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新悬念小说]致命游戏(上)
作者:辛保平

《今古传奇》 2007年 第06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官员、教授、行长——他们都死于非命;
       夕阳、清茶、飞鸽——这些无不是杀手!
       到底是谁在操纵着“致命游戏”,导演着一幕幕悲剧?才学、权力、爱情,好似一把双刃剑,你若滥用,必为其伤!
       第一章
       中埋伏高官丧命 接指令名探出山
       1
       早晨,吴又可刚刚走进办公室,一张接警记录已经放在他的桌上。报警单位一栏写着市燃气公司,报警人处写着“张政君”三个字。吴又可将这份接警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果然与昨天傍晚发生在本市的煤气管道爆炸案有关。
       吴又可现年45岁,是东安市公安局名探,现任市局刑警队副队长兼重案一组组长。昨天傍晚,阜石路大城海鲜城前发生了一起煤气管道爆炸事件,由爆炸所造成的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情况目前尚不清楚。
       吴又可心里隐隐有些激动,第六感告诉他,这可能是一件大案。吴又可一向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事实上,从警二十多年来,他的灵敏直觉帮助他破了不少大案要案。
       吴又可驾驶的猎豹吉普平稳地驶向位于东安市北郊20多公里的市燃气公司。助手高国宝和陈玉儿随行。
       张政君是市燃气公司的总工程师。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瘦瘦高高。陈玉儿想,这人年纪轻轻,就能做到这样一个大公司的总工程师,肯定不简单。
       张政君领着三人来到位于四楼的总工程师办公室。屋子里很干净,宽大的办公桌上,茶杯、笔筒等东西摆得整整齐齐。见微知著,这是刑警的基本修养。吴又可断定张政君这个人心思一定异常缜密,办事有条不紊。
       吴又可在沙发上刚一坐下就直奔主题,问:“昨晚是你报的警?”
       “是。我觉得阜石路煤气管道突然爆炸有些可疑,便跟公司赵总汇报了一下,赵总让我报了警。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张政君坐在吴又可斜对过的一张沙发上,表情平静。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件事情可疑呢?”吴又可问道。
       “阜石路的煤气管道是新换的,才用了不到半年,不应该这么快就坏了。”张政君说着站起身,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个塑料盒子,放到吴又可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张政君将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堆金属碎片,从中翻了翻,拣出一小块:“这是从昨天的爆炸现场拣出来的煤气管道碎片,你看这个地方,”他指着金属碎片的一个部分,“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这个部分太整齐了,倒像是人为切割的。”吴又可将那片金属碎片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对。这里大约是1/5个圆孔。我将它们复原了,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张政君又拿过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来放在吴又可等人跟前。张政君熟练地操作鼠标,不一会儿,一幅三维立体的煤气管道图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用鼠标指着屏幕上端一根粗大的管道对吴又可等人解释:“这是一级管道,全市一共有5根,每根管道的直径是2.4米,分别直接连接市燃气公司的五个储气站。”他又将鼠标往下移,指着一根稍细的管道:“这是二级管道,全市一共有28根,每根直径1米,与5根一级管道相连,全市的燃气都靠它们输送。在这些二级管道以下,还有数千根三级管道,三级管道上再连接无数根末端管线,通入千家万户。整个东安市数百万居民的燃气,就靠着这些管线保证。昨天在阜石路大城海鲜城前面爆炸的是一根二级管道,所以爆炸才会那么猛烈,威力才会那么大。”张政君点击鼠标,电脑屏幕上那根二级管道的中间就出现了一个小孔,“根据我们在现场发现的那块金属碎片的切痕计算,这个小孔的直径在0.8厘米左右。”张政君拿起碎片,“你们看,根据这块金属碎片上发现的切割遗痕,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将它恢复。你们如果愿意跟我来,可以看得更直观一点儿。”
       张政君领着吴又可他们来到靠东边的一间空屋子里。
       “我已经让人拿了一截一模一样的二级管道放在这里。”张政君指着屋子中间的一根约有半米长的镀锌铁管。他蹲下身,将铁管稍稍滚动了一下,铁管上现出一个小圆孔。“复原后,那个小圆孔的直径大概就是这么大。”张政君指给吴又可看,“为了抵御燃气输送时强大的压力,燃气管道的管道壁都比较厚,你们看这个管道壁,足有3.5厘米。这样的壁厚留下的金属切割遗迹,足以使我们判断对方是使用了什么样的工具。”
       “什么工具?”吴又可迫不及待地说。
       “钻孔机。一种专业的打孔工具。”张政君回答,“而且从孔径的大小看,对方显然是专业人士,因为0.8厘米的孔径,正好是二级管道煤气泄漏报警的临界点。”
       “临界点?”吴又可有些不明白。
       张政君接着解释道:“每个燃气公司,都有对输气管道压力变化的监视系统,这种系统都是自动运作的。当燃气泄漏,管道压力就会随之下降,下降到一定程度时,监视系统就会发觉,然后自动报警。这个孔如果再大个0.1厘米,所造成的燃气泄漏就足以被自动监视系统察觉。但昨天并没有燃气泄漏的警报,说明钻这个小孔的是专业人士,而且对市燃气公司各管线的压力情况十分熟悉。我怀疑……”
       张政君欲言又止。吴又可追问道:“你怀疑什么?”
       “其实我也是瞎想。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与我们燃气公司的工作人员有关,要不然,对方不可能对我们管线的情况如此熟悉。”张政君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还有一点。因为我们市所有的燃气都是从外面采购的,而且有一定困难,所以,我们一直都是采用的天然气、煤气、液化石油气多种燃气混合供气的办法。这三种气中,只有液化石油气的比重大于空气。昨天爆炸的13号管线,就是走的液化石油气,所以泄漏后才会沉积于煤气井,一经点燃,便产生如此巨大的爆炸威力。如果13号线走的是天然气或煤气的话,在阜石路那样繁华的大街上,早就被人发现了,因为这两种气体的比重比空气小,一经泄漏,就会飘浮在空气中,气味触鼻。如果不是我们公司的内部人员,是不会清楚哪根管线具体走哪种气的。”张政君慎重地说。
       吴又可点了点头,问张政君:“你能不能陪我们到昨天的爆炸现场看一看?”
       2
       吴又可、陈玉儿、高国宝三人坐着猎豹吉普走在前面,张政君开着自己的银色宝莱跟在后面,一起向阜石路的爆炸现场赶去。
       现场已经经过了清理,道路右边搁上了夜光帆布围栅,一些穿制服的工人正在紧张施工。由于马路被施工占掉了一半,过往的汽车堵了一长溜,一片嘈杂。
       一行人下车走到昨天爆炸的中心,张政君很遗憾地说:“你们看不到什么了。原来这里有一个坑,是被炸出来的,现在已基本填平了。我们不得不抓紧施工,这里原来是双层共用管网通道,上层是自来水管和电信光缆,下层才是我们的燃气管道。我们不赶快修好,自来水公司和电信公司也没法施工,影响太大了。”
       吴又可踏着松软的土地四周看了看,指着中间一个窨井似的黑洞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煤气井吗?”
       张政君道:“嗯。像这样的窨井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目的是方便维修。原来这口井有1.2米宽,0.8米深,煤气在这里沉积,加上四壁对爆炸时形成的冲击波阻挡而产生的压力,就好像是一个大型炸药包,所以才把埋在下层的煤气管道都炸碎了。”
       “玉儿,你打电话问一下急救中心,昨天这个爆炸造成了多少人员伤亡?将名单拿过来。”吴又可吩咐陈玉儿。
       不一会儿,情况查明了:“死了一个,有十多个人受伤,其中三个人重伤。当时正是下班的点儿,马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较多。伤亡人员的详细情况,他们晚点儿会发到我的电子邮箱。咱们回去就能看见了。”
       “真是万幸。这么大的爆炸只死了一个人。”吴又可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可多亏了那个死者。”张政君接过话道,“我听他们说,昨天这里爆炸的时候,有一辆别克轿车正停在这个窨井盖上,把爆炸的力量挡了一下,否则,凭着这个爆炸所形成的冲击波,加上管道碎片,死伤的人可能更多。”
       “嗯。”陈玉儿接着道,“急救中心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当时爆炸的气浪很大,将别克都抛了起来,正好砸在一辆路过的出租车上,司机和两名乘客都被砸成了重伤。”
       吴又可若有所思,“你知道那辆别克现在在哪儿吗?”他问张政君。
       张政君摇摇头:“昨天事故之后就被交警拉走了。我来的时候是7点多钟,离爆炸发生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当时就没见到那辆别克。”
       吴又可转身吩咐陈玉儿:“你给阜石路交警支队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昨天爆炸现场的那辆别克现在哪里?让他们不要动。”
       “谢谢你了!”吴又可又由衷地对张政君表示感谢,“从你今天一上午分析情况、判断情况的情形来看,我觉得你比我更有资格当一个好的侦探。我说的是真心话,决非恭维。”
       他的真心话却让张政君闹了个大红脸,连称客气客气。
       “你忙吧,有事情我们再跟你联系。”吴又可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政君,“你有情况也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系。”
       “好好。”张政君连忙接过名片,小心地放进上衣兜里。
       3
       “我们到那边去看看这里有没有监控探头,看看有没有人看见过现场的情况。”张政君走后,吴又可对高国宝说。
       两人并肩走向大城海鲜城。这是东安市的三大海鲜城之一,装饰得富丽堂皇,但这时临街的玻璃均已被震碎,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吊灯也有几个震落了下来,满地碎玻璃渣子,翻倒地上的死鱼死虾扇贝,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大城海鲜城的员工们正忙着收拾。吴又可拿出证件,找到他们的大堂经理,说想了解情况。大堂经理转身叫过来了一个小伙子,介绍说是他们海鲜城的保安部长,让吴又可他们有话跟他谈。
       这小伙子说他姓郑,听吴又可问海鲜城门口有没有装过摄像头,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摇头说没有。“据我所知,旁边的招商银行和长远天地大厦倒是装有摄像头,但恐怕也只是对里不对外的。大街东边红绿灯那儿也有个,能照到外边大街上的情况,但到了我们大城海鲜城这块儿,街道往里面凹了一块,那个摄像头恐怕也照不到。”
       “你对这些事倒是一门清。”听到这里,高国宝笑道。
       郑部长轻轻笑笑:“我们经常要帮客人停车,对周围这些情况当然要比较熟悉。”
       “听说昨天死了一个人。他是开车来的,别克,车就停在你们这外面,应该是你们的客人吧?”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好吧。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们联系。”吴又可又给了郑部长一张名片,“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郑部长连忙点头答应。
       随后,吴又可他们又拜访了旁边的长远天地大厦和招商银行,以及其他几处紧邻的物业,都没有什么发现。与郑部长所言相同,这些物业都装有摄像头,但都只对准大楼内部,没有一个摄像头是对准大楼外部的。东边街口上那个装在红绿灯架上方的摄像机运转正常,但到阜石路交警支队调来录像观看,角度果然被挡住了,看不到大城海鲜城前的爆炸现场。
       4
       “我们只好从现场那辆别克着手,来找找线索了。”从阜石路交警支队出来,吴又可显得有些疲劳。“阜石路交警支队是说那辆别克放在西翠路停车场吗?”
       “是。他们说那辆别克已经彻底报废了,没什么好看的。”陈玉儿说。
       到了西翠路停车场,吴又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辆黑色的别克。车已经变了形,看上去像一堆扭曲的废铁,四个轮子炸飞了三个,剩下一个摇摇晃晃。
       吴又可趴到地上一看,知道冲击的重心在右前轮往左三分之一处,大略相当于副驾驶乘客放左腿的那个位置。估计当时就是这个部位位于管道窨井的井盖上方,所以才会被弹起的井盖撞击得这么狠,而且从这种情况看起来,由于受力点的原因,当时这辆沉重的别克,应该是向左后翻着跟头被抛出去的。在这种情况下,别克车里的人确实没有幸存的道理。
       吴又可蹲在别克的车窗前看了看,里面都已经被烧焦了。他让高国宝帮忙,费了好大劲才撬开副驾驶座前已经变形的小储物柜,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受热气烘烤,已经皱皱巴巴了,不过上面的影像勉强还算看得清楚,是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
       吴又可将照片递给陈玉儿:“这个男的大概就是死掉的陈副局长,那个,是他的女儿吧。”他们已经查清,死者是市国土资源局的二把手副局长陈成。
       “他女儿还挺漂亮的。”陈玉儿看着照片说,“听说这位陈副局长是负责国有土地转让的,全市的房地产开发都要找他批地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惹来了杀身之祸?”
       “有可能。房地产市场太乱了。”正说着,吴又可的手机响了。
       吴又可拿起电话,听了一下,连忙说道:“好好,我马上就到。”
       “谁呀?”陈玉儿和高国宝几乎同时好奇地问。
       “李局。他说有急事。”吴又可对高国宝交代,“我把车给你留下来。一会儿你和玉儿到市国土资源局跑一趟,调查一下陈成的情况。我如果赶不过去,就在局里等你们。”
       结果吴又可一直在局里等到快下午四点了,高国宝和陈玉儿才回来。
       “够能磨蹭的呀。”吴又可语气中略显不满。
       “不是。我将国土资源局上上下下凡是能找到的人都谈了一遍。”高国宝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
       陈玉儿也过来了:“我还到陈成老婆家里,把他老婆也调查了一下。”
       高国宝说:“我们在调查中发现,陈成和他老婆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他老婆对他的死表现得相当冷淡,不像是一般死了老公的样子。”
       “陈成老婆是干什么的?”
       “也是国土资源局的。出了这个事,局里就让他老婆在家里歇着了。”
       “他老婆挺漂亮,但听说相当厉害,经常当着同事的面训斥陈成,让陈成下不来台。陈成惹不起只好躲,为此常常夜不归宿。”陈玉儿补充道。
       高国宝又说:“隔着他老婆住的地方不远,陈成还有一套房子。不过,据邻居说,陈成平时一般就住在大城海鲜城。”
       “住在海鲜城?”吴又可显然对这个消息感到很惊讶。
       “陈成每天下了班就去大城海鲜城,在那里吃饭,在那里玩,晚上就睡在那里。大城海鲜城四楼有几间贵宾房,是专为喝醉了的客人休息准备的。”陈玉儿解释了一下。
       “这些事情国土资源局都知道吗?”
       “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国土资源局够腐败的呀。”吴又可很不满,“这陈成吃在海鲜城,住在海鲜城,得多少钱哪?光靠他的工资哪儿够?”
       “我和玉儿又顺便去了一趟大城海鲜城,大堂经理告诉我们,是一个叫金五的开发商负责给他埋单。”
       “原来一下午你们跑了这么多地方。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这个……”高国宝挠挠头皮,“应该说值得怀疑的对象太多了。一会儿我给你拉出个单子,你看看就知道了。”
       吴又可点点头:“话说回来,处在陈成这个位子上,不得罪人,不与人结仇也是不太可能的。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儿做起?”
       “先把值得怀疑的对象挨个儿查一遍吧。”高国宝说,“不过这一堆人,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
       “也只能这样了。”吴又可若有所思。
       高国宝转身走了没两步,又突然折回来:“对了,忘了说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想没想过,就算是有人将煤气管道钻了个眼,将煤气放出来,沉在那煤气井里,但他们是怎样点燃这煤气的?”
       “是液化石油气。”陈玉儿纠正道。
       “对。是液化石油气。”高国宝说,“根据那天现场爆炸的威力,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去点燃那液化石油气,都难免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吴又可皱着眉头说。
       “他们可以从高空扔烟头。”陈玉儿说,“从旁边的楼上把烟头扔下来,就可以将泄漏出来的液化石油气点燃了。”
       “从楼上往下扔烟头,矮了,把自己炸着了;高了,烟头那么轻的东西,根本扔不准。再说,当时陈成的别克还压在上面呢。”
       “从远处用枪击引燃也是一种办法。”吴又可说,但马上又自言自语道,“那可得用一支大枪,得有足够射程,而且要有适当角度。在东安,要搞到这样一支枪可不容易。”他当然知道东安警方对枪支管理的严密程度。
       “也许罪犯是外来的?”陈玉儿猜测道。
       “这也有可能。”吴又可点点头,“看来我们有必要到现场去看一看。如果是枪击引燃的话,枪击的痕迹是不容易消失的。如果是打在井盖上……”吴又可忽然一惊,“上午咱们到现场,你们谁看见那个窨井的井盖了?”
       高国宝和陈玉儿都摇头。
       “一定要把这个井盖找出来,罪犯要把井盖撬开来,就要使用工具,说不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我给你看个东西。你跟我来。”高国宝突然想起什么了,转身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他打开电脑,扭过脸来,仰着脖子对吴又可说:“那天我闲着没事在网上溜达,偶然来到一个叫‘猫嘘’的网站,发现上面形形色色的讨论组中,竟然有一个杀人讨论组。”他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在一个网页上输入用户名、密码。过了一会儿,屏幕一闪,网页打开了。“就是这个。我只是个初级用户,所以只能到这个界面,再高级的密室讨论,我就进不去了。”
       吴又可俯下身子,看见在“爱吃胡萝卜的狐狸”的网名下,有一个用户级别的标志:帮闲。
       “你才混了个帮闲?”
       “是。我因为刚加入,所以只能当个帮闲。”
       “帮闲往上,还有些什么级别?”
       “不知道。
       “嗬,还挺复杂!你想让我们看什么?”
       “就是这个东西。咿,怎么没有了?奇怪!”高国宝开始时使劲地拉动着网页,稍后猛想起,“别急。这个网页我有存档。我因为觉得这个东西很有意思,所以就将它拷贝下来了。”
       吴又可示意高国宝起身。他在高国宝的座位上坐下来,将那份文档仔细阅读了一遍。完了,非常严肃地问高国宝:“这份文件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是偶然看见的,觉得挺有意思,就保存下来了。今天说到这次爆炸的点火方式,我觉得这个也许是个思路,就想着给你看看。”
       “咱们到现场去。现在就走!”吴又可说着站起来,推开高国宝,大步流星往外走。陈玉儿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
       第二章
       巧计算借光点火 寻蛛丝看破玄机
       1
       他们赶到阜石路大城海鲜城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时值夏秋之交,太阳虽然已经没有了力气,但仍红艳艳地挂在天边,光线非常好。
       吴又可将猎豹吉普在马路上停下来,跳下车来,抻着脖子往高空看。他先站在北边的马路边,由北往南看完,又快步走到马路的对面,从南往北看。过了一会儿,他回到高国宝和陈玉儿身边,没头没脑地说:“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了。”
       “是吧。”高国宝答了一句。
       “但是那里还少点儿东西。”吴又可往西边某个位置指了一下。
       “也许被人搬走了。”
       “查一下,那个点,肯定会有目击证人。”
       “好,我马上去查。”
       两个人打哑谜似的说了几句,高国宝匆匆跑开去。吴又可不停地走来看去,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手上不停地比划着几何图形。一会儿,他停下来,又跑到路边招商银行,向门口正在值勤的两个保安打听着什么。陈玉儿真想拽住吴又可问一问,可是又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打扰他。
       一会儿高国宝跑回来,吁吁喘着气。
       “怎么样?”吴又可迫不及待地问。
       高国宝使劲点了点头。
       “那边那个糖果店老板说,发生爆炸的那天下午,确实看见有一辆刷着白色交通局标志的小卡车停在门口,车里下来两个人,将一架交通弯道镜架在路边上。当时他还奇怪,这个地方又没有弯道,为什么要放弯道镜。但他不知道这面镜子是什么时候被搬走的。”
       “哦。是这样。那两个人什么样?”
       “糖果店老板说他当时没有特别注意。是两个男人,一个挺高的,大概一米八几,留着长发,另一个比他要矮一些,两个人都戴着眼镜,穿着白色中间带黄色荧光反光条的工作服。糖果店老板能提供的就这些。因为当时他站在店里,隔着柜台看得不是很清楚。”
       “这条街是条主要街道,一定还会有别的目击证人的,抽时间再好好找找。打电话叫技术科的同志过来给疑犯画像,让糖果店老板配合。”
       “好。”
       “你来看。”等高国宝给局里打完电话,吴又可带着他走到马路的南边。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现在是6:32分,那天发生爆炸的时间是在6:35分左右,你看那面钟。”
       顺着吴又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高国宝才发现银行的塔楼拱顶上嵌着一面石英报时钟,指针正指向6:35。仔细看,就会发现这钟已停摆,大概是被那天发生的爆炸震坏了。
       “你等等再看。”说着,吴又可掐着腕上的表等着。不明就里的的陈玉儿急得直搓手。
       “现在是6:33分24秒,你们看。”
       顺着吴又可手指的方向,高国宝和陈玉儿同时看过去。陈玉儿一脸莫名其妙,高国宝却叫了起来:“对对,就是这样。”
       “果然如此!”吴又可兴奋得拍了一下巴掌,才发现旁边不知所措的陈玉儿,指点道:“你看那道阳光,从偏西南的位置斜射过来,照在马路北边财富中心第28层的那面窗户上,再经那面窗户反射,落到马路南边汇丰银行17层的那面玻璃窗户上,又反射到马路北边天时利马拍卖行第6层的那面玻璃窗户上,再经反射,落在这个位置。”他紧着往前走了十多米,用脚尖在马路南边人行道的某个位置使劲划拉了几下。
       “当时那面弯道镜就应该放在这个位置。”他举起手来比了比高度,“太阳光束再经弯道镜的折射,就正好落在那个管道窨井的位置。弯道镜具有聚光的作用,将光的热量聚合起来,集中于一点,就是一个点火器,由于液化石油气预先已经在管道窨井淤积,于是发生了爆炸。这样一来,足以保证爆炸引发者的人身安全。
       陈玉儿喃喃地道:“可是为什么昨天的爆炸是6:35分左右,今天这个光线过来却是6:33分多呢,时间对不上呀?”
       “现在是八月底,阳光一天比一天往西南偏移,日光一天比一天短,差个一两分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吴又可对高国宝说:“小高,走,咱们到这几个单位去问一问,那些窗户都是谁打开的,或许是个线索。”
       他们首先向位于路北的财富中心走去。吴又可边走边问高国宝:“小高,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上面来的?”
