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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漫话“吃了也不嘴软”
作者:刘恩启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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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时兴的“饭局”之风,已呈“繁花著锦,烈火烹油”之势。出入饭局者,固然有三五知已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雅集、兴会;但不讳地说,相当一部分饭局与“说事”有关。所说之“事”,概而言之,不外一为“来事”(即请吃者为办成某事而有求于吃请者),二为“息事”(即请吃者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借重于吃请者)。不论酒席宴上“哥儿们”如何出手大方,“情意深重”,气氛烘托得如何热闹喧腾,兴高采烈,说白了请吃者看中的无非是吃请者的权力、能力、影响力,“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要算是一条铁则、定律。且看那些视饭局为“赏心乐事”的吃请者,请柬应接不暇,催请手机响个不停,兴冲冲从这个饭局奔到那个饭局,喜滋滋乐此不疲,殊不知这一个个饭局说不定正如钓龟之饵,捕雀之肉,通往地狱之门。
       纵览古今,如何对待饭局,吃还是不吃,吃了是不是一定嘴软,都是一大问题。真正清正廉明、头脑清醒的有识之士,对之深恶痛绝,规避远离犹恐不及。曾记上世纪90年代,原卫生部老部长崔月犁在一次生物保健产品鉴定会上,发觉此会不过是三厂家“拉大旗作虎皮”,借以吹捧做广告,在会场上动了情的老部长当即表示:“产品到底好不好,还要看”,“这顿饭不能吃,先告辞了!”毅然离席退场。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副检察长、优秀共产党员方工,多年来每天从家到单位“两点成一线”,对什么“饭局”宴请一概“拒腐蚀、永不沾”,执法办案刚正无私,宴请者屡经碰壁之后,只好识相作罢。崔月犁老部长与方工检察官对饭局能坚辞峻拒,表现了共产党人、党政领导与司法人员的坚强党性、职业道德和铁的纪律,也是对应饭局的上上之策。
       然而,据实而论,人是社会动物,又是感情动物。在现实生活中,人际交往,礼尚往来,在所难免。除非是漂泊孤岛的鲁宾逊,一个人一辈子都将“饭局”拒之门外,怕是难以做到。倘若一时不慎偶涉此“说事”饭局,对“请吃”者所说之“事”怎么办?是否必定要“盛情难却”,“吃了人家的嘴软”?察古鉴今,天底下还真有吃了不仅不嘴软,反而“愈吃嘴愈硬”的吃客。姑略举几例,或可帮助当今受制于饭局的吃客们解脱困境。
       一位是北宋大文学家欧阳修。他同当时掌管中枢军政大权又是诗人的晏殊,既是上下级,又兼有师生之谊,关系非同一般。庆历年间,大宋正对西夏用兵,军务匆忙,身为“国防部长”的晏殊,却在大雪天歌舞筵宴,诗酒风流,笼络人心。应邀赴宴的欧阳修硬是不买账,即席赋诗《晏太尉西园贺雪歌》,说:“主人与国共休戚,不惟喜悦得丰登。须怜铁甲冷彻骨,四十余万屯边兵。”前两句看似颂扬雪兆丰年,晏殊与民同乐;后两句却教他勿忘四十万守卫在冰天雪地里的边防军,应当怜惜他们的艰辛。这无异。于在轻歌曼舞、浅酌低吟的欢乐氛围中,给兴头上的主人一盆凉水,惹得晏殊老大不高兴,二人的嫌隙至死未解(见《东都笔录》)。
       事有凑巧,此后晏殊官居宰相,为拉拢名士,又与史学家宋祁私交甚密,旦夕相聚,不料这宋祁也是个吃了不嘴软的。一年中秋夜,晏邀宋赴宴,“出妓乐,饮酒赋诗”,达旦才罢。可是第二天,晏即被罢相遭贬,身为翰林学士的宋祁奉命草拟罢相敕书,按说念及旧恩,该“笔下留情”吧,然而《西清诗话》说宋祁挥毫之际,昨夕余醉犹在,仍秉笔直书,指斥晏肆意敛财和借军事谋利。私交为私交,公事归公事,昨夜喝了你的酒,今天照样揭你的老底。交了欧阳修、宋祁这样的朋友晏殊只能认倒霉。
       不论欧阳修还是宋祁,都不是灶王爷,不是用一杯老酒、一块糖果就可以封住嘴的。依我看,惟其“吃了也不嘴软”,同样难能可贵。取这两种态度的人愈多,则“说事”之类“饭局”的衰落也就愈快。当然,此举较之严辞峻拒的“上智”,已是“发而止之”的“次智”,不可轻易一试。勿谓言之不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