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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紧,再握紧一点(外一篇)
作者:朱子青

《天涯》 2008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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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紧一点,紧,紧!六岁的小女儿一遍遍地提醒我的手,要我将她的小手握得紧一些。那样子好像我会抛弃她,或者是我松一下手,就会有大风将她吹走一样。我仰头看看天,晴朗得很,秋高气爽,一点儿风也没有。我不太理解她竟然这样胆小,也不知道她到底恐惧什么,我一直用语言安慰给她壮胆,但均没有好的效果,我想是不是我的胆也特小的缘故,无法让她感到安全。
       一次,我被她的一些无理要求惹急了,竟说了不想要她的话,并将她锁在了门外。她在门外惊恐地喊叫并央求,说以后要听话,我藏在门后,心里发抖,但最终还是开了门将她抱在了怀里。我想她是不是一直有一种恐惧,怕我突然不要她了,一想到这我就后悔。上次回家,上火车前,我对她说她个子长得太快了,可能要买票了,她听了有些兴奋地跑到站台口一个画有刻度的墙前一量,我看了一眼,一米二过了,接着她半蹲着对我说,看看,没有到买票的身高吧,说完做着鬼脸企鹅样的摇了过来,我们就笑着上车了。当时我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没有给她买票,我们当时因为要回家太快乐了,就将不买票下车时的后果给忘了。出站时果然就被拦住了,她见状突然就不吭声了,似乎还受到了惊吓,有些不知所措和慌乱,一直扯着我的衣服看我的脸,有亲戚朋友在站台外往里望,我的脸也因尴尬而发烫。补了票出站时,她跟在我身后,仍然扯着我的衣服。我走得太快,一时她没抓好,且被出站口的小铁门挡了一下,与我的距离就拉开了一尺,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似乎我不想要她了一样。我见状急急地就抱起了她,出了出站口,她收回了眼泪,但没有说一句话,那样子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乎是自己长得太快给我添了麻烦而内疚,那一刻我就担心她因为恐惧长高要买票突然停止了生长。
       紧,紧,再紧一点,她又一次提醒我了。我说够紧了,我已经很用力了,但她似乎还觉得不够紧,还是不停地提醒,她的小手已被握疼了,但还是忍着,其实我知道越紧她越是感到安全。
       我们刚从学校出来。记得开学第一天,我还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去报到的,我一直觉得她的手就粘在我的手上。路上我对她说,你这样一直抓着爸爸的手,长大以后就不会自己走路了。她不相信,就放开我的手走了两步,证明我的话是错的,证明完后又迅速地拉住我的手,要我握紧。到学校时,所有新入学的孩子都按老师的要求排成队手拉手,准备去认她们的教室,所有的孩子都显得开心而兴奋,只有她不愿加入这个陌生的队伍,虽然队伍里还有一个她幼儿园时的同班小朋友,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开我的手到队伍里去。正当我为难的时候,一个老太太教我对孩子说,自己站在这棵树下,哪儿也不去,等她从教室里出来!这个办法果然奏效,看她边走边回头看我的样子,我才明白,校园里太乱了,她怕丢失,怕找不到我。其实我一遍遍地对她说她是爸爸最爱的人,天天想跟她在一起,但她好像不太相信一样,大约是我还是忍不住会跟她发脾气,会离开她去上班。
       学校离家很近,经过一条马路我们就到家了,但她一个人不敢过马路。我小时候听过一句话,说隔山不算远,隔河就远了,长大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我想这条马路正如一条河,来回穿梭的车辆川流不息,有着很大的不安全因素。我一次次地教她如何过马路,红绿灯是什么意思,她都明白,但还是不敢自己过马路,其实我也不放心,一是现在的司机眼睛盯着红绿灯争分夺秒的,很少注意过往的行人。再说我们这条马路上出现了两次车祸,都让孩子看到了。一次是一辆红色的桑塔纳飞一样的撞倒一个小学生,并碾过了他的腿,车过去后,那孩子还往前爬了一下,就倒下去了,马路边的我惊叫了一声,身边的孩子没有惊叫,只是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我。还有一次是我们回家的时候,在马路中央看到了一只旧布鞋,扭扭歪歪地爬着,向前五六米是一摊血,我断定又是一个民工,我想是不是刚进城不懂交通规则的农民,我没有成功地引开孩子的注意力,她也看到了血和那一双旧布鞋,就在刹那间她就要我将她的小手握紧,再紧一点,直到我用力握疼她。