       高国宝说:“下午我和玉儿到大城海鲜城找线索,他们门口负责迎宾的一个女孩子告诉我,那天发生爆炸前,她的一个当时负责在门口迎宾的同事,曾看见一道白光从西南方向穿过来,白光一闪之后,爆炸就发生了。后来在回局里的路上,我就想起了我在网上看见的那篇帖子,只不过我觉得这个事情太玄乎了,所以一开始没敢跟你说。”
       吴又可笑了笑,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这回遇到的,可就真是高智商犯罪了。你想,要将这一系列的阳光折射的路径计算清楚,每扇窗户打开的角度还要恰到好处,不但要是个数学天才,而且必须懂天文、晓地理,通晓天时变化,而且这个人必须要很细心。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
       见吴又可忧心忡忡的样子,高国宝不禁紧锁眉头。
       可几个单位都已经下班了,他们什么收获也没有。
       2
       第二天一早,高国宝就把初拟的嫌疑人名单交给了吴又可:“一共48个。重点嫌疑人8个,都列在最后面,用红笔画着。”
       “这么多?”吴又可一翻名单,眉头皱了起来,他叫来陈玉儿,“把名单给资料室,让他们将这名单上的48个人的年龄、籍贯、背景、社会关系等资料都查清楚,重点是这底下画红线的8个人。资料越详细越好。告诉他们,资料我最迟明天就要。我和小高现在出去。”
       吴又可和高国宝接着到财富中心、汇丰银行、天时利马拍卖行调查。天时利马拍卖行位于第6层的窗户玻璃位处走廊,不知是谁打开的,汇丰银行、财富中心两间开窗的房间,一间是副总裁的办公室,一间是个档案室。档案室那扇窗户开着根本没有人意识到,所以一直没关。经与那位副总裁联系,说当天早晨他接到一个紧急电话,总部让他赶到广州开一个重要会议,结果当他乘飞机赶到广州,那边的人却告诉他根本没有这么个会议,打电话问总部,总部也说未曾给他下过通知。
       “当初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跟他们确认,他们都是说确有其事的,现在他们转脸又不认账了。”这位副总裁说着,语气显得十分气愤。他现在正在广州顺便办点儿事,明天下午回东安。
       吴又可与高国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这十有八九是有人利用应用软件潜入了电话公司,然后利用电话转接设备玩了个鬼把戏。
       另一点是,两家公司都有员工反映当天下午曾看见有人在大厦洗楼,他们猜想是洗楼工将窗户打开的。两家大楼雇的同是一家名叫洁新的大厦保洁公司。两家大楼的物业反映,当天确实是有洁新的员工过来替他们做了大楼保洁。其实,他们定期保洁的时间还没有到,事先洁新联络过他们,说因为人员安排方面的原因,给他们洗楼需要提前几天。物业的人还说,当天大楼的保洁并没有做完,昨天洁新的员工本来应该过来继续将工作做完,可昨天和今天都没有过来。
       吴又可和高国宝离开财富中心,直接开车来到洁新大厦保洁公司。
       洁新的刘老板是位伤残人士,见来的是两位警察,很热情。攀谈之下,吴又可和高国宝得知刘老板竟是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一等功臣,不由肃然起敬。
       吴又可将两人的来意客客气气地告诉了刘老板,刘老板马上翻了一遍头三天的出勤记录,对吴又可说:“我们与财富中心和汇丰银行的保洁合同是一年替他们清洗大楼四次,平均每三个月一次,上次清洗是6月份,下一次清洗应该是9月份。这几天我们没有派人到他们那里进行保洁。”
       “你肯定吗?”高国宝说,“你们会不会提前派人去了,今天是8月29日,离9月份也没两天了。”
       “不会的。我们这里派人出去都会有记录。我们公司管理是很严格的。”
       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有人假冒洁新大厦保洁公司的名义给财富中心和汇丰银行洗楼,借机将两扇准备当作反射板的玻璃窗按照事先计算好的角度打开了。他们还事先打电话,将汇丰的那位副总裁诓到广州去出差,以免这位副总裁将窗户关上。如果财富中心的那扇窗户不正好是档案室的话,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将那个办公室的人诓出去的。
       3
       线索一个一个地中断,吴又可和高国宝的心情有些沉重。
       “小高……”吴又可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沉默了一阵,他望着正在开车的高国宝,“你能不能把那个什么猫嘘网站上杀人讨论小组的会员都查一查,看一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我试一试吧,不行的话,还可以请咱们局里的网络科帮帮忙。不过,网站不在东安,查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
       “嗯。先试试吧。”吴又可道,“我再叫技术科和刑事实验室的同志到财富中心、汇丰银行、天时利马都去查一查。那些家伙既然在那里洗过楼,说不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他们刚回到局里,陈玉儿就给了他们一个好消息。
       “刚才市燃气公司的张工打来电话,说曾经有人向他们那里的一个工程人员详细打听过市政燃气管线的分布情况。张工已经让他们公司的保安人员把那位工程人员控制起来了。他让我转告你,回来最好马上过去一下。”
       猎豹吉普再次向位于北郊的市燃气公司驶去。
       那位工程人员叫李长才。他竟然对向他打听燃气管线的人的情况也不是太清楚。“这个人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我们在一起吃过一次饭。他说有点儿事想找我帮忙,我那个朋友就带他过来了。”
       “他找你帮什么忙?”
       “他说他有个亲戚从外地来东安做点儿小生意,在郊区租了间房子,但是不通煤气,想让我给他办个罐装煤气的户口本子。我说我办不了,这是液化气站的事。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李长才接着道,“关于市区管道燃气线的事情,他也不是向我直接打听的。他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随便扯着闲话,我就告诉他了。现在回想起来,他是在套我的话呢。当时我也想,这些情况并非是保密内容,其实市政规划局的市政规划图纸上就有全市燃气管道的走线情况。”李长才的话里有些后悔,又有些害怕,同时还带着点儿辩解。
       “但是阜石路的燃气管线是新换的,市政规划图上并没有。”张政君略带不满地说。
       “是,是。”李长才显得一脸懊恼。
       “其实这个事情也怪不得你,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吴又可对李长才加以安慰。
       “是,是。一听到你们在调查这个事情,我马上就找到了张工。我至少也算是个坦白从宽吧!”李长才开了一句玩笑,但笑容却显得勉强。
       “谈不上谈不上。这个事情你并没有过错。”吴又可再次安慰,“你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吗?”
       “每次都听我那个朋友叫他大驹。”
       “他长什么模样?”
       “这个……”李长才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摇摇头,“想不起来。好像也就是个一般人,没有什么特征。”
       “一点儿特征也没有吗?比如头发是长是短?染过没染过?是否戴眼镜?戴的是什么样子的眼镜?脸上身上有没有疤痕、文身或别的什么特征?眼睛、鼻子长得有没有些与众不同的特色,还有穿着打扮,谈吐什么的,你再好好想想。”吴又可巴巴地望着李长才,那意思恨不得钻到对方脑子里,帮他回想。
       李长才皱着眉头又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结果仍旧是摇了摇头:“就是个一般人,没什么特色。就是有一点儿,好像牙齿比较黄,抽烟抽得比较厉害。”
       这种特征说了等于没说。吴又可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算了吧,说说你那位朋友吧。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朋友叫丁佑青,是都市浪潮广告公司的美术编辑。”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大概在家里吧。他们单位不坐班,他除了出来吃吃喝喝,就是在家里写写画画。”
       “麻烦你现在带我们去找一下他吧,行不行?”
       “行。”李长才显得有些犹豫,看了看张政君,“可是我那边还有些活儿没干完。”
       “不要紧。我给你们部长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让你出去办事儿去了。”张政君说道。
       “那咱们走吧。”
       “这个事会不会有危险?”李长才一边跟着吴又可往外走,一边有些紧张地问。
       “不要紧。到了那里,我们进去就行了。你呆在外面,不会有危险的。”话是这么说,吴又可想了想,也觉得这事可能会有些危险,就悄悄将高国宝拉到一边叮嘱说:“你给局里打个电话,让他们等咱们电话,万一有情况,到现场增援增援。”
       “好。”高国宝稍稍落到后面,拿出手机给局里打电话。
       
       4
       西七里庄16幢1402室,丁佑青就住在那里。
       “玉儿,你和小李就等在楼下,我和小高先上去看看。”吴国宝吩咐道。
       中午时分,太阳懒洋洋挂在半天上,大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位老太婆牵着只癞皮狗,坐在院子里一棵柳树下休息。
       电梯到了14层,吴又可和高国宝掏出手枪,轻轻推弹上膛。
       楼道里很黑,头顶有声控灯,但他们不敢出声,担心被丁佑青发觉。吴又可拿出警用微型手电,门牌上标着1402的那个房间镶着防盗门。
       “小高,你去叫李长才上来。”吴又可想让李长才以朋友的身份赚开丁佑青的防盗门,但马上就发现不必了,因为他用手一摸,发现防盗门没锁。
       吴又可一脚将1402室的门踹开,冲了进去。
       丁佑青的屋子只是个一居室,大概40平方米,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一目了然,用不了几秒就看完了。屋子里乱七八糟,空无一人。
       “喂,你们俩干吗呢,鬼鬼祟祟的?”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过来,随着这声大叫,楼道里的声控灯也跟着亮了起来。只见旁边1401室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个老头儿站在防盗门背后,看上去手里好像还拎着把菜刀,也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响声。
       “大爷,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你知道这个屋子的主人到哪儿去了吗?”吴又可亮出了证件。
       “我还以为是贼呢。”1401室的老头儿走了出来,“上医院了。前后脚的工夫,到现在也不超过一个小时吧。好像是那男的突然得了什么急病,他女朋友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来,闹腾了半天呢。”
       “您知道他们上哪家医院去了吗?”
       “这我可不知道。这附近医院多了。”
       吴又可转身吩咐高国宝:“小高,打电话问一下120急救,刚才西七里庄16幢1402室那个名叫丁佑青的病人他们给送到哪个医院去了,快!”
       高国宝打完电话,对吴又可说:“送到803医院去了。”
       吴又可思忖片刻,说:“打电话回局里,让他们派两名特警队员去医院,要着便装,只配短枪就行。再让局里派人来保护现场,要技术科的同志过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5
       猎豹吉普风驰电掣,用不了五分钟就赶到了803医院。吴又可他们在总护士台亮过证件,很快就查到了丁佑青的病房号,是3号病区1517室。乘电梯上楼,一名女护士已经接到了总台的电话,站在电梯口等着带他们到丁佑青的病房。
       “病人情况怎么样?”吴又可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病房走去,一边问。
       女护士几乎要用小跑的速度才能跟上他:“不太好。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到底是什么病?”
       “怀疑是中毒。”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病房,丁佑青的主治大夫闻声而至。
       病床上躺着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六七岁,脸颊瘦削,鼻子高耸,长发披肩。
       吴又可皱着眉问旁边架着副大黑框眼镜的主治大夫:“已经确诊是中毒了吗?”
       “我们都觉得症状像中毒。”那位主治大夫答道,“但是查不出是什么毒和怎么中的毒,所以也就没办法最后下结论。”
       “你估计他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醒过来?”主治大夫苦笑,“能够保住命就算不错了。”
       “那你们就这样干看着?!这些情况他的家属都知道吗?他的女朋友呢?”吴又可刚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丁佑青身上,这时候才发现好像自打进了病房,就没看见过丁佑青的家人。他用目光四处寻找,“不是他女朋友把他送到医院来的吗?他女朋友人呢?”
       “哦,他女朋友刚才好像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忙忙走了,说很快就会回来。”护士回答。
       “这会儿还走?”高国宝显然有些不能理解。
       “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她说有急事,我们也不能拦着。”
       “他女朋友知道他有生命危险吗?”吴又可指指病床上的丁佑青。
       “大概不知道吧。我们只告诉她是中毒。”
       “没有告诉她毒性有多重?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吴又可早就有些不满了。
       “当时化验结果还没出来。”大夫辩解道。
       吴又可现在只有把希望放在丁佑青的女朋友身上了。“他女朋友什么时候走的?”他问护士。
       “就是刚才。你们进来之前不到20分钟。”
       “知道她上哪儿了吗?”吴又可神情非常焦急。
       “不知道。”护士摇摇头。
       “好了,那谢谢你们。如果他醒了,请马上通知我们。”吴又可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高国宝和陈玉儿跟了出来。
       “现在怎么办?”高国宝道。
       “我看现在事情有些麻烦。我担心等我们见到丁佑青的女朋友时,她已变成了一个死人或植物人。”
       “对方怎么会知道我们来找丁佑青?而且知道我们会找他的女朋友?”高国宝疑惑地道。
       “嗯。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吴又可应道,不过马上又摇摇头,“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放下,先找到丁佑青的女朋友要紧。你打电话问一下李长才,问他知不知道丁佑青女朋友的电话,还有其他一切资料。看来,这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三个人一边乘电梯下楼,高国宝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电话打通了,高国宝嗯嗯了几下,说了一句:“那我们就在东晟路亿万百货门口见,你乘出租车,费用由我们出。”就将电话挂掉了。
       “李长才说他也不知道丁佑青女朋友的电话和工作单位,但是他知道她的工作单位大致在哪儿,有一次他们出去吃饭,丁佑青曾经开车带着他去接过他女朋友一次,就在东晟路那儿。”高国宝说。
       刚上猎豹,吴又可好像想起什么,急忙吩咐:“不要让李长才乘出租车,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就近找一辆巡逻车将李长才送过去。看起来这回咱们真是碰到硬茬儿了,处处抢在咱们头里。”
       “好。”陈玉儿答应一声。高国宝启动了汽车。猎豹风驰电掣。
       吴又可他们的车子刚在亿万百货门口停下,就听见有人朝他们摁喇叭。一辆巡逻车停在离他们10多米远的地方。
       巡逻车里竟然坐着四五名警察,可见这件事使上面感到了压力。李长才从巡逻车里钻了出来,上了猎豹,引导高国宝将车又往前开了有四五百米,叫了一声:“好像就是这儿。”
       吴又可抬头一看,这是幢十几层的办公楼,外面大门上挂着块“菁华印刷厂”的白漆黑字大牌子,门里面的楼额上却嵌着“今儒大厦”四个字。
       一行人进了大厦,站在不大的厅里看驻楼单位的指示牌。李长才也不知道丁佑青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好在楼里杂志社只有三家,几个人决定一家一家地找。
       杂志社领导听说是警方找人,虽然心里惊疑,但都非常配合,将员工一个个叫出来让他们辨认。可一直到第三家杂志,叫做《东安青年周刊》,也没有找到丁佑青的女朋友。
       吴又可非常失望,盯着那个又黑又胖留着短髭的总编,一指会议室那些男男女女道:“你们的人都在这里了?”
       总编可能也没有把握,又将他的人马认真查看了一遍,说:“马丹呢?”
       有人回答:“在她屋里呢。她说有点儿头晕,想躺一会儿,所以我们才没叫她。”
       “去把她叫来。”短髭总编显得有些恼怒。
       吴又可忙说:“既然人不舒服,还是我们过去吧。”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个马丹是否就是丁佑青的女朋友。头晕?但愿不要再出什么事故!
       短髭总编亲自带路,来到了马丹的屋子里。屋子里摆着好几张桌子,进门靠左手有一盆很大的巴西木。隔着巴西木,吴又可看见有个不大的绒布面长沙发上蜷缩着一个长发的女孩子。
       吴又可的心脏不禁“嗵嗵嗵”狂跳了几下。他回头望着李长才,悄悄问道:“是她吗?”
       李长才走到前面,微微欠下身看了看,就冲吴又可点点头:“是她!”
       总编叫道:“马丹!马丹!!”同时伸手摇了摇马丹的手臂,可是对方毫无反应。
       “糟了!”吴又可一把推开总编,“喂,醒醒!醒醒!!”吴又可摇着马丹的身体,又在对方脸颊上快速拍了几下,仍旧毫无反应。他伸手在对方鼻子底下探了一下。还好,呼吸比较强劲。
       “她昏迷了,快打120!”吴又可急忙吩咐陈玉儿,一边站起身,问,“有谁知道她为什么头晕吗?你把刚才那个说她头晕的女孩子叫来。”
       “她有严重的低血糖。”那个叫扬眉的女孩子说。
       “她以前因为低血糖昏迷过吗?”吴又可问。
       “没有。”扬眉说,“以前她一犯头晕,就会赶紧吃点儿糖,然后休息会儿就好了。喏,就是那种酒心巧克力。她比较喜欢吃那种樱桃味的酒心巧克力。在她的桌子上总会放一包。”扬眉指了指屋子西北角靠窗摆放着的一张桌子。
       吴又可看见桌子上放着一袋包装精美的糖果,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正是一包樱桃味的酒心巧克力,上面还系着一根红绸子作为封口。巧克力的名字竟然叫做“天使不哭泣”。
       桌上还有一束鲜花,透明的塑料包装膜尚未解开。吴又可用手指轻轻捻了捻花瓣,发现花瓣很新鲜,显然这束花送来的时间不长。他仔细寻找,果然在一本杂志的下面找到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写着两行花体钢笔字:愿美丽的你青春永驻!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字很漂亮,但落款却龙飞凤舞不易辨认。
       “这花是什么时候送来的,谁送来的?”
       “是中午有人送来的,这花刚送来,她就进门了,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送花的是个穿黑西装的小伙子。”
       “你认识那个送花的人吗?”
       “不认识,以前没见过。”
       “哦。”吴又可转身问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总编,“这楼里应该有摄像头吧?”
       “有。每个楼层都有。”
       “小高,你到物业去一趟,让他们将今天中午12点到现在的录像带全部拿出来,争取把那个送花的小伙子找出来。”
       6
       这时候120的救护车也赶到了。趁着120随车大夫对马丹进行现场处置的工夫,吴又可和陈玉儿,还有李长才来到外面的走廊上。吴又可吩咐陈玉儿马上将从马丹处发现的那盒樱桃味酒心巧克力,还有那束鲜花送回局里化验,同时让她顺路捎上李长才。
       “在我们抓到凶手之前,我希望你能躲几天。我们会跟你们公司商量。”吴又可对李长才道。
       李长才听了他的话,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我会不会有危险?”
       “很难说。丁佑青和他女朋友的情况你都看见了。凶手好像准备将一切有关联者都赶尽杀绝。”
       “可是丁佑青和他女朋友……”
       吴又可打断了李长才的话,他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们现在虽然还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敢肯定,丁佑青和他女朋友同时变成这个样子,肯定和你说的那位叫大驹的人有关。”
       “这样说起来,我也会有生命危险啦?!”李长才神情茫然,好像是问吴又可,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不要害怕。”吴又可尽力安慰,“在事情了结之前,我们会一直保护你。你放心!”
       120的急救人员已经抬着昏迷不醒的马丹出屋进了电梯。在电梯里,随车女大夫指了指在马丹头顶上晃来晃去的葡萄糖瓶说:“没事了!她就是血糖低。因为血糖太低才导致了急性昏迷,我们已经给她吊上了葡萄糖。”
       现在马丹仰卧在担架上,吴又可可以看清她的全貌了。马丹穿着件浅草绿的短袖高领超薄型羊绒衫,下身穿着条水洗牛仔裤,脚上是双浅棕色的羊皮半高跟多孔凉皮鞋,整个人显得非常时尚。鼻子窄而高,脸形很好,虽然她此时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但仍看得出是个美人坯。
       “幸亏你们发现得比较及时,再晚点儿,后果就不好说了,这种状况极有可能导致病人的猝死。”女大夫说。
       “是吗?那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吴又可真的害怕眼前这个女孩子又像她的男朋友一样一睡不醒。
       “短则两三个小时,长则四五个小时。这要看她的体质,还要看她的毅力和生存的愿望,这个很难说。”
       吴又可不禁长吐了口气,脸上开始出现点儿笑模样。但还没等他完全高兴过来,女大夫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不过,我想她自己并不愿意醒过来。”
       吴又可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意思?”
       “这位女孩子是自杀!她本来就有严重的低血糖,又突然间吞服了大量的降糖药。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一种叫做苯乙双胍的降糖药。这是一种快速降糖药物,病人服用后,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发挥作用。根据我的经验判断,她至少服用了正常剂量五六倍的量,足以致命。如果不是自杀,怎么会吞服这么大的剂量?再说,低血糖病人的身边怎么会备有这么大剂量的降糖类药物?”女大夫说着,脸色怏怏,心怀怜惜地低头看着担架上的马丹,“我就不明白,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有什么事想不开,非要自杀?”
       “也许不是自杀,而是谋杀。”吴又可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女大夫说道。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女大夫诧异了。
       但吴又可已顾不上理她。这时电梯已经下到了第一层。马丹被众人簇拥着,抬上了急救车。
       “玉儿,你和李长才到局里后,马上将那盒酒心巧克力送到技术科,让他们化验一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种叫做苯乙双胍的快速降糖药物。结果出来后,马上打电话告诉我。我现在陪马丹上医院。”吴又可说着,也钻进了救护车。
       吴又可与急救站的领导商量,要求救护车开到803医院。
       在车上,吴又可又给高国宝打了个电话,让他送陈玉儿他们回局里后到803医院与自己会合。“别忘了拿上录像带。另外,尽快把嫌疑人的照片印出来,交给情报资料室,让他们将人找出来。”
       他放下电话,刚想趁空休息会儿,女大夫的一句话又引起了他的注意。“其实,就算她醒过来也不见得有用。”
       “嗯?!”吴又可马上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女大夫。
       “像这种由重度低血糖突然引发的昏迷,很可能伤害脑神经,使病人意识模糊,或丧失记忆,并且从我们以往接触的案例看,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一旦发生,就难以逆转。”
       吴又可突然间又如坠冰窖。
       第三章
       全鱼宴暗藏诡秘 副教授渐显真容
       1
       救护车刚到803医院,已经有两个穿便衣的特警队员站在那儿等着他们了,是吴又可打电话向局里要来的,加上一直守护着丁佑青的两个,现在一共有4个便衣特警在803医院。
       那两名一直奉命守护着丁佑青的便衣特警一见吴又可,就告诉他丁佑青已经在一个多小时前死了。现在马丹显得更加重要了。
       在警方的要求下,医院专门为马丹腾出了一间单人病房。4名便衣特警一起看着马丹。
       一切安顿妥当,这时,高国宝来了。
       高国宝递给吴又可一个文件夹:“这是你要的与国土资源局副局长陈成被害案有关的那些嫌疑人的资料。”
       吴又可打开文件夹一翻,只见厚厚一沓。他随意抽出几份看了看,发现都是有头有脸的房地产开发商。
       “这里只有41个人的资料,一共不是48位嫌疑人吗?”
       “剩下的他们还在继续找,再过几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人数实在太多,情报资料室的同志昨天一整夜都在找资料。”
       “唉,没办法,非常时期,大家只好都将就着点儿了。”吴又可笑笑,但是掩饰不住心里的内疚,稍停,又问高国宝:“那个送花人找到没有?”
       “已经将照片发到了各个派出所,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另外,技术科的检测报告也出来了。”高国宝将一份检测报告递给吴又可,“从马丹桌上发现的那袋酒心巧克力中,确实化验出了高浓度的苯乙双胍。这些苯乙双胍都经过提纯,药力强劲,而且在其中还发现了提纯后的血管扩张剂,能使药力更加迅速地作用于人体。技术科的同志怀疑嫌犯可能是先将这些酒心巧克力的酒心用注射器抽出,然后再利用注射器将经过提纯的苯乙双胍注入,之后再用酒精灯将巧克力上的针孔烧融,这样就可以不留痕迹。”
       吴又可心里寒意更重。
       2
       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已经过了急救站那位女大夫说的应该苏醒的最长时限一倍有余,马丹仍旧静静地睡在床上,一点儿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吴又可急坏了!
       那个送花人倒是很快找到了,是离今儒大厦不远,一家名叫“缘缘缘”的礼品花店的一名员工,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到东安不过20多天,刚在“缘缘缘”礼品花店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突然看到那么多警察上门堵自己,吓坏了。他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订花的人是谁,老板让他给谁送他就给谁送,其他的事一概不知。问那个花店的老板,她也说不知道订花的人是谁,送给马丹的花是在网上订的。另外,那包酒心巧克力也是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模样的人送到店里来的,让她与鲜花一起送给客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给情侣送花的人往往都会让他们附带送上一盒巧克力或别的些什么东西,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也没有特别注意。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马丹了,然而马丹却一直昏迷不醒,这岂能不令吴又可心焦如狂。
       经过血液透析治疗的马丹终于呻吟着慢慢睁开了眼睛。吴又可和高国宝目光一亮。这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3点多了,前后经过12个多小时,马丹才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昏迷,情况还不稳定,所以还得等几个小时才能问话。
       吴又可只好对高国宝说:“要不然咱们就在这长椅上睡会儿吧。我先跟李局打个电话,让他召集特警队,万一马丹醒过来,咱们可以立即行动。”
       吴又可给李局打完电话,才在长椅上躺下来。
       高国宝翻了个身,又听吴又可说:“小高,你说那位国土资源局的副局长陈成跟咱们市委书记到底啥关系?他为什么对陈成这个案件抓得这么紧呢?”
