县公安部门登记在册的给关东军和警察当特务腿子和线人的A县人就有4000人。
       韩先生介绍了这位老人的一些情况:“他是位人物,在伪满州国的建国大学读过书。能说日语,会一些俄语,还在日本‘留过学’。曾经作为战犯在前苏联劳改了5年。他的爷爷是大地主,不过比较仗义。1933年6月,东北的抗日救国军攻打日军的据点时,曾经把家里的8米长的大木板拿出来架设在城濠上……
       刘二的档案中自写的简历中也写到了他祖父仗义的一面:
       “1932年12月—1933年5月(16—17岁)在这个时间日本军进A县,救国军(抗日武装)张裕廷退到西山(化名)里,救国军张裕廷司令就把他的妻子××、儿子保金、女儿金花送我家住着。在1933年4月我和保金到河沿打渔,有八里屯(化名)日本军守备队刘××领着到我家,把张司令的媳妇捉去。当天晚间我祖父就把保金给送到西山里交给张司令。有特务报告说我和保金在一起打渔玩,守备队找我去,我说没有。我祖父害怕就把我送到长春。证明人李××现住××村”
       注:刘二送到长春后,1933年(伪大同二年)5月至1936年,热河省大汉奸张海鹏手下当(先少尉)中尉副官。
       对话
       这是东北常见的一个屯,有着一列列的红砖房。记者在一间门窗紧闭的红砖房外等候,韩先生先进去作老人的思想工作。一位光头的憨小伙牵着几只绵羊从巷子里走过,屋内陆续传出韩先生的声音:“你就从反思历史的角度跟他们讲一讲。”
       几分钟后,记者终于走进了门窗紧闭的红砖房。坐在炕上的是一位满脸堆笑的清癯的老人。由于晚年腿脚有毛病,他不能下地走路已经有3年。
       老人叙述脉络清晰,能清楚地说出60年前的很多人名、地名和事情。对于曾经作为战犯在前苏联劳改的这一段历史,他曾经很生动地对韩先生说起过,只是对于他在日军宪兵队里所干的事情,却很少提过。
       以下是记者和老人的对话。他的话里有多少真实的成份(分)请读者对照档案里的材料明鉴好了。只是由于记者是南方人,不懂东北方言,叙述时未免有失生动。同时,为了叙述的方便,把记者的很多提问也省略了,只保留了一些关键性的提问。
       出身于亲日的家庭
       记:你年轻的时候家境是不是很好?
       老:俺爷爷(汉族)是当地的大地主。家里有50垧地,一垧是10000平方米。都是好地。家里有七八个长工。
       俺父亲读书读傻了,整天抽大烟。
       记:你父亲是不是败家仔(重复了几遍他才听懂)?
       老:他抽大烟,但不是败家仔!家里也种大烟。
       记:家里兄弟姐妹几个?
       老:3个兄弟,2个妹妹。俺是老大。(老人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俺大妹嫁给了一个翻译官,二妹嫁给了一个(伪满州国)警察。大妹夫给日本兵当翻译,这伙日本兵当时负责看管一批八路军(这里泛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战俘,给日本人修路。日本人很坏,吃不完的东西都去埋掉,八路军战俘却吃不饱。俺大妹夫就对日本人说,这些东西应该给那些战俘吃,才有力气干活。(记者一再追问:后来日本人把吃剩的东西给八路军战俘吃了没有?老爷子一再沉默:给了。)当时有一个女战俘是八路军的政委,她经常给俺讲革命的道理。
       记:你觉得她讲得有没有道理?
       老:当然有道理。
       记: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抗日联军。
       老:俺找不到他们。A县那时候没有抗联在此活动。
       记:那你为什么不到外面去找?
       老:俺做不到。
       (据民间学者韩先生说,A县邻近东北抗联的核心地带,抗联的活动也很频繁。但是抗联的活动都是很机密的,老人也许当时真的不知道,也许是在撒谎。不过从后面的谈话也推断,他并不是有血性的那一类人,即使他当时有参加抗联的想法,这种冲动也并不强烈。)
       记: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老:后来(日本人投降后)大妹夫被抓起来。八路军女政委就给(替)他说话:“难道当翻译的都很坏吗?”所以又把他放了。二妹夫后来走掉了。不知道去哪了?
       记:后来找到他了没有?
