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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森：
       我们将作暂时的告别，心里很难过。知道你的心情也与我同样。委实，我们互爱后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心里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森，为什么人间要有分离，而偏偏又是轮到我们俩呢？但我也高兴，今天能得到你的爱，这是我的幸福。深深地感谢你对我的关怀与真挚的爱情。每当我的眼光与你敏锐的目光相遇时，我真有说不出的高兴。每时每刻你脸上总堆着幸福、甜蜜的微笑，那时真想立刻投入你的怀抱，让我狠狠地吻你拥抱你。森，我不能在祖国丰富语言的词汇中找到恰当的话来表达我对你的爱，请相信我，我会永远地爱你，失去你，我将毁灭自己。忠实的爱决不因日月之长、路途遥远而改变，美好的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夜来了，我熬过了几个漫长的夜晚，独个人躺在床上，千万个思想像汹涌澎湃的海潮，涌上了心头。你英俊可爱的形象，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使我难以平静。天空悬挂着皎洁的月亮，这美丽的月亮她窥探了多少人间的秘密，这世界上有多少情侣就在这月光下手挽手地依偎着在情意绵绵地窃窃私语。这月亮移动得太快了，她不仅照在我身上，而且也照到了你。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到了你的身边，我们依偎着，两人都紧闭着眼睛，谁都不愿说话，静静地享受着，回味着，夜是那样地寂静，这时我觉得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喜欢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一切一切，我需要它，我爱它。
       忽然，我觉得你已躺在我的身上，我抱着你，像抱一个小孩子似的，催着你睡觉。亲爱的，你是睡得那样的甜蜜，沉睡中你又显得那样天真无邪，脸上不时露着微笑，笑得是那样的温柔，无忧无虑，好像世界上什么东西也侵犯不了你。亲爱的森，我为我们今天的生活而感到无比幸福，想到将来，我更有说不出的高兴，我的思想就这样飘呀飘呀……下班了，该回家了，我们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并排闲散自在地漫步走回家去。“家”，这温暖的家，我们二人的家。在我们面前将出现一个大眼睛、红苹果脸儿的小宝贝，她伸出胖胖的小手向我们招手，嘴里叫着爸爸妈妈，这是多么亲切的字眼呀！吃饭了，我们三人围着（饭桌），菜是那么的鲜美入味，饭是那么的香甜，因为这一切是我们自己做的。夜来了，房间里是那样的亲切，暖和，明亮，在白炽灯下，你在逗孩子玩，不，你在写作，看书，我在为孩子打毛线，我感到了家的温暖，我们幸福地微笑着……。明天不是星期天吗？我们可以去跳跳舞，或者带孩子去逛逛公园，要不上百货公司里买点东西，再上馆子去好好地吃一顿，然后回房间去静静地谈谈不好吗？……
       森，别笑我痴心，这几天我就是这样地在想念着你，眷爱着你，计划着我们的将来。
       人们说爱情是既有幸福、喜悦、愉快、高兴、兴奋、紧张、热烈……，而又间杂着悲哀、痛苦、烦恼、抑郁、疑惧、愤恨、忌妒……的错综复杂、喜怒哀乐变化无常的神秘的复合；我想这要看人们对待爱情是否真诚、纯洁；在我看来，我们之间将永远充满欢乐、幸福；痛苦、烦恼与我们联系不上。所以说爱情与痛苦不能分开的说法（好像在你的信中有这样的意思）不一定恰当。
       表面看来，我们的相爱，速度惊人的快；但我相信这并不能说我们的基础不巩固，只要我们对爱情忠实，一切会美满的，请你不要再犹豫我们的关系。以后，我将以自己的行动消除你的疑惧和不安，而使你获得真正的愉快。我要你饱尝我热血澎湃的热情，我把我的一切都归属给你，我会永远关切你，爱你，只要我心脏还在跳动，我就是属于你的。
       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以后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你大胆提出来，在我们之间，决不要为无谓的琐事而烦恼，我们应该高度合作。论年纪我已二十四岁了，可是各方面还显得很幼稚，今后需要不断地锻炼，摸索生活经验。恐怕以后对你有不（周）到的地方，请你谅解。我知道你对我体贴入微，我除了感到高兴外，还求你对我不要太客气了，有些东西不需要的就不要买，节省些钱，为我们将来作些准备。反正你我之间什么话都可以讲，什么事情都可以谈，我需要什么一定会直接提的，你不必操心。身体自己要当心，一个人在外，生了病是痛苦的，贵州天气变化大，早晚衣着自己要注意。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请放心。亲爱的，再见吧，信总有结束的时候，心里的话是永远讲不尽、写不完的。让我吻你，祝好！
       永远爱你的米
       1961.9.19晚
       以后只要有空我就会来看你。至于分配（问题），能留在贵阳当然好，我想上帝既然已为我们俩安排了这么好的机会，在分配上可能还会帮忙。不是我们常说好人要做到底吗？我想上帝也会这么想的。若是真的你远走了，我们也要服从（祖国的）需要，分得越远，我们应该爱得越深，你说对吗？（现在眼睛酸痛得很，恕我字迹潦草，句子不通，请千万别笑，有不妥之处，请指正。）
       米又及
       一大早局里要我参加游行，不可推卸，跑了许多路。下午搞个人卫生，会会同学。现在人已疲惫不堪，但还是睡不着。森，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有许多事情要我去思考，老是忐忑不安。森，我确实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别人看来我是一个粗野的姑娘，我的观察能力是很差的，对一个人的了解不会那么仔细。对于你，我已花了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彻底地了解你的内心世界。当时由于时间仓促，不可能洞察得很清楚。不过，我们总会有真正了解的一天。
       许多话我总觉得不应该讲，但我又不可能隐藏自己的一切。我懂得，隐藏着自己要讲的话那是痛苦的。给人不愉快，自己也不能得到愉快。请别误会，我这儿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我仅仅想说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
