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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皇权与相权
作者:魏得胜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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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穆先生在《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否认中国传统政治为专制政体,一个最基本的理由就是皇权与相权的关系。他说“皇帝是国家的惟一领袖,而实际政权则不在皇室而在政府。皇帝是国家的元首,象征此国家之统一;宰相是政府的领袖,负政治上一切实际的责任”(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3页。凡引自该书的内容,以下仅注明页码)。
       为说明政府总理(宰相)的权限大于皇帝,钱穆将汉代皇帝和宰相各自管辖的机关进行了一番对比,说皇帝只有一个实际的行政机构——秘书处(尚书处),“而宰相府下就有13个机关”(5页)。意思是,汉代国家元首没有政府总理权大,这样的政体难道还叫专制吗?这就是钱穆先生引导给我们的一个偷梁换柱式的政治逻辑:只要元首与政府总理形式上分了权,那么“国家的……实际政权则不在皇室而在政府”,因而“代表政府的宰相负政治上一切实际的责任”。则皇帝为国家元首,只是“国家统一”的象征。这感觉怎么都不像说咱们的汉代,而更像是在说君主立宪制的英国、日本等现代民主国家。
       看一个政体是不是专制,不能凭表象去分析,要看实质。比如我们说汉代的政府总理,他是拥有比元首多得多的机关,问题是,他这个总理是谁的?以英、日等现代君主立宪制国家为坐标,他们的首相即政府总理,是民选的。则他们的权力来自人民,所办的事也必须考虑人民的感情因素。
       而汉朝政府总理的权力,不是来自人民,而是来自皇帝,他不是人民的总理,是皇室或皇帝一人的总理。这是一切专制政权的特点:权力来自一族一姓一党的传宗接代。皇权按照宗法制度进行血统承继,政府总理及内阁部长、地方官员的权力,无不来自皇帝的指派。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政府总理要有歪心思,是个野心家,同时他还必须有这个内外一致的权力系统的支持。以曹操为例,曹操本是政府总理,因为他实际掌握了国家的一切权力,他又有称霸的野心,所以,国家的大小事由他一人说了算,败落的汉室皇帝则仅仅是个摆设。诸葛亮是蜀汉帝国的政府总理,他虽然大权在握,因为他没有曹操那样的野心,扶不起的阿斗刘禅照样高高在上,行使专制国家元首说一不二的权力。
       封建时代,一切权力只在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看,连整个。国家都是皇帝私人腰包里的东西,更何况皇帝腰包里的那些权力呢?所以我们说,钱穆先生据此(皇帝只有一个机关,而宰相有13个机关)说“汉代的一切实际事权,在相府,不在皇室”是荒谬的。当然,他也自暴了上述的荒谬,如言汉朝“最高行政长官实在是丞相……丞相就是一个副官。是什么人的副官呢?他该就是皇帝的副官”(5页)。既然政府总理只是国家元首(皇帝)的一个副官,又何谈宰相为汉朝的最高行政长官呢?“在封建时代,贵族家庭最重要的事在祭祀。祭祀时最重要的事在宰杀牲牛。象征这一意义,当时替天子诸侯及一切贵族公卿管家的都称宰。到了秦汉统一,由封建转为郡县,古人称‘化家为国’,一切贵族家庭都倒下了,只有一个却变成了国家。于是他家里的家宰,也就变成了国家的政治领袖” (5-6页)。
       “化家为国”四个字总结得极是。一位爸爸,因为制度的变化,一夜之间突然成了全国级爸爸,那么儿子则是全国级儿子,夫人则是全国级夫人。同理,全国级爸爸的高级奴才——宰,是当然的全国级宰。这样的宰(政府总理),级别再高,再有全国性,在国家元首面前,也还是一条没有实际意义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