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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凡从省城回到乡下的老家，看到了在乡下种地的父亲的一张账单——
       小麦收入：亩产400公斤，按每公斤1元计算，折成钱得400元。交售公粮：80公斤(80元)；农药费：30元；肥料费：45元(化肥30元，磷肥1S元)；种子费：15元；收种费：35元(包括机械所用柴油钱)；修路费：10元；建桥费：10元；建校费：15元；修河费：10元。总计支出250元。
       父亲告诉一凡说：“俺一亩小麦净赚150元，好些年都没有多少收入，不错了。”父亲显得十分满足，而一凡却想抱着父亲痛哭一场，因为他在父亲的账单下边的空白处，又补充了两点——
       小麦从种到收用时：8个月(240天)；150除以8，每月18．75元。多么可怜的父亲呀，整日里起早贪黑，每天赚回的只有0．625元。
       “哭啥?”一凡的父亲说，“俺这数字是实实在在的，比乡长统计的还实在呢!”接着，父亲就给一凡讲起了全乡的统计数字——
       张乡长当乡长时，俺乡人均年收入达到1800元。结果，乡长被提拔为县委宜传部长。但不久，因“形象工程”受到牵连，被“双规”了。
       王乡长上任时，一切从实际出发，对俺乡的各种统计数字进行了重新核实，结果，俺乡人均年收入降为1050元。在此基础上，第二年“翻一番”，让上级领导另眼相看，王乡长也就进了县政府的班子。但也没过多久，就因经济问题被“双开”了。
       贾乡长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据说，他在党政联席会上，带头批评过去“数字出官”的虚假作风。在他的倡导下，俺乡人均年收入降为915．05元，低于俺县的平均水平。由于任期内增幅最大，很快就得到了提拔重用，现任县委主管农业的副书记。
       刘乡长接任后，政绩平平。大家心里明白，只要贾书记在任上，刘乡长就不可能讲实事求是，不可能从实际出发，刘乡长也不可能把升上去的人均收入，再降下来……
       父亲还说：“有人说他们玩的是数字游戏，俺不懂，至于游戏规则，俺更不明白。俺只知道俺的账单上，一亩小麦净赚150元。”
       听了父亲的一席话，一凡的肚子里像喝进了一盆洗脚水，更想哭了，但他久久都没有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