       我俩都生活在一个尚称富裕的家庭里，对过去的生活多少是留恋的。以前，我会有意无意回忆往事，想想过去的生活，恐怕多想多回忆没有好处。这是没有脱离剥削阶级立场的表现。想想过去是要我们想革命的过去，劳动人民的过去，来激发对新社会的爱，激发共产主义的热情。至于你，不一定像我一样，多提醒提醒自己还是有好处的。
       我们还很年轻，刚走上社会，在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上，要注意自己的修养，凡事要有原则，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对任何人都应该在尊重的基础上相处。既见其缺点，更知其优点，不要把人看扁了。过去，我一贯放松自己，有些地方太任性了，也太随便了些。对自己对国家都是损失。你在政治上也不必灰心，“哀莫大于心死”，心一死就完了。心死就是丧失革命意志，这是危险的。工作、学习中，谁也不能保证不犯错误，不跌咬（跤）。问题在于跌了跤之后，采取什么态度，爬起来向正确的方向冲去，还是倒在老地方一动也不动。这件事是对我们爱情的考验，我们是从考验中胜利过来了。我相信你对我说的一切，不可能有片言只语欺骗和捉弄我。我从来不愿意把一个人想得那么坏，更何况是你呢。我们切不可原谅自己的过去，你很清楚在你周围发生过的一切：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摘掉右派帽子的，在思想改造中自觉性和彻底性怎样？在这点上，不能忘记组织上对自己的关怀和前途的负责，党对青年一代始终是抱着爱护的态度的。我们要从错误中吸取教训，把包袱变成鞭子，促使自己不断进步。
       究竟是什么东西腐蚀了自己的政治生命，把美好的生活弄得七颠八倒的？我非常希望你进一步端正对家庭的看法，划清界线，在平时的业务学习中注意多看些祖国的近代的文学，对古典小说、外国文学应批判接受，让自己的思想感情朝更健康的方向发展。在对待组织和同志方面，要全心全意，友好相处；组织的谆谆教导和同志的忠告应该多听，绝对不能以为自己聪明，有才华而蒙住自己的眼睛，目空一切；骄傲自满会使自己走错路。我们两人今后要相互提醒，这样好不好？
       我不写下去了，我说这些话是出于一个目的、一个心愿，希望我俩的未来更加美好。时钟已打十二下了，想摸摸你、看看你又不可能。纵然胡思乱想也满足不了内心的空虚，看看你充满热情的信和相片，也仅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而已。亲爱的，你现在在想念我吗？快投入我的怀抱，让我们依偎紧抱到天明吧。
       （1961）10.1夜12时
       日子虽不好过，但还是过得很快，工作之余，我就是想着你，我强迫自己在未接到你信之前不再写信了。今天12号是我的生日，一大早我就起来，穿了自己认为还算得意的衣服。唉，最大的遗憾是你不在我身边，要不然我们可以手挽手地出去走走，买点东西回来，痛痛快快过一天。
       上午9时半，门房老人送来了你的信，我多高兴呀，亲爱的，你到贵安去，唯一的好处是你靠近了我，工作性质只要你乐意，我当然不会反对的。
       国庆节你的同学来看过我，1号下午2时左右到我宿舍，大家谈谈工作情况，到3时左右我与他们出去走走，他们陪我去拿脸盆，后来因补得不好，叫他们重补，明天才好拿。本来说3号上午还要来看我，但因我们领导上决定2号下午就上班，所以打电话请他们改日来访。后来接到老王的信，而且把你给他们的信也寄来了，在信的最后几句加上了黑线，目的是引起我的注意，我也回了信，信上写的会使他们大吃一惊的。我打消了顾虑，也打破了面子观点，我不否认我是爱你的。猜想他们以后不会再来碰我了。当然我也感谢他们对我的关心，小程他很早就看出我们的关系。原先，他在向陆生虎了解了我的情况后，打算把你的情况向陆生虎谈。但考虑到我与陆生虎不是同班，谈了不太方便，所以一直到你走后，他们才与我说起。森，只要你对我忠实，我想我们仍旧会好下去，而且会更加好起来。对于他们我可以应付过去，请千万放心。
       至于在我周围还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本来我不想谈起这些事，免得让你为我不安，我可以一个人忍受一切。森，我现在愿把一切告诉你。但千万不要难受，只怪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呢？让我一个在这儿……
       自从来化工室后，同志们对我热心的招待和生活上的关切，确实使我感到快慰，刚一来就尝到了同志们的温暖。最使我担心的，可能你也是最担心的，是我们科里的年轻人太多，差不多全未成家立业。终于，烦恼的事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了我的生活，我在苦恼中度日。节日里，不少同志请我去看电影，我怕拒绝他们会伤他们的心，对我今后的工作不利，无奈我只得陪他们去看看戏，逛逛公园。
       从10月份开始，工作安排有了更动，我与老唐搞试验。为了工作方便，两人搬在一间小屋里办公，学习。白天一起实验，晚上一同学习业务。就这样无形中整天在一起，一起上班，同时下班去吃饭。森，频繁的接触使我看清了他确实对我产生好感，而且相当明显。在我看来其他同志也觉察到要发生的一切。其实，他明明知道我已有了你，你的所有照片他也看过，而且我已夹在玻璃框里。平时他仍偷偷探听我俩的关系，他知道你到了都平。在他看来，分开对爱情是不利的，为此他并没有对我放松。
       8号那天，他请我看电影，还买了许多饼、糖。我实在为难，看电影后就回办公室。这时老龚请我到他们房间去坐坐。突然，我看见墙上有一幅画，题着“桔红稻米香”几个字，是老唐中秋节晚上画的。我这时心里不好受，这是他故意画的。老唐说这幅画要送给我，又拿出一幅写着“万紫千红总是春”的画给我。他问我还要什么画，我说喜欢几个小鸟，这时他又临时挥笔画了一幅，又在上面写了“奉吉米命作此小画”，并印上了他的图章。天晓得，我实在受不了这些。今天我生日，他也知道，特地又为我作了两幅画，又送了一本日记本，另外又亲手做了一张书签，放在我办公桌上。一切的一切就这样发生着。其他的同志，也以不同的手段向我进攻。这样下去，我可受不了，人会被折磨死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有你才是我心目中的唯一的，这始终不会变更。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感情，我会忠实于你。希望你常来信，告诉我你的一切，不使我感到痛苦。
