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文学]听潮
作者:石方能

《天涯》 2007年 第06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在我母亲七十大寿那一天,妻子小声告诉我:我们的女儿来初潮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但还是让我暗暗吃惊。从一点点长起来的女儿这么快就长到这一天了?况且与她祖母的七十生日是同一天!祖母住在湖南安化山,与在城市长大的孙女接触少,居中的我也未能在她们之间搭起连心桥,不想造化却以这样的方式暗示了祖孙生命是同搏的一脉。也许只是巧合,但也像是有意的安排,因为人生七十即进了所谓“耄耋之年”,而初潮是女性青春期临到的标志。
       晚餐时,女儿从她的小房间里出来了,坐在我对面,除了眼神有些怏怏,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她也不对我这做父亲的说什么。但我这时感到好像有一道红光,那年妻子分娩时我感到过的祥和的红光,从天上下来,照在我家门楣上。女儿只觉得难堪、怕羞,不像平时在饭桌上多话,做父亲的我就自斟了一杯酒,告诉她今天是奶奶生日,虽然隔得远,我们也要在这里传杯庆祝,心里却说今天是家中的双重节日,是双庆。
       这时女儿是十一岁半,还刚读完小学五年级,在老辈人眼中发育偏早,但与同龄女伴比完全正常。现在的新一代长得多么快呵——几个月前还比她母亲矮一头的,忽然就一般高了,就要超出了。近月来与她母亲一同上街,特别喜欢把手搭在母亲肩上并排走,做出姊妹般平等而亲密的样子。我猜想这是她的本能在宣示自己的长高吧。
       我到结婚时,才确切了解到女人那个每月必来的周期性现象,妻与我约定叫“月亮潮”,因为有科学家说这与月亮有关,就像海洋潮汐是由月亮引起的一样,我们认识的女作家叶梦也写书证明过这一点。我幼时生活在乡村,从来不知道女性有这种“潮”,因为女性长辈们总以这类事为可羞,不让男性晚辈知道的。我后来了解到后却只觉得庄严,因为我是像蝌蚪儿一样被这样的潮液孕育,并被积蓄十月的大潮一冲而出的。
       现在,这潮水在我们的上一辈身上退却,转移到下一辈的身体里了。我是男身,不能身验,也羞于启齿,但岂可无视养育了我、我也参与传递过的生命之潮?我需要回顾、思考和谛听。
       这潮,一浪一浪,在我的记忆中复现了。
       一
       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彼此听着对方的心跳。
       “哎,你猜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猜不出。”
       “猜一猜。”
       “猜不出。不猜。”
       “哎,是女孩,我这里怀的一个女儿。”妻子摸一摸还是平平的肚子,就满有把握地宣布了。其实才怀上两个月不到,里边还只是一粒刚发芽的种子。
       做丈夫的爱捣乱,偏要说:“男孩!”又侧耳贴着听了听,做出听见什么了的神秘样子:“是男的。我听见他在里边讲话,喉音低低的。”妻子踹了丈夫一脚,笑得捂住肚子。
       笑过一通之后,妻子提议给将来的小生命取个名字。取个什么名字呢?丈夫提了好几个,妻子都说不行。最后丈夫说:那把你肚子里的这粒小子儿叫什么?叫“粒子”行不行?
       行,行!妻子两眼发光了,说,今后无论是多大个人物,也是由一粒子儿长成的,就叫“粒子”,况且女孩子叫这名字好听!