       老:最后(解放后)才知道他去了华南。他也没有受到过批斗。他的一个儿子还在(华南当地)乡政府里当会计。前几年还有联系。
       老(顺着自己的思路):二兄弟脑瓜好使,给日本人看管仓库。后来死掉了。(解放后)他上山给生产队采松籽,在山上搭棚子住。刮大风,一棵树倒下来,刚好砸在棚子上,他就被砸死了。棚子里住了4个人,单单砸死了他一个人。他死的时候三十多岁,有一个儿子。二兄弟死后,媳妇带着孩子改嫁了,没住在A县。
       (注:据公安局档案里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一份检举材料,刘二的二兄弟在日本军队里当翻译。)
       三兄弟啥也没干。(解放后)他在生产队里不想劳动,很受气,就去劳改了。
       记(一再追问):为什么劳改?
       [公安局存档的的一份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群众举报材料:“他三弟,大概叫×××,没记清楚。伪满地皮(痞)流氓,光复后据说参加过土匪(住所不明)。在当土匪时八路军(记者注: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抓过他,据说未抓着。]
       老:不知道!劳改队的政委因为犯“政治错误”被关了起来,俺兄弟就给政委的媳妇劈柴。后来政委被放了出来,还照样当政委,政委的媳妇给政委说了俺兄弟照顾她的事,政委就给他安排了份工作。他也不愿意干。
       记:他现在发财了没有?
       老:他在县城买了房子住。
       当上日本宪兵特务
       记:你是怎样当上日本宪兵特务的?
       老:有一个叫姜××的邻居刚刚结婚,家里就来了两个宪兵队的特务(中国人)。这两个特务向姜××要钱,还说如果不给钱的话就要把他当苏联地下工作者抓起来。姜××很老实,就找俺爷爷借钱。俺爷爷到八里屯(化名)宪兵队跟当官的论理,这两个特务就被日本人开除了。后来这两个人又到了高丽窑子宪兵队里当了特务。把俺爷爷、父亲、姜××和姜××的舅舅王×抓进××庙子宪兵队。俺当时在长春的大同学院刚读了一年书,那是培养亡国奴的地方。俺接到信后从长春回到家里。俺爷爷被抓到宪兵队后就下落不明了,俺父亲在宪兵队里被用了重刑,放回到家后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俺父亲对俺说:“干什么也都是当亡国奴。你祖父连骨头也找不着了,俺也不希望你做官光荣,你就好好在家领着你弟弟种地吧。”父亲说什么也不让俺上学了。
       记:你不上学了回家干什么?
       老:办薪炭组合(据分析,可能是以薪炭买卖为幌子的特务据点。)
       注:刘二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写的材料里说“因特务每天都在东沟子(化名)活动,我害怕,我到A县八里屯(化名)王××的薪炭贩卖所。我就在八里屯开了薪炭贩卖所,我的(当)掌柜的。
       证明人原××××街”
       老(顺着自己的思路):A合作社的社长是中国人,他贪污被日本人抓起来了。合作社的头都是中国人,第二把手是日本人。合作社负责收收粮食,反正什么都管。俺在他手下当差,但日本人只追究主犯,不过问其他的人。
       日本人用火车运来很多羊,准备在A合作社养殖,供应关东军。俺就会虚报死了多少只羊,把羊赶回家,同时给社长一些钱,但不多。俺一共赶回了70只羊,后来繁殖到了300多只。俺的好东西老百姓一点也得不到,全让老毛(苏联红军)把300多只羊拿去了。
       社长被抓起来后,日本人找人喊俺去开会,想让俺当社长。
       记:为什么要让你当社长,而不是别人?
       老(含糊不清没有回答):俺不去,就是思想犯罪,是“甲种要视察人”。“甲种要视察人”就是给你“戴帽子”。
       老(顺着自己的思路):俺在宪兵队和(伪)警察的牢里都蹲过。因为俺是“甲种要视察人”。(注:据公安局档案里刘二的“自传”,他1938年曾经两次被抓进宪兵队各拘留了一个月;第一次在宪兵队拘留一个月后,又被送到警察队里蹲一个月的牢。)
       俺去(日本官舍)卖大白菜,脸色腊黄。宪兵队长的媳妇(日本人)出来买菜,就说俺:“你脸色不好,不咋地啊。”俺说刚在宪兵队里蹲过牢。她说:“俺掌柜是宪兵队长,把你抓起来干哈(啥)?”俺说俺不知道。俺当时就溜须拍马屁说:“今天没啥好菜了,明天俺给你挑些好的来。”
       记:你是少爷身份?为什么要亲自去卖菜?