       上星期天，生虎来玩了一会，陪他上公园玩玩，后来到滨河饭店吃了一顿，四点左右送他走了。他很老实，上几次来我这儿请他吃了一点东西，大概他过意不去，这次来，特地把本月份的饼票买了半斤饼来看我，你看他多好玩啊。
       其他许多问题待以后慢慢告诉你，今天接到你信的同时，我还接到一封特种挂号信，一位同学为我寄来了礼物、粮票、一封长达20页的信，目的也无非是为了青年人的爱。
       森，别难受，我会坚持下去的，可能你心里一定在埋怨我，是吗？好吧，你愿意怎样说就怎样说吧，我一切可以谅解。
       不写了，祝好！
       你的米
       （1961）10.12晚
       成森：
       由于连续几天下雨，我们的工作不得不停下来。今天（21日）我和同志们搭车回化工室，见到了你的来信。森，我该是多么高兴啊。22号不就是明天吗？看来这个机会是错过了，在农场托人带出的信可能你已收到，大概不会等我了。反正你在贵安，以后会面的机会是很多的。我祝贺你有一个舒适的环境，即使以后看不见大自然增添的美色，只要能见到你就满足了。
       晚上与老唐谈谈（他现在担任支委），反映一些劳动中的情况。他也谈到了同志们对我的反映，基本上是好的，什么对人热情，诚恳，大方……后来又把同志们对你我的关系说了许多。以前我以为科里的人不大清楚，其实早已满城风雨，连两个科长也知道了。上次我写信，科长问我是不是写到贵安；当时我确实惊讶，现在弄清楚了，小广播早已传开了。对我倒没有什么，对你呀，确实我听了不大好受。亲爱的，你听了别生气，也别难受，在他们看来，上海来的就是作风不正派，穿得好一点就看不惯，再加上你那种特有的风度，更使全世界不满，竟连科长也不满意。这个时候我痛恨他们对你的污辱，我气得流了眼泪。后来老唐问起我你的情况，当时我觉得很为难，但在组织面前又不敢说谎（上次小程他们要我把你的情况向组织上反映，并取得组织的意见，当时我没有立即去谈），我就简单地说了你的情况。当时他希望我再三考虑。虽然我说我们是在1957年就认识，肯定关系是来贵州后决定。这样可免除组织以为我们草率而对我有更坏的印象。来化工室后，经常睡不好觉。早上起得很早，晚上睡得迟。同志们知道我失眠严重，当然有的人在瞎说，可能以为我在想你。所以这次让我去劳动，也有这个原因。科长说，劳动以后，可能会睡好。
       钱千万别寄来，同志们会有意见的，你放着吧，我相信你会留着的。上个月的钱已用得精光，这个月的薪金也花得差不多了。我并没有花在吃和穿上，钱就像水一样向外流，以后总得注意。
       下个月你来还是我到你那里去由你决定，请你别怕，我非常欢迎你来，同志们的印象也是片面的，要是你怕来的话，那是我的失败。再说一声，钱千万别寄。我现在担心我在同志们心目中越来越坏了，在以后很难想象。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注意生活小节，衣着尽量朴素些。
       由于心情不太好，字写得歪歪斜斜，别生气。
       （1961）10.21
       今天总算背着行李回到了化工室，信件大丰收，一共收进了五封。拿给我的同志朝我笑笑，当然我是理解他笑的用意，我也朝他笑笑。起先我以为上海妈妈（是不是应该这样称呼）来信了，却原来是你玩的把戏。森，既然你并不为此事而难受，那末（么）过去的事别再提了，让它永远被忘记吧。我们也不能把同志们想象得那么坏，可能他们并不抱有任何恶意，无非是出于好奇心而已。个别人的目的，也不一定是为了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森，在我看来，老唐这个人并不坏，对我始终是关心热情，我在下乡期间为我办了不少事，我没钱用（14号发薪，我在14号一大早离家了），他托人带钱给我，还给我买了这个月的肥皂（我们单位每人五块）……平时对我工作上的帮助、生活上的关心也很使我感动。森，请原谅我这样坦率地说了这些可能你不愿听的话，但我丝毫没有其他意图，更没有影响我们的牢固的爱情。我反而觉得你可以完全放心，你的米在贵阳生活得很好。当然我决不是为了得到他的关怀与照顾才与他接近的，一则由于工作需要，另一方面我确实也感到他对人的真诚。一个人除了有自己的爱人外，也应该有其他的朋友，我想你也不会反对我这样做法吧。
       吻你，祝工作顺利！
       米
       （1961）10.30晚
       贵阳——贵安，80公里都是一片奇丽的青山绿水，列车把我载到了你的身边，又把我送回了贵阳，离别的忧伤又产生了，但这不是主要的。值得纪念的是我的爱情又有了进展，比过去爱得更深了。我衷心地祝福你，我最最亲爱的人。你生活在一个舒适优美的环境里，又生活在一个友爱的大家庭里。同志们对你好，也就是对我好。你的住所是那样的优美动人，秀丽的河流像一条五色缤纷的彩带，飘落在山峡里，它亮得像水晶，绿得像翡翠。初冬季节的河岸的树木，仍然是那样的绿，山依然是那样的青，河水仍然是那么亮晶。湍急的河流映着阳光，映着彩霞，闪耀着万道光芒，像一杯醇醇美酒。水底卵石粒粒可数，多彩的山色，美丽的建筑，倒映在水中，山中有水，水中有山，人入此如入画中，啊，多美！这块土地上的一草一木，我是那样地熟悉，那样地亲切。我怀念这块美丽的土地，然而我更强烈地留恋着你。
       森，我们现在谁也不能缺少谁，好像你为我而生，我为你而生一样，上帝也不可能安排得这么好。懂得爱情的人更热爱生活，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亲爱的，让我们的生活更丰富多彩吧！过去常常遥想将来幸福美满的生活，活泼可爱的孩子，这确实是一种鼓舞。想到这一点会消除许多不愉快的事，我很爱你，你也很爱我，暂时的分别只能使我们爱得更深，对你我的工作都有好处。以前要说的话全说了，你对我不必再有疑虑之处，我没有那么可鄙的想法，这点我是对得起自己的。森，我希望你，希望我们永远过得甜蜜。生活是复杂的，人的感情是变化的，但应该变得愈好，变得愈高尚。早就说过，只有建立在牢固的政治基础上的爱情才会坚如磐石，与日俱增。我想爱情虽不能是生活中最大动力，但正确的爱情可以使人生活得愉快，给人一种奋发前进的力量。朋友应该越多越好，爱人应该越来越好。谁都希望自己进步，自己的父母、姐妹进步，自己朋友爱人进步，好像他们的进步给自己也增添光辉，也有自己一份一样。
       前两天（星期三、四），为了抢收红薯，我们全局动员下乡挖红薯，今天我分配了红薯35斤（一斤粮买7斤，每斤3分），由于天雨，红薯已烂，不好保管，无奈我一个人，一下子又吃不完。要是你和我在一起该多好啊，但我仍想留点给你，即使烂了，也总比我一人吃了要舒心些。亲爱的，要是你能提前来多好，下星期（19号）你来好吗？我看问题不会太大，来吧，我等待着你。还有二斤黄豆，山芋……在等待你来。20号到26号又是我值班，白天晚上都得上班，不能陪你玩。所以要是你下星期不来，那么要请你12月份来了。森，别使我失望，18号一早就来好吗？要是真来的话，收这信后即复一信，说明你来的时间。