       “又是你那兄弟呀!”因为市委书记吴大可的名字与吴又可仅差一个字,大家经常这么开玩笑调侃吴又可,“怎么了,李局刚才跟你说啥了?”
       “没什么。他说下午市委吴书记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要咱们限期破案。李局说他压力很大。”
       “限期!多长期限?”
       “李局没说。就说希望咱们能够尽快破案。”
       “咱们快把老命都搭上了,他们说得轻巧!这件事要是那么容易的话,让他们来干好了。”高国宝很生气。
       “算了。赶紧睡吧。”吴又可说。
       高国宝年轻,很快就发出均匀的鼾声,吴又可却怎么都睡不着,在硬邦邦的椅子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好像跑马灯一样。过了很长时间,才蒙眬闭了会儿眼。
       一直到早晨七点多,马丹才第二次醒来。这回大概是彻底醒了。
       大夫又给马丹做了一遍检查,对吴又可他们说:“行了,你们现在可以跟她谈话了,但是时间不要太长,不要给她过大刺激。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情况还不是很稳定。”
       “马丹,”吴又可有些迫不及待,“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叫吴又可。”吴又可拿出自己的警官证给马丹看了看。
       “我这是在哪里?出什么事了吗?”
       “你昏过去了。这里是医院。”
       “是吗?”马丹低着头好像在回想,喃喃道,“我昨天在办公室吃了两颗巧克力,然后就感到头晕……我就昏过去了吗?”
       “是的。那巧克力里面有毒。”见马丹能说出这些话,吴又可很高兴,这证明她还能正常思考。
       “啊?”听到吴又可的话,马丹显然大吃了一惊,“什么毒?”
       “其实也不是什么毒,只是一种叫做苯乙双胍的快速降糖药物,你本来就有低血糖的毛病,吃了这种药,血糖变得更低,已经超出了你身体的承受能力,所以你就昏过去了。”
       “啊?”马丹喃喃自语道,“可是巧克力里面怎么会有降糖药呢?那巧克力我天天吃呀。”
       “我们猜想有人将你的巧克力调包了。”
       “是吗?”马丹觉得难以相信,“那是谁干的?”
       “我们不知道,正想问你呢。”
       “问我?”马丹神情茫然。
       “对。”吴又可停了一下,瞅着面前这个憔悴的女孩,“你知道你的男朋友丁佑青有位朋友,叫做大驹……”
       他的话提醒了马丹,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男朋友,情绪顿时变得难以自制:“对了,佑青呢,他现在在哪儿呢?”她想起了前天夜里男朋友昏迷不醒的情景,非常焦虑。
       “他没事。他好着呢。”吴又可不得不撒谎,心里却替这个小姑娘感到难受。
       “是吗?他已经醒了吗?他已经没事了吗?”
       “他早就醒了。昨天就醒了。”吴又可咬着牙继续撒谎。
       “是吗?”显然,马丹听到这个消息很兴奋,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可是她的身体太虚弱了,马上又倒回病床上,嘴里呼呼喘气,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他人呢?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马丹焦急地说,带着央求的口气。
       “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能去803医院呢?”吴又可不得不撒了一个更大的谎,但医生已经说过,这会儿这个姑娘不能再受刺激了。
       “这不是803医院吗?”马丹有些将信将疑。
       “不是。这是你们杂志社旁边的公民医院。因为你突然昏倒,急救站就把你就近送到这儿来了。”
       “哦。”马丹闭上了眼,她累了,想休息会儿。可是吴又可却等不起了。他已经足足等了一夜。
       “昨天你在医院里看护你的男朋友,听说是接了一个电话才赶到单位的,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看号码显示的是我的同事扬眉,但我后来问她,她却说不是她打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概对方又盗用了她同事的手机号码。”高国宝说。
       “对于网络高手来说,攻破电信部门的这些设备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吴又可疑惑了,继续问马丹:“就算号码一样,难道对方的声音也和你的同事一样吗?你们俩在一个办公室,你听不出来?”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就和扬眉的声音一模一样,也是那种尖尖的,带些沙哑的声音。”
       高国宝在旁边解释道:“其实这件事情一样简单,只要用台变声器就可以了,在很多音像公司都有这样的变声器。只要你事先提取到你所要模仿的对象的声音样本,就可以轻松地做出和你所要模仿的对象差不多的声音。”
       “是这样。”吴又可点点头,“当时这个电话说什么?为什么你那么急急忙忙地跑回单位?”吴又可继续问马丹。
       “她说我编的一篇稿子出事了,是一篇批评稿,对方正带着人在杂志社闹事,要把我们杂志社给砸了,说总编让我赶紧过去。”马丹喘了口气,“可是当我赶到杂志社一看,根本没有这回事。问扬眉,她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我还以为是她跟我开玩笑后又不承认,很生气。那天为了我男朋友的事前后忙乎,几乎一天没吃东西,再加上一生气,低血糖的毛病就犯了,所以当时一口气吃了五六颗酒心巧克力。”
       “说说你男友吧。听说他有个朋友叫大驹?”
       “是。他的真名叫王勇,大驹只是他的绰号,因为他跑得特别快,体力超人。”
       “哦。你能更加详细地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王勇吗?”
       “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只是随便问问。”吴又可怕吓着她。
       “哦。”马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吴又可,“其实我跟他也不是特别熟。我只是和我的男朋友跟他一起去郊游过一回,那次是一大拨人,乱哄哄的,我也没怎么跟他说话……”马丹皱着眉头,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应该是前天或者大前天吧……王勇请我男朋友吃饭,说是有事要请他帮忙。当时他们吃饭的地方是鱼儿鲜。”
       “是昨天吧?”听到这里,吴又可插了一句。看起来她还是没有完全清醒,时间上搞不清楚。
       “是吗?可我觉得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马丹尴尬地笑笑。
       吴又可知道,“鱼儿鲜”是一家高档餐馆,以经营全鱼宴著称。
       马丹继续说:“后来我听我男朋友回来一说,还奇怪呢,他有什么事,要请我男朋友到那么个高档饭馆吃饭。”
       听到这里,吴又可暂时打断了她,扭头问高国宝:“昨天过来的时候你说什么?技术科的同志在丁佑青的茶杯里发现了大量的树豆花,是吗?”
       “是。”
       “原来是这样。”吴又可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马丹诧异地望着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高国宝也难得地安静了一回,等着吴又可的解释。
       “树豆花是一种较为少见的亚热带植物,只有在台湾和闽南少数高山地区才少量存在,我们东安没有。这种植物在开花时,一片金光灿烂,非常美丽,果实可以炒食,花朵可以做菜或晒干了与茶叶同泡,味道非常香醇,而且有一定的药疗作用,主要是驱燥除湿,所以闽南有些地方的人喜欢喝这种茶。但喝这种茶或食其果实的时候,绝对不可以与鱼一起同食,否则两者发生化学反应,就会产生一种毒素,麻痹人的中枢神经,使人失去知觉,同时使肌肉失去弹性,不能伸缩扩张,人也就不能呼吸,严重者会致人死亡。因为出产这种植物的地方,大多少有鱼出产,当地居民很少有与鱼同食的机会,所以,即使是那些出产这种植物的地方,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些知识。王勇昨天中午请丁佑青到鱼儿鲜吃鱼,我们又在他茶杯中发现了树豆花这种植物,毫无疑问,昨天王勇请丁佑青吃鱼的时候,也请他喝这种茶来着,或者是吃完鱼又送了丁佑青一包掺有树豆花的茶叶。丁佑青中毒后,因为这种毒素罕见,所以医生一时也查不出他到底中了什么毒。”吴又可又问马丹,“你男朋友是不是喜欢喝茶?”
       “非常喜欢,而且他喜欢尝鲜,听说哪里有新品种的茶叶,想方设法也要搞来尝一尝。他还写过一本书,就是关于不同地产的茶叶应该如何去品鉴的。”
       看马丹谈起她男朋友时的眉飞色舞,吴又可心里又是一阵揪痛。
       “昨天吃饭的时候你不是和你男朋友一块儿去的吗?”
       “没有。我没去。当时我正和一位朋友在动物园,所以就没有过去。”
       “那么,你知道你们这位朋友的住址吗?他的电话号码?他住哪儿?他在哪个单位工作?”
       “他这么害我们,算什么朋友!”马丹恨恨地说,随即又说,“我不知道他的住址和电话。我只听我男朋友说过,他好像是哪个大学的一位副教授,好像是教高等数学还是生物什么的。”说到这里,马丹扑闪着大眼睛,好像忽然才想起似的瞪着吴又可说,“对呀,你们为什么不问我男朋友?王勇是他的朋友,他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吴又可心里正凄惶,耳里却听见马丹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一个大学教授!”
       第四章
       碎纸片泄露天机 广告牌竟成凶器
       1
       在李局长的支持下,吴又可几乎发动起全局的力量寻找神秘人物王勇,一些派出所也投入到这一行动中。信息逐渐汇拢起来,全东安市各大学一共查出37个名叫王勇的登记在册的人。其中有18个是在校学生,有11个是各大学的后勤人员或其他服务性人员,只有8个是在教学岗位上的人员,拥有副教授以上职称的有5名,其中又有两人是50岁以上的老教授,所以只剩下3名符合马丹叙述的嫌疑人特征,一名是北华大学数学系副教授王勇,一名是东安大学生物学院教授王勇,还有一名是北方经贸大学经济学系教财务的副教授王勇,财务学在学科上近乎于数学,所以也不能排除嫌疑。
       “对不起,马丹,还得辛苦你一下。你帮我们认认,这三个人中谁是你说的那个王勇?”说着话,吴又可将一部掌上电脑递到马丹面前。经过这一阵折腾,时间已将近10点,吴又可心急如焚。
       经过辨认,马丹指证北华大学数学系那位副教授王勇,就是她男朋友的那位朋友。
       吴又可带着高国宝直奔北华大学,同时命令局特警队速赴北华大学配合行动。为了不给北华大学的正常教学造成干扰,同时也是为了保密,吴又可特别叮嘱特警队还是穿便装,带短枪。
       吴又可亲自驾驶着猎豹,脑子里想:真是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是北华大学的副教授!要知道,北华大学可是全国名校,怪不得这家伙这么厉害,搞得我们要死要活,疲于奔命。
       赶到北华大学,数学系主任和党总支书记都早已等在办公室里。事前吴又可已经打电话特别叮嘱,让他们千万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各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仍在井然有序地办公,并无人意识到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双方简单寒暄过后,吴又可压抑着急迫的心情问道:“王勇教授在哪里?”
       “他今天没来上班。”北华大学数学系主任,一个精瘦但面色红润的五十多岁男子很抱歉地说,“我们给他宿舍打电话没人接,手机也关机了。”
       “他住在哪儿?能不能带我们过去?”
       系主任、系党总支书记带吴又可他们去了王勇的宿舍。“王勇副教授住在我们的青年教师公寓。喏,就是这幢。”系主任指着一幢六层楼的红砖墙板楼,“我们学校的住房非常紧张,很多老教师都分不到房子,王勇副教授在学术上有比较突出的贡献,连年来在国际数学期刊上发表了不少论文,为学校争了光,所以去年我们破格给予了他副教授的职称,他今年只有26岁,可以说是年轻有为。”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无言的胖胖的系党总支书记、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同志问道:“你们找王勇副教授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在王勇没有正式归案前,吴又可不愿多说,只得搪塞道。
       楼里没有电梯,一进楼就闻到一股油烟和饭菜味。一行人一直来到五楼。
       “516室。”系主任朝黑黢黢的走道一端指了一下,带头走过去。吴又可等人放轻脚步跟在后面,心情都比较紧张。
       “小王!小王!王教授!”系主任亲自敲门。但是连敲了数遍,均无人响应。
       吴又可轻轻推推他的胳膊,示意他站到一边,然后一使眼色,高国宝和另一名特警走上前,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腿,猛踹在那木门上。
       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
       吴又可拎着手枪,带头冲了进去。
       屋里没人。几乎不用多看,更不必搜索。这只是一间筒子房,一个帆布简易衣柜,一张显然是从教室里搬过来的旧课桌,还有两把椅子一张木板床。
       没有任何发现。
       “除了这里,王勇还有别的住处吗?”
       “应该没有。”系主任很肯定地回答。
       “他在东安没有亲戚或朋友吗?”
       “朋友肯定有,亲戚是不会有的。”系党总支书记说,“他是个孤儿。当初从闽南考到北华大学来的时候,只有14岁,是他们当地教育局的一位副局长亲自送来的,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够考上北华大学,在当地引起了轰动,社会影响非常大,县领导极其重视。他是靠自己每天课余时间上山打柴捡山货,养活自己并考上大学的。当初他们县教育局副局长送他来上学的时候,我跟那位副局长交谈过,所以了解这些情况,王勇不仅在东安没有亲戚,在福建老家也没有亲戚。”
       “原来如此。”吴又可点点头,心想:怪不得王勇对树豆花这么熟悉。
       “谢谢你们。你们可以走了。对了,王勇在系里有办公室吗?”
       “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办公桌有。我们系里的老师都在同一间大办公室办公。”
       “我们想派人过去看看。请不要动王勇桌上的任何东西,等我们来处理。”吴又可客客气气地打发走系主任和系党总支书记,然后又有些不甘心地四处搜索。忽然他的目光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他紧走几步,来到516室的走廊对面,那里摆着一个简易的铁制煤气灶,应该是王勇日常生火做饭的地方。
       吴又可看见煤气灶的炉头上放着一口锅,锅里有半锅水,水里浸着几只待洗的碗,还有一把勺子、一双筷子。灶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塑料簸箕,吸引他的,就是这个簸箕里的碎纸屑。
       吴又可蹲在地上,耐心地将塑料簸箕里的碎纸屑一点儿一点儿地捡出来,摊在王勇那张简易桌上。他希望能将这些碎纸屑拼凑起来。费了半天劲,吴又可才将一堆碎纸拼好。大多数纸条上写的都是乱七八糟的备忘录,看上去没有什么价值。只有一张纸条上写着几个数字,上面一行是:66129375,下面一行是1335。因为纸条的一部分遭水浸渍,只能勉强辨认出来。
       吴又可盯着这两行数字,心想,上面这行数字很可能是个电话号码,这个号码是66起头的,应该是南城某个区的电话号码。后面这几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呢?隐含着什么呢?会不会是时间?1335,就是13:35。他抬手一看腕上的手表,12:58,离13:35就差37分钟了。13:35将会发生什么?他相信王勇不会无缘无故写下这个数字。
       吴又可赶紧拿出手机拨通66129375。电话嘟嘟响了很长时间,一个女声传过来:“您哪位?您找谁?”
       “我是……”吴又可打了个磕巴,“哦,刚才有人往我手机上拨了这个电话,我没接着,请问您这儿是哪儿呀?”
       “我们这是建设银行南苑支行,这是我们卢行长的电话。”
       “卢行长……”吴又可故意拖着长调,好像在努力回忆的样子。
       “卢为。建设银行南苑支行行长。”对方说道。
       “对不起,我刚想起来,卢行长说今天有点儿事,想约我到他办公室谈一谈。请问卢行长现在在吗?”
       “不在。他刚出去了。”
       “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您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吗?”
       “不知道。”对方的声音显得不太有把握,“应该不会很久吧。这边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呢。”
       “哦。您能不能把卢行长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是他朋友,有急事找他。”
       “这可不行。”对方态度非常坚决,似乎无可商量。
       吴又可急忙说:“好好。那我现在过去找他吧。如果您见到他,告诉他一声,说有一位朋友马上会过去找他,让他稍等一下。我姓王,是市企业家协会的。”
       “好。”对方将电话挂了。
       吴又可之所以说是市企业家协会的,是因为他想,一个银行行长,肯定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企业界人士,至于姓王的嘛,中国可就太多了。
       吴又可对高国宝道:“快,建设银行南苑支行。”边下楼又边对两名便衣特警吩咐道:“你们再到北华大学数学系去一趟,找到王勇的办公桌,仔细检查一遍,将所有可能隐藏着线索的东西都封存起来,特别是看一看有没有电脑,把硬盘拆下来运回局里检测。”又对其余便衣特警道,“你们开车跟在我后面,但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2
       北华大学和南苑离得可不近。吴又可心急如焚,命令高国宝拉响警笛一路狂奔。
       等猎豹玩命似的跑到南苑,吴又可跳下车,一看手表,已经是13:51了。
       吴又可和高国宝走进建设银行南苑支行营业厅,因为午饭时间刚过不久,营业厅里没有多少顾客办理业务,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两名手上提着橡胶防暴棍的保安在大厅里游来荡去,看见他们进来,警惕地望着他们。
       吴又可径直朝一名保安走过去,拿出证件:“我是市公安局的,要找你们行长卢为。”
       保安检查过他的证件,拿起对讲机讲了几句。不一会儿,看见有人从里面用钥匙打开一扇加强型防盗门,走了出来。
       “我是这个支行的副行长,我叫罗开富,您找我们卢行长有事吗?”
       “我们可以到办公室谈吗?”
       罗副行长将吴又可和高国宝引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卢行长出去了,请问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这时候办事人员端上两杯菊花茶。
       高国宝接过茶,还没来得及喝,忽然门被推开。“罗行长,不得了了,卢行长……”刚说到这里,大概发现屋里有客人,来人生生把下面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卢行长怎么了?”吴又可急忙追问。
       “你说吧。这两位同志是市公安局的,没关系。”罗副行长说。
       那位女同志这才急急忙忙地说:“刚才派出所打电话来,说是卢行长出事了,被广告牌砸了。”
       “啊!”罗副行长一听,大吃一惊,“哪个派出所?卢行长在哪儿被砸了?你说清楚点儿。”
       “罗道庄派出所,说卢行长在南苑广场被掉下来的广告牌给砸了。可能挺严重的。他们让单位赶快派人过去。”
       三个人慌慌张张跑出大门,吴又可招呼罗副行长上自己的车,猎豹吉普再次鸣着笛奔向南苑广场。
       南苑广场新建不久,树木草皮还没有长起来,所以显得有些光秃秃的,视线很好。离得老远,高国定和吴又可就看见南苑广场东南角离景都大厦没几步围着一大堆人。高国宝径直将猎豹吉普朝人群开了过去,看热闹的人纷纷往两边闪避。
       现场已被警方用隔离带隔开,几名穿警服的人站在隔离圈中间,正在窃窃私语,有一名在地上画着什么,不时拿个皮尺子丈量一下。在他脚底下,有一个用白色被单盖着的东西,一看就是具尸体,另外,在尸体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已摔得支离破碎、歪七扭八的巨型广告牌,一半在地上,一半耷拉在喷水池中。
       吴又可撩起隔离带,弯腰钻了进去。一位警察迎过来,刚想呵斥他,但是一看吴又可的证件,马上就换了一副笑脸。
       “广告牌掉下来,这个人正站在下面,被砸个正着,脑浆迸裂,惨不忍睹。我们接到群众的电话,马上就赶过来,发现人已经没救了,我们就将现场保护起来了。看到死者的工作证,我们就给他们单位打了个电话。吴队长,您是怎么过来的?”
       “我正好在他们单位办点儿事,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吴又可过去揭开白被单,俯身看了看尸体,确实惨不忍睹。
       罗副行长也想钻进隔离圈,被一个民警拦住了。吴又可朝那名民警招招手,示意他让罗副行长进来。
       “这个人是你们卢行长吗?”吴又可揭着被单一角,让罗副行长辨认。
       罗副行长赶忙掏出手帕堵着嘴,围着地上的尸体转了半圈。“从服装和皮鞋上看,应该是我们卢行长。”他只能这么说,因为卢行长的脸已经被广告牌铲掉了。“这只手表是他的。”罗副行长指着尸体左手腕上戴着的一块西铁城双日历夜光手表。
       “好吧,你先到一边去吧,有事我叫你。”
       罗副行长听话地退到圈外。
       “广告牌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吗?”吴又可指着景都大厦西南角的屋顶,一边仰面看着。太阳光有点儿晃眼。
       “是。”一名派出所民警回答。
       “有没有目击证人?”
       “有。”那位民警说着,招手叫过来一个穿黄色坎肩的年轻人,“你给我们队长把你看到的事情经过说一说。”
       “当时我正站在那棵大柳树下卖报纸,听到咣当一声巨响,我往这边一看,就发现是一块广告牌掉下来了,正好砸在这个人的脑袋上,把我吓坏了。我没电话,就拦了一个过路的人,让他给警察打了电话。”卖报的小伙子伶牙俐齿地说。
       “除了这些,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还看见了鸽子,一大堆鸽子。”
       “什么?鸽子?”吴又可诧异地问。
       “是呀,一大堆鸽子,好多好多鸽子。”
       “罗道庄街道办为了活跃南苑广场的气氛,丰富人民的文化生活,在广场这边养了很多鸽子,大概有几百只,每天早晨、中午、傍晚,趁着人们休息的时候,在广场上各放一次,供人们喂食和嬉戏。”一名民警解释道。
       “当时你看到那些鸽子在哪儿?”吴又可问卖报小伙子。
       “就在这楼顶上。”卖报小伙子指了指景都大厦的楼顶。
       “你跟我来。”吴又可叫上高国宝,一起朝景都大厦走去。
       3
       在物业人员的带领下,吴又可和高国宝来到了景都大厦的楼顶。景都大厦只有18层,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东安市,算是个小矮个子。
       吴又可发现楼顶上有很多鸽子屎,大概平时罗道庄居委会养的那些鸽子喜欢飞到景都大厦的楼顶来休息。吴又可仔细观察了一下景都大厦原来那块广告牌竖立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发现了许多麻子。这是当地特产的一种植物,外形类似芝麻,只不过比芝麻颗粒要更大一些,也更饱满一些,油分含量很高,鸽子特别喜食。
       吴又可从地上捏了几粒麻子,放到嘴里慢慢嚼了嚼,仔细品味了一番,对高国宝说:“这些麻子用杜冷丁浸泡过,而且分量很足,鸽子吃上两次就会上瘾。”
       “用杜冷丁泡麻子?”高国宝有些将信将疑。他知道医院对晚期癌症病人才会开杜冷丁,而且也是限量的,每次只开很少,病人用完了,才能接着再开,一是为了防止病人滥用,二也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别有用心地倒卖杜冷丁。现在竟然有人用杜冷丁来泡麻子喂鸽子,这不是疯了吗?
       “嗯。”吴又可并未多加解释。他趴在墙垛上,多半个身子几乎都悬在外面,好像在努力够着什么。高国宝生怕他掉下去,一把抓住了他腰间的皮带,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想干吗?”高国宝嚷嚷。
       “把我拉上去。”吴又可说。
       高国宝将吴又可拉上来,看见吴又可手里捏着一小块贴墙砖。吴又可使劲捏了一下,贴墙砖就哗啦啦变成了碎末。
       “你看见没有?”吴又可问高国宝。
       “看见什么?”高国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种玻化砖,只有在高档宾馆、饭店、办公大厦的外立面装修中才会大量使用。但是这样坚硬的瓷质砖,现在却变得像豆腐渣一样,随便用手一捏,就变成了碎末,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有人对它们进行了腐蚀?”
