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各就各位（外四首）
作者：唐 欣
《天涯》 2001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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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饭加咸菜，这是早晨
女儿扎起了小辫 这说明
她已是二年级的小学生
尖嗓门的小姑娘当了班长
爱捣乱的男孩被调到最后一排
厕所里 所有的人都已各就各位
住地下室的流浪汉
居然生了五个儿子
在喽啰眼中 瘪三
居然也是伟人
解开内衣 居然
没有秘密
穿西装的胖子精通辩证法
大骨节的妇女经营杂货铺
卷发的小伙来自乌鲁木齐
他烤的羊肉正好合适
修道院里不准性交
风景区里不宜打牌
最好的旅行家
是法国人儒勒·凡尔纳
而希特勒会画画
爱因斯坦能拉小提琴
林彪爱吃炒豆子
而剥洋葱的人是巴特教授
胡说的人是唐欣讲师
睡觉的人是正科级大专生
康德保证 大自然
决不会劳而无功
上帝可以放心
那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西部
围着火 哈着气 眉毛粗重
凡高笔下吃土豆的人
你们好 我的老乡
还有这些嘴唇干裂的牲口
我在哪个老乞丐眼中
见过类似的目光
犯罪嫌疑人 做好事嫌疑人
反正我也分不清
就像满街都是牵叭儿狗的女士
却没有契诃夫认识的那一个
梦游的我遇见一群潜水员
其实她们却是清洁工
电视上的各国领袖
其实都是不错的表演艺术家
哄我吧 就像我曾哄你
我只能说 在夜里
她眼睛半闭 她披头散发
她浑身芳香
如果你是走投无路的农民
只能说听之任之
如果你没有合适的镣铐
内体的饥饿就这么狂暴
我对西部不抱幻想
大概因为我就住在西部
我知道 天上掉下来的
不是馅饼 是冰雹
灿烂的阳光 足以把人灼伤
要是你认识吉普赛女人
让她给我看看手相
要是你能找到蒙古大夫
让他在我的后背猛击一掌
我不知道哪儿能买上骆驼
但我肯定会丢掉我的骆驼
而天上的老太婆会说
哭吧 哭吧 哭过你会好受些
诗人
通常总是这样的
酒足饭饱(他们的胃口不错)
甚至也吃完了水果 剔完牙
然后 他们要求来点诗歌
好嘛 终于轮到我了
那我就念呗 反正我嗓子不坏
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发表
可在夜里 几个凶狠的青年
把我逼到墙角 我只承认
我是个穷教书的 要是他们知道
我还诌过几首歪诗 多半会赏我
两个耳光 加上一顿拳脚
的确我不曾给这世界添点什么
但也没本事把它弄得更乱
有时在旧书摊邂逅我的大作
敬赠某某 谁想到它跑到这儿
跟众多大人物
成了便宜货 同样享受这种
风吹日晒待遇的 还有什么
围棋 编织 巴尔扎克
随它吧 就连我自己的命运
都不知道 由谁摆布
就当我曾有过一群儿子 都已失散
是去住别墅 还是沿街乞讨
我概不负责 其实我是无可奈何
爱情鸡尾酒
这个女人有海水的味道
她的身世该多么沧桑
她娇笑着 我是妖精
而我不是孙猴 我怎能抗拒
大师调制的鸡尾酒 也不过如此
先是冰雪 接着是风暴
最后是熊熊烈火 可在她的内部
我怎么还是有点寂寞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我的肉体就是我的心
如果日历上已是春天
我就在梦里去了一趟青岛
现在 回头是岸 万家灯火
可是顺流直下 必是天堂
像赌徒的激情 危险而磅礴
像悲伤的海军 我一意孤行
唐欣，现居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