       近来生活上变化不多，不过多少有点。前天接到姐姐来信，说我那上海同学在10月13日来我家玩，对姐姐说，因为我不写信给他而很难受，说只要我愿意，他仍等待我回去，并托我姐姐转告，要我继续通信……看来这是一场空。
       与老唐关系恶化，简直很难相处，他曾说：“人家对我好，我将以三倍的好处对待人家；人家对我不好，我将以三倍的恶意对待别人。”那么我将接受他三倍的恶意。因为最近由于我的疏远他而引起他的不满，平时言语刺人，行动上相当冷淡。我想时间也不会太长，习惯了与一般同志那样相处，就可以。具体细节还是面谈吧。
       不写了。盼你早日来贵阳，吻你！
       你的米
       （1961）11.10晚
       我最最亲爱的成森，米的好爱人：
       接到你的信，我立即复信，好让你知道我等待你的心情是何等地迫切。再过三天，我们又将生活在一起了。啊，真难以想象了，那时我俩将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住宿问题总可以解决，只要陆生虎在家，会妥善安排的，不要想得太多，印象不印象，全是你自己瞎想。即使不能解决，那我要用自己对你的爱与热情消除你的疲劳，让你更加愉快地度过这个更好的夜晚，你愿意吗？
       上星期六，小程来电话，说他们三人星期日下午来访，我当然欢迎。为了不亏待客人，星期天早上我打扫了自己的房间，使它比平时更美丽、宽敞。又煮了满满一锅红薯（有10多斤）等他们来。12时许，小程一人先来了，他说老王值班，不一定会来，老罗等一下到。于是我们两人边吃边谈，以便老王驾到。一直到二时左右尚未见有人来，打电话去问，说老罗老王全出去了，我们只好打消这念头，继续我们的谈话。除了相互谈谈工作生活情况外，也谈到了你。我告诉他，上星期日到贵安看你，你生活得很好，同志们对你非常关心……这次小程的话，与以前不大相同，他感到你与他们之间总有隔阂。你信上说的总那么客气，我们、你们分得很清楚，思想上还小看自己，他还说这没有必要，早已是自己的同志了。最后还说，你若来贵阳一定要请你去玩。我告诉他：他若来，就叫他来你处玩，他说：“两人一起来，这点你要作主啊。”我朝他笑笑，并说我尽我的力量动员他来玩。三点半左右，我送走了他。成森，来吧，你的亲人，朋友，同学，全等着你。来时，我希望你穿得漂亮一点，贵阳不冷，棉衣不需要。虽然不要太突出，至少也得大方些，其他同志也不会太计较的。近来同志们有意无意与我开玩笑，有一次谈到写文章，有人说，这要请小胡的他了。前天托人去农场买了一把雨伞和一只水瓶（次品，保温不良）。有人问我原来的水瓶呢？我说带给同学了，大家哄笑一阵：唉，小胡的水瓶送给他了，这把伞也得送给他了。这次红薯发下来，有家的人全往家里送，单身汉只好自己吃，一下子吃不完，有的同志几天不吃饭，天天煮来吃。我还留着等你来。同志们也开玩笑，说我留着等你来吃。森，同志们一提起你，就使我更加强烈地怀念你，我内心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同样的，我们相互都为各人的生活增添了乐趣。我们应该相互感谢，以更深的爱来回答同志们的关心。
       近来身体不大好，除了重感冒外，不知怎么搞的，无缘无故地右肩膀疼痛，有点红肿，连走路、咳嗽、讲话，都疼得受不了。请医师看了几次，吃了不少药，但也无效。更难受的是晚上睡不好，有时由于睡得不舒服而疼醒过来，医生也说不出什么病。平时有点发冷，体温三天来都在38°左右，想明天请医生看看，吃点中药可能会好些。你也不要着急，不会是大病的，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迎接你的时候，一定身体健康的。
       寄上老唐给我的一封信。这是在我劳动时写的，结果没有寄给我。昨天我鼓足了勇气找他谈了一次话，想解决目前两人的处境；他倒说出了心里话，认为我是向坏的一方面去理解（他以为我认为他在追求我，所以我避开他）他对我的关心。他的意思过去仅仅是关心我，由于我远道来工作陌生，生活不习惯，所以照顾周到些（要是真的是这目的，那太好了）。实质上呢，从这封信里不难看出，我的估计是对的，我并没有冤枉他。经过交谈，局势有所变化，但愿能恢复正常，以后我们相处将更坦然了。祝好！
       米
       （1961）11.14晚
       最最亲爱的成森：
       是我错怪你了，不是我原谅你，而是要请你原谅我了。看了你的来信，我是多么高兴啊。一星期来等信之急和一切不切实际的猜疑一扫而空。我反复地读着你和妈妈的信，对我的关怀和爱，使我流下热泪。森，多么感谢你和你们一家给我带来的无比幸福啊，我会用更深沉的爱来感谢你。随时随地我都把你当成生活在我的身边，每当我看电影看小说的时候，我总在主角的身上灌输了你我的影子，我羡慕他们的生活，那曲折缠绵的爱情。那时我也企求和想象着我们的未来。我觉得我是和主角在一起活动着，和主角一样地吻着你。你的嘴唇是那样的烫，舌头是那样的细巧，我尝到了你唾液的咸味，我嗅到了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香郁的气息……我陶醉了……森，我总是这样，每时每刻在恋念着你啊！
       妈妈为我买了料子，我除了现在感激和将来做一个好媳妇让老人家过一个幸福的晚年生活外，我说不出其他的话。但我希望你告诉妈妈，别为我的生活操心（上次我已给她一信，谅她已收到了）。
       我不需要什么东西，若方便的话，叫妈妈替我买几只发夹（有白色的最好），有塑料袋也买一只来，我原来的那只在你走的第二天给老鼠咬烂了，大概是放了几只馒头的关系吧。买不到也算了。你不要花钱去买铁锅之类的家用品，到你那儿我不想吃什么，以后我若有油供应，每月可省半斤给你，那时让你增加些油，再不会生浮肿病了。钩针大概你忘记寄了吧，我未收到，请查点一下看看。
       贵阳最近在卖一种毯子，二十五元一条，许多人抢着购。老唐建议我去买一条，我借口说没钱不买，他竟从银行里拿出了三十元钱给我，我谢绝了，为此他又像生了一场气。真奇怪，这个人的心不知怎么长的。你走后第二天下午，他突然要我把他送给我的画从玻璃板下移去。当时我一气之下，把所有他给我的东西全部送还给他，他把东西全部烧了。这两天情况有好转，我们之间就是反复无常，实在难以捉摸他的性格。
       关于毯子，你认为有必要买我就把它买下来好吗？我的皮鞋托人买了（先付15元），可能会买到的。你还需要什么，望来信，我不写下去了，身体好，有你在身边，即使几夜不眠也是高兴的。元旦争取上贵安。祝好！
       爱你的米
       61.11.28
       亲爱的森：
       上月20日送走了你以后，你的形象在我脑海中久久不能消失，走路、吃饭、睡觉，无时无刻，我不在怀念着你，甚至在工作时间也会想起你。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繁忙的工作也不可能排除我心中的你。与老唐在一起值班，前三天我替他送饭，后三天他替我送饭，每早虽然我起身很早，但他却比我更早，为我生炉子，加火，打扫办公室。为此我要求他不要为我做过多的事，他不说话，仅仅向我一笑，我也没有办法，只有主观上努力争取多做点工作。