       丈夫说男孩子叫这名字也好听。然后两人对着肚子那部位同声喊:喂,听见了吗,粒子,爸妈给你取名字了哩。
       一阵玩笑之后,妻子睡着了。丈夫睡不着,斜倚在床上,听旁边妻子停匀的呼吸,看圆拱形窗户外的夜空——是长沙岳麓山下那间旧房里可望的夜空,虽然只有一小块,但湛蓝、深邃,像无涯的苍穹的顶部,现出来几颗金色的星。丈夫想,这宇宙是多么神秘,大到天体星河小到蝼蚁众生,不过是按同一种庄严的秩序在运行罢了,我怎么还暗暗地希望生一个儿子呢?是男是女,都是造物主的恩赐,我只有欣然接受的份,别的,就只能当玩笑说说;人的了不得的权利是给后代取一个名,然后尽抚养之责……
       我的妻子进了产房。我守在产房门口,听着妻子阵发性的疼痛喊叫,和铁器械相碰的丁当声,也紧张得后背冒汗。其实需剖腹的是同产房中另一孕妇,我的妻子有能力自然分娩;而且她肚里的孩子,我们的粒子,自己往外冲的力也大,带的羊水也足,从母腹冲出时竟溅了助产士一脸的羊水,给她一个见面礼。助产士又恼又喜欢地抱起这团小活肉,到产房门边给我看:“嗯,这是你的,女儿,溅了我一脸!”并掰开两小腿让我看——医院规矩,新生儿必须叫产房外的父亲看清是男是女,免得事后发生纠纷。我笑看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微睁开一只眼睛看我(另一只是闭着的),然后助产士念着编号抱进里边的恒温婴儿室去了。印象最深的是她小扁头上的头发,刚出生就那么黑,那么粗,近两寸长,像蓬起的黑色火焰,让接产惯了的医生护士也感到惊讶。
       我们的孩子出生时就带了一头天赐的美发!
       正如雄狮以一圈颈鬃表示它是百兽之王一样,人间的女子也往往以一头秀发作美的第一个标志。哎,我的女儿,你刚出生,就有这一份标志了,它昭示着你怎样的未来?
       二
       人为什么要分两性?因为地球上的生命都分为两性。但地球上动植物都不乏雌雄同体同株的例子,为什么人不可以男女同体?——造物主当初为什么要这样设定?
       人分两性,会出现很多麻烦,现代觉醒了的、从恋爱婚姻中过来的人都不免这类感叹,人类不少战争也因异性之诱引起,两性融合的路上铺满鲜血。但两性这个既分又合的结构多么美啊,人类全部的美、诗意,其实都是由两性分合结构升华出来的。这里蕴藏着造物主最精奥的设计,让一代代的我们不胜其烦又乐此不疲,旧的一代刚罢新的一代又来。
       倘若呢,人完全生活在不知两性为何物的童蒙世界中怎样?
       不可能老是生活在那样的世界,没有那样的世界。而且,一颗埋在蒙昧的冬的荒原里的种子,即使有意把它蒙下去,到春天它也会自动觉醒的,因为造物主早在它里边设了破土发芽的时间密码……
       我的女儿最初自然是处于童蒙的世界。大约我心中的男孩情结没有完全剪断吧,我让她理了男仔头——妻子也赞成,这样可以省事,且据说便于让头发长得更粗——就让她像一个男孩子野天野地地跑,东家西家地窜。圆头圆脸,声音洪亮,加上一个男女皆宜的名字,许多初见她的人把她当成了男孩。那时她就那么饿了就哭,乐了就笑,浑不知世上有什么男女之别。
       “喂,粒子!”
       “嘿,粒子!粒子!”
       只有一次,两岁多的时候吧,她和同龄的男孩一起玩,她要尿了,男孩也要尿了,是在一块草地上,草地上有毛毛虫,她得蹲下,容易碰到毛毛虫,而男孩却很自在地站着,对准草叶上的毛毛虫直射。我们的孩子感到了自卑,感到了不平,事后曾对母亲抱怨:妈妈,我为什么没有那根小管管呢?