       “对。只要不停地用强酸涂抹和浸泡它们,它们很快就会变得跟豆腐渣一样松软。”吴又可解释道,“对方先用强酸不停地腐蚀广告支脚所在的墙面砖,到一定程度后,利用不同数量的鸽子汇集于广告牌上所形成的不同压力,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精确控制广告牌坠落的时间,而鸽子的数量,则是利用浸泡过杜冷丁的麻子的放置数量来进行控制,这就好像一个开关,那些已经上瘾的鸽子会变得相当听话。另外,对方还可以利用麻子在广告牌上不同的置放位置和数量,影响鸽群在广告牌各个不同位置的分布数量,从而形成各个角度不同的压力,以此来控制广告牌坠落的方向和角度。”
       “这、这……”高国宝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也太玄乎了吧?!”
       “是呀。正是因为匪夷所思,才不会有人想到这起事件是谋杀。卢为是死于谋杀,而不是死于意外事故。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坠落的广告牌,你一定可以在上面看到很多的麻子。”
       两人下楼,发现精微广告公司已经有几个人赶了过来。这块巨型广告牌就是由这家公司承担设计和制作施工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广告公司的老板大概要担心自己会赔得倾家荡产了。
       吴又可没有理会这些人,和高国宝走到已经被摔得不像样子的那块广告牌前。两人费劲地将沉重的广告牌从彩灯瀑布喷池中拉出翻转过来。广告牌背面果然有分不同位置放置麻子的痕迹,虽然这些麻子有的已经被鸽子吃掉,还有一些在广告牌摔落地时被震掉了,但是痕迹宛然,看得十分清楚。
       “这家伙。这些麻子大概不是用手放上去的,而是用什么东西喷上去的。”吴又可摸了摸广告牌背面,感觉有些黏糊糊的。他将手指放到舌尖上舔舔,吐了口吐沫。“是蜂蜜水。这些麻子可能是用喷枪喷上去的,这样省得那家伙放麻子时,自己把握不好掉下来了。真是狡猾。”
       罗道庄派出所的那几位民警还没有走,正在楼底下等着他们。吴又可问刚才与他说话的那位民警:“罗道庄居委会的鸽子每天中午几点放出来?”
       “一点半左右。”
       吴又可想起在王勇簸箕里发现的那张纸条上的“1335”,原来指的是罗道庄居委会放鸽子的时间。
       “喂,小伙子。”吴又可招招手,叫那个卖报纸的小伙子过来,“除了你刚才告诉我的那些,你还看见了什么?这个人……”他指了指躺在地上被白色被单蒙着的卢为,“当时这里除了他,还有没有别人和他在一起?”
       “好像没有。”卖报的小伙子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当时他好像是从那个咖啡屋里出来的,一边打电话,一边往这边走,然后广告牌就掉下来了。”
       吴又可顺着那小伙子的手指望过去,才发现在景都大厦的西南侧墙底下,竟然还藏着一间小小的咖啡屋。吴又可谢过卖报的小伙子,走到咖啡屋跟前,发现一个小小的招牌:蓝山咖啡屋。询问店员的结果令人失望。一名当班的店员说,当时这个客人在店里坐了20多分钟,中间不停地打电话,然后好像接到了一个电话,就离开了,后来就发生了这起事故。
       “卢为的手机拿到了吗?”吴又可问高国宝,这时他们已经又朝建设银行南苑支行驶去,一起的还有建行南苑支行副行长罗开富。
       “拿上了。”高国宝答道。
       “把里面储存的电话号码调出来详查,另外,到电信营业部,把他近几个月尤其是近几天的通话记录都打印出来,一个一个进行详查。”
       一直坐在后座的罗开富忽然插话说:“我们单位可能有卢行长的通话录音,但是只有上班时间的。我们银行规定,员工上班期间所进行的一切通讯活动,包括固定电话通话、手机通话,还有什么QQ、MSN通讯,都必须记录在案。我们有监视系统,会自动记录这一切数据。”
       “那真是太好了!”吴又可十分高兴地说。虽然他不知道这种录音到底有没有用,但随着一条一条的线索拾而复断,他已经越来越感到绝望,在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儿线索都足以燃起他熊熊的希望之火。
       第五章
       辨录音“李鬼”现形,练神功杀手毙命
       1
       “在南苑支行提取的电话录音中,近两个月来,打给卢为最多的是这个声音的电话,我们姑且称之为声音A。”技术科的黄鹄媚一边指着一台大型语音频谱仪,一边对吴又可、高国宝和陈玉儿说道,“经过我们用语音频谱仪分析,近两个月来,声音A一共给卢为打过343个电话,平均每天要给卢为打6个以上的电话。但是在其中,有4个电话的声音是合成的,属于假冒A的声音。你们看,这是真的声音A,这是合成的声音A。我将它们放在同一个界面上进行比较。”黄鹄媚指着面前的语音频谱仪,示意吴又可等人仔细看两个声音的峰谷、峰尖、峰值与波段间的不同变化,“这是声音A,你们听;这是合成仿冒的声音A,你们能听出这两个声音有什么不同来吗?”
       吴又可等人都摇摇头,表示听不出来。黄鹄媚笑笑:“我再次将仿冒的声音A的主声波分离出来,让你们再听,你们就能很容易地分辨出两者到底有什么不同了。”黄鹄媚说着,又将分解后的仿冒声音A的主声波播放了一遍。这回吴又可等人一下就分辨出两者有何不同,声音A浑厚,显得中气十足,仿冒者则显得中气不足;另外,声音A一听就是个中年人的声音,年龄至少在45岁以上,而仿冒者明显年龄要小得多,听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
       “而且这个仿冒合成的声音A给卢为的4个电话,都是今天中午前后打进的。一个说是有事要跟他谈,约卢为中午一起吃个便饭,但是卢为说不方便,对方就说再约;一个是说他今天晚上要出差,给卢为的东西准备好了,约卢为到景都大厦蓝山咖啡屋见面,卢为答应了;第三个是卢为大概已经到了蓝山咖啡屋,但对方迟迟没有露面,卢为等得不耐烦,给他打电话,对方说路上堵车,马上就到;第四个电话说是他就快要到了,恐怕被人看见,让卢为从蓝山咖啡屋出来,走到景都大厦西南角的那个心形彩灯喷池旁边等他。一会儿他就将东西放在地上,是两个旅行箱,让卢为拿走就行了。”黄鹄媚一口气说完,“我们还与你们从北华大学拿来的王勇的声音资料进行了比较,发现这个合成的A声音有98%的几率出自于王勇。”
       “小黄,辛苦你了。”吴又可说,“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寻找和缉捕王勇了,这是当务之急。另外,这个声音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如此频繁地给卢为打电话,我们也要查清楚。”说到这里,吴又可问黄鹄媚,“通过电话号码查不到这个人吧?”
       “查不到。所有的电话号码我们都查过了,包括卢为的手机、固定电话,发现只要是这个声音打进来的电话,都是通过神州行之类的手机卡。购买这类卡根本不需要购买者登记任何资料,所以无法追查。看来对方早有防备。”
       “嗯。玉儿,”吴又可想了想,转身交代陈玉儿,“你把这个声音A的资料下发到各派出所,让他们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发现这个声音A是什么人。实在不行,就将这个声音A送交广播电台和电视台播出,发动群众分辨。总之,一定要找到这个声音A。”
       “这样的话,动静会不会太大,局里能同意吗?”高国宝担心地说。
       “这个我去说。”吴又可知道,这件事情一旦闹到电台、电视台播出,将会掀起轩然大波,严重影响公安部门的形象和局里某些人的政绩,这可是大忌。吴又可虽然表面上大包大揽,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情其实麻烦得很。
       2
       “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吴又可又找到技术科的另一个专门负责电脑与网络的小组。负责人姓侯,也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
       “王勇的电脑很干净,大概因为是他的办公电脑,也可能是他十分小心谨慎。”小侯坐在一张转椅上,周围堆满了拆得七零八落的电脑零配件,“不过我们发现有一个网名叫大牲口的人,有好几次登录过一个叫做北申家园的小区的业主论坛聊天,你看。”小侯随手调出了一些网页,“这是其中的一些,还有些已经被删除或清空,我们也已经将它重新恢复了,也显示这位大牲口经常上北申家园业主论坛聊天。”
       “大牲口?”吴又可沉吟。
       “王勇的外号不是叫什么大驹吗?这个大牲口很可能就是他。”高国宝在一旁说道。
       “让我看看这些网页。”吴又可接过鼠标,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小侯调出来的那些网页。随后他放下鼠标,对高国宝说:“我们走。”
       “上哪儿?”高国宝紧紧跟着他,边走边追问。
       “上北申家园。”吴又可一回头,发现陈玉儿也跟着出来了。
       三人来到猎豹跟前,吴又可将车发动,猛然听到好像有人喊自己:“老吴老吴。”
       他回头一看,只见局长李孔孟快步朝他走过来。
       “李局。”吴又可恭恭敬敬叫了一声。
       吴又可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李局长点点头:“辛苦你们了!希望这个案子能早一点儿结束,市委吴书记一天一个电话地追问,实在让人受不了。”
       吴又可疑惑地说:“吴书记为什么对这个案件这么关心?以前比这更重大的案件好像也没见着他这么关心过。”
       “唉。”李局长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这个陈成与吴书记交情莫逆。原来两个人在洪山土地所共事的时候,对面坐了好几年。后来因为一个中央首长下来视察土地问题,在座谈会上点到吴大可让他汇报,这个吴大可好口才,又是数字、又是形势、又是现状地一汇报,就将那位中央首长镇住了。这不,短短十来年,吴书记从一个县土地所的所长,一直升到东安县土地局副局长、局长,后来又担任东安县委书记,东安市副市长、市长,一直升到现在的市委书记,平步青云,飞黄腾达。陈成也跟着沾光,从一名县土地所的普通办事人员,一直升到东安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现在他这位老朋友莫名其妙被人炸死了,你说吴书记能不关心,能不恼火吗?”
       吴又可说:“吴书记和那个陈成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他才会如此上心?我猜想这个陈成肯定没有少送。”
       “唉唉唉……”李局长摆了摆手,“这些事情与你我无关,先不要说它了。我们的职责就是抓凶手。你跟我说说,这个案子你到底还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案?吴书记等着我汇报呢。”
       “如果你到电视上喊一声,或者你发份红头文件,那名凶手就能自动投案自首的话,那么这个案子今天就可以结案。”吴又可没好气地说。
       “你不要赌气嘛!我知道你们很难,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李局长好脾气地说,“行了,老吴,我也不逼你了,吴书记那里我扛着,你慢慢干吧。有什么需要跟我打个招呼,我全力配合。”
       吴又可望着李局长嘿嘿嘿笑了几声:“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这段时间,你就把技术科的小黄、小侯调给我专用就行。现在他们的事情太多,我需要他们的全力配合。”
       “行。这件事我来安排。另外,我会让全局各个科室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
       “那就谢谢李局了。”
       3
       北申家园。
       这是东安市在其北郊开发的一片经济适用房小区,据说准备安排20万居民,主要是各城区的拆迁户,另外就是些经济条件不太好的户主,所以房价比较便宜,但实际上,住到这个地方来的大多是些有路子的人,真正的穷人是很难买到经济适用房的,所以北申家园又有东安市腐败窗口的雅号。
       到了北申家园,首先找物业查找业主名单。查询的结果,在北申家园的业主名单中,有6个王勇,但是照片辨认的结果,没有一个是北华大学数学系副教授王勇。
       “业主名单全部在这里吗?有没有遗漏的?”
       “只要是交付了预付款的业主名单全都在这里,包括已经入住的业主。”
       “把你们的保安全部叫来。”
       面对吴又可的要求,物业公司经理显得有些犹豫:“很多保安正在值班,恐怕离不开。”
       “没关系,一时半会儿不看着也死不了人。快把他们全部叫过来。”吴又可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何今天火气这么大。
       保安部长一溜烟跑了出去。一会儿,保安就全部在物业公司的院子里集合起来。
       “我让你们认一张照片,这个人谁认识?”吴又可高举着王勇的照片。可是这张照片是从王勇的工作档案袋里撕下来的,不过1吋大的彩色照片,保安却有近300人,乱哄哄的,根本看不清楚。
       吴又可走进会议室,交代跟在后面的物业公司保安部长:“你去外面把你那些人组织好,十个一组十个一组,让他们进来看照片。”
       “其实我们这里有监控录像,你们可以一个一个地看,如果真是北申家园的居民,你们一定可以找出来的。”物业公司经理说道。
       “那个太慢了,我们等不及。”吴又可话没说完,保安已经在他们部长的指挥下,一组一组地开始进入会议室,来辨认照片。但是直到第五组保安进来,仍旧没个结果。吴又可心里的火越来越大。
       “这个人我认识。”第六组保安进来,队伍还没停下来,就有一名保安愣头愣脑地叫了一声。吴又可一听,心中大喜,急忙招手叫他走到前面。“你真认识?你好好瞧瞧!”
       “这个人我绝对认识。”那名操着一口河南腔的青年保安认真地说:“这个人每次进来出去,都会跟我点头打招呼,非常和气。”
       “那你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吗?”吴又可问道。
       “不知道。”青年保安摇摇头,“每次我们都只是点点头,打打招呼。”
       吴又可追问:“那么,你知道他住几门几号吗?”
       “他住在3区B座1105室,不过……”青年保安迟疑了一下,“今天早晨从3区B座楼顶掉下来摔死了!”
       “啊!?又死了吗?!”吴又可在心里叫一声苦,只觉得脑子里有那么一刹那变得一片空白。
       “今天早晨摔死的就是他吗?就是这个人?”物业经理和保安部长都不禁叫了一声,保安部长提醒道:“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这个人?不要认错了。”
       “没错。就是他。”青年保安肯定地说,“还是我帮着抬上救护车的呢。绝对没错!”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每当希望的曙光乍现的时候,就会有一片乌云飘过来。吴又可强制自己镇定心神,问那名保安:“他是怎么从楼上掉下来的?”
       “听说这个人在练一种什么太阳功,每天早晚日出日落的时候,他都会爬到楼顶上去对着太阳做吐纳。有一回我看见了,还提醒他当心不要掉下去呢,他不肯听。没想到这次真的从楼顶上掉下来了。”
       “行了。让他们都走吧,谢谢。”吴又可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保安部长说,又叫住那名青年保安,“你留一下,一会儿陪我到他掉下来的那座楼的楼顶上去看看。”
       “你帮我查一下,这个3区B座1105室登记的业主姓名是谁?”吴又可向北申家园物业经理提出要求。“你跟他去。”吴又可吩咐陈玉儿,“把资料打印下来。一会儿到3区B座去找我们。小高,我们走。”
       4
       在青年保安的带领下,吴又可和高国宝来到了3区B座的楼顶,保安部长在一旁陪同。
       这是一座21层的楼房,每层8户人家,看得出,居住的密度相当大。楼虽高,楼顶的视线却并不很好,只有北面的视野比较空阔,前面没有楼群遮挡视线,能清晰地看清不远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
       在楼顶的东北角,有一座水塔,有铁梯直通其上。
       “听说他每天就是在那上面练太阳功。”青年保安指着水塔说。
       吴又可顺着铁梯爬上水塔。这是一座半封闭式的水塔,水塔上面3/4的面积都让一块巨大的水泥预制板盖着,只露着一个黑黢黢的井口,旁边插着一根粗大的铁制水管,直通塔底。水塔很大,平面看上去足有十多个平方米。
       吴又可仔细检查,发现在塔顶东西两边靠近边缘的一侧,有两块比别处都要干净一些,看来,这就是王勇打坐修炼太阳功的地方。西边靠着楼顶,虽也不低,但万一失足尚不足以致命;东边紧靠楼侧墙沿,21层的高楼下面都是厚厚的水泥地,万一失足便直坠于底,绝无幸理。
       找不出什么线索,吴又可只好怏怏地下来。
       这时陈玉儿也赶过来了,报告说北申家园3区B座1105室是一个叫林佳妹的人登记注册的。在保安带领下,吴又可和高国宝、陈玉儿来到3区B座1105室。
       这是套四室两厅的大屋子,看上去,足有200平方米,装修不算豪华,但显得很有品味,花钱大概也不算少。屋中无人,在书房里,他们发现了一台美国IBM公司出产的ThinkpadT43型笔记本,笔记本还开着,但已处于屏幕保护状态。吴又可随手敲了一下回车键,屏幕出现提示:请输入登录密码。吴又可让高国宝试试,看能不能进入操作系统,高国宝试了几个常用密码组合,发现都不能进入。他不敢再动了,害怕这台机器设有自动保护装置,在密码输入错误达到一定次数后,就会启动硬盘数据自动毁灭系统,那就麻烦了。
       吴又可示意高国宝将笔本记合上:“带回局里去,交给小侯他们处理吧。”
       在屋子里,他们发现了多个相框。每张相片里都有王勇,与他合影的,有时是个老年农村妇女,有时是一个青年妇女,年龄看上去与王勇差不多,很结实,很健康的那种,有时候则是三个人的合影,有好几张照片,三个人好像笑得都很开心。从两名妇女高耸的颧骨和阔大的鼻歙看,福建客家人的特征非常明显,相比之下,王勇身上福建人的特征倒似乎显得非常淡。
       “这个人你认识吗?”吴又可拿起一个相框,指着与王勇合影的那名青年妇女问身边的保安。
       “这是他的妹妹。”
       吴又可大吃一惊,很疑惑地望着青年保安,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北华大学数学系党总支书记说过,王勇是个孤儿,怎么会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妹妹呢?“你没弄错吗?这真是他的妹妹?”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青年保安红着脸,“有一回他给他妹妹送饭,我问他,他就是这么说的。”
       “送饭?”吴又可越听越糊涂,“他妹妹在哪儿工作?怎么还需要他送饭?”
       “他妹妹一直在住院,没有工作。”
       “他妹妹在哪儿住院,你知道吗?”
       “不知道。”青年保安摇摇头,“这是业主的私事,我们不好过问。”
       “到各大医院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一位叫林佳妹的住院病人。我想他不会把这个妹妹送到一个无名的小医院的,从照片上看,两人的感情非常好。”吴又可吩咐陈玉儿。
       “我看他们不像兄妹。”高国宝摇着头说,“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而且一个姓林,一个姓王。”
       “这倒不见得。”吴又可一边说,一边又看看那些照片,“这个年纪大的妇女是他母亲吗?那父亲呢?”
       “我们这儿哪里是刑警队,都快变成收尸队了,到哪儿人死到哪儿。”离开王勇房间,乘电梯下楼的时候,高国宝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
       听了高国宝的牢骚,吴又可没有说什么。这回的对手确实非同寻常,他心里想。
       5
       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警方就查到了林佳妹,在北华大学医学院附属三医院住院部。
       吴又可他们赶到医院,看见林佳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窗子跟前,安静得好像一尊木偶。吴又可从侧面就可以看见她右脸颊上有一块不小的伤疤,好像是烧伤的样子,一直延伸到细长的脖子底下,因为下面被衣服遮住,看不清楚伤痕是否继续往下伸展,露在外面的两个手背也均有烧伤的痕迹。
       一个长得胖乎乎,细眉细眼的护士领着他们。
       “有人来看你。”胖护士上前唤醒了好像正处于沉思中的林佳妹。林佳妹转过身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他们,高国宝让她瞅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神情讪讪的,陈玉儿在后面轻轻踢了他一脚。
       “林……”吴又可一时竟不知怎样称呼她,有些语塞。他拿出王勇的照片,伸到林佳妹的跟前:“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佳妹似乎有些吃惊,看了看照片,原来平稳坐着的身子忽然半欠起来:“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看起来这个姑娘还不知道王勇已经死亡的消息。
       “你们是……”林佳妹警觉地看着他们。吴又可发现面前这个姑娘说话似乎十分困难,说句话中间不停地倒吸气,好像嗓子里干燥得发痒,然后就是不停咳嗽。这会儿她又在咝儿咝儿地倒吸气,脸憋得通红。吴又可转身看了看站在身后的胖护士,胖护士好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因为烧伤的缘故。身体二度烧伤,嗓子因为吸进灼热气体而被灼伤,不太容易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胖护士很简洁地说。吴又可点点头。
       “我们是北华大学纪检部门的。”因为知道了这位姑娘的不幸,吴又可就撒了一个谎,没说自己是公安,不想吓着她。
       “他出了什么事?”可是“纪检部门”四个字,仍旧吓着了林佳妹,她惊慌地问。
       “没什么事!”吴又可赶紧说,“有两个学生反映,说把买教材的钱交到王教授那里了,可是教务处却反映没有收到钱,所以我们来问一问。不是什么大事,总共不过一两百块钱的事而已。”
       “哦。”林佳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半欠起的身子慢慢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
       “听说你是王教授的妹妹?”
       “不是。”林佳妹很干脆地说。
       “那……”吴又可很疑惑。
       “他是个孤儿,在老家无依无靠,我妈妈经常帮他。帮他洗衣服,有好吃的都叫上他,后来又让他住到我们家里。所以,他后来上了大学,当了教授以后,还经常给我妈妈寄钱,叫我妈妈干妈,说我是他的干妹子。”说到这里,林佳妹忽然有些脸红,眼睛里透射出一种十分幸福的光芒。吴又可看着,心想,这恐怕就不止是干哥哥与干妹妹的关系了,至少在这个姑娘心里不止如此。
       “你这个伤是怎么回事呢?”吴又可指了指林佳妹手背上的伤疤,林佳妹却不由自主摸了摸脸和脖子。
       “这个伤是被人放火烧的。”林佳妹幽幽地说,显得十分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去年10月份,我们那里修公路征地。本来我们家离公路还有600多米远,征不到我们家的,但我们还是接到了征地通知。据说是县委书记看上了我们家那块地,主要是看上了我们家的果园,那是我妈妈一辈子辛苦种植起来的,里面有十多种果树,也是我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后来一个风水先生跟县委书记说,我们家那块地风水好,尤其是那个果园子十分旺相,将来可以帮人做大官发大财。开始是县委书记派人来跟我们谈买地的事,说出一万五千块钱,我妈不同意。后来我们家就被划入了征地范围,补偿费据说有七万多块钱,但我们只拿到了三千多,其他都被村里七扣八扣扣掉了。见我们不肯搬,他们就来威胁,后来有天夜里他们放了一把火。我妈年纪大,被烧死了。我虽然跑出来了,但被烧成了这个样子。”
       林佳妹一边说,一边咝儿咝儿倒吸气,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显得十分费劲。
       “后来公安部门和消防部门调查,都说是因为我们自己用火不慎,才引烧了大火,与其他人无关。我没有办法,只好拿了那三千多块钱补偿费,先住院疗伤再说。听说后来县委书记在我们家那块地上起了幢大别墅。再后来,我哥哥就从老家把我接过来了。他说他会一辈子养着我,还给我买了房子,又送我到医院,我在这里已经住了有大半年了,我哥一定要让我把伤彻底治好了再说。”
       吴又可听她一口一个“哥”,叫得十分亲切而自然,心里觉得很感动,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同时听她提到他们当地公安部门如何鉴定火灾,又觉得十分惭愧!
       “不过,后来那个县委书记也没得着好报,听说后来他的大别墅着了火,老婆孩子都被烧死了。县委书记从四楼跳下来,摔成了脑震荡,两条腿都摔断了。”林佳妹语气仍是淡淡的。她可能不知道底细,但是在吴又可他们一听,马上就想到这不会和王勇无关。
       第六章
       为复命假意结案 探真情暗地追踪
       1
       吴又可在局党组扩大会议上将案情详细汇报了一遍。按李局长的意思,这个案子可以就此结案了,因为凶手死了,而且可以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凶手在连环杀人之后,迫于公安部门的强大压力,而跳楼自杀。市委吴书记那边给局里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以这个理由把案件报上去,表示这个案件已经结案了,吴书记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局党组成员大多数都同意李局长的意见,但吴又可表示反对。李局长问他理由,他说他总觉得这个案件后面还另有名堂,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李局长不以为然地说:“你不能总凭你的感觉来断案吧。我告诉你,这个案件如果不能赶在9月12日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和市第13届人大第四次会议之前结束,我们局今年的工作成绩就得全部泡汤,不但先进单位当不上了,我们这几个局长的位子坐不坐得住都在两可之间。当然,我希望就此结案,并非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位子,这也涉及到本局全体干警的利益,涉及到明年市政府给我们的财政拨款,涉及到下一年的招工、提干、抚恤、津贴等等指标。老吴,这个问题跟你自己的切身利益也密切相关哪。你总不能老是当个刑警大队的副队长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往上走一步了,你说是不是,老吴?”