       26日星期日，依旧值班（本来分工一人半天），老唐与我均在家。九点多，他姐姐来玩（他姐姐在安昌工作来贵阳治病），可能在以前老唐曾在他姐姐面前提起过我，并详细地介绍过我，所以她一来就与我很熟，叫我小胡（她一来就这样称呼，我感到很奇怪）。她当着我的面与老唐谈起婚事，她问他还当多久光棍，老唐说一辈子做光棍……我想这些话是有意讲给我听的，本来我想回避这次谈话，但无言推辞（值班不可走开）。从以后交谈中，他姐姐知道我已有了爱人，所以我并不处于太尴尬的地位。二时许，小陈（你见过的那位小个子女同志）约我上街，我去取了照片，并买了二十枚小针，她买了几双鞋子、糕点，一起回家已四点多了。他姐姐还在，五时光景送走了她，以后我又到小陈家与她一起煮饭吃。
       28日星期二那天，黄丽萍来筑看病，晚上住在我这儿，这次的谈话内容可不同于从前，我和你的关系他们早已知道，那天我们谈得很投机，不仅谈过去、现在和将来；他们还过两年再结婚，她问起我。我实在不好开口，怕别人心里想我们两个是性急人，我只说到明年看情况决定。可能我们都是有了爱人的人，所以谈起来内容更多，具体的以后有机会还是面谈吧，总之好玩得很。她说她与我很合得来，我说成森与严功信也合得来，言下之意，是希望我们将来建立一门和好的亲眷，将来等我们都成家后，每逢假日可以走走朋友家，你说好吗？
       关于婚事问题。提早结婚，本来是我们共同的愿望，然而困难却不少，我总觉得明年春节比较合适，夏天太早了些，一方面经济不济，并且我才来一年不到，请假不便，也太仓促，亲爱的，眼前的困难尽量克服，还是按原计划做吧，这是我的意见。
       对于调动工作，能来贵阳当然是好事，何况来贵阳的机会也是非常的少。但与顾老师爱人对调，我不太同意。一则该校离市区有10公里，交通不便；二则这所学校是什么性质也不了解，是否是省立的工程学校，还是什么子弟学校，你详细了解一下才好，若是子弟学校千万别来。当然我很希望你来贵阳工作，这样我们每星期都可以见面，更有条件相互照顾体贴。我也不会老担心自己下放去工厂，因为你在贵阳，我就不会调离贵阳了，对吗？森，你先了解一下该校的具体情况，若合适那就由你决定；即使调动有困难，也不至于让我们一辈子生活在两地吧。
       锅子、铲子别买，有什么可口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吃。谢谢你的好心肠，我的生活比你强得多。从这个月开始我们每人供应二斤糖、二斤半肉。我想把肉买来后就请你来，先把肥肉熬油，油给你带走，肉我们一起吃，你看好不好？糖也给你一半，这样保证你不会得浮肿病，脸永远是漂亮的，而且比过去长得更美。供应多了，钱得多花，每个月20元也不会够。不买放弃又不愿意，买吧钱太费了，真是进退两难，别人想买也买不到。你加菜我不会有意见，应当鼓励你去吃，但一碗胡萝卜每月加六元六角不太划算，无油的多吃也无好处。唉，可惜我不在你身边，不然我每月供应的副食品供你吃的话，身体一定会好转的。粮票不够我每月省三斤给你，好不好。成森，我们俩每月会晤一次是必要的，有好处大家同享，有困难一起商量克服，多好啊。
       毯子不打算买，皮鞋托人买，照片添印了以后寄给你，妈妈当然要给，还有你的好朋友，对不对。不想写了，现在已深夜十二时。
       祝你晚安，吻你。
       你的米
        （1961）12.3晚十二时
       今天接到了一封信，里面还夹了一张贺年片，真使人莫解。信上说因工作关系曾与我见面两三次，他有必要与我建立交友（关系）。信虽不长，但其意图明确，我想这又是白费心机。他介绍自己在省冶金研究设计院工作，1957年由国家分配来这里，搞冶金学会工作，看来倒是一个大人物。但无论怎样，我是你的，谁也不能插足于我们的爱情的圈子，动摇我对你的深爱。
        （1961.12.）22晚
       成森：
       当我走上小山坡时，我真想朝你大哭一场。每次分别都没有这一次感到更难受，更依依不舍。我站着看你走回房间，这时我已热泪盈眶。整整一个上午我是在怀念着你，时钟指向10时，我想你该走了。这时我走出操作室，站在山坡上，盼望你走出来看我一眼，然而我空等了几分钟，使我万分失望。当指针在11时半时，我想你坐的列车开动了，我想的问题更多，你有座位吗？中饭吃了没有？现在在想什么？……一想到你，我就想哭。这种感觉是近来的事，我担心这现象是预兆，会不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
       饭后我匆匆回房间，似乎你还在房间里等我，我也希望你仍坐在桌旁用微笑和热情的吻迎接我，然而这都是幻想。在桌上放着你的信和钱，你已经远远地离开我了。读了你的信，我感动得又流了泪（这几天我的感情是脆弱的）。你为我留下了两件背心（为什么要留两件呢？），又把我的衣服摺得整整齐齐。这时我又想感谢你，但也埋怨你，两件背心留下，你自己穿什么呢？病后的身体更需要保重啊。无奈我不能立即送还给你，亲爱的，你实在太好了！
       要说的话全说了，我这儿请你千万放心，只要我们真正有巩固的政治基础，那么任何困难都不怕，我们会永远生活在一起的。今天我不想多写了，现在才七时多一点，我想睡了。今天一大早，我发觉自己的月经来了，后来肚子痛得厉害（空前的剧痛），使我坐也不好，立也不是，不知什么缘故。我想休息一晚，会可能好些，今天就写这些吧。
       米
       62.元.2.7时30分
       又一天过去了，森，你生活得如何？早上接到了你的来信，心里想的还是和以前一样，仍然怀恋着你。我觉得我们并不算是最幸福的，不仅我们不能生活在一起，随时关心体贴，并且我们还时刻担心着我们最后命运会怎样安排我们。我不愿你为我苦恼，我也不愿意自己为你痛苦。但我们的命运却故意捉弄我们，不让我们得到完满无缺的幸福。今天晚上我刚想回宿舍休息，龚文贵又找我谈话，他问我这几天来为什么情绪不高，当然我只好实说（其实他早已知道我的情况）。谈话持续了两个钟点，总之组织的话，组织的希望仍旧是一个：应该好好考虑。我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泪水又流了出来，我的话还没有变，我的看法仍旧是一个：我愿意再三考虑，是考虑我们如何在今后相处得更好，工作得更好，以实际行动来证实我们的爱情是合适的，生活是幸福的，并有利于工作的。老龚说：“你有什么顾虑？”当时我确实有点顾虑，我坦率地说：我现在觉得，无论哪一方面，要我与他分开是不可能的，不仅他（指你）受不了，就是我也不可能。但我若爱他，同志们对我和他的看法会改变，组织上对我也不会信任，这是我最最担心的。老龚接着说：你不应该考虑组织上和同志们对你的态度，也不应该考虑他是否受得了。如果你发现他政治上与我们走完全相反的路，你怎么办？当然，我回答是肯定的，真正他与我们走不同的道路，我没有什么可留恋他的。那么成森，一切由你来决定，你的每一句话，每走一步路，不仅影响到自己的命运，也影响着你所爱的人的命运。也没有出我们的意料，他们以为我爱你，爱的是外表与财产，这点是最叫我痛心的。难道我为了得到你的财产才爱你的吗？难道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才爱你的吗？我要否认！我爱你，是爱你一颗纯洁无邪的心，是对我的真诚。森，千万别使我失望呀！