       我们听后沉默很久,但她转眼就忘了,依旧与同伴疯玩,无论同伴是男孩女孩。她强壮,逗人喜欢,不怕也没有发生过同伴打她。
       但是,我还是注意到,野玩后回来,在她安静时,尤其是她睡觉的时候,她喜欢搂个布娃娃睡。她喜欢布娃娃,玩具狗熊,母亲买来的,客人送的,摆满了一床。
       三
       倘若生的是儿子,又会怎样?
       稍大些,三四岁,儿子会要咔咔响的玩具冲锋枪、刀、手枪,动不动作手扣扳机状,嘴里“叭——打死你”地嚷。然而我们的女儿更喜欢温和、美丽的小动物。如果是能养活的小兔,当然最好,白白的温温和和的,是她的伴侣。否则玩具狗熊、布洋娃娃也行,摆在床上,好伴她睡觉。到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又是端国家公职饭碗的,夫妻生育绝对只准生一胎,否则就砸了饭碗。大人倒罢,孩子在家没有年龄相近的弟兄姊妹,晚上睡觉感到孤单。小孩很想赖着跟母亲挤睡,但我们受一些科学育儿法书本的影响,让她和我们分床睡。她于是把布娃娃们摆满一床,上床时对这些娃娃喊:睡觉啦,不许踢被子呀。
       
       四
       我一家迁居岭南后我曾多次带妻女去看海,但女儿几乎只对海边的小贝壳小螺壳感兴趣。一排海浪推上来一批新的,她赶忙去捡,捡而又捡。我说女儿你怎么不看大海呀,女儿回答贝壳上边就画着大海,而螺壳里装着大海的潮音哩,你贴耳边听听就知道啦。
       五
       孩子八岁的时候,和她父母作过一次有关生命的有意思的讨论。
       话头是这么引起的,一家人边吃晚餐边看电视,电视在报道一个优秀的列车服务员的事迹:一个瘦得骨头凸起的女子在尽心尽责地整理硬卧车厢的卧具——样子有点丑。我们的孩子起身走半圈,坐下,说:“做是做得好哩,可惜长得不好。”
       我想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注意人外表的美丑?就说:“你看她做得好就行了,再说她也并不太丑。”
       不想孩子调皮地说:“还不丑?不丑那你原来不找我妈妈,找她结婚要得啵?”孩子扭头闪目,得意而不大自然,意识到这类话敏感而有趣。
       我一时哑然失笑,与妻子交换笑而恼的眼光,那意思是“你看你看,小崽子讲这样的话了。”想了一下,我才接口说:“我与那个女的结婚,生出的崽崽就不是你了。”
       “那我妈妈会生我哎。”
       “你妈妈和另一个男的结婚,生出的就不是你了。”
       “会是我!”
       我转一点弯说:“人家都讲你像爸爸,不像妈妈,那你妈妈不与我结婚,生的崽崽就不是你这个样子,那还是你吗?”
       “是我,只是我像另一个人哎。”
       我又说:“如果我与你妈早一点结婚或晚一点结婚,生出来的也不是你……”
       孩子不耐烦了,作结论说:
       “反正是我,反正是我石粒子!”
       我无法再说了。按当下的科学理论,我是对的。但我的孩子是错的吗?也许她说出的是更高的真理?而且这种自信,即使是迷妄的,于人也是有益无害。
       妻没想这么多,也觉得这话题有趣,在一旁插入评论:“这样小的时候是还不晓得爸爸有什么用,”又转问孩子,“爸爸对崽崽起什么作用?”
       “带我跑步哎。”
       “你刚生——没生的时候呢?”
       “洗尿片哎。”
       “你还没生的时候?”