       李局长当着这么多局领导把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吴又可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好闷闷地道:“我同意结案,这几天我会写好结案材料上报李局长和局党组。但是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吴又可扫视了一下参加会议的全体人员,“我希望这个案子结案是结案了,但局里能批准我继续查下去,把真正的凶手逮捕归案。”
       “好好,这个都好说。”李局长了解吴又可的脾气,百炼钢能变成绕指柔,可是如果一个不对付,绕指柔也会顿时变成百炼钢,那时候就麻烦了。
       2
       “小侯,你那个事情搞得怎么样了?”
       小侯大名叫侯志新,是东安市公安系统电脑和网络领域内的第一高手。
       此刻,小侯正坐在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前,桌上摆着王勇屋里发现的那台笔记本。
       “幸亏那天高国宝没有强行想将这台笔记本的操作系统打开,他还算是有些常识,否则就麻烦了。”
       吴又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对于这些沉迷于技术领域的家伙,你最好的鼓励,就是安静地听他们说。果然,吴又可虚心好学的样子,勾起了小侯的演说兴趣。
       “我发现在这台笔记本的启动系统中,除了有一个IBM原装的指纹控制软件和一个数据安全认证软件以外,还安装有一个启动控制软件,估计是王勇自己设计的。这是一个网络对号软件,当我们启动机器到操作系统界面输入密码时,这个软件会自动生成一个12位数的安全码,这个号码是随机的,每次启动都会发生变化,只有机主才能了解其变化的规则。同时,这台机器在启动过程中,会自动连上互联网。在互联网络上,还会有两台分处不同位置的服务器,也安装有同样的软件,与这台机器遥相呼应,在收到这台机器发出的信号以后,网上服务器就会自动发生响应,生成另外两个不同的号码,只有三个号码均符合机主事先所设定的条件,机器才能打开,并最终进入桌面。如果三个号码对不上,只要连续五次密码输入错误,该软件就会启动硬盘数据自动销毁系统,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挽救不回里面的数据了。”小侯一边说,一边用巴掌拍着桌上的笔记本,“另一方面,我估计我们就算顺利启动了系统,进入了操作界面,恐怕里面还会有埋伏。所以这个事情非常麻烦。”小侯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那你有没有办法破解?”吴又可小心翼翼地问。
       “办法肯定是有的,但我需要时间。”
       “那你估计得要多长时间?”
       “这个不好说。从昨天你们拿过来这台笔记本,我就没有睡过,一直在琢磨它,熬到现在都没有合眼。”
       “哟,那真是辛苦你了,不好意思。”吴又可由衷地说。
       “应该的。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小侯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你们得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慢慢来破解它。”
       “好吧。那你慢慢琢磨吧。”吴又可无奈地说,一边站起身,“那我就不耽误你了。你也别老这么累着,有时间多休息休息。”
       “小侯那边看来一时半会儿不行,我们还得靠自己想办法。”吴又可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对高国宝和陈玉儿说。
       “昨天南苑支行对卢为经手的业务进行了清理。”陈玉儿说,“结果发现,近半年来,卢为与一个名叫严嘉明的人来往密切,为他违规办理了一笔高达5亿元人民币的贷款,就在四个月以前,这笔违规贷款已经发放到位。半个月前,银行开始清理大笔贷款业务,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引起了严嘉明的杀机?”
       “严嘉明是个什么人?”
       “严嘉明是大明家家乐电器连锁超市的老板。”
       “嚯,那他这个老板可不小。”吴又可知道,大明家家乐超市是东安最大的民营电器超市连锁集团。
       “我怀疑这个严嘉明就是那个声音A,我已经设法取得了严嘉明的语音样本,送到技术科去进行检验比对了。”陈玉儿有些得意。
       市局技术科就设在局办公大楼的地下室。一见到吴又可他们进来,黄鹄媚就抢先说:“语音频谱比较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玉儿送来的那个语音样本和昨天你们从南苑支行采集来的那个电话语音样本A完全一致,可靠率可以说达到100%。”
       “那还等什么?赶快缉捕严嘉明。”
       3
       这回是全副武装,不但被召唤来的一队特警都穿着防弹服,挎着微型冲锋枪,吴又可和高国宝、陈玉儿也都穿上了制服,为的就是在一见面的时候,就给严嘉明一个震慑。吴又可很了解这些大商人的心理,知道他们在上层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怕碰见愣头青来硬的。
       严嘉明的秘书和董事长办公室的一干人,看见这么多人挎枪拎刀地冲进来,都吓得一个个贴在墙壁上,两股战战。
       “你们老板呢?”吴又可冲着一个打扮得干净利落的30来岁的女人厉声问道。
       这个女人很镇静地反问:“你们找我们董事长干什么?”
       “别说那么多,我就问你,严嘉明在哪里?”吴又可生怕像以往几次一样,等见到严嘉明时,严嘉明又已经变成一个死人了。
       “我们董事长今天要到泰国去考察,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机场了。”
       “啊!?”吴又可急忙对高国宝吩咐道,“马上通知机场派出所,今天飞往泰国的飞机一律延迟起飞,等待我们检查。”说到这里,还不忘了特别叮嘱一句,“让机场派出所找个借口,不要让严嘉明察觉。”
       “嗳。”高国宝答应着,赶快跑到一边去打电话。他知道这件事很难办,如果是安全部门或市委纪检部门通知飞机延迟起飞,机场还有可能答应,公安部门是否有这个权利,他心里还真没底。
       吴又可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关上,指挥几名特警队员:“你们几个把他们的手机都收缴上来。”他指着大明家家乐董事长办公室的那些人,“另外,把大楼里所有的电话都掐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出这个门,听见没有?”他指着另外几个特警队员命令道,“你们几个都跟我走。”
       吴又可带着队伍急三火四地赶到东安顺天国际航空港。其时严嘉明已经坐上了飞机,而且飞机已经在跑道上缓慢滑行,等待跑道上前面的两架航班起飞后,就可以紧跟着起飞,大概用不了三五分钟吧。就在这时候,航班被紧急叫停。庞大的波音747趴在跑道上,机组成员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议论纷纷。机长不停地用通话器与塔台交涉着,这是国际航班,如果晚点,又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指挥塔台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好敷衍机长,让他想办法应付乘客,尽量拖延时间。就在这个时候,吴又可率队赶到了。
       看着一身制服的吴又可和他身边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严嘉明似乎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拎着几件简单的行李下了飞机。
       飞机紧跟着就起飞了。看着波音747昂首冲向蓝天,严嘉明一脸的沮丧。
       4
       总算逮着一个活的,吴又可高兴坏了。
       然而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面对严厉审讯,严嘉明始终一言不发。吴又可知道严嘉明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而且严嘉明前脚迈进公安局的门,后脚他的律师就跟着来了。律师说了,公安局有权拘留他的当事人的最长期限为15天,如果怀疑他的当事人是流窜作案、多次作案、结伙作案的重大嫌疑分子,最长拘留期限也不能超过37天,如果没有证据,到时候公安局就必须放人,而且在这过程中,他的当事人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律师态度恶劣,气焰嚣张,把吴又可气得够呛。
       吴又可知道当务之急是寻找证据。
       查严嘉明公司和个人的来往账目,发现他通过南苑支行行长卢为,从南苑支行骗取的5亿元人民币的信用贷款,大多数已经通过一家叫做大佳实业的公司,以投资得利和机器设备、原材料采购款的名义,汇往了国外,分别打到了泰国和马来西亚银行的账号上。这个大佳实业,注册于英属百慕大,而这英属百慕大是犯罪分子的天堂,只需要交给当地政府几百块钱,就可以任意注册公司,不用纳税,也不会有人管理你,国内有很多富豪就专门跑到英属百慕大去注册皮包公司,作为向国外资产转移的首选渠道。现在看起来,严嘉明也深谙这一套。
       除此之外,请来的财务公司在查大明家家乐公司的来往账目时,发现了一笔1000万元的奇怪划款,这笔钱是付给一个叫做通达巨盛的投资咨询公司的,名义是咨询顾问费,但是仔细检查大明家家乐的来往账目,却未发现有与这家公司发生业务来往的任何痕迹,这显然是一笔空头账。
       拿去问严嘉明,吴又可发现严嘉明的脸色瞬间一变,但马上就恢复了镇定。他摘下钛框眼镜,拿出一块眼镜布轻轻擦拭着镜片,浓眉下一双凌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瞅着吴又可。
       吴又可拍着桌子:“我问你这笔钱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付给通达巨盛这笔钱?”
       “咨询费嘛,上面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严嘉明轻描淡写地说。
       吴又可看他那样子,越看越生气,真恨不得揍他一顿。“好,你不说?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有办法?我们会查清楚的。”他知道这种话对严嘉明这种人产生不了作用,但依然这样说,而且信心坚定。这倒让严嘉明心里一惊,一边望着面前这位老干探,一面在心里暗自掂量。
       5
       在财务公司的帮助和银行系统的配合下,吴又可开始追查大明家家乐公司那笔1000万元巨款的去向。通达巨盛的老板是个60出头的老头儿,满头华发,看上去精神矍铄,显得相当精明。但是当吴又可向他提起这笔1000万元的巨款时,老头儿却一脸茫然。问公司财务,也回答不知道。但表示可以配合公安机关到银行去查。
       到银行调查的结果是,这笔1000万元的巨款只是在通达巨盛的账上过了一下,前后24小时都不到,就被转走了,最后转到了一个叫燠士达的公司,并已经分十多次被提现了,现在账上只剩下3800元。
       经查询,发现这个燠士达竟然还是个高科技公司,是搞生物化肥的,公司地址是上苍北路57号金达大厦5203室。吴又可和高国宝、陈玉儿驱车赶到金达大厦,等三人乘电梯到了5203室一看,根本就没有这个公司。在这里办公的是一家美国公司驻中国的办事处。从这座大楼盖起来,他们就在这间屋子里办公,这间屋子从来没当过别的公司的办公室。
       吴又可心都凉了,开车直奔西城区工商分局。到西城区工商分局查原始注册资讯,发现法人代表和公司总经理都是一个叫赫宝宝的人。
       工商分局注册登记处留有赫宝宝的身份证复印件等原始申请资料。吴又可一看,赫宝宝住庆延县九王坟索家峪村13组。庆延县属于东安的远郊区县,离东安市区近100公里,开车过去还得翻一座大山,路不好走。吴又可、高国宝、陈玉儿开着车赶到庆延县时,骨头都快颠散架了,可是一打听,九王坟还得往山里去,索家峪则是在山里的山里。高国宝和陈玉儿一听就咧了嘴,吴又可倒显得无所谓,说:“走吧!”
       赶到九王坟索家峪村已经快半夜,找到村委会,又找到赫宝宝时,三人心又凉了。
       站在三人面前的是个40多岁的中年农民,靸拉着个拖鞋,披着件邋里邋遢的土黄夹克,蓬头垢面,睡眼惺忪。
       “你就是赫宝宝吗?”吴又可迟疑地问。
       “是呀。我就是赫宝宝,你们是……”赫宝宝疑惑地看着吴又可他们。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
       “啊,我犯啥事了?”吴又可话还没说完,赫宝宝就惊慌地打断了他。
       “没事没事。”吴又可急忙说,“我们就想问一下,你在城里是不是开过一家公司。”
       “什么?我?!开公司!?呵呵。”赫宝宝虽处惊疑之中,仍情不自禁笑了几声。给吴又可他们带路的村委会主任也好像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跟着嘿嘿笑了几声。
       吴又可感到有点儿尴尬,问赫宝宝:“那么你听没听过一家叫燠士达的公司?”
       “奥什么?没有。没听说过。”
       “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吴又可将从工商分局拿来的赫宝宝的身份证复印件递给赫宝宝看。赫宝宝就着村支书递过来的手电筒将复印件很仔细地看了看。
       “这是我的身份证,没错。上面这个人就是我,地址……”他又仔细看了一下,“也是我的,没错。”
       但很明显,赫宝宝绝对不会是燠士达科技发展公司的老板。赫宝宝说,他的身份证不止丢过一次,两年前在城里卖西瓜时就丢过一次,去年在村里搞农家乐时又丢过一次,现在的身份证是新补办的。
       这一夜又白跑了。
       第七章
       女老总电梯猝死 “小帮闲”网上擒凶
       1
       正当吴又可感到六神无主的时候,忽然接到小侯打来的电话,让他赶紧去一趟。
       听小侯的语气很兴奋,显然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吴又可顿时也变得兴奋起来。
       小侯满脸得色,好像是一个刚打了大胜仗回来的将军。“你们来看。我把王勇的网络密码锁破解了。”小侯说着,将笔记本电脑推到吴又可跟前。电脑开着,显然是已经进入了操作系统。桌面背景是一棵枯死的树,孤零零地立在原野上,一边是皑皑冰雪,一边是一湖冬水,一片死气沉沉。
       “这家伙,桌面背景都与众不同。”吴又可嘀咕了一句。
       小侯却顾不上理他,兴高采烈地说:“要破解这家伙的网络密码锁,可真不容易!这家伙真是个天才,这个软件写得简直天衣无缝。我破解过的密码软件也不算少了,像这样构思精密的还是第一次碰到。算你们运气好。大概那天王勇不是自己去寻死,所以他出去的时候,连打开的网页都没有关。”小侯打开一个网页,“你看。这是猫嘘网,就是高国宝曾经说过的那个杀人讨论组。大概那天在去晨练之前,王勇还上了一次这个网,到那个杀人讨论组去溜达了一圈,这是他当时打开的几个网页。大概他打算晨练后接着回来看的,所以就没有将网页关上。”
       吴又可定睛细看,发现电脑屏幕上的网页中间设计有几个欧洲风格的包厢,下面用金色花体字标着由英文字母和阿拉伯字母组成的号码,大概是包厢号,C1、C2、C3、C4、C5、C6、C7,一共是七间包厢,其中C1包厢的门看上去好像虚掩着,应该是有人在里面。
       “我刚才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个杀人讨论组一共分A、B、C、D、E、F六级,从F往回推,分别是:帮闲F、助教E、讲师D、副教授C、教授B、博导A。那个王勇大概是副教授级的,所以他才有资格到C级目录来。”小侯解释道。
       “王勇本来就是个副教授,北华大学数学系的副教授。”陈玉儿说。
       “这个副教授可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个杀人的副教授。你们看!”说着,侯志新点击鼠标,打开了原本趴在任务栏上的另一个网页。
       “刚才你们看见的是C级目录的外景,到了这里,王勇已经进了C1包间。你们看这包间中间还印着字呢。”
       从屏幕看,绛紫色天鹅绒质感的墙纸背景,镶嵌玉色的三个大字——发包间,字体精致而有立体感,充满艺术的韵味。
       “就好像工程发包一样,他们在发包什么?”高国宝疑惑地说。吴又可也觉得很疑惑,不过他大致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这就是他们发包的东西,你们看!”小侯又打开了一个网页。
       高国宝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对方在这里发包的,竟然是杀人任务!
       竟然有这种事!竟然有人在互联网上公开发包杀人任务!!
       吴又可一把将小侯推到了一边,自己在皮转椅上坐了下来。他一面用鼠标拖动屏幕,一面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标的17。”
       一念到这几个字,他心里不禁打了个哆嗦,标的已经到了17了,这么说,前面很可能已经有16个人遇害了,这里面包不包括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陈成?包不包括都市浪潮广告公司的美术编辑丁佑青?包不包括丁佑青的女朋友马丹?包不包括建设银行南苑支行行长卢为?吴又可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寒气一直从手指缝里透了来,以致手指僵硬,连拖动鼠标都显得不那么灵活了。
       他继续念道:“标价:人民币300万。”我的乖乖!念到这里,吴又可的心里忍不住又暗叫了一声,300万!
       他妈的!吴又可不由又在心里骂了一声,接着往下念:
       “姓别:女
       年龄:47
       姓名:钱青苓
       工作单位:东安市德友实业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职务:董事长兼总经理
       地址:东安市苏州桥东郡王府大街18号信义大厦36-39层。
       电话:88753688、88753689
       ……”
       最后还写着一行要求:“要求:真实、自然死亡,不得引起任何意外和纠纷。”
       “这是……”吴又可想了一下,“不得了,我们赶紧走,又要出人命了。上苏州桥东郡王府大街18号信义大厦,这会儿恐怕都已经晚了。”吴又可前言不搭后语。由于心情激动,动作过大,起身时把转椅都带翻了。
       “别着急,接包的王勇不是死了吗?”小侯安慰他。
       “王勇死了,别的凶手还没死呀,这已经是标的17了。如果我们不抓紧,那就可能还会有标的18、标的19。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东安公安系统这回的脸算是丢尽了。”吴又可心急火燎。
       2
       “喂,德友公司吗?”
       高国宝开车,吴又可坐在副驾驶位置,给德友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钱青苓打电话。他想看看钱青苓的情况,是不是已经出事,如果没出事,那就让她提高警惕。
       “是。您找哪位?”一个女人接的电话,声音很好听。
       “我找你们钱总,她在吗?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我叫吴又可。我们得到情报,有人要加害你们钱总,请她多加小心。钱总没事吧?”
       “没事。好着呢!”听对方的口气,显然是有些怀疑吴又可在恶作剧。
       “我真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正向你们公司去。见到钱总一定告诉她,请她千万提高警惕,多加小心。”
       “好的。”说着,对方好像要挂电话。吴又可急忙道:“别挂!”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钱总现在在哪儿?”
       “她刚下楼了。好像是要到市政府开个会议吧。”
       “就她一个人吗?”
       “还有司机。”
       “你们钱总的车停在哪儿?”
       “就在地下车库里。”
       “乘电梯可以直达吗?”
       “可以。”对方好像有些不太耐烦,“我们这楼里有很多保安,您放心吧。我们钱总不会有事的。”
       听说信义大厦里面有很多保安,而且钱青苓可以直达车库,并且身边还带着司机,吴又可多少放了点儿心。
       “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会议,把你们钱总叫回来吧,我找她有点儿急事。”
       “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
       “有人要杀她!你说合适不合适?!”忽然一股无名火从吴又可心底蹿出,使他一时失去控制,竟对着手机大声叫了起来。
       对方好像被他吓住了,愣了一下,忙道:“好好,我这就叫她回来。”
       “告诉你们钱总,我们十分钟以后就到。”吴又可啪地将手机丢在驾驶台上,面色铁青。
       高国宝和陈玉儿面面相觑。
       3
       信义大厦临着东安市最主要的一条大街平安大道,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离信义大厦还有多远?”吴又可问。
       “你看,就在那里。”高国宝指着远处一幢高耸入云的大厦,“这里看得见。”
       “把车子停到路边,我们走着过去。这样一步一挪,像蚂蚁一样,什么时候才能到。”
       高国宝把猎豹开到马路旁边,跳下车锁上门就和吴又可、陈玉儿一路小跑着向信义大厦赶去。当赶到信义大厦门口时,三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这就叫望山跑死马。
       一道人墙挡住了他们,许多人伸着脖子在那儿看热闹,周围响着刺耳的救护车警报声。几个人的心同时往下一沉。“坏了,莫非这回又来晚了?!”
       高国宝在前面开路,吴又可和陈玉儿紧跟在后。
       “让开让开,我们是警察。”
       好不容易挤过人墙,只看见两名交通警察在那里维持秩序,满头大汗;一辆救护车,正缓慢地从信义大厦门前的小广场上拐出来,然后沿着平安大道向东边驶去,警报声响得让人心惊。
       “出啥事了?”高国宝问一名交通警察。
       “有人犯急病。”交通警察不耐烦地回答,带着训斥的语气,“没看见救护车吗?”
       “犯病的是谁?”吴又可也挤了过来。
       “我哪儿知道?”交通警察真急了,瞪着他们,“你们是干吗的呀?捣什么乱哪!”
       “快走快走!”吴又可推着高国宝。三人跑进信义大厦,乘电梯上楼。不到半分钟,三人就到了39层。一出电梯,发现走廊上三五成群站着许多人,在那里议论纷纷。看见这情景,吴又可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
       “钱总在哪儿?”吴又可拉住碰到的第一个人,“我是公安局的。”顺手就拿出了证件,在那人面前一晃。
       “钱总上医院了。她得了急病,突然晕倒在电梯里。刚才救护车把她拉走了。”
       “啊?!”吴又可一跺脚,“钱总的办公室在哪儿?”
       “那边。顶里面的那间。”那人朝着走廊尽头一指。吴又可丢下那人就向钱青苓的办公室跑去。
       “你们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吧?说你们是市公安局的?”吴又可还没到钱青苓的办公室跟前,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迎了上来。吴又可收脚不住,差点儿撞在那人身上。一看是个20多岁的小姑娘,高个子,梳着一个发髻,穿着一身白衣白裙。
       “刚才是你接的电话?你们钱总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吴又可从声音听出来,刚才就是这个女孩子接的电话。
       “我们钱总突罹急病,晕倒在电梯里,刚才救护车把她送走了。”女孩面色忧郁地道。
       “赶快打电话问一问,救护车把你们钱总送哪家医院去了?”
       “好。”女孩子好像也知道事态严重,很乖地去打电话,一会儿回来,面上更增忧郁地道:“中日友好第一和平医院。”她迟疑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恐怕你们现在去已经没有用了,急救站的人说钱总已经去世了。”说着,不禁痛哭出声,随即又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双手掩面,踉踉跄跄跑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吴又可当即打电话给局里,让他们派几名警员到医院看住钱青苓的尸体,任何人不准动,同时通知刑事实验室的同志尽快赶到医院给钱青苓做尸检。
       安排好这些,他走进了钱青苓的董事长办公室。
       这是一个宽大的套间,而且是个室内跃层,楼上楼下通过一架透明的钢化玻璃做的螺旋形铜扶手梯子连着。在这个铜扶手梯子的底下,有一张铁灰色的办公桌,刚才那个女孩子坐在办公桌后面抹眼泪。在两旁,还有两排很豪华的真皮沙发,想来钱青苓是在上层办公,楼下是为等待接见的客人准备的。这个女孩子毫无疑问是她的秘书。
       “你也不要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吴又可安慰那个女孩子,陈玉儿朝女孩子递过去一块手绢。
       “你怎么称呼呀?”吴又可问道。
       “我姓温,叫温庭筠。”女孩子声音小小的。
       “我们可以上去看看吗?”吴又可指了指楼上,很温和地问。
       女孩子点点头。
       “你在这里陪她。”吴又可命令陈玉儿,自己和高国宝上了楼。
       钱青苓的办公室宽大轩敞,装饰气派豪华,但暴发户的气氛过浓。
       办公室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也没有发现任何值得一追的线索。
       “你们公司是干什么的呀?”吴又可和高国宝怏怏下楼,问小秘书。
       “我们公司的业务范围很广。”
       “哦。”吴又可点点头,“那你们总经理以前是干什么的呀?”