       后来老龚又谈了我们的工作性质（这无非想说明我们工作的保密性），一个组织成员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一句话，组织上虽没有表示不许我们相爱，但从谈话里，完全可以看出，我们的爱情不能继续下去了。森，我很痛苦，有你在身边，我觉得我是一个幸福无比的人；你走了，又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一点依靠也没有。我不知道自己在处理对你的态度上是否走错了一步。小森，过去我是那样的爱你，信任你，现在我并没有改变这种看法。我多么希望你对我的爱是永远纯洁真挚，坦白地说，我为了你曾流过多少眼泪；我也担心今后五十年的生活途程中，我们之间将会不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你是不是会真正地爱我。我对你确实不够了解，你的内心世界，你的思想深处的想法。我害怕一旦在我们婚后生活中有什么问题发生，那么会让多少人暗中取笑，背后指责。森，你也不必难过，就是我在想这些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要离开你，只希望你今后的行动中不断地证明我们会像今天一样相爱，你永远会对我忠诚，对革命事业忠诚的。
       我在想即使组织上今后还要与我交谈，我会一直坚持对你的爱的。要是组织上从这一件事起而对我失去信任的话，那我也作好思想准备。组织上最大的可能：（1）对我另眼看待，（2）改变我的工作性质，（3）调换工作单位。那时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我也顾不得这些了。唯一的希望你决不能让我失望。今后的时间还很长，我们两人都要经得起考验。今后也希望我们多交谈思想，即使有什么想不通的，你也要告诉我。
       妈妈来信，寄给我一条裤子，一双袜子。
       大妹妹没有工作，经济上很困难，心中本来已够痛苦了。现在苦上加苦，实在难受得很。不写了，望你别难过，好好注意身体，努力工作。祝
       身体健康！
       你的米
       1962.元.3晚
       小森：
       你3号发出的信及今天寄来的画片与五斤粮票全收到了。不知该怎样来感谢你对我的好处。因为我没有什么好处献给你，所以对于你对我的百倍照顾更感到不安。还是这么说，以后决不要这样客气，画片我会好好保存，粮票以后等你来留给你，增加粮食对你来说更加需要。
       生活仍然和过去一样，除了想你，还是想你，并且比以往更殷切。既有说不尽的幸福，也有难言的痛苦。许多事情不知如何是好，每想到你是对我那么好，那么真心，我对你也是刻骨的爱的时候，痛苦就更会加剧。与同志们在一起的时候，工作的时候 ，我是认真的，几乎忘掉了内心一切伤痛；但一回到房间，看见我俩的画像双双挂在墙上，合影的相片立在相架内，心中热泪就涌上来，似乎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老唐问我最近有什么不舒服，我说身体不大好。成森，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整天为这件事提心吊胆，闷闷不乐。因为在你那儿组织上是那样的信任你，周围的同志又那么好，工作又是顺利的，学生们对你是尊重的，周围没有一点可以使你可悲痛的。我这儿觉得 组织上和同志们对我的态度是变了，这点我从他们的言谈中、目光中可看出来。这一切我只有用加倍的努力去弥补，去挽回这一切。我丝毫没有怨你，我现在仍旧像我们在一起时一样地爱你，亲你，通过斗争后获得的爱情更深沉，更可贵。
       由于最近的思想矛盾得很，前后说话可能衔接不起来，一切望你谅解。昨天为了借些资料，所以与老唐到贵州工学院去一次，上午八时去，直到下午四时才回来。借了一部分杂志。借此机会，找到了黄丽萍和郑文，在他们那儿吃中饭。他们生活得很好，也提到了你。黄丽萍下月初要到大连去实习，寒假没有了。郑文也要到锦西去，趁此机会他们可以回家一次，我想这点是最幸福的了。陆生虎下乡劳动一月，春节前回来。昨晚一个人在房内，翻译外文资料，一方面外文水平差，另一方面时时想念你，所以分散了精力；一直到十一时，只完成了一点点，实在不好意思。为了完成任务，只得加班加点，不然工效太低了，领导面前很难交代。
       今天8时才起身，上午洗了衣服，天气不好，下小雪，贵阳没有什么地方好玩，何况只有我一人，更扫兴，一直到十一时去吃饭。碰到科里几个同志，约我看电影，捷克片《如何是好》，影片反映了一对新婚夫妇结婚才几个月就提出离婚，为的是生活中碰到了问题，互相不够谅解、尊重，而且也缺少相互帮助，也遇到了不知如何是好的问题。所以向法院提出离婚，经过不少笑话，最后归于和好。影片意思不算太好，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次教育，如何对待人生一次的婚姻问题，如何处理夫妇生活，有机会你也去看看吧。
       看完电影后，与他们玩了一会，回宿舍收到了你寄来的粮票，心中感激不尽。
       今晚我一共写了五封信，给上海妈妈，嵊县姐姐，陈村妈妈，严同学和你，现在已十一时多了，人很倦，字写得不成样子，一切万望原谅。你同学的信还给你，一切由你安排，我觉得不要使她太失望，也不要使你自己太伤心。
       不写了，不要怪我字写得不好，文无条理。祝好！
       米
        62.1.7晚
       亲爱的成森：
       真没有想到我那封信竟会给你带来如此巨大的悲伤，使你痛苦，使你流泪。小森，既然我已再三表示我永远爱你，难道同时又会产生离开你的想法吗？我觉得我给你带来了心灵上的痛苦而感到万分歉意。同时我也感到高兴，你对我的爱是那样的深沉，难以形容。这怎么能叫我不高兴呢？（当然这种感觉我是无意中得到的，事先并非含此目的。）
       成森，从我们相遇的那天起，我就觉得和你在一起是幸福的。理想成为可能，而变成今天的事实。整整三个月中，我一直是饱尝了你给我的巨大幸福，我没有想到要离开你一步，爱你是纯洁的，出于内心的。就是在外界舆论的压力下，引起了我内心的矛盾，但也没有想到要和你分开啊！但矛盾斗争后，我仍然是爱你的，仍旧爱你。那正不是说明了我们爱情的坚固吗？更应该值得高兴。我很明白，我们两人是不可能再分开了，你是那样地需要我，我也不能再失去你了。