       想想我小时候也是有恐惧的,我在村口的一条路上曾碰到过一条蛇,好多年我都不敢走那条路,我一直觉得那条蛇昂着头在等我,它的眼睛绿森森的,蛇芯子火苗一样地闪,头高高地昂着。还有村子里有一个孤老头,每次我经过他家门口时,他总会对我笑,有时还要摸摸我的头,捏一下我的手,可有一天他去世了,我就再也不敢经过他家门口了,我怕他突然望着我笑,并伸出手来摸我的后脑勺。我想小女儿不敢一个人过马路是不是与那个没有挣扎爬起的孩子和那一只布鞋一摊血有关呢?一定是这样的,想想总不能强迫她忘掉这些东西吧,她的记忆不是黑板上的字,说擦就能擦掉的。
       过了马路,我说我们就在这家餐厅吃了饭再回去,叫妈妈也出来,一块吃,她坚决不同意,并再次要求我握紧她的手。这是一家档次较高的餐厅,包厢里装修考究,生意很是兴旺。那次我们就是在靠马路的一间包厢里吃饭的,还有几位亲戚,通过大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美丽的夜景,当时我们边吃边聊,兴致真好,包厢外餐厅里所有来往的客人都面带笑容,似乎一吃饭大家都忘记了烦恼。一切都在美好的气氛中进行着,菜也十分的可口,可就在兴头上,外面就嚣闹了起来,我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打架。还没有看到餐厅外打架的主要人物,但我明显地可以感到餐厅里就餐的人放下筷子离开了座位向外涌,有的人倾斜了身子踮着脚脸贴着玻璃挤扁鼻子往外看,我感觉整个餐厅像一条船因为大家的移动而倾斜了一侧,再多可口的菜突然就没有味道,这时就餐就很难再进行下去了。当时孩子又一次紧紧抓住我,似乎我会离开她跑出去,或者会有歹徒冲进来。通过窗玻璃,我看到一个喝了酒的瘦子被一个屠夫模样的人像打木牛一样,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得晕头转向,瘦子满脸是血还是要挣扎着扑上去还手。纷乱中,又有一个人扑上去对那个满脸是血的瘦子一顿拳脚,那样子十分的过瘾与解气一样,这一幕不小心让孩子看见了……
       我想这大约就是孩子不想在外吃饭的原因了,这时孩子又提醒我,紧,再紧一点!
       上楼的时候,我让她跟在后面,但她不敢,我让她走在前面她不愿意,非要与我并排走。我说楼梯太窄,再说我手里提着东西,可她还是不敢一个人走,似乎她的前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我问她怕什么,她摇摇头不说话,我说是不是怕故事里讲的大灰狼,怕魔鬼,她点头说是。我说那是故事,不是真的,但她不相信,看她的样子是真的有魔鬼与大灰狼的,就是故事书上画的那种。我有些后悔给她讲这些可怕的故事了,后悔自己的绘声绘色。我发现很长时间了,她一个人不敢上卫生间,不敢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一个人睡觉,就是在最吵闹的时候,她也能听到房子里一些莫名其妙的响声,似乎房子里有我们看不见但存在着的东西。我曾经试着锻炼她的胆量,做了很长时间的工作,将妻子的电话留给她,让她一个人呆在房子里,我与妻子下楼买点东西,等我们上楼时,她反锁了门,而且电视声音放得老大……
       我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我老觉得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转身却什么也看不到,我记不清,身后的那个看不见的人在我多大的时候才跟丢我的。那时候,比如当自己做了错事,做了羞耻的事,当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天黑下来的时候,刮大风的时候,就明显地可以感觉到那个叫恐惧的东西在心里头翻腾着。也许每个人的成长都会经历这样的过程,都会从雾一样莫名其妙的恐惧中走出来,最终变得无畏了起来。想想自己现在仍然有很多恐惧,也没有变得无畏,而且是焦虑了起来,是不是我还没有长大,不够成熟呢?