       “陪你上医院生我哎。”
       我和妻子都笑了。妻评论:这还接近一点了。又说:“他们实在还弄不清。”我于是打比方:“妈妈好比一块土,爸爸是播种人,崽崽是爸爸播的种子长出的苗……”却不好往深里说,也自觉肤浅无意思,不如孩子的话,无意之中自有深意,也透露出她成长阶段中的生命信息。于是吟一遍古人“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的句子,由自己熟悉的打铁行当推想宇宙如何化育生命,越想越觉得奇妙神圣,深奥难解。
       六
       当然这类信息可以追溯到更早。五岁八个月时,母女俩一起上楼回家,女儿的手往上伸,踮脚尖走路,要挽妈妈的胳膊弯。
       “好好走。”母亲教导她。
       “妈,这是谈恋爱的样子呀。”
       “你小芝麻年纪,晓得么子恋爱?”做妈的一笑,开门。
       室内地面干净,然而有些凌乱,是孩子将玩具玩过后乱扔造成的。母亲叹一口气。她忙,总是收拾不过来,刚收拾整齐,孩子又丢乱了。
       有风钻入窗户,从室内流过。毛毛熊的绒毛抖抖地动。
       “妈妈,我喜欢周河。”
       “周河是哪个?”
       “哎,周河你都不晓得——周河是我们班的男孩子呵。”女儿的所谓班上,是指幼儿园的大班。
       做妈的来了兴致,其实她多次到幼儿园接送孩子,是认识叫周河的那个男孩的,也不过五六岁,圆圆脸,不动时安静,动起来顽皮,皮肤很白。“你为什么喜欢周河?”
       小女儿说不出为什么,想说一句话,却望见爸爸在客厅饭桌上写他那老写老写的文字,就扯扯母亲衣边,进到厨房才对凑下来的母亲耳朵说:“我想跟周河结婚。”
       母亲又好笑又升起忧愁:这都是当今的电影电视和街头男女恋爱表演给“教育”出来的,小小年纪便是这样!也听同事说,她那小女儿三岁就知道恋爱是怎么谈的,说是像同楼的某某阿姨与某某叔叔一样,把门关上,这样这样……一旁听着的大人都笑得打滚。王俊奇家的小颖不也这样?喜欢看港台电视连续剧《包青天》,却不喜欢包公,只喜欢包公的卫士展昭。为何?包公太老,不能与她结婚了。
       “你不能与小颖结婚吗?”
       “女孩子不能与女孩子结婚。”我们的女儿答。
       后来,有一段,女儿的脚被单车压伤,十来天未能上幼儿园。听幼儿园回来后与她玩的小颖讲:周河说好想好想你哩。小女儿听了很高兴,忍不住得意地告诉妈妈:周河说他好想粒子哩。
       恢复进幼儿园后,有一天回来生气地对妈妈诉说:周河和茜茜玩,没有和我玩!
       又说:刘可尧想亲我,我不干,他缺牙齿口臭。又悄悄补一句:要是周河还差不多。
       再后来,我一家要调离长沙了,女儿也知道几天后她就要离开这个幼儿园,随父母到很远很远的广州去了。家中的家具都打捆上了集装箱,临行前的一夜一家三口挤睡在借来的一张床上。那晚天亮时,我和妻子已醒,看着睡在我俩中间的女儿正伏睡得像只小狗,可爱可怜的样子。妻子忍不住对我说起女儿的这些事,我听得嗬嗬笑。忽然女儿说:
       “周河再见。”
       是梦话。搁在枕上的小手还动了动,是表示摇手吧。我和妻子抿嘴相视一笑,随后沉默。我很少抚摸孩子,这时忍不住摸摸孩子的头,心中涌起一股甜蜜的忧伤。
       女儿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七
       记一段海滩上有过的对话:
       “爸爸,海为什么和上次见过的一样呢?”
       “海总是一样。”
       “一万年前也一样吗?”
       “一万年前也一样。”
       “没有变化的?”