       照理，我应该常常使你高兴，使你不觉得我离开你太远，无论是生活上或者是思想上。我绝不应该把一些刺痛你的话告诉你听，更不应该讲些你不乐于听的事。不幸的事发生在我一边，那么我要是有一点耐心的话，我应该一个人忍受这些痛苦，丝毫不应来影响你的情绪。但是我做不到，我觉得除了深深地爱你外，还应该把我生活中发生的一滴一点都告诉你，不管是可喜的事还是不幸的事，不管你听了会产生怎样的想法。可是现在看来效果不甚良好，不仅因为我的事影响了两个人的情绪，破坏了幸福平静的生活，而且更可怕的事情是你对我却重新又有疑惧。森，今后我决不会再这样了，再向你保证一次，我是你的，尽管外界的风浪再凶暴，就是死，我也是你徐家的鬼！
       这次请你原谅，原谅我这颗幼稚的心灵，原谅我愚笨的头脑和不听使唤的秃笔，也原谅我文艺水平的低劣和用词不当。总之以后不再用不中听的话来打击你的永远忠实的心灵。原谅我吧，我再请求一次，确实我没有想到过要抛弃你，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来。我信上写着“从谈话里可以看出我们的爱情不可能继续下去了”，这是反映了当时谈话的气氛，并不是我产生了这种想法。另外，我说对你还不够了解而引起你巨大的悲伤，我不想为自己解释。三个月来，我理解你对我的真心的爱，但生活要我多疑，以前有多少人还不是用了如此漂亮的甜言蜜语来换取了我的信任，最后还不是一切理想化为乌有。当然我不能拿你与这些人去相比，你对我是真正的爱。但我也不能说对你完全了解了，特别是你的过去（我很不愿意当着你的面再提过去辛酸的历史）。记得程宁生第一次与我交谈时，他对你的过去向我介绍得比较详细，甚至你的品性，生活细节中的言行……现在我只希望不仅在政治上你重新做起，而且生活上各个方面多检点自己，做一个高尚的人。
       我想，可能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太苛刻了些，我经常向你提出希望，要求，希望你不再使我失望，要求你永远爱我……然而我现在觉得，我不应该老这样提，你对我的态度已足够表明了你对我的忠心。当然在这儿我不想谈自己是如何的好，是多么的坏。总之，今后我应该更严格地要求自己。过去，我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今天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但不管我们两人多好或多坏，上帝把我们撮合的意志不再改变。今后，爱与不爱，信任与不信任，考虑，等待……再不要成为我们写信的内容，好不好？
       这封信是在上班时间写的，因为看了你的信，再不能使我正常地工作了，书放在面前看不下去，我想就写到这儿吧。妈妈处去信，别说那么多伤心话，老人已为我们的事悬心得够苦了，何必再要去伤她的心呢？其实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有些可能是小小的误会，求求你，不要去打扰老人家了吧？
       工作中自己要注意些，原则问题要坚持，小问题不要太计较，生活上不要太艰苦，早晚寒暖多加小心。别的没有什么。可惜我不能立刻到你的身边，不然我可以倒在你怀里倾吐我心中的一切，并求你谅解。
       不写了，祝安好！热情地吻你！
       米
       （1962）1.9
       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小森：
       小刀平安收到，谢谢你，不再说什么客气的话了。
       既然愿意再听听我这儿的声音，那么这几天来的小事略谈些吧。
       现在好了，不仅科里的每一个同志，甚至科外的同志都在注视着我俩的关系。为什么会对我的问题感这么大的兴趣，我很费解。他们带着关心我的口吻谈起你，一再忠告，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和前途，珍惜未来的美好生活。今天下午，科长又足足花了三个小时为我的未来命运操心，他先从工作谈起，之后扯上正题，我的个人问题。
       科长谈话内容可分为几部分：
       1、从我分配在XX厅开始，为了我具体工作，政治处开了几次会，讨论了几次，应该如何来安排呢？科长说，之所以安排我在政治机关，又在领导单位，又搞科学研究，因为组织上觉得我出身好，家庭简单，社会关系清楚，本身又单纯、朴实。各次政治运动中没有犯过错误，为此总结出有培养前途，不应该以一个普通干部对待，更不是使用，而是组织的一个依靠力量。
       2、三个月工作组织上是满意的，对人热情、诚恳，工作踏实，心地洁白、善良，政治在走上坡路。…… 总之组织的评价是好的，那么怎么能让一个好同志下水呢？（天哪，这怎么能说下水呢？）组织尽了义务再三希望我郑重其事。
       3、社会经验不足，容易轻信人，对个人问题不严肃。
       4、低估自己，与组织对自己的估价相违背。科长还说，同志们见你与一个右派手拉手地在街上走，无意中同志们小看了你，组织上将失去信任。
       其他还有许许多多话，一时无法理清，总之我觉得：
       1、春节你不便来筑，招待所不会接待你，同志们会冷看你的（元旦后有同志向组织上反映过）。
       2、我们的婚事要后延，两年三年甚至更长些；前几天我仍流露过明年春节结婚的事。同志们一再说太早了，再等几年吧……
       这次谈话后，虽没有动摇我对你的爱，但科长的话是名正言顺的，我无法辩驳，我没有流泪，而是默默地离开了他。
       组织上对你很了解，许多事情看来我确实不知道，科长说，组织上不能告诉我，因为我还没有走出第二步。
       我可以这样断定，若我们的关系继续下去，那么必定组织上大为失望，而且我决不可能留在贵阳工作，迟早（或许立即）会派我下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试用干部的，这可以完全肯定，而且已有苗头。
       对你的了解我确实想进一步作努力，当然我不是怀疑你隐瞒我；我是猜想万一给人抓到小辫子就难办了。那么以后把你过去的一切，最最坏的事情也要告诉我呀。
       春节如何办，到时再说吧，你若要来，那么只好去麻烦陆生虎或程宁生，只要你愿意，哪怕住旅社也好。我若能来（确实我不敢提出请假），春节就来你处。两者均不可能，也只得请你谅解。我听你的话，不再流泪了，见了同志也高高兴兴地，对工作就更会付出更多的代价，对你我依然忠诚如初，而且一定坚持到底。
       组织上一直给我戴高帽子，高价估计，我感谢，但是我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是一块什么材料，真正了解的也只有你。
