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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相爱
作者:唐新运

《天涯》 2003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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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我把心爱的人带到这里,准备悄悄地相爱。我怕邻居会不识趣地突然敲门,也怕有不速之客猛地降临,更怕朋友会错过昨天忘了明天单单选择这天来看我……总之,我提心吊胆又忧心忡忡。于是,我把门前飘落的榆钱、柳絮、杨花、鸟粪、虫屎,全部从垃圾堆上扫了回来,均匀地点缀在墙后门前,造出一种几日未归的情景。然后,我让心爱的人进屋打开窗户,把门锁上,我再从窗户翻进去,关紧它,拉上窗帘,甜蜜紧张而又慌乱地与我的爱人相爱。
       人在屋里,心却在院里四处张望,时不时还得麻烦耳朵帮忙,我因此错过了心爱之人铄金化铁的声音。
       有脚步声若有若无地传来,近了近了,要驻足的样子,我的心就提起来,提起来,还要再提一下时,却发现脚步声又远去了。
       一片树叶被风吹落,不知是好事还是多情,将坠地时又反卷上来,砸在窗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响。罢了又紧贴在窗玻璃上往里张望,久久不愿离去,我们在屋里无处可逃,被透视无遗。
       一群孩子跑过我的屋,发现没人在家,就对我门前两块巴掌大的菜地进行侵略。屋里的我心中一步步地模拟显示他们的进程:自己舍不得吃的那几颗萝卜被连根拔起,他们用衣袖或是前襟擦掉泥土,放在嘴里大嚼,尔后嫌辣又扔到地里,还把嘴里的碎沫吐出来。他们手中一定还有馍,嘴里嫌淡,现在正在拔几茎韭菜,临走时顺手牵羊般地把那几株香菜带走。我小巧而精致的菜地,我花了大量时间精力来布置得如此美妙的菜地眼睁睁地看你受辱,我却无法反击。我恨自己,我……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墙跟被老鼠打了一个洞,我竟然一直都未发现。老鼠两口子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由此入室。看它们黑亮眼中的神情,除了惊奇,更多的竟是气愤,让我开始疑惑这到底是谁的家。男鼠和他那身怀六甲的老婆,望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不穿外套的家伙,除了为啥不怕冷不得其解之外还有不是已经过了季节了吗的疑惑。我呀,真后悔没能生成一只老鼠,为相爱这样的事偷偷摸摸真是不划算。
       鱼缸里的那几条鱼,刚进屋时受到惊吓,不停地游动。现在已适应,隔着玻璃缸壁也在看我们,玻璃缸壁显然只能阻隔身体,却无法遮挡眼光。要知道,鱼眼是因为大,眼眶盛不下才突出来,比人看得范围大不说,还有放大作用。别说是我们的身体,就是身上的每一滴汗、汗毛、毛孔,肌肉的每一下轻微的跳动,它们都看得一清二楚。我看它们时,它们都在看我;它们向我吹泡泡,我赶紧低下头。
       不知是谁放出风,说有两个人在这里相爱。放出的风和天上的风是亲戚,于是外面的风叫着喊着,推着挤着,趴在窗上往里瞧,还打起架来,嫌前面的风看得上瘾了不愿离开,后面的风是毛头小子,还没看见过这相爱的场景,因此不高兴了。风一定是得了道,于是无数的小虫子也升了天般沾光,全都贴在窗上,用口径不一的多种复眼看我们,乐得一个劲地拍打双翅。天空虽然很忙,却也不愿错过,抽空下了一道令,让雨代替前往,雨为了讨好其主,拖家带口,呼朋引伴,全都贴在窗口上,这么多的眼睛,这么多的眼光,据说眼光可以杀人,那么穿过窗,撕裂窗帘更是无足挂齿。
       前面的那老鼠两口子竟然不跟我商量,就卖起了门票。我看见着黑色外套的蚂蚁,一只顶盔贯甲的虫子,一只长了许多脚的陆地战车,一只正上幼儿园的蛤蟆,一只舞单刀的螳螂,一只穿了七彩嫁衣的瓢虫……一个个鱼贯而入,站立于当地,定定看着我们。墙角结网的蜘蛛,背负着一身子女,仍是向上织了一大截,以便看得更仔细,更清晰……
       这许多的眼睛,上下左右地交错,结成了严严实实的立体之网,我们的相爱,在这场景下,被伤害得遍体鳞伤,践踏得百孔千疮。
       唐新运,教师,现居新疆奇台县。已发表散文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