       “也不是,有人就说海是常变的……”
       “我晓得了,”孩子说:“变的是潮和浪,每一朵浪花都是新的,只是没有人记得。”
       八
       孩子的身材在长高,过去的衣服都穿不得了。
       孩子的脚在长大,刚买的新鞋,还抛大了一两公分的,穿不久就夹脚。
       孩子不大喜欢到户外野跑了,繁重的课后作业之后,爸妈要她外出玩玩,她却更愿在她的小房里摆弄她那堆小玩艺。
       几颗星星般的红痘开始出现在她的脸蛋上。
       “妈妈,我为什么会长这些丑痘痘呢?”孩子对着镜子照,妈在一旁帮她搽祛痘霜。
       “长痘痘是好事,妈现在想长还长不出来哩。”
       “那张靓为什么不长呢?——张靓你都不认得?就是我们班那个皮肤最白的啊。”
       “张靓到时也会长的,晚一点吧。”母亲又帮她梳头。头发像瀑布一样披散着了。
       “张靓真的靓,我要像她就好了。”
       母亲端详一下女儿说:“你又不丑。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母亲说的是实话。其实女儿也并不认为自己丑,她只是希望自己更美丽一点罢了。
       忽然电话铃响,孩子抢先去接。果然又是她的,只是现在打电话来的开始多了男同学。不吭声的爸有时也抱怨女儿“煲电话粥”。
       “妈妈,我们班上……”女儿越来越喜欢向妈说及班上的男同学。妈微笑着听。
       女儿又背起书包上学去了。望着女儿已和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背影,做妈的忍不住对丈夫念叨:“我们的女儿怕是快要来‘月亮潮’了……”
       九
       渐渐地,潮,真的起了。
       以前的不过是一点嬉戏的浪花,是风吹出的,是水与风的玩笑。那时的浪花只表示水的平静——水什么时候有过绝对的平静?回想我们自己幼时的心境,虽大半忘记了,但朦胧记得的,也是有渴慕,有伤心,有欢笑……是有波纹的平静,而这恰恰是真平静。
       我们长大了,如今成了父母,参与了自然复制人类的伟大工程,我们成了过来人,现在我们明白了,就是我们只是执行上苍确立的、由远古传递而来的生命意志而已,我们是传递生命的一环,归入那个亘古的意志。
       仰望高天是多么神秘。俯看大地的万千生灵,都被同一种生命意志串成一体。当生命意志在每一个个体中趋强转盛时,便是生命汛期的来到,这时便有生命的洪潮涌起。
       此刻,夜已深,我的女儿在她的小房间里睡着了,月光穿窗进来,照着她摊在枕上的秀发,像流云彩霞一样飘逸。沉静中,我仿佛听到从天上发源的生命潮水汩汩而来,灌满我们的室宇,漫过女儿身体的海岸线,把她充溢成生命之潮的最新象征。这是古老的潮,也是崭新的潮,潮水及海风带有亘古而新鲜的气息。
       我知道这潮水在我的历代先祖身上依次漫过又退去,使他们曾经饱满如水蜜桃,又干瘪如陈桔皮,终化归泥土,不留痕迹,我的打铁的父亲已经这样。我知道我的母亲在岁月的风中日日枯干,如一片晚秋的枫叶,我应该在她飘落前多予呵护;我也知道我和我妻子已由生命的鼎盛期转入了退潮期,在一步步地露岸见底。但生命的潮仍在,生命潮水的能量永恒,在上一代消歇的同时又在下一代中涨起。
       祝福你,我的来初潮的女儿,请接受父母先辈此刻对你的祝福,并容许父亲录下你幼年期的秘事。因为从时空的远处看,我们每个人都不属于自己,个人的隐私其实是人类整体的,宇宙的,终要汇到万潮之源的造物主那里去。那么,请容许我把这一份记录公开,让留意的人也听到你带出的灵潮秘音,引发对自然宇宙的一丝敬畏。也祝你的一生活得精彩,仗着潮涌绽放美的浪花,把一个个瞬间浇铸成永恒。
       潮,古老的潮,崭新地涌起,一浪,一浪……
       石方能,作家,现居广州。曾在本刊发表小说《老娣老娣》、随笔《回看故乡“买码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