       我想是否把这个问题征求一下你校组织的意见，谈谈你自己的看法，能否与我这个姑娘结合（你照实简略地把我介绍一下，不好，不坏），听听他（们）的意见吧。但这当中，切不可透露我单位对我们事情的意见，因为我是那样地信任你，所以才把组织上与我交谈的话告诉你，（在）有些人看来我是失去立场，无组织的表现，更严重的会说我有政治问题的。这一点你一定理解，除了你以外，我没有与第二个人谈过，绝不能有一点疏忽啊！
       耐心地等待吧，时时压制自己的感情，那么五年我们也会安然度过的，明年寒假我们仍可回家，但可以不结婚，等组织觉得你确实受人信任了，我们再向组织提出，好否？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在忧虑中度日，不怨你，也不怨别人，怨谁？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两人对爱情全没有错，而别人所谓“干涉”也出于好心。目前我有点麻木不仁，神智无知，在梦中度日。若寒假真不得相见，我这儿若有值得献给你的东西，我打包寄上，两件背心也一并寄你，好否？
       还是用一句话结束，请你别难受，我不会离开你，以后望多来信，倾诉永远相爱的心。现在已是十二时多了，我仍不想睡，脑子里有你，眼光中有你，我身边有你坐着总在深深地怀念你。这星期我值班，比较忙些，就写到这儿吧。
       亲你的手，吻你的唇，紧紧拥抱你到天明。祝一切愉快！
       你亲爱的米
       62.1.15晚
       
       成森：
       本来在未接到你的信以前我是不想写信的，今天已是25号了，为什么我不能如愿地接到你的回信呢？十多天来，难道你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告诉我吗？我检点自己的言行，并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既然你不能谅解我，而对我表示不满的话，那就痛痛快快地骂我一顿，不应该这样默默无声。难道就这样结束我们的友情吗？我近来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生活仍旧很好，同志们对（我）还算关心。为什么要急于发出这封信呢？我想求得一个明确的结论。不管怎样，请来一封信，好不好？
       一星期来，上海妈妈来过三封信，正是因为我们的事增添了老人家不少忧虑和眼泪。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我这儿一切正常，万望你保重身体。祝好！
       米
       62.1.25晚9 时
       成森：
       接到你的长途电话，开始我确实害怕你那儿有什么大事。我记得很清楚给你的信和妈妈的信一并放入信封的，为什么会遗失呢？听完电话后我奔向宿舍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会不会你在抽信时掉了，因为我的信内容不多，而且用不大的一张纸写的。
       春节我本不打算你来，老实说我是不希望你来的，怕影响不好，我也不能来你处，平时谈话中｀，不管是科长也好，同志们也好，不希望我走；所以我决定不上贵安。既然你一定要来，那么来吧，年初三来，到了贵阳打电话给我，但担心这几天要值班（因为人少，有四天假，每人值班次数多，时间加长），我不知排在哪一天，又可能假日与同志们出去玩，若我不在家你稍等一会。只要我有空，那么六号、七号我会出来玩的。若来得及回信，就告诉我来的车次，我可以来接你（恐怕年初送信也停止了吧）。来时记住打证明，一定要打，春节期间买车票、住旅社比较严。
       要讲的话还是留着面谈吧，我希望你安下心来，要为自己想想，更望你多为我想想。以后终究怎样，那么我们再商量吧。祝好！
       米
       （1962）2.1早
       成森：
       看到你写的信，的确使我感动。你很爱我，我很清楚。你过去对我的一切，我不会忘记。正因为如此，所以经常引起内心的痛苦，想到你过去所犯的错误，真为你惋惜。
       我对你的要求，下午已说过了。平时你各方面对我的照顾、体贴备至，我永远也不会遗忘的。但我现在不得不请求你放弃对我的爱，否则会产生更大的痛苦，问题已很明白，你自己也清楚，不过不希望这种结局罢了。组织上一再谈清，不可能继续下去了。同时我也得服从同志们的意见。当然我不推卸责任，对于我自己也是这种看法，虽然会使自己也产生痛苦，但也只能忍痛割爱了。一个人有组织性也有个性，但个性应服从组织性，这一点我想你也能理解，我想自己平时心肠不算太硬，可是在这一点上不得不坚持原则。
       这种看法，我的要求是不再拖下去了。对我处如何向组织交代，对你讲也可早一点打消这个念头。你平时也是明白人，希望思想不要太狭窄，我也没有什么值得爱的地方，你既然爱我就多为我想想。老实讲勉强结合在一起，对我是一生的包袱，其他同志将把我看成是怎样一个人！
       现在也不是说我们不可以在一起了，有空我还是愿意找你的并保持通信。当然次数不可能像过去那样频繁；过多，对你我都无好处。
       现在我也不想谈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一切不能归罪于我。我恨自己不慎重地把爱给了你，而今天又使你痛苦，使自己受刺激。你愿意用什么办法来解决由你决定好了，吵翻了脸大家不好看相，对你也不会带来什么好处。过去的事对你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损失，要谈损失倒是双方面的。假使说我负主要责任的话，你也不能一点没有，希望你打消这个念头，时间长了慢慢会消失的。唉，想想来真是痛心疾首，不可想象。
       希望你今后仍好好工作，实现自己的抱负，珍惜自己光明的前途，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明天我仍想来看你，我估计没有车子让你走，我要带给你我一直留着的一点东西。祝
       好！
       米
       （1962）2.6晚深夜
       早上直奔服务大楼，不见你在门口等我，我请服务员三次唤你，仍不见你下楼。你真的走了吗？我想你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去贵安的火车的，难道你避而不见？我难受极了，那么我留着的一斤糖、花生、肉、甘蔗，只得提回来。
       妈妈处你要妥善处理，对她老人家，我会仍像过去一样对待她的。望保重身体。
       米
       森：请理解我的心情，我的痛苦啊！
       （1962）2.7九时五十分
       资料提供者：徐成森，教授，现居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