       “搞煤炭的。”女孩子想了想,又补充道,“煤炭和石油。”
       “你们总经理是山西人吗?”在吴又可心中有个印象,觉得搞煤炭的都应该是山西人。
       “不是。我们总经理是温州人。我们老板在山西投资煤矿。在山西和陕西拥有30多家煤矿,还在甘肃长庆、陕西榆林和人合伙,拥有10多口油井。”
       “那么在此以前呢,你们老板在搞煤炭和石油之前,是干什么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女孩子摇摇头,“我跟她只有两年不到,只是她的行政秘书。”
       “行政秘书?你们老板有很多秘书吗?”
       “我们老板还有五个秘书:有一个搞煤炭的秘书,一个搞石油的秘书,一个管理其他业务的秘书,还有一个负责对外公关联络的秘书,以及一个负责我们总经理饮食起居的生活秘书。”
       “嚯,你们这里的秘书是不是就相当于公司的副总经理?”
       “他们五个是,我不是。他们五个,其中有四个都是我们集团底下四家分公司的总经理,还有一位是负责公司行政事务的副总经理,就是总经理的那位生活秘书。我是属于他手底下的,就是个小秘书。”女孩子显得不好意思,泪痕宛然地抬头望了望吴又可。
       “给我说说具体过程吧,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总经理怎么会突然在电梯里晕倒的?”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当时是大厦的一个保安跑上来报的信。当时那个保安跑进来就说我们总经理晕倒了。然后我们杨总……”女孩子说到这里,解释了一下,“杨总就是我们总经理的生活秘书。杨总就和廖医生一起下了楼。这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刚刚接完你们的电话,正跟杨总说呢,没想到就出事了……”
       “你们杨总呢?”
       “到医院去了。”
       “你们这里怎么还有医生?”
       “因为我们总经理有心脏病,总是随身带着医生。廖医生平时就在我们隔壁那间办公室办公。”
       吴又可还想问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局刑事实验室的崔有为打来的电话。“你快过来吧,我这里不行。死者家属死活不让动死者的尸体。”
       4
       吴又可和陈玉儿赶到了中日友好第一和平医院。高国宝听从吴又可的吩咐,继续留在信义大厦调查,同时负责向信义大厦物业调取录像资料。
       钱青苓的尸体已经从病房拉到了太平间。
       在医院的太平间,吴又可见到了德友公司的杨总和廖医生。廖医生是个中年女性,相貌平平,略微有些发福,看上去是很平静很可靠的人,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
       第一眼看到杨总,吴又可吃了一大惊。为什么呢?因为杨得山实在太年轻了,顶多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白白净净,头发略带卷曲,鼻梁很高,身高足有1米85。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里充满了惶惑与不安,眼圈红红的。
       太平间里还站着其他一些人,包括一个老头儿,鸡皮鹤发,年纪看上去足有80岁,右眼眉心上有颗黑色的大肉痣,表情悲戚;一个头发乌黑的老太太。老太太坐在一把铁交椅上,不过她好像感觉不到凉,手里捏个手绢,哭一哭,停一停,嘴里还嘟嘟哝哝,好像在念着什么口诀。经过交谈,吴又可才知道,这老头儿和老太太,是死者钱青苓的双亲。
       在场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瘦瘦的,个子矮小,衣着朴素,牙齿焦黄,表情木然地站在那里。在他的旁边,还有一对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一男一女,站在那里表情也有些发呆。后来吴又可才知道,这中年男子竟是亿万富婆钱青苓的丈夫,那一男一女,则是钱青苓的一双儿女。
       更令吴又可觉得奇怪的是,现场还有一个2岁多一点儿的小男孩儿,由廖医生半牵半抱着。吴又可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小不点儿竟然也是钱青苓的儿子。吴又可记得他在猫嘘网杀人讨论小组的发标书上,看到过钱青苓的年纪,今年是47岁,而且心脏又不好,她怎么还会有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吴又可感觉好不奇怪。
       阻止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的是钱青苓的母亲。钱青苓的母亲说,按照他们老家的风俗,人不是死在家里,就算是暴死。暴死本来就不吉利,再对死者进行解剖就更不吉利,而且让自己的女儿没有完尸去地下见祖宗,既对不起女儿,也对不起祖宗,还会让家乡老少看笑话。
       吴又可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风俗,准备先跟大崔商量一下,能不解剖就尽量不要解剖吧。他将大崔扯到一边,两个人低声商量。
       “非解剖不可吗?”吴又可仰面望着大崔问。
       “要按照她那位私人保健医生的说法,”大崔指了指正忙着应付孩子的廖医生,“还有医院大夫们的说法,这个女人应该是死于心跳猝停。原来她一直就有心脏病,这个说法也算说得过去。从这点上来说,不解剖也可以。但是……”说到这里,大崔停了一下,看着吴又可,“但是这个女人平时的心脏病并不严重,她自己又十分注意保养,而且她这位私人保健医生每个星期都会替她检查一次,没有发现她的心脏病有突然恶化的迹象,所以由心脏病导致猝死的可能性,我觉得非常小。另外,心脏病突发死亡的病人,通常会有面色淤青,甚至全身出现绀紫色的特征。但是这个女人面色如常,没有多少变化,证明她是瞬间即告死亡,中间没有任何过程,更谈不上任何挣扎,再厉害的心脏病也不可能导致这种结果,加上你所说的这些情况看……情况很可疑呀。”
       “你检查过,外面看不到什么伤口吗?”
       “没有。我保证没有任何新鲜伤口,致死的伤口更没有。”
       吴又可知道,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大崔的话是值得信任的,而且这么多年的合作,从未见大崔出过错。他捻着下巴俯首沉吟道:“这么说,非解剖不可啦。我再去跟死者家属商量商量,不行的话,咱们只好来个霸王硬上弓了。我让玉儿去办好手续,有备无患嘛。”
       钱青苓的尸体终于还是被拉到了局刑事实验室。家属都被半强迫半说服地劝走了。
       5
       吴又可又和小侯一起扎在电脑屏幕前。
       “小侯,上午没来得及问。那七个C级包厢中,除了一个是发包室,其余6个都是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
       “你不是有密码吗?”
       “对方早就把王勇的用户名清除了,大概对方已经知道了王勇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不停用王勇的用户名和密码反复地试,反而会打草惊蛇。我现在希望想个办法潜伏进去。”
       “有办法吗?”
        “现在还没有,如果能找到服务器的位置,或许我能够有办法。”
       “猫嘘网?打个电话问一下公安部网络管理处或者信息产业部就行了。我还正想给李局长打个报告,要求李局长向部里汇报,把猫嘘网关了呢。都像这样搞,那还得了。”
       “其实这件事跟猫嘘网没有多大关系。猫嘘网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干吗。如果没有密码,猫嘘网的网管也进不去这些聊天室。他们只能看见初级页面,就是帮闲那个页面,可是那些东西从表面看,都是很正常的。猫嘘网上的,其实只是他们的一个镜像。全国可以做镜像的服务器多得是,全世界就更多。我们现在困难的是,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他们转入地下,我们就更难办了。”
       “只要他们不利用互联网,恐怕就没有这么厉害了。真刀实枪,面对面地来,我不怕他们。”吴又可显得豪气干云,“我现在难受的是,有劲儿使不上。”
       “我说的地下,是指互联网的地下。他们不公开露面了,利用互联网在地下联络,仍旧不会和你真刀实枪面对面地干,那时候岂不更加麻烦了?”小侯端起桌上一个脏兮兮的瓷茶杯子,咕嘟喝了一大口水,“我估计他们现在是利用互联网招募凶手,由帮闲而助教而讲师,再副教授、教授、博导,一步一步往上升,将其中的精英发掘出来。我估计凶手之间可能互相都不认识,接任务、发包任务,包括付给报酬,可能都是在网络上进行。这些人估计都是互无联系的个体,只是通过互联网络联结起来,通过发挥各自的特长,一起通过杀人来赚外快,也可能同时满足一部人的变态心理。你想想,王勇怎么可能买得起那么大的房子?王勇买房子的钱,肯定是通过杀人赚来的。杀一个,就能赚300万,杀上三个,就将近1000万,通过这种方法,成为千万富翁很容易呀。”
       小侯的话说得吴又可汗毛直竖,这种模式要是传开了,人人都来仿效,那公安部门恐怕就有得忙了。
       “既然你认为我们在猫嘘网上看到的只是镜像,那么本人在哪里呢?”
       “因为不知道源头在哪里,我只能利用倒追法,从服务器设在上海的猫嘘网,倒追过去,一直追到信号的上一个来源,从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土耳其、希腊,现在追到了法国就追不下去了,但是看起来,还是没有追到源头。”
       吴又可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复杂。”他喃喃地说。
       “现在最困难的是,必须等到有信号传过来的时候才能够进行追踪。这个杀人讨论组的帮闲一级,利用的就是猫嘘网上的服务器空间,聊天室直接设在猫嘘网上,讲师一级的,我追到在俄罗斯。这两个级别的成员十分活跃,但恐怕真的只是一些侦探推理小说的爱好者。其中只有极少数人可能被这个讨论组的建立者看中,向上发展成组织的更高级成员。所以追踪这两个低级别的成员,没有多大意义。”
       “副教授以上级别的成员活动很少,轻易不上网站,即使上去,也只是匆匆看一下信息,不等你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下去了。另外,这些高级别的聊天室都设有警报器,只要有未经许可的用户进入,警报马上就会响起来。我还没有找到隐身的办法,只好呆在泰国或马来西亚或新加坡的中继服务器上暗中监视,还不能被这些服务器的管理者发现。这真是太难了。如果能得到这些国家的支持,让我们在这些作为中继站的服务器上设立监视系统,可能就容易多了。”
       “这个……”吴又可有点儿犯傻,“这恐怕得用到外交部了。不过,我们也许可以申请,要求国际刑警组织协助。你抓紧时间写个报告,我让局里赶快递到北京去。”
       第八章
       析“水刀”大崔献策 说家事小马伤情
       1
       离开小侯的办公室,吴又可叫上高国宝来到局刑事实验室。
       “怎么样?”吴又可一见到大崔,就迫不及待地问。
       大崔坐在墙角落一张漆成白色的办公桌前抽烟,样子很疲惫。听见吴又可的话,大崔猛吸两口,然后扔掉烟头,走了过来,重新将手套戴上,指着钱青苓的心脏说:“你看。”
       吴又可和高国宝顺着大崔的指点定睛一瞧,只见随着大崔食指的轻轻挤压,钱青苓的心脏左心房后瓣上裂开了一道小口子,看上去大约有两厘米长短。
       “这就是她的致命伤吗?”吴又可疑惑地说,“她是被一把狭窄的薄片刀刺死的?”他扭头看了看躺在解剖床上的钱青苓,“这个女人挺丰满,已经开始发福了。要用这样一把薄片刀扎死她,从两边透过肋骨是不行了,因为当时她正在电梯上,没有人会举着两只手坐电梯,那就只能从她的前胸或者后背扎进去。”
       吴又可说着,走到钱青苓的尸体旁边。躺在解剖床上的钱青苓乳房非常饱满坚挺,一个快50岁的女人,有这样饱满坚挺的乳房,显然是做过隆乳术。所以,从前面恐怕是不好下刀了,而且这个创口宽不过两厘米,刀身宽度肯定也不会超过两厘米,锋刃应该极薄,要将这么窄这么薄的一口刀穿过前胸刺中心脏,乳房的软组织除了会起到阻挡作用外,其主要由脂肪构成的特性,裹挟之下,也会使刀尖偏离目标,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刺中目标的。
       吴又可望着大崔:“你在她的后背上发现了刀刺的痕迹吗?”
       大崔走过去,将钱青苓的尸体小心地翻了过来:“你看。”在钱青苓的尸体后背靠右肩胛骨左面大约有十厘米的地方,大崔用朱笔画着一个小小的红圈。大崔左手扶着钱青苓的尸体,右手食指在画有记号的地方用力一按,又说了一遍:“你看。”
       吴又可凑过去低下头仔细一看,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大崔拿出一面放大镜递给吴又可,然后又重复刚才的动作。“你用放大镜看这个地方。”大崔指点着说。
       吴又可按照大崔的指示,用放大镜仔细看了半天,才在大崔画的那个红圈的中心,发现了一个微细得几乎难以形容的创口。如果不是有大崔的指点,吴又可很可能认为那只是一个汗毛孔。
       吴又可觉得太奇怪了,喃喃道:“这不对呀。心脏上的伤口有几乎两厘米,为什么外面这个创口看上去连心脏上那个创口的几十分之一还不到?按理说,刀从外面刺进去,应该是外面的创口比里面的创口大才对呀。另外,这么薄这么宽的刀是怎么刺进去的?这把刀要刺穿钱青苓的身体,再扎入她的心脏,从钱青苓的体形来看,加上握手,它的长度至少得在两尺以上。这么长的刀,又这么薄,还要保持这么强大的硬度和韧性,确保能够一下扎进去,而且不能断在体内,能够抽出来,这把刀得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而且对手一定要有比较大的动作才行,我们从录像上根本看不出来当时电梯上有谁有过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另外,当时钱青苓的身边可还站着她的司机兼保镖。我问过那位小伙子,那是从新疆野战部队下来的一个特种兵,以他的知识和眼力,竟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按这个小伙子的说法,他一直站在钱青苓的身边。钱青苓当时靠着电梯的右边壁,一直到电梯到了大厦的地下停车库,他发现钱青苓依旧站着不动,叫她下电梯也不应,伸手一拉,钱青苓才栽倒的。这样看起来,钱青苓几乎是在刀扎进去的刹那间就死掉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的保镖怎么会发现不了?”吴又可连连摇头。
       大崔也被问傻了,只剩下苦笑:“说实话,我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样。我做了快30年的法医,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我也解释不清楚。”大崔无可奈何地说。
       “大崔,你跟我上楼一趟吧。”
       “好。”大崔脱掉橡胶手套,跟着吴又可和高国宝上楼,来到刑警大队的办公室。吴又可让高国宝将窗帘拉上,小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吴又可领着大崔在屋角一个地方坐下来。
       “小高,你把当时的录像放放。”吴又可转头对大崔说道,“这个录像我和小高看了十多遍,但是什么也没发现。”
       “那大概是当时你们没有方向,现在再看一遍,保不齐就能发现点儿什么了。”大崔颇为内行地说。
       录像放出来了,三个人不再说话,一起安静地看录像。吴又可和大崔坐着,高国宝就站在录像机旁边看,以便随时进行操作。
       屏幕上先出现的是一个电梯空间,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大家都很安静地站着。然后电梯停下来,门打开,钱青苓和保镖走进电梯。为了不挡门,钱青苓进入电梯后就走到了电梯厢的后部右旁墙壁的地方。她的保镖紧跟着她,站在她的左手边稍后一步的位置。吴又可知道,这是执行安全保卫任务时的一个规范动作,看起来钱青苓的保镖确实训练有素。
       电梯重新开始运行。这时候在钱青苓的前边有两个人,在她的左前方有三个人,在她右后方的电梯角落里,离着钱青苓后背大概两公尺的地方,还站着一个人。这六个人都是先钱青苓上电梯的,应该是从比39层更高的楼层下来的。从画面的角度看,吴又可猜想这个监控摄像头应该是安装在电梯进门右手上方的那个角落里。所以电梯里几名乘客的脸部都看得非常清楚。只有站在钱青苓右后方电梯角落里的那个人脸部看不清楚,因为他戴着一顶带长舌檐的帽子。从他全身工装看,这个人应该是信义大厦的一名清洁工人,因为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看上去像吸尘器似的东西。
       大崔说:“注意看钱青苓右后方那个人。”
       “我们已经盯着他看了十几遍了,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吴又可道。
       随后电梯再次停住,门开了,几个人走进电梯。一个年轻姑娘走到了电梯厢的右边,挡在钱青苓的前面,其他几个人站在周围。大概是为了避让这个姑娘,钱青苓又往电梯厢的深处退了两步,这样一来,她几乎就和后面的那个清洁工后背贴前胸地站在一起了。
       然后电梯又停了,门打开,清洁工拎着工具绕过钱青苓走出了电梯厢,好像是为了怕撞着钱青苓,绕过钱青苓时,他还在钱青苓的胳膊上扶了一把,然后穿过钱青苓与其保镖中间的位置,走出了电梯。在钱青苓前面站着的那个姑娘,也随在这名清洁工的后面,走出了电梯。
       录像的时间很短,前后也就1分半钟左右。从录像上看,在那对男女下电梯后,在不同楼层还先后有两拨客人进入电梯,但似乎都未发现电梯厢内有任何异常。录像的最后,钱青苓的保镖到了该下电梯时,却发现钱青苓靠在电梯厢壁上不动。保镖叫了几声,好像仍旧不见钱青苓响应,保镖伸手拉了钱青苓一下,钱青苓马上就顺着电梯厢壁委顿于地,显然钱青苓这时候已经死了。
       “小高。”大崔叫高国宝,“你再把刚才那段录像放一下,就从钱青苓进电梯后,又进来一堆人的那个地方放起,我想再看一遍。”
       高国宝依言,将录像倒过来,又放了几遍。
       “好好好,就停在这里。”大崔让小高将录像停在那个姑娘站到钱青苓前面时的那个画面上。
       “大崔,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吴又可侧脸看着沉思的崔有为。
       “小高,你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录像?所有关于这个清洁工和这位小姑娘的录像。”
       “没有。但我可以马上向信义大厦保安部调过来,我已经给他们打好了招呼。”
       “行行。抓紧时间。”
       “好。那我先把这个画面截下来,给信义大厦保安部传过去,让他们把有关这名清洁工和这个小姑娘的录像都找出来,马上给我们传过来。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高国宝说着就开始忙乎。
       2
       1个多小时后,信义大厦保安部才将相关录像传送过来。
       这次的录像没有什么可看的。据信义大厦保安部反映,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从身材、举止看,他们调查的结果是,他们那里没有这么一位清洁工人。综合电梯、走廊几份监控录像分析,这个人应该是从信义大厦顶层即43层往下坐的,然后在信义大厦的3层下了电梯。那个女孩则是在24层上的电梯,然后跟这个清洁工一起在3层下的电梯。因为信义大厦最下五层,连同三层地下室的最上一层,都已经都被辟作了商场。从监控录像看,这两个人在信义大厦3层下了直达电梯后,又乘大厦商场滚梯下到了信义大厦1层,然后从信义大厦的北门离开了大厦。
       三个人快倒着又看了近一个小时的监控录像,有两个收获:
       第一,他们截取到了一张那个女孩子右侧面影像的图画。这个女孩子留着长发,前额还有一截不短的刘海儿,一直遮到眉毛上,使得她就好像戴了一顶帽子。从录像上看,这两个人的自我保护意识显然都非常强。在大厦的整个过程中,女孩子一直有意识地微微低垂着脑袋,所以从正面很难看清楚她的面孔。这个侧面影像仍不够清晰,但女孩子面部的大致轮廓已经有了。
       第二,他们发现那个清洁工手里拿着的不可能是吸尘器。因为这个东西缺乏吸入口。从录像上看,这个东西拥有一个正常成年人手臂般粗细的把。从与身边参照物比较,这个清洁工身高应该在1.75到1.78米之间。那么,参照这名清洁工的身高,这个东西的把的长度应该在1.2米左右。从材质上看,可能是塑胶制作的,然后下面还有一个类似电演现场录音话筒似的黑色筒状物,应该有20公分粗细,30公分长短,打横与塑胶把接在一起,因为被这名清洁工倒提在手里,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太规整的倒“T”字。
       大崔盯着定格的画面,沉吟了许久,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匆匆向地下室跑去。吴又可和高国宝一愣,也紧跟着向地下室跑去。
       大崔身高腿长,等到吴又可和高国宝跟着跑到解剖室时,大崔早已经拉过了那只盛放着钱青苓心脏的不锈钢托盘,左手摁住钱青苓的心脏,说:“你们俩都过来,好好看看。老吴,刚才你问我的那么多问题,我现在已经找到答案了。”
       “哦?”吴又可一听,显得颇为兴奋。
       “你看。”大崔一边说一边用油笔指点,以便让高国宝和吴又可看得更清楚些,“老吴,刚才你看过这个针眼了。你也看过钱青苓尸体上那个针眼了。你问我为什么钱青苓背上的针眼反而小,而心脏上的针眼反而大。现在我来告诉你。钱青苓背上的和心脏上的针眼,其实根本就不是针眼。换句话说,钱青苓不是像我们原先以为的那样,是被极细极长极硬极坚韧的钝器刺死的。这个女人实际是被一根水针刺死的。”
       “水针?”吴又可诧异道,“这可是头一回听说。水针是一种什么针?”
       “也有人将这种东西叫做水刀。其实它既不是针,也不是刀,科学的称呼应该叫做水射流。我给你看本杂志。”大崔说着,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杂志递给吴又可,“这是本加拿大出版的医学杂志,叫《医学教育》。”大崔翻到其中的一页,指着一张彩色图片让吴又可和高国宝看,“是不是很熟悉?”
       高国宝一看就叫了起来:“信义大厦那家伙手里拿着的好像就是这么个东西。”
       原来大崔翻到的是《医学教育》杂志对一种新的外科手术工具的介绍。大崔道:“这篇文章的意思就是说,在欧美一些先进国家,现在很多外科医生正在应用一种新的外科工具给病人做手术,这种工具可以反复使用,给病人造成的创面小,伤害少,并且相对于传统方法,创口不易感染,愈合和恢复速度快。这种工具就是新型水射流技术,也有人叫做水针或水刀技术。”
       大崔指着杂志上的图片继续解释:“下面这个黑色的圆筒状的物体就是加压器,通过高速加压,驱动装置在这个塑胶柄里面的水流,通过上面的这个导流器,再经过这个像钢笔似的细圆筒,水流就会从笔尖喷出来,在强大压力下,水流会以每秒700至850米的流速从笔尖喷出。当水流达到这个速度,并且将其力量作用于一点,柔软的水流就会变得强大无比,足以轻松切开世界上的大多数物质,包括大多数的金属物质。用来做外科手术刀切割人体,那更是小菜一碟。你们看这个钢笔似的东西,这其实是用一种超强度的合金做的。前面这个喷嘴,也是用超强度的合金制作的,其出口的直径只有一根头发一般粗细。”
       “这么细的水流?!”高国宝觉得非常惊讶。
       大崔放下杂志,重新走到钱青苓的尸体跟前。
       “我猜想是这样。”大崔一边用右手食指挤按钱青苓那个看不见的伤口,一边对围在解剖床旁边的吴又可和高国宝说,“当那个女孩子在24层上电梯后,往她前面一挤。出于本能,钱青苓往后面一退。这样往后一退,她的后背就几乎贴上了后面那个伪装成清洁工的男子了。那个人就趁着这个工夫动手了。他启动水射流,加压后的高速水射流立即就刺穿了钱青苓后背的肌体组织,然后一下就好像变成了一把刀,将钱青苓左心房和左心室的前瓣、腱索、前乳头肌、后乳头肌一下就都给切断了。然后水刀横扫,又将钱青苓左右心房和左右心室间的房室束切断。水刀继续旁移,又将钱青苓右心房和右心室的三尖瓣前瓣、隔缘肉柱、腱索切断。在这样的攻击下,钱青苓根本不可能反抗,一声没吭,当场就死了。而且由于水流的冲洗作用和水压的压迫作用,创口的血液都会被带到体内,同时水刀它不是真刀,水流一断,创口立即闭合,加上创口本来就微细,所以经过水射流的攻击以后,在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吴又可和高国宝显然都已经被大崔的解说弄得瞠目结舌了。
       “这个杀害钱青苓的凶手,一定是学医出身,理由有两点,第一,这个人对人体结构,尤其是人的心脏结构异常熟悉,一下就击中了要害,我想他事先一定对钱青苓反复研究过;第二,这个人的手很稳,一定是个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或者受过外科医生的严格训练。从钱青苓身上的创口可以看得出来,水射流从背部穿进去,创口非常小,到心脏左心室后瓣这个位置,创口就显得稍微大了一点儿,但是对于心脏内部的巨创,这个微小的创口简直算不上什么。这是因为他要以钱青苓后背的创口为支点,移动水射流,对钱青苓的心脏内部进行切割。我们现在在这里说起来时间长,其实事件发生的时间可能前后也就秒把钟。”大崔说着,转向吴又可,“老吴,你现在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不过就是觉得头皮发麻。”吴又可咧嘴苦笑。
       “吓的吧?想不到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说实话,我的感觉跟你是一样的。碰到这种事,恐怕谁心里都瘆得慌。”大崔亦苦笑。
       “真是太难以置信了。”高国宝也不禁感慨:“简直是匪夷所思,难怪我们看了半天监控录像,啥也没看出来呢。那么细的水线,监控录像根本不可能照出来。这个人如果把合金喷嘴藏在掌心,夹在手指缝中,然后从背后悄悄对你发起攻击,那真是神仙也发现不了。太可怕了!”