       老:因为俺会日本话,菜拉到日本的兵营去卖,一大车有两千来斤。第二天俺拉了些好些的大白菜去,宪兵队长的媳妇就叫俺去见宪兵队长。宪兵队长叫三浦达马,他叫他媳妇预备下酒菜让俺喝酒。酒喝着宪兵队长就问俺:“我放了你以后,特务机关找你没找?你给我找两个人来干些事情。慢慢地我把你的名字(从甲种要视察人名单上)去掉。”俺喝完酒往回走就碰见了纪×、邹××两个人。他们都是当教员的。俺就问他们干不干?他们说干。又走到马家馆碰见了李××、王××两个人,他俩也都说干。第二天,宪兵队长就请俺五人到军人会馆喝酒。宪兵队长让俺五人按了手印,交给俺五人三项任务:宪兵队的宪兵和宪补在街上有勒索行为的要向他报告,有反满抗日言论和有暴动行为要向他报告、发现苏联地下工作者和国民党特工要向他报告。
       记:这三项任务你完成得怎样?
       老:没报告过什么。地方哪里有什么暴乱活动?哪里去找苏联地下工作者?
       记:日本人有没有给你什么培训?有没有给你发过薪水?
       老:没有。也没有证件,没有枪。啥都没有。只吃过几顿饭。
       注:据公安局存档的一份1959年的群众检举材料:
       1941年12月以前刘二即被宪兵队长三浦达马任命为联络员,名字也被登记在宪兵队的密探特务人员的名册上。
       “在1941年12月以前他因对A县宪兵队组成的‘防互会’(防谍工作)作的有突出表现所以曾受三浦达马分队长的奖状。”
       “经常带领李××等特务们直接到三浦分队长家取联系。”
       旁边有一位宰牛的邻居插话:大爷还在日本留过学。
       老:不是留学。是到那学习烧炭。中国的炭是冒烟的,日本烧出来的炭坚硬不冒烟。俺到了福岛东京,几乎看不到年轻的男人,只有到了军港才看到一些。
       记:是自费去还是谁派你去的?
       老:日本人的旺农(化名)合作社。
       记:为什么他们派你去?
       老:俺办薪炭组合,合作社为了为改良木炭。
       (据韩先生分析:刘二可能是到日本去接受秘密培训。)
       没干过坏事也没干过好事
       注:公安局存档的一份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一份群众检举材料:“刘二是伪满大特务,他和曲××等人开设兴隆木局,这个木局叫第二宪兵队。在他结婚时宪兵队长给他当主婚人,由此可见他在当时的情形了。看戏不化(花)钱,就连木局作证及一切等人看戏也不化(花)钱的,都依靠兴隆木局势力。他们的行为外人不能了解。”
       记:你给宪兵队当特务有多长的时间?
       老:5到6个月(注:据公安局里的档案材料,当特务的时间应该是从1941年至1945年东北光复)。宪兵队和警察机关打仗。宪兵队长三浦达马被调到(黑龙江省)勃利县去了。他对俺说:“老毛子要打过来了,你跟着我走吧。”他叫我到勃利县种菜。我后来去了,地都是多少年没有人种了,蒿草长了这么高(1米多高)。三浦达马到那以后被免了职。我就回家了。
       记:你给日本人当特务,有没有觉得自己是日本侵略者的帮凶?
       老:年轻人在为自己的生命安全。你在别人的控制下,没有办法啊。
       记:你在宪兵队有没有干过坏事?
       老:啥也没有。啥也不知道。不管给哪国人干事,都要行善积德,才能留条后路。
       记:有没有干过好事?
       老:也没有。
       在前苏联劳改五年的经历
       记:你没干过坏事,怎么被抓到前苏联劳改的?
       老:俺开木匠铺。刘大鼻子(中国国籍的白俄人,也是宪兵队的特务)在俺的木匠铺做了一张八仙桌。俺找他要钱,他不但不给,还骂俺。俺就去找他的当官。当官的就从他的薪水里扣了50元给俺,他就恨在心了。后来老毛子打进来的时候,俺又在街上碰到了刘大鼻子,他肩上是一杠三个豆豆(苏联红军的上尉)。他就把俺抓了起来。也没有过堂,就把俺送到了B市的四站;在那蹲了一夜后,就把俺装上火车送到了老毛的地方。在老毛子地方劳改的战俘日本人有100万,德国人有65万。
       记:你在前苏联都在哪些地方劳改了?