       想到这,我只好将她的柔弱的小手重新放在我的手心,轻轻地握紧,再握紧,尽我所能地握紧她。
       
       陌生,一个又一个的陌生
       
       我想我是不小心来这个城市的,完全是个错误,为了不使这个错误延续下去,或一错再错,趁离开家乡时间不长,我决定赶回去。
       我一直怀念过去,一直想回到过去,我知道人一直被时间推着向前走,不管愿不愿意。现在很快就会变为过去,我们常常连回头看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回到过去。但我还是想决定试一试,我想把过去的地方重新熟悉一下,试着让自己的生活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生活了几个地方,每个地方我都有深厚的感情,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个故乡,其实故乡多了意味着没有故乡。我想我顺着来路一步步地回去,到最后那一步,那里应该是我的故乡,但我要先要回到那个小城,那里有我的房子,离开时我用床单盖住了家具,拉上了窗帘,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才锁上了门。有人说可以将房子出租出去的,我想说不定哪一天我会突然回来,再说了,我装修得那么漂亮的房子,我舍不得让别人居住。如果我回去,厨房的煤气罐里还有半罐气,厨柜里有米有面,有洗干净叠放整齐的碗筷,有一桶没有开封的清油,只需顺手买一把菜,就可以找到从前生活的气息。
       刚一下车,我的身上就有了异样,对了,是热,是一种让我的皮肤不太习惯的燥热。我去了一个比较冷的城市,在许多个寒冷的冬天,我十分地怀念这个小城的热。我喜欢它晒爆车胎的脾气,喜欢皮肤被烤疼的感觉,喜欢那个明亮湛蓝的天空,还有透明一样的清晨,喜欢一望无际的甜瓜地,密密的枣树林。一想想吃过瓜被粘在一起的手指与好长时间发甜的嘴唇,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接吻,那都是些甜蜜的记忆。我知道我的身体一时半刻是很难适应这个热的,但我相信一定会适应的,我想一两天也许就习惯了,这没有什么难度。想到这儿我发现我已经情不自禁地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有些纳闷,我想是不是自己感冒了,但转念我就明白了,是这个小城的空气太清新了,剌激到了我的肺,没走两步我的肺就适应了,这多少给我了一些自信与安慰。
       打上车经过外环路时,远远的看到路两边有了许多草,让原本宽阔的马路显得窄小了许多,离我最近的一只漂亮的路灯被打碎了。这原是一条多么漂亮的环城公路呀!平整而宽阔,还有漂亮的路灯,像一个美丽的泳圈将这个小城圈了起来。公路竣工后很多人都十分的兴奋,有些司机开着车在路上奔跑,速度很快,就像开了赛车一样过瘾。但最终还是冷清了下来,隔几天有清洁工象征性地划拉一下路面,后来连清洁工也不见了。再后来听说有郊区的农民夏天嫌房子里热就睡在马路边,有孩子甚至在马路上追逐玩闹。后来终于出了人命,听说夜里一辆铲车轰隆隆开过了一个人的身子。我想那位司机太兴奋了,太过瘾了,压根就没有想到马路边会睡人,而那个农人,也许正做着美梦。现在这条路对我而言太陌生了,陌生得的只有想象,不过我认为,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只走一条路呢,再陌生的路,多走几遍就熟悉了。
       经过原工作单位时,女儿说这是爸爸的单位。我突然觉得自己还属于这个单位,明天一大早我就可以去上班。在早晨美妙的阳光下,同那么多的同事一起做早操,早操前听着当前最流行的音乐,做扩胸运动,或欣赏花池里一两朵鲜花,冬天时草地中央的白雪中会有一朵炫目的玫瑰,十分地惊艳,我想这一切都能重新经历的。我向大院望去,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墙外被拆得乱七八糟。后院的草地上建起了两幢大楼,原来的花园成了垃圾场,这让我一下子有些黯然了,我想下车去看一眼,后院里有一个亭子,我曾经与妻子常在此聊天,亭子旁曾有一棵柳树,我曾经随手揪过一片又一片的叶子,试着吹柳笛,但一直没有吹响过。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我再也找不到了,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安。
       还好,很快就回到平房了,进门后岳父母都十分的客气,这让我感到陌生,似乎我成了什么客人了一样,家里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大约是没有生火的缘故,感觉有些冷清,也许不是,也许是我们离开的缘故,我们一离开就剩两位老人了,才使得房子冷清了。以前岳父养鸟,养鱼,现在鸟笼也没有了,鱼缸里的鱼少了很多,样子懒懒的。我在客厅里发现了一只小猫,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只小猫,它见我们进来诧异地望了一眼就跑出门去了。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这让我感到陌生,虽然我不太喜欢猫,但我想我会尽快与它熟悉起来并喜欢上它的。好在墙上的字画,桌上的经卷、香炉,博古架上的石头,以及房子里的香火味,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有一点久违的亲切,我想用不了一天一切都会熟悉的。