       3
       东安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办公室,陈玉儿、高国宝围在吴又可的办公桌前开小会。
       高国宝已经将昨天晚上的事告诉了陈玉儿,陈玉儿听了也是直咋舌。
       “找吧,这样的新设备在东安恐怕不会太多,有这种手艺的外科医生恐怕也不会太多。”吴又可说。
       “昨天晚上我问过我舅舅,我舅舅说,像这种水射流外科手术设备在咱们东安根本就没有,像咱们这个案件中出现的这种便携式水射流外科手术设备,恐怕就是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也不多。”高国宝说。
       高国宝的舅舅是东安市人民医院肛肠科主任,在同一行业中,相互间的情况应该是非常熟悉的。
       “如此说来,”吴又可沉吟道,“这种工具肯定是外来的。既然如此,玉儿,你到海关调查:第一,看看近来东安的医疗系统是否进口过这种水射流外科手术设备,医疗仪器设备属于海关重点监控品种,如果进口的话,应该会有登记。第二,查一查有没有人曾经随身携带这种设备进关,这个可能会有点儿困难,但说不定也会有登记。”
       吴又可又转向小高:“小高。你将东安各医院、各个医疗机构中心外科方面副教授级或副主任医师、主治大夫以上级别的医生都找出来,列一份名单。这个名单可能会比较庞大,我会向局里申请给我们增派人手。我们看看可不可以从中发现些线索。”吴又可停下来,喝了一口茶,“上次国土资源局副局长陈成那个案子,你一共列出了48名嫌疑人,后来圈定其中4个为重点嫌疑人,怀疑是他们买凶杀人。这几天我一直忙,也没顾上这事,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你不是说将这个事情交给二组帮忙调查吗?我这些天一直跟在你屁股后头跑,也不太了解情况。这样吧,我去把二组的马德昭叫过来,你亲自问问他。这个事情二组交给马德昭在做。”
       马德昭长得比较滑稽,30多岁的人,头发脱落得厉害,只在头顶上和周边剩下几绺。他一进吴又可的办公室,便说:“吴队,你是问陈成那个案子吧?重点查了你们列出来的4名重点嫌疑人。这个事情很难办,那些家伙都是东安城里数得着的富豪,方方面面的关系非常广,我还没开始查呢,就有人上门打招呼,让我小心一点儿查。”
       “谁打招呼?”吴又可很生气。
       “打招呼的多了,从市委市政府,到下面的各个办事机构、厂矿企事业单位,甚至街头上的小混混,黑社会,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人都来了,都是那句话,有证据就逮人家,没有证据不要乱查,败坏人家的名誉是要负责任的。”
       “歪风邪气,公安部门办个案子,难道还要一个一个去说明吗?”
       “唉,这社会就是这样。谁叫人家有钱有地位呢。我跟你说实话吧,你们说的那4个重点嫌疑人,我连门都没能进去。上来人家就问我有什么证据,我哪有什么证据呀?”
       “让你为难了。”吴又可和高国宝都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想一想就知道这个事情有多难了。
       “万一不行的话,向局里申请一张搜查证吧。”高国宝说。
       “这个不行。”吴又可断然否定,“像这种事情,你弄个搜查证去,能搜查出什么来?如果搜不出东西,到时就真陷入被动了。”吴又可停下来,想了想,对马德昭说:“现在既然已经如此,我看我跟你们队长商量一下,从队里抽几名队员,由你带着,每两人一组,对这4个重点嫌疑人进行跟踪。你们不必过于隐藏,但也不可大摇大摆,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道你们正在对他们进行跟踪。”
       “这是啥意思呢?”马德昭不太明白。
       “目的就是为了逼他们狗急跳墙。如果他们中有人真的与陈成这个案件有关联,被咱们这么一跟,说不定就会心慌意乱,慌乱中就难免露出马脚,那时候我们就好下手了。”
       “你的意思是说跟他们打心理战?”
       “对。”
       “吴队,要不说还是你高呢!真高!”马德昭由衷地佩服,“那你跟我们队长商量妥了就通知我,我马上去办。”
       “感谢!”吴又可又对马德昭道,“小马,你儿子怎么样了?”
       马德昭有些无奈地道:“唉,正在治,把东安的医院都转遍了,上海、北京的医院也都去了;找了许多医生,医院的也有,民间的也有,要不就是浪费钱,要不也是好一阵子又不行了。现在看起来……唉!”
       大约是两年多以前——马德昭一直熬了十多年,熬到三十多岁,才总算熬来局里给分了间8个多平方米的房子,阴暗潮湿不说,厨房须与院子里五户人家“公共”,厕所则要与胡同里上百户人家“公共”,但马德昭依然很高兴。现在总算再也不用夫妻分居各自睡办公室的沙发了,儿子也不必老是放在爷爷奶奶家里,因此,马德昭跟媳妇儿商量,拿出两个人多少年的积蓄,把房子好好装修了一下。谁知道装修过度,室内环境污染竟使马德昭唯一的宝贝儿子得了白血病。孩子的病突如其来,马德昭得知恶耗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为给儿子治病,夫妻俩很快就倾家荡产了,钱花光了,儿子的病却时好时坏。马德昭的媳妇儿原来是一家国营工厂的,下岗后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每月工资只有600来块。马德昭向局里写申请,希望给点儿补助,局里只给了5000元,说这已经是额外照顾,再多就超出了政策。后来吴又可知道了这些情况,在全局发起募捐,自己一下捐了4万元,对于吴又可来说,捐出这笔钱,也就差不多等于倾家荡产了,为此事,马德昭一直对吴又可心存感激,视吴又可为恩人。
       “孩子现在在哪儿呢?”吴又可拍了拍马德昭的肩膀,以示宽慰。
       “在人民医院呢。”
       “在等待骨髓移植?”
       “是。上次错过了一次机会,现在只好等下一次机会。不过医生说现在进行骨髓移植已经有点儿晚了,就算是找到了配对的骨髓,顶多也只有1%成功的可能性。”
       马德昭说的上次错过了一次机会,是因为几个月前夫妻俩经过千辛万苦虽然找到了一个与儿子配对合适的骨髓,但是医院却要收取35万元的手术费用。马德昭好不容易才算借到了25万元,希望跟医院商量商量,缓缓再交剩余的费用,谁知却被医院方面断然拒绝。现在那位骨髓捐献者已经移民到英格兰去了。
       马德照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变得有点儿哽咽,眼睛里泪花儿直打转。
       “不要担心,医生有时候也是乱说。”吴又可不知道如何安慰马德昭,只好又使劲抚了抚马德昭的背。
       马德昭带着满眼的泪花走了,吴又可望着他的背影,感叹道:“这日子,谁都不容易呀!连小马这样天生的乐天派,都被生活逼成了这样,唉!”
       4
       高国宝向吴又可汇报:“昨天晚上我跟我舅舅说了钱青苓的事,他感到非常惊讶。据他所知,全东安市有此技术的心外科医生,不会超过3个人。我今天把这3个人的单位都跑了一下,不但看了照片,还看了本人,与我们在监控录像上看到的那名清洁工的体征完全不相符,所以我觉得这3个人完全可以排除。”
       “看来这条线索又断了。玉儿,你呢?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陈玉儿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唉。”吴又可手指头在办公桌上来回磨擦,显见内心非常郁闷,“我今天也往钱青苓的家属那边跑了一下。玉儿,正像你说的,钱青苓的小儿子果然不是与她丈夫生的,是钱青苓与她那位杨副总的爱情结晶。”
       “我当时就说了,她那个小儿子完全不像她丈夫,眉梢眼角反而像足了那位杨副总。”
       “女人在这方面的眼力总是比男人要毒辣一些。”吴又可这句话不知是夸还是贬,“不过,要说是那位杨副总买凶杀人,我总觉得想不通。从钱青苓的死中,他能够得到什么呢?他什么也得不到,能遭受的只是损失。钱青苓死了,现在他肯定当不成德友公司的副总经理了。”
       “从这整个案情看,最能得到好处的是钱青苓的丈夫。”高国宝插话说。
       “嗯。我今天也跟钱青苓的丈夫谈话了,不过从我的观察看,那是一个窝囊废,根本就没有买凶杀人的胆量。而且听说他天天就是窝在家里买菜烧饭,他们的保姆还有小区保安也都是这么反映的。但是这也不一定,有时候表面看上去蔫头耷脑的人,动起真火来更厉害。还有钱青苓的爸爸妈妈、她的一对儿女,也都要进行调查。”
       “还有钱青苓的生意伙伴。做生意没有不得罪人的。”陈玉儿说。
       “对,这个也要进行调查。一会儿我们还要到德友公司去一趟。我已经联系上了他们的杨副总,让他下午把人召集,我们要再过去调查一下。主要是让他们认一认那个姑娘和那名清洁工。我总觉得从这两个人行动有条不紊的样子看,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到信义大厦,而且事前肯定对德友公司、钱青苓的活动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与调查,所以才能一击而中。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嗯。上午信义大厦保安部陈主任已经打来了电话,说在他们以往的监控录像中,好像是有几个地方发现了这个女孩子,大概有四五次,但到底是不是这个女孩子,他们也不敢肯定,因为好像每次到信义大厦,这个女孩子穿着打扮都不一样,而且基本上都是半垂着脑袋,所以看不清面相。他们是从身材和举止动作上猜想的。至于那名清洁工人,因为监控录像上戴着帽子,体貌特征非常模糊,信义大厦每天人进人出,所以他们说根本没法查。”
       第九章
       小秘书提供要情,嫌疑人又遭“意外”
       1
       吴又可、高国宝、陈玉儿本来没抱着多大的希望到德友公司去,谁知却得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当吴又可拿出一沓那个女孩子的截录照片发给德友公司的员工辨认时,温庭筠一接到照片,几乎马上就说:“我认识这个人。我见过她!”
       吴又可当即一阵狂喜,立马将她带到一间办公室。关上门,很客气地招呼小姑娘坐下。
       “怎么着,你认识这个姑娘?”吴又可举着照片问温庭筠。
       “是。大约一个月或一个半月以前,这个女孩子曾经到我们公司应聘……”温庭筠大概没有经过这种场面,额角鼻尖直冒汗,说话也带着颤音。
       “坐下坐下。你坐下慢慢说。”吴又可拍着沙发。
       温庭筠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钱总听朋友说近来国家对金融体制的改革日益深入,金融行业蕴藏着巨大的投资机会,就一直在寻找机会进入金融业。两个月前,东安城市商业银行进行扩股,钱总就在朋友的介绍下入了股,占有了东安城市商业银行25%的股份。但是钱总从来没有做过金融业,公司也缺乏这方面的人才,钱总就决定向社会招聘。有一天这个女孩子就来应聘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我接待的。我把她介绍给我们杨总,因为人事工作由我们杨总负责。后来杨总又把这个女孩子介绍给了钱总,由钱总亲自对她进行了面试。后来我听杨总说这个女孩子没有应聘上。”
       “你肯定吗?就是她?”吴又可点点打印照片,问道。
       温庭筠使劲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主要是由于这个耳环。”温庭筠手指着吴又可手里的照片,让他仔细看那个女孩子的耳部。在那个女孩子耳部,确实挂着一个半月形的耳环,好像是银的,上面镶着几颗不知是真是假的红蓝宝石,显得非常精致。
       “这是个尼泊尔风格的耳饰,当时我一看就喜欢,还问她是在哪里买的呢,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吴又可放心了,这么看起来,这件事十有八九错不了。“那么你们还有这个女孩的资料吗?”吴又可紧张地问,手心里又不禁捏着一把汗。
       “应该有。因为当时虽然这个女孩子没有应聘上,但是钱总觉得她还是个人才,就让杨总把她的档案归入了我们的后备人才库。”
       “那麻烦你把你们杨总叫来,行吗?”
       温庭筠起身出去了,一会儿杨总推门进来,伤心和担心都写在脸上。吴又可心想,看起来这家伙还没有从他的老总兼情妇的猝死中缓醒过来,而且现在看起来,这个小伙子不像是个很有城府的人,大概做不了买凶杀人的事。那么,到底是谁出了那300万元的买凶款呢?难道真像玉儿说的,是钱青苓在商场上得罪的某位生意伙伴?
       先不去想这些事了,这些事回头再说吧。吴又可用力甩了甩脑袋。
       “请坐。”
       杨副总在吴又可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吴又可站在杨副总的面前,将那位长发女孩子的照片拿在手里给他认。
       “刚才你们这里的温小姐说,这个女孩子一个多月前曾经到你们这里来应聘过,你有印象吗?”
       “刚才我也听小温说了,是有这么回事。我已经将她当时应聘的简历和档案都找出来了,就在这里。”杨副总将一个塑料文件夹递给吴又可。
       吴又可翻着文件夹,发现里面是份只有两页打印纸的简单文件。看看档案里附带着的那张彩色照片,确实是那个长发女孩子。档案上的名字叫做李箪(dān音单)。档案上的照片是张半身照,女孩子穿着件藏青色职业上装,里面是件白色衬衫,长得还算清秀,眉眼弯弯的,显得比较喜兴。
       “当时为什么没有录用她?”
       “因为她太年轻,钱总觉得不太放心。其实她的资历还可以,做过美国花旗银行驻东安办事处的业务主管。说她们那里发生人员调动,她就辞职了。”
       “你们调查过吗?她档案上的材料是否都是真的?”
       “这个……没有。因为钱总后来不打算用她,所以我就没安排进行这方面的调查。”
       2
       “花旗银行东安办事处的主任是新换的。因为他们还没有获得中国政府的许可在北京、上海、广州以外的地区开展业务,所以整个花旗银行东安办事处只有三个人。其他两个人也都是随着新来的那位主任刚从上海调过来的。”陈玉儿向吴又可汇报,“在他们的电脑系统中,确实有这个女孩子的资料,但这个女孩子是否真的在花旗银行东安办事处工作过,他们都表示不清楚。”
       “是吗?那得赶紧找到他们那几位老员工呀。”
       “我已经给那位新主任说了。他听说有关命案,答应全力协助,马上就办。”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叫:“陈玉儿,你的传真。”
       “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说不定这就是花旗那边的传真过来了呢。”
       陈玉儿跑到传真机旁拿过传真一看,果然是从花旗银行东安办事处传过来的。
       “他们说查无此人。”陈玉儿认真看了一遍传真,才将传真递给吴又可。传真是那个主任亲自写的,他说他与过去的三名员工都联络过,三个人都说以前花旗东安办事处没有聘用过这么一名员工。
       “这么说,这个女孩子在德友的应聘资料是假的。既然如此,她怎么对花旗的事这么清楚呢?按理说人员调动是内部情况,外人不应该这么清楚呀?”吴又可自言自语。
       “仍然是电脑高手做的。”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高国宝这时插话道,“像花旗这种大单位,现在各种资料包括员工资料、人员调度情况,甚至经营情况,一般都会放在电脑系统中。只要你有技术,能绕过他们的系统防火墙,破解他们的密码,就一切OK了。”
       “这就是你常说的黑客吧?”
       “是。技术好的黑客,要破解像花旗东安办事处这样一个机构的电脑安全系统,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样看起来,我们对付的是一群电脑高手。至少其中有一位电脑高手。我们能不能往这个方向上查一查?”
       “这个恐怕太难了。”高国宝摇摇头,“黑客之所以叫黑客,就是因为他们老是躲在暗地里,藏在黑暗之中做事情,他们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能够轻易让你查到的黑客,那就不叫黑客了。”
       吴又可说:“不管他是什么客吧,咱们都先放下,先全力寻找这个女孩子。玉儿,马上把照片发下去,告诉各派出所,这个事属于特急事件,让他们先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集中力量抓这个事。”
       3
       照片上的女孩子很快就找到了。
       情况是由景山区沟头门乡派出所报上来的,他们在一份临时居住证上发现了这个女孩子,原来这个女孩子真名不叫李箪,而是叫朱燕,要不然,就是李箪系其真名,而临时居住证上的朱燕是假名。
       吴又可下令逮人。他很激动,下命令时语气都显得凶巴巴的。他已经下了决心,这回一定不能让这个人跑了,而且一定要抓个活的。
       随后吴又可带领高国宝、陈玉儿开上猎豹吉普,以最快速度奔向沟头门乡。
       但是很不幸,还没等他们到达沟头门乡,就接到乡派出所的电话,说据女孩子的房东反映,女孩子从前天早晨出门就一直没有回来,而且好像谁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我不管这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啪,吴又可双手将手机狠狠合上。
       沟头门乡东风新村。
       这是一个有着三百多口人的村庄,在一个山窝窝里。村民虽然只有三百多,租住的外来户却有上千。村民们把几乎所有能住人的建筑,都改造了用来出租赚钱,使这里成为东安市最大的外来户居住区之一,即便如此,仍不足以应付蜂拥而至要求租房居住的外来打工者。
       乡派出所一位姓张的所长领着吴又可他们到了东风新村。东风新村的道路非常曲折,曲里拐弯,绕了几个圈之后,连吴又可这样的老干探都不知道他们是朝东走还是朝西走了。这倒是一个犯罪后窝身的好地方。吴又可心里想。
       “就是这里。”张所长指着一个村民的小院。
       吴又可一看,只见这个院落还是新盖的,至少是最近翻新过。院落的主人,一个40多岁的中年农民站在门口等着他们,样子看上去惴惴不安。因为按照东安市公安部门的规定,谁出租的房子,如果租户犯了事,谁就要负相应的连带责任,如果是没有办理出租证的出租户,惩罚则更为严厉。这个出租户显然是没在公安部门办理房屋出租许可证。
       “你这里一共有多少间房屋出租?”吴又可问。
       “14间。”回答得战战兢兢。
       “那个女孩子住哪间屋子?”
       “这里。”
       屋主领着吴又可他们到了紧靠院落东北角的一间屋子。大概是为了防盗,院墙修得非常高。
       吴又可四下打量着女孩子租住的屋子。屋子里收拾得十分整齐,床上的被子,床下的鞋子,墙边挂钩上的毛巾,窗户下横拉着的那根铁丝上挂着的晾晒过的衣服,都显得有条不紊。看起来,这是个生活十分规律的女孩子。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前天早晨,她出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不知道她上哪儿了?”
       “不知道。”
       “当时她是一个人走的,还是有同伴儿?”
       “没注意。”
       “这个女孩子平时有什么朋友吗?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没看见。”
       “哼!”张所长怒气冲冲地瞪着屋主,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沟头门乡派出所难辞其咎。
       “这个女孩子经常这样两三天不归屋吗?”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清楚。谁知道像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平时不言不语的,和和气气的,会犯事?”屋主使劲搓手。
       “好吧。打电话叫技术科的同志过来,仔细检查一下这间屋子,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另外,让技术科将从李箪应聘档案上采集的指纹资料和在这里采集的指纹资料比照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吴又可对陈玉儿吩咐道。
       吴又可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沮丧地带着陈玉儿和高国宝正要离开,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在大院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你有什么事吗?”吴又可没好气地问。
       “呃。”声音显得很犹豫,“我听说你们正在找租住在这里的那个叫朱燕的女孩子?”
       “是呀。你了解什么情况?”吴又可招呼道。
       那个人畏畏缩缩地走进院子,小伙子精瘦精瘦的,个子大概不会超过1.62米,穿着一双发裂的皮鞋,牛仔裤,上身穿着红色的邋里邋遢的廉价T恤,一开口一股浓重的江浙腔。
       “你是哪儿的人?”
       “江苏扬州人。”
       “你认识这个女孩子吗?”
       “不太熟,见面点点头。我就住在隔壁。”
       “哦,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吴又可递给那个小伙子一支香烟。
       “不会吸不会吸。”小伙子连连摆手。
       “哦。”吴又可自己把香烟点上了,“你说。”
       “昨天晚上我见过这个女孩子。”
       “哦,在哪里?”吴又可连烟都顾不上吸了。
       “就在我打工的那个澡堂里,叫金天时洗浴桑拿中心,离这里不远。”
       吴又可听了,回头看了一下张所长。张所长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解释道:“金天时洗浴桑拿中心在昆玉路,紧挨着我们派出所的辖区边上,但是不归我们管,归昆玉派出所负责。”
       “嗯。你接着说。”吴又可催促扬州伙计。
       “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好在浴池摔了一跤,听说流了好多血,当时就被救护车拉走了。”
       “死了?!”吴又可只觉得血往头上涌。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当时因为很多人围着看热闹,所以我也就凑过去看了两眼,发现是她。听说她是在澡堂子滑倒了,后脑勺正好磕在一张板凳的角上。”
       
       4
       昆玉派出所的所长叫赵斌,是个二十多岁的精明的小伙子,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东安市公安系统重点培养后备干部名单中的在列人员。
       “吴队,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赵斌与吴又可的关系不错,可能是接到了沟头门乡派出所的电话,赵斌老早就等在昆玉派出所的门口,看见吴又可跳下车来,亲切地打招呼。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吴又可与赵斌握手,勉强笑一笑,“我们的事情很着急,就在这里说。”
       “我知道,你不就想问昨天晚上在金天时丧命的那位姑娘吗?”
       “丧命?!”
       “是呀,人都死掉了。当时磕在板凳角上,后脑勺撞出一个大窟窿,不等送到医院就咽了气了。不过我看这位姑娘不是好死的。”
       “怎么说?”
       赵斌说:“昨天那位姑娘被送走以后,有人发现金天时洗浴桑拿中心一个本来负责给来宾发放拖鞋的工作人员,竟然昏倒在桑拿中心后面的大铁皮垃圾桶里,至于她是怎么昏倒的,又是怎么被人塞到铁皮垃圾桶里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哦?”听到这里,吴又可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当时那位姑娘穿的拖鞋你们拿回来没有?”
       “拿回来了。”
       “快拿来我看看。”
       赵斌转身跑进派出所,一会儿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又跑了出来,递给吴又可。吴又可撑开袋口探头一望,只见里面有一双普通的软泡沫底的拖鞋。他很小心地将拖鞋取出来,在室外明亮的太阳底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但是了无发现。
       “你确定这双拖鞋就是昨天那个姑娘出事时穿的那双?”吴又可问。
       “没错。”赵斌答道,“因为我们派出所与金天时洗浴桑拿中心离得很近,走路三五分钟就到了,所以我们赶到现场时,救护车还没有来,现场没怎么遭到破坏。同时,因为桑拿中心属于咱们公安系统的重点管治行业,老板都很小心,一般出点儿什么事都会马上给咱们打电话,然后会很注意保护现场,他们都怕担责任。”
       “是这样?嘿嘿嘿,恐怕给你们打电话是怕有人闹事,请你们去保护吧?”吴又可诡笑着,斜睨着赵斌,“你小子不会也在这家洗浴桑拿中心有股份吧?”
