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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毕锵轶事
作者:王熙政

《今古传奇》 2005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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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名宦毕锵,为政有术,处事有方,在官场上打拼几十年,进退自如,又为官清廉,高风亮节,有口皆碑。关于他的轶事很多,充分反映了他为官、为人、处事的风格。
        一品锅
       曾有同僚在嘉靖皇帝面前嚼舌头,说毕锵虽然身为吏部尚书,大官一个,但他家里的日子过得也跟平头百姓差不多,一点看不出阔在哪里。说这话的官员,说白了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山猴子”大官僚的意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嘉靖皇帝决定亲临毕府,探它个真假虚实。
       一天,嘉靖皇帝不打招呼不报信,轻装简从,突驾毕府,并要在毕府内和毕尚书共进午餐。这下可把毕夫人给难坏了:一时之间,到哪里去弄许多好菜来,才能对得起皇上这屈驾毕府的恩宠呢?临时上街现买,又难免在皇上面前显得太寒碜;但家里又实在拿不出上台面的菜……毕夫人到底是伶俐人,决定在“土”字上打主意,在“特”字上下功夫,亲自下厨、直接操办。她别出心裁地把逢年过节,老家的亲朋故旧送的香菇、木耳、蕨菜、面条、干笋、腌鸡等家乡土菜,来个一锅蒸,最上面覆一层切得薄薄的腌肉腿片。由于刀工精细,加水适度,火候到位,片时三刻的工夫,这锅山里土菜大杂烩,也就异香扑鼻地登堂入室了。皇上平时在宫里吃的是人参燕窝、鱼翅熊掌,不腻也有三分腻,今天吃到这油而不腻、爽而不涩的土菜火锅,真是胃口大开,龙颜大悦。嘉靖皇帝问是什么菜,毕锵笑而不答,因为他自己一时也想不出来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就故弄玄虚地给嘉靖皇帝打了个“哑谜”。嘉靖皇帝贵为天子,当然不可能在大臣面前“淌松”。他机智地绕了一个弯子,弄清楚了这道菜是毕夫人亲手烹制,当即大加赞赏:“怪不得这么好吃,原来是一品锅嘛!”
       后来,毕锵辞官回乡,毕夫人就经常用这道急中生智的“家乡土菜一锅蒸”,招待亲朋好友、故旧新知。一传十,十传百,“一品锅”就这样在毕锵的老家石台县,从明代一直传到今天。
        山蜡烛
       有一年,石台发生大水灾。老百姓的日子,真是水深火热,没法过。在这样的大灾年份,官府的赋税徭役,又还一点不能少。毕锵告假回家,体察乡情,见此情景,真是心焦如焚!乡亲们日子是苦不堪言,但毕锵又不好在地方官面前说,把石台当年的赋税给免了。因为那样做,人家会说闲话的。再说,官场险恶,要是有人在背后参他一本,他又如何担待得起?乡亲的困难要解决,自己的嫌疑要回避,两者兼顾,计将安出呢?毕锵心事重重地回京了。
       时值皇上的寿诞之日,文武百官,纷纷将自己平时所得到的金银珠宝、玉器珍玩,乃至山珍海味、名贵特产,争先恐后地晋献给皇上。轮到毕锵,只见他双膝跪地,将所献礼品双手托起,举过头顶,连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嘉靖皇帝催促说:“毕爱卿快快平身,别卖关子了,把你那礼品打开,让朕早睹为快,看看能否和‘一品锅’媲美!”毕锵一声“遵旨”,便三下五除二地解开红绸丝带,打开黄绫包裹——竟是几把芒花帚把和一捆松明!顿时,金銮殿里静寂如水,满朝文武,一个个眼睛瞪得铜铃大,惊愕得张开嘴巴半天合不拢;就是嘉靖皇帝本人,也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毕锵方才诚惶诚恐而又郑重其事地说:“请陛下御览。”
       嘉靖皇帝疑虑重重地反诘:“毕爱卿,你这不是在戏弄寡人吧?”毕锵沉着应对:“岂敢!若陛下竟有此误会,不妨容臣如实奏来:这芒花帚把,俗名‘满天飞’,满天飞者,皇恩浩荡也;这松明又叫‘山蜡烛’,是臣家乡父老乡亲黑夜照明的常用之物。照亮黑夜的是山蜡烛,照亮百姓日子的是皇上的圣明啊!这两种礼物结合起来说的意思就是:圣明天纵贯日月,皇恩浩荡满天飞。这是臣家乡父老乡亲敬献给皇上寿诞之日的寿联啊!”
       嘉靖听后,眉头始舒,龙颜渐悦。他继续追问毕锵:“毕爱卿,你家乡父老乡亲的这番心意,朕领了。只是,你今日如此作派,必有隐情在其中,据实奏来!”毕锵见时机已到,仿佛“遇赦”一般,递上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灾情奏折。嘉靖皇帝接过奏折,浏览一遍,不免心情沉重起来:“毕爱卿家乡,地处穷乡僻壤,一向地瘠民贫;今年又遇上特大水灾,雪上加霜,穷困益甚。尚有哪位爱卿之家乡,也如毕爱卿家乡遭灾穷困的?如有,快快奏来。”
       满堂文武,一阵悚然,但没有第二个人递上类似的奏折。或许,除了毕锵以外,谁也没有这个胆子,在皇上高兴的时节,呈上“扫兴”的奏折……
       片刻的沉寂之后,皇上接开金口:“所喜其他爱卿家乡物阜民丰,乐业安居,俾朕无虞。扶危济困,救民水火,乃治国安邦的根本。朕特许毕爱卿家乡石台县,赋税徭役全免,以济时艰,庶恤民贫!”毕锵终于松了一口气,再次跪倒在地:“谢主龙恩!”
       从那以后,“山蜡烛”和“满天飞”的故事,就流传开来。
        “衣锦”还乡
       毕锵年老多病,身体羸弱,多次上疏告老还乡,都不得神宗皇帝的恩准。一日上朝,毕锵偶然失足跌倒,因此再次上疏“乞休”,皇上“知意不可夺,从其请”,于是毕锵得以辞仕回石台老家。这年他七十岁。
       毕锵从二十七岁中进士算起,前后在官场打拼四十多年。按一般人的眼光,应当是个富得流油的大官僚,金银珠宝虽说不上不计其数,可要是没个十担八担挑回家,怕是人家也不肯信啊!
       不料,毕锵还就在这个