       老:先是把俺送到乌苏里(靠近中国的黑龙江省,也叫双城子)。俺开过木匠铺,翻译给老毛子翻译的时候把俺说成是木匠了,俺就在老毛子的将校食堂拉大棒(即拉大锯锯木材)。不知什么原因,刘大鼻子也被老毛子抓了。有一次俺在拉大棒的时候看到他在放风。老毛子跟日本人不一样,他们看到你干活的时候还问你饿不饿。有一位老毛子的少尉对俺说:“社会主义国家跟资本主义不一样,你要好好干活,挣钱吃白吃胖了回家看看妈妈和孩子。在社会主义国家不干活是不行的。”在乌苏里3个月后,俺就和其他战俘坐了37天37夜的火车到乌拉尔。临走前,俺和另一位一起拉大棒子的战俘向老毛子少尉要了很多白面白糖烙大饼带在火车上吃。白面白糖多的是,随便要。
       在乌拉尔下了火车一看,妈妈呀,到处都是松树。老毛子的森林多,土地多。俺在那剁木头。不到一个月,又到了戈梅格勒斯克(音)。在那有一年多,当小瓦匠,砌砖盖房子。
       又去了卡里干达(音),也当瓦匠,有一年多。
       回来在C地一个多月,然后就回家了。俺在第五收容所。康德皇帝溥仪也在C地。有30个日本战俘在饲(侍)候溥仪。
       记:那时用过的东西有没有保存下来的?
       老:有,有一个铁饭盒,还带着一个把手、木头杓。(问坐在旁边的老伴:那饭盒还在不在?老伴:早不在了。)
       记:在老毛的地方劳改有没有薪水?
       老:有。还可以给家里写信。在一张“明信片”上写上家里的地址,交上去后,再邮往家里。家里收到后,又在“明信片”上写上回话,邮过来。从老毛子地方回来的时候,俺还剩下300卢布,过境时,有位军人告诉俺不能带卢布回国,只能买了东西带回来。
       (据韩先生分析,刘二被苏联红军抓至苏联劳改,反而因祸得福。否则像他在当地这么有名的大特务,抗战结束后早就被枪毙了。)
       反思历史以及人为什么而活
       记者第一次采访老人时,为了接近和取得他的信任,主动提出在他家吃晚饭。他老伴很热情地准备了一顿晚餐,有炒蛋、青椒炒肉片、凉拌黄瓜、糖腌蒜头、烙过的馒头、生大葱。
       记: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老(一连咬着大糖蒜头一边笑着说):为了吃好。
       第二天,记者再进一步采访。
       记:你说人活着是为了吃好,那还有没有正义、真理?
       老:人嘛就是这么回事。老百姓哪知道这些!
       记:你是有文化的人,上过大学。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老:那时候为了活命,哪管这些。人得跟着时代走嘛。
       记:如果有违背了良心的事情,但是能让你能吃好,你干不干?
       老:那当然不干了。
       记:你每天躺在这里都想些什么?
       老(笑着说):想好吃的。
       记: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老: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想吃什么就给我儿子打电话(记者注:老人家中安有固定电话),他们就会买了送过来。
       记:你见过日本人杀中国人吗?
       老:没见过。
       记:听说过吗?
       老:也没听说过。
       记:难道你不觉得你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帮凶,是在帮他们侵略中国,帮助他们屠杀中国人吗?
       老:那时候不知道。
       记:现在也不知道吗?
       老:现在也没有感觉。
       记: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老:在俺们这里,日本兵纪律很严明,他们是不随便到老百姓家中的。他们在外头架起枪,就在那埋锅造饭。日本兵干那些事是在关内,老百姓对他们狠,他们不敢出来;他们没有办法,不得不对老百姓狠。
       记:日本人在这里修筑了很多军事工程,折磨死了数以千计的中国劳工,你知道吗?
       老:不知道。
       记:日本人杀死了你的爷爷,你恨日本人吗?
       老:要说恨也没有什么恨。
       记:你喜欢日本人吗?
       老:要说喜欢也没有什么喜欢的。
       记:如果日本让你加入日本国籍,你可以在日本居住,每天吃好。你愿意去吗?
       老:不愿意。还是住在家乡好。
       记:如果现在日本人邀请你免费到日本游玩,吃好的,你愿意去吗?
       老:不愿意去。主要是年龄的原因。
       记:你现后不后悔当初给日本人干事情?
       老: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后悔也没有用。人嘛是这么回事,不管歪道正道,都要走下去。
       资料写作者:覃忠武,记者,现居深圳。以上资料由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