       “吴队,这可不敢乱说。”赵斌好像脸都吓白了,严肃地说,“局里已经三令五申,不许任何干警入伙入股任何买卖,这可是原则问题。”
       “得。你参不参股跟我也没关系,你也不必吓成这样。”吴又可猛拍了赵斌一掌,“带我到现场去看看?”
       “行。我们昨天还拍了很多片子,我去给你拿来,你边走边看吧。”赵斌再次回进屋子里,一会儿拎着个数码相机出来了,“昨天拍的,还没来得及洗出来,你就在机器上凑合着看吧。”
       因为离得近,几个人没有开车,一起步行着前往金天时。
       到了金天时,走过堂皇的大堂,赵斌领着吴又可等人朝右拐,进了一间小厅。吴又可看见厅两旁靠墙壁摆着两大溜鞋架子,但是里面一双鞋也看不见。
       “这就是发拖鞋的地方。客人来了,在这里领了拖鞋,然后进到里面。”赵斌朝着前面两扇对开的装饰着欧式风格彩色花纹条的包皮大门一指,“左面是男宾部,右面是女宾部。”
       “这是发拖鞋的地方,怎么里面一双拖鞋也看不见?”
       “他们这里的拖鞋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这会儿拖鞋都在消毒柜里搁着呢,晚上6点开业时,那些拖鞋才会分批地拿出来。”
       “我们现在可以进现场看看吗?”因为现场在女宾部,所以吴又可有此一问。
       “没事儿,进去吧。现在里面没人。”不知什么时候,金天时的一名高管跑进来了。赵斌介绍这是金天时洗浴桑拿中心市场开发部的毕经理。
       在毕经理的带领下,吴又可等人进到桑拿中心的女宾部。女宾部里面都是用原木装修的。吴又可数了数,每排有6个洗浴莲蓬头,前后看过去应该有二十来排,这就是说,这个地方每次可以容下上百名客人洗浴。每排的莲蓬头与莲蓬头之间,都用磨砂钢化玻璃间隔着。在每个莲蓬头底下,都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个原木制作的小板凳。
       现场已经被收拾过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个姑娘就是被这种小板凳磕死的吗?”吴又可用脚拨拉了一下身边的一张小板凳。
       “是。”赵斌从吴又可手里接过数码相机,调到昨天晚上拍摄的一张现场照片,“当时就在这里,那个姑娘不小心滑倒了,后脑勺正好撞在一张小板凳的犄角上,你看,流了很多血,当时人可能就不行了。”
       吴又可就着赵斌手里的数码相机低着脑袋看照片,果然发现照片中间斜躺着一个女孩子,身上已经不知被谁盖上了两件衣服,后脑勺边的地上一摊褐紫色的血,一直往外延伸了足足两尺,但是照片上没有发现小板凳的痕迹。
       “这上面没有小板凳哪。”吴又可指着照片。
       “当时忙着救人,大概被人挪开了。”毕经理回答。
       “看来在这里是查不出什么名堂了。”吴又可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重新回到外面的大厅,吴又可随身还带着朱燕的照片,他拿了一张递给毕经理:“这个女孩子经常到你们这里洗浴吗?”
       “这个……我可不太清楚。我们这里的服务员大概会清楚。”
       “去把他们叫来,认一认这张照片。”
       “昨天出了这样的事,赵所长让我们暂时停业,所以服务员都回去了,不在这里。”毕经理为难地说。
       “那你马上把他们召集起来,让他们认一认,有结果马上通知我。昨天被塞到垃圾桶里的那名员工也放假了吗?”
       “是。”毕经理答道。
       “你马上把她找着,好好问一问她,看看她能不能想起什么来,然后马上打电话把结果告诉我。”吴又可对赵斌说。
       “好。没问题。”赵斌很干脆地回答。
       
       第十章
       “杀人组”惊现网络,遇内奸警队遭险
       1
       “小高,你觉不觉得这些事情有点儿太蹊跷了。从丁佑青,到他的女朋友马丹;从建行南苑支行行长卢为,到这个搞不清楚姓甚名谁的朱燕,每一次对手都恰好抢在我们前面一步,就好像他们在我们头顶上安装有监视雷达一样,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吴又可坐在高国宝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叭叭使劲抽烟,眉头阴得能拧出水来。
       高国宝也变得严肃起来。“说实话,我也一直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我记得前几天已经跟你讲过一次。”
       “是。不过,当时我没敢相信。这个事情我们要想办法搞搞清楚。小高,玉儿,这件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千万不要声张,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吴又可郑重吩咐。
       “知道!”高国宝和陈玉儿几乎是同声回答。
       “今天早点回家吧,好好歇一歇。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我感觉都有点扛不住了。”吴又可感叹一声,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高国宝和陈玉儿也都各想着自己的心事。猎豹吉普里一片沉默。
       三个人先把事发时朱燕穿着的那双拖鞋送回到局技术科,高国宝就开车将吴又可和陈玉儿分别送回家了。
       其实对于吴又可来说,家也就是一个旅馆。在这里,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睡睡觉、喝点儿小酒。
       吴又可洗好了两根黄瓜、一小碟樱桃西红杮,又从撂在破沙发上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半袋子炒花生米,然后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松仁猪肚,这些都是刚才回家的时候顺路买的。
       他把这些东西一一搁到茶几上,打开电视机,从锡壶里倒了半盅子酒。
       才抿了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忽然手机铃声响了,是李孔孟局长打来的。
       “啥事呀,李局?”
       “你干吗呢?”
       “没干吗,自个儿在家里呆着。”
       “呵,出来吧,我在北四环谈香菜馆,你开上车,过来咱们喝两杯。张局长、王局长也在。”
       “呵呵呵,你肯定有事。”吴又可算是摸准李孔孟的脾气了,没事他不会轻易找部下喝酒。
       李局长闻言也笑,笑毕才道:“还真有点儿事。”李局长好像考虑了一下,“下午市委吴书记又打电话来了,问咱们案情的进展,这回下了死命令,限令咱们一个星期破案,否则,就要将市公安局班子全体拿下,换班子。”
       “怎么回事?”吴又可感到很疑惑,“上回不是告诉吴书记已经结案了吗?谋杀国土资源局副局长陈成的案犯已经自杀了,案情了结了,这不是上次局党组扩大会议上统一定的口径吗?”
       “唉!”电话里李局长明显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件事弄糟了。吴书记不知怎么知道了,说咱们为图局部利益欺骗上级,虚构汇报材料,严重违反了咱们党实事求是的原则,麻烦大了!吴书记很生气,后果看起来相当严重。过来谈谈吧。咱们一起商量商量案情,看看怎么跟吴书记汇报这个事。”
       “嗳,行吧。”吴又可挂断电话,准备出门,忽然觉得满嘴苦涩。他穿好上衣,到卫生间拿起牙刷挤上牙膏漱了一回口,可是仍旧觉得嘴里苦,而且渐渐还有了一种麻木感,舌头麻得几乎都推不动了。
       “这是怎么了?”吴又可想着,忽然心里一惊。自己自打进屋,没有动别的东西呀,唯一沾了沾唇的,就是那一小盅二锅头。可是这瓶二锅头自己已经喝了好几天了,能有什么问题呢?
       他走到茶几边,端起酒杯仔细闻,闻不出什么,又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将锡壶拿起来,那里面的酒多,气味浓,应该能嗅出点儿什么,可是仍旧什么也没嗅出,倒了点儿酒在手掌心仔细观察,不见任何异常。
       “见鬼了!”
       嘴里的麻木感越来越严重,吴又可心知不妙,掏出电话准备叫高国宝过来,可是嘴巴张着,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同时感觉舌头迅速肿胀,堵住鼻子和上腭,呼吸十分困难。
       趁着手指还能动,赶快给高国宝发短信,顺便给陈玉儿发了一条:“我中毒了。在家里,速来!”接着就昏过去了。
       2
       吴又可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守着的是高国宝和陈玉儿,两人满脸忧虑。在门边,有一名便衣特警。后来吴又可才知道,在门外还有两名便衣特警。
       “我这是怎么了?”吴又可说着,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哎哎哎,你躺下,你躺下!”高国宝先示意门口那名特警出去,才轻轻地说,“你中毒了。”
       “啥毒?”
       “磷化氢!”
       吴又可吓了一跳,他是一名老干探,当然知道磷化氢的厉害。这种磷化氢无色无味,毒性大,最难防范,而且一旦进入人体后,很快就会转化成人体正常组织的一部分,令中毒者无可察觉,而且不留痕迹。
       但是他只不过抿了一小口酒,马上就昏倒了,磷化氢的毒性再厉害,也不至于如此。高国宝解释道:“技术室的同志说,你中的磷化氢是经过特别提纯的,所以毒性特别厉害。不过你只是浅层中毒,而且医生已经给你用过中和剂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又是提纯的毒药!吴又可想起来,上次马丹中的那个降血糖的,就是经过特别提纯的,看来,凶手中竟然还有一名化学家,或至少是对化学特别精通的人。
       “对手很狡猾。他们不是把毒药下在你的酒里,而是涂在你酒杯的外沿上,这样当你喝酒时,毒药会直接接触你的舌头,这样比将毒药加在酒里面更能保持药物的浓度,加上酒精的催化作用,毒药就会发作得更快,又更不容易让人发觉。”高国宝让吴又可躺好,替他掖掖被单,“你命大,喝得不多。如果你当时把那盅酒喝完了,就完蛋了。”
       “哦,当时李局长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上饭馆里和他一起吃饭,所以我没来得及把那杯酒喝下去。”
       “多危险呀!”陈玉儿抱怨道。
       “当时我接到你的短信,马上就赶到了你的家里,一会儿玉儿也赶过来了。我把你送到了医院里,让玉儿把在你屋里发现的酒盅、酒壶,还有你那几碟下酒菜都赶紧送到了局技术科,因为我想着如果要救你,恐怕首先得弄清楚你中的是什么毒,否则,很可能就落一个丁佑青的下场。”
       吴又可想起来还真有点儿后怕,当下连声对高国宝和陈玉儿表示感谢。
       “这件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除了李局长。他才走。就是我们几个。”高国宝指指自己、陈玉儿,还有门外的三名便衣特警,“另外就是技术科的黄鹄媚知道。”
       “好,这件事情要保密。”
       “还有一个特别意外的发现。”高国宝说,“你昏倒的时候,手机掉在地上,摔成了两瓣,你猜我们在你的手机中发现了什么?”
       “什么?”
       “这个。”高国宝摊开手掌。
       “这是什么?”吴又可发现高国宝手里托着的是一颗黑色的圆形东西,样子像粒衬衫纽扣,或者说像颗微型的纽扣电池,厚度大约只相当于一个小簧片。像这样的东西,如果藏在手机电池底下,那大概是鬼也不会发现,即便偶然发现了,也会认为是手机零件的一部分。
       “最新型的窃听器!我问了一下,连咱们东安市的国安系统都没有。”
       吴又可听了高国宝的介绍,不禁感叹了一句:“这么厉害!咱们的对手到底是些什么人?”一种寒彻脊髓的感觉慢慢从尾椎骨升起。
       “是谁把这个窃听器放进我的手机里的?我的手机一般都随身带着,从不离身,除了在家里或者在单位里,偶尔会扔在桌上。这么说,咱们刑警队有内奸?”吴又可脸色凝重。
       “大概是。”高国宝说道,“我看百分之百是。”
       “一定要将这个家伙掏出来。”吴又可吩咐高国宝和陈玉儿对这件事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他问高国宝。
       “当时我在现场搜索发现了这个东西,就收了起来,谁也没有告诉。”
       “做得对!”吴又可又嘱咐道,“你们两个也要小心。这一阵不要在家里吃饭了,每顿饭咱们三个都要在一起吃,而且每次吃饭都换一个地方,不给对方下毒的机会。另外,任何液体不要轻易碰,家里的自来水一定要先放一阵子才用。玉儿,你的化妆品也是容易下毒的地方,要小心。另外,还要注意家里的电器、电路接口、电线,不要给对方任何下手的机会。”
       “有这么严重吗?”陈玉儿被吴又可这一说,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太夸张了吧!”
       “小心无大错。我们这次碰到的对手,可不一般,千万不可小觑。”
       3
       果然被吴又可不幸言中。在吴又可遭下毒攻击的第二天,又在陈玉儿的润肤露中发现了一种叫做四乙基铅的剧毒物质。起因在于,当天晚上陈玉儿听了吴又可的叮嘱后,越想越不安,为了保险起见,第二天上班时,特意将自己平常使用的润肤露带到了技术科,谁知这一检就检出了毛病。
       四乙基铅挥发性强,易溶于有机溶剂和油脂中,剧毒。除了通过呼吸进入人体外,这种物质还能通过皮肤渗入人体,对人的中枢神经产生严重的摧残。听技术科的黄鹄媚一说,陈玉儿当即就感到不寒而栗。多亏了吴又可提醒在先,否则,她就中招了。
       吴又可听说这件事后,既紧张又愤怒。
       “他妈的,他们这是想赶尽杀绝呀!这帮家伙太目中无人了,就是掘地三尺,老子也要将他们找出来!”心中发狠,大步向预审科奔去。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唯一剩下的线索,就是几天前抓获的严嘉明。
       走到预审科门口的时候,吴又可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找到了预审科的罗京。
       “小罗,严嘉明还没供吗?”
       “死不开口。”罗京无可奈何地说。
       “上次从严嘉明家里抄出来的那块电脑硬盘还没有得到修复吗?上面有没有什么线索?有没有可以逼这个家伙开口的东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您得问侯志新。”
       接到吴又可的电话,侯志新很快就从地下室上来了,手里拿着块新硬盘,还有几张复印纸。看见吴又可,主动将手里的硬盘递给了他。“这是你要的硬盘。”
       “这就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严嘉明的那块硬盘吗?”吴又可接过硬盘,翻来覆去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诧异,“当时不都被敲碎了吗,你将它补好了?”
       当时严嘉明在逃离前将硬盘从电脑上拆下来,生生用榔头砸碎了,连同家里其他的垃圾,扔在社区的垃圾桶里。他没有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结果这些垃圾还没来得及被社区清洁工送往垃圾回收站,就被截获了。
       “我哪有那本事,我找到生产厂,请求恢复的。严嘉明在把硬盘砸碎前,已经对硬盘进行了反复的格式化,加上外力的打击,剩下我们能够恢复的数据就只这一些,总共不到3张纸。”
       侯志新说着,将手里的打印纸递给吴又可。吴又可翻开一看,发现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乱七八糟。当下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有什么用?”他将打印纸交还给侯志新。
       “我觉得可能还是有些用的。”侯志新拿着打印纸指给吴又可看:“你看这里。我们从这里得到了一个片断的网址:ighget.yafz.com,我试着对它进行了恢复,发现网址应该是:http:// melbourne.highget.yafz.com。这是设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的一个医学研究机构,名叫沃尔莱特·伊丽莎新医学研究所网站下的三级域名。还是到我办公室去谈吧。”侯志新说。
       罗京也跟着吴又可和侯志新来到了技术科。
       侯志新来到电脑前,噼里啪啦输入刚才那个域名:http://melbourne.highget.yafz.com。点开首页英文页,接着闪现出来的网页竟然都是中文的,绛紫色的背景下,四个天蓝色的大字显得非常扎眼:友爱互助。直到点击到第三层页面,侯志新输入了一长串密码,稍等了一会儿,网页才应声打开了。
       “您坐下来慢慢看吧。”侯志新说着,起身让开,让吴又可坐下。
       “找到这个地方一定挺不容易的吧?”吴又可一边看,一边问侯志新。
       “是挺不容易的,这还多亏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帮忙。”小侯说,“上次我跟你说过,我追踪猫嘘网镜像上的信号来源,一直倒追到了法国,就再也追不下去了。后来我们给上级打报告,由公安部联络国际刑警组织,得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帮忙,在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法国的相关服务器上都设置了追踪器,24小时监视其信号来源,一直追到了美国的阿拉斯加,又从美国阿拉斯加追回到俄罗斯的伊尔库茨克,最后追到了澳大利亚的墨尔本,两相印证,我才觉得前面已经被严嘉明毁掉的地名单词有可能是melbourne,因为三级域名一般都附缀有一个地名单词。”
       “辛苦你了!”吴又可由衷地说,“等这个案子了了以后,我一定向局里给你请功。”
       “请功倒不必。”小侯笑呵呵地说,“不过,说实话,组织这场互助杀人活动的那个家伙,我觉得还是欠缺点儿刑事犯罪的经验,他只对过路的服务器进行了严加设防,对他的大本营反而粗心大意,如果他在旁边设上一个监视器,我就不敢这么大摇大摆进去了。现在他只配置了一个64位的加密系统作为防护。”
       吴又可感到很开心。几天以来,他是第一次感到离对手是如此之近,近得几乎都好像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这时候吴又可大概已经看完了本页的资料,一拉鼠标,准备进行复制,侯志新慌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别别别。”很着急地说,“对方没有安监视器,并不等于一点儿安全措施也没有。你只要一动鼠标右键进行复制,对方马上就可能发觉了。这些资料你最好是用手抄下来。”
       “这个三级域名下的目录,采取的是分区隐藏、层层加密、移动加密的综合保护方法。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加密目录的第一层,这只是一个征集业务启事,所以加密还相对简单,越往后,加密越复杂,破解也就越困难。”侯志新继续解释。
       “想不到!万万想不到!!竟然还有人用这种方法来开展这样的业务?!光看看这个业务启事,就足够让人吓出一身冷汗了。”
       这个业务启事是这样写的:
       “我们是一群讲信誉的人,由一群具有特殊才能的人组成。我们的业务范围:用我们独有的方法,一劳永逸地解决您自己不能解决或不愿出面解决的人和事,使这些困扰永远不再成为困扰,使您夜夜安睡。保证不留后患,一切好像自然发生。在业务过程中,您不必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也不会知道您是谁。有意请点击右上角小圆按键,进入下一页面,留下您的代码(任意化名即可),我们会在您的代码之下,给您留下一个64位随机密码,用这个密码,您可以进入指定网页,以便进一步进行业务洽商。请注意,该密码不可复制,请手动抄录,在第一次显示十分钟以后,将自动消失,以后再也不会出现,此密码将成为您的唯一识别码,并仅供您一个人专用。请注意核对密码,请注意勿将密码留存于您的计算机中,并注意与您的计算机分开保管。让我们互相帮助。我们期待着您的垂询,并期待着为您效劳!”
       “互相帮助?哼,互相帮助就是杀人,就是帮你消灭敌人!”吴又可拍着桌子,好像面前真的站着一个罪犯。
       “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澳大利亚国家中心局计算机专家的帮助,我们在这个三级域名的根目录下,一共找到了21个隐藏分区,每一个下面都发现有若干个深层隐藏的文件夹,每一个文件夹都通过多种方式进行了加密保护。目前澳大利亚的计算机专家已经破解了其中的三个文件夹,我自己破解了一个。其他的可能还需要花很多时间,具体什么时候能够破解完,我自己也不知道。”
       “真是难为你了。”吴又可真诚地对小侯表示感谢,“但是,这不会让对方发现吗?”
       “如果就在网站上进行,肯定会被对方发现的。为此澳大利亚的计算机专家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对硬盘进行断网后的完整克隆,然后对这个克隆体进行攻击,尝试破解密码。他们编造了一个谎言,说变压器坏了,然后利用局部电源进行克隆。”
       “回头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在已经破解的文件夹中,有没有与严嘉明有关的?”吴又可将话题转回来。
       “可能有。”侯志新说着,在他计算机上点开一个文件,“吴队,你看,我觉得这个大金牙可能就是严嘉明。”
       吴又可一看,只见文件上是一张业务申请列表,申请人姓名一栏填着“大金牙”;在业务项目一栏里好像预先制表人就准备了一个选项,而且只有一个选项,就是“清除”;在业务要求一栏里有两个选项,一个是“意外事故”,一个是“自然死亡”,这张表上勾选的是“意外事故”。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栏目,包括清除对象的详细资料,包括对象的姓名、工作单位、职务、住址、年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个人嗜好等等,其中对象的姓名、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等几个项目为必填选项,其他可由业务承接方进行调查,费用另计。在这栏目里,对象的姓名填着两个字:卢为;工作单位填着:建设银行南苑支行;职务填着:行长。
       一张长长的列表,最后一栏是业务提供方的报价,上面填的是:600万元人民币。在这一栏下面,同样用细圆字体写着一行说明:业务报价从300万元人民币起,低于此报价之业务,恕不接待,同时视业务难易程度,由双方最后商定业务成交价格。
       这时,高国宝从外面进来了。吴又可扭头看见高国宝,很高兴:“小高,你来得正好。上次严嘉明账上无理由转走的那笔钱,就是先转到通达巨盛,然后又转到燠士达的,最后被人用假身份证提走的那笔资金,是不是1000万呀?”
       “是。”
        “看起来,双方最后的成交价应该是1000万元。严嘉明账上那不知去向的1000万,应该就是他用来买凶杀人的钱。只不过不知道最后王勇利用广告牌杀了卢为,拿到了多少钱,这个杀人游戏的组织者最后又拿到了多少钱,还有,最后杀掉王勇的那个人,又拿到了多少钱。”
       “王勇最后应该拿到了300万元。我们查过他的银行账户了,发现他账上一共有两笔300万元不明来历的进项,猜想前一笔300万应该是杀国土资源局副局长陈成的进项,后一笔就应该是接卢为这笔业务的进项了。”
       “这么大笔的不知来历的进项,银行也不知道查一查。”吴又可不满地说。
       “王勇在银行开户用的是个假名,叫做余兵。我们是从他购买北申家园那套房子的付款来源上,才追查到这个账号的,所以费了一点儿时间。”
       “王勇杀陈成、卢为,报酬都是300万元。杀德友公司的钱青苓,从猫嘘网上的发标书上看,标的也是300万元。看起来,300万元杀一个人,是这个组织的基础价格,也就是行价。除此之外,高出去的部分,肯定都归组织者所有。现在的大患已经不是这些杀人的具体执行者,而是这个杀人计划的组织者。杀人的具体执行者总是比较容易找到的,但如果将这个组织者逮捕归案,那些杀人计划的具体执行者,也就群龙无首,自己散摊了。咱们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吃甘蔗,只能是吃一截削一截,以后的事情放到以后再说了。”吴又可说着,用粗壮的食指戳戳面前的电脑屏幕,“这个大金牙肯定是严嘉明。罗京,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反正今天一定要给我拿下严嘉明。”吴又可给预审员罗京下了死命令,“我今天不回去了,跟你一起到看守所去。你什么时候给我把严嘉明的嘴巴撬开,我就什么时候离开。还有,这件事情注意保密,除了咱们几个人,对谁都不准说!”吴又可的眼睛都红了。
       欲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居然利用网络组织杀人,而且标的已经到了“17”!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正当吴又可和战友们为此而焦头烂额之时,黑手却向他们越伸越近……
       到底谁是内奸?朱燕是意外死亡还是被灭口?市委书记为何如此重视此案?杀人网络的构织者是何来历、有何目的,结局又是怎样的?
       为情、为权、为名、为利,一群高智商的罪犯相互纠合,陷入了一场致命游戏!
       (下期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