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但一切还是陌生中。凌晨四点就醒来了,这让我高兴,我想是冥冥中有启示,正是礼拜的时辰,天上的星星是那么多,那么明亮,深蓝的天空中有一弯新月,让我有一种回到童年的恍惚。我想在这么尊贵的月份里,跟随长者礼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我要跟着封斋。要坚守拜功,是的,是坚守功课而不是抵抗饥饿。我起身到洗漱间洗大净时,突然为难了起来,我忘记了赞词,水哗哗的流过我的全身,我几乎无法完成一个圆满的大净,这让我惶恐不安。当我焚香拜倒时感到自己的肢体是那么不和谐,没有长者行云流水的自然,而且无法久跪,内心焦躁,难以集中精力,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这让我感到惶恐。我一边跟随岳父礼拜,一边安慰自己,心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很快都会习惯的。
       中午去几个亲戚家,我是十分想念那些朴实而热情的脸庞的。那种亲切是我现在的这个城市所没有的,有的只是相轻与攀比,这让我感到困惑。我想大约是睡梦中被吵醒的缘故,叔叔的脸上缺少了往昔的热情,有些瘦削,眼圈有些发红。能看得出,他竭力想表现出热情的,吩咐着怀孕的儿媳倒茶端水果,给一同去的孩子们吃。我们说着一些家长里短,说牛奶的产量庄稼的收成,很长时间他的脸才活泛了起来,挂上了自然的笑。看来,日子好过了起来,奶牛增添了几头,棉花有了好的收成……多么好的日子,看得出他是自足的,这让我羡慕。说话间进来了他的小孙子,他用陌生的眼光看我,看来,他不认识我了,我也感到有些陌生,我一逗他,他转身就跑出院子去了。
       院子里有明快的阳光,阳光下有一方小菜地,青辣子、西红柿,新鲜得让我疑惑这是不是秋天。出了院子,远远地有两声鸡鸣,悠悠地像从多年前传来一样,门外的路旁是一块棉花地,已摘了头花,剩下的显得脏兮兮的,走近看叶子上粘满了蛛蜘网,有很多虫子爬上爬下忙碌着。顺着院墙是一口排污管一直伸向远方,不时地会有污水从接口外渗滴下来。这时候,路上突然就跑过一辆破出租车,后面腾起一团尘雾,很久都安静不下来,这本是一条沉默而安静的路,似乎热闹了起来。门前不远处有柴垛,柴垛旁的栏栅内有几只羊,一个个用陌生不安的目光轮流打量着我,栏栅旁的木桩上拴着一头牛,也失神的望着我,我知道它们都不认识我。我相信它们再次遇到我时就熟悉了,这需要一个过程,但不会太长时间。
       当我回到自己的房子时,发现尘土落满了每一个角落,使这个家变得陈旧,让我难以忍受,尤其电话柜上的电话机由乳白色变黄了。孩子还惦记着她的小花猫椅子,但看到时又不喜欢了。我取出电视柜下面的相册,一张张地翻过去,这让我想到了许多的往昔,快乐而美好的往昔。我看了看书房中我的一些书,还有那些熟悉的字画,卧室衣柜里的没有带走的衣服,一切都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尘土让它们变得陈旧了一些。我想只需要简单的洗刷一遍,所有的家具都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等我收拾洗刷完时,还是觉得房子旧了,很多东西无论擦洗几遍都无法恢复原来的颜色。令我惊喜的是,我在床下无意发现了我寻找了好长时间的一枝笔,笔身上落满了尘土,像还在睡梦中,我发现它就一把抓在手中,并迫不及待地在手掌上划拉了一下,两下。还有油墨!真让我高兴。这枝笔写过一部长篇小说,两本散文集的,我握着它就似乎文思泉涌。但当我重新握着它想写点字的时候,突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而且握在手中是那么不舒服,它让我的手指有了异样。
       我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我翻开以前的一个电话本,那么多电话号码,让我想起好多的人来,我离开的时候,曾注销了家里的电话,但我还记得它的号,有时我会在那个城市里拨打一下,电话那边的回音说是空号,那是一个美妙的让我感到安然的声音。我想,等我回家了,我就重新将这个号买回家,并用这个号码联系上我所有的朋友与同事,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现在就是不用找回这个号,也可以用自己异地的手机号拨打这些号码,但我发现自己没有了勇气,感觉到自己突然有些张不开口了,想想如果拨通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候,我才紧张而绝望了起来。于是我便出了门,我希望在街上能碰到一个熟悉的人,但令我失望的是没一个我认识的人,有一些杂七杂八不同的口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我想我认识的那些人一定也离开了这个小城,而另外一些外地人涌进了这个城市。
       一切都太陌生了,就连那些熟悉的建筑物,似乎都被晒旧了,是的,是太陌生了,一个接一个的陌生,我本打算慢慢熟悉的,现在看来,这得需要多少精力与时间呀!我在这个城市里,突然就觉得成了一个外地人,而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像一个被养父抛弃的儿子,有一种有家难归的感觉。
       看来,很多的命运是这样的,刚一离开就注定回不去了,刚转过身身后的一切就陌生了。
       我感到我无法回去,永远地失去了故乡。
       朱子青,作家,现居乌鲁木齐。主要著作有散文集《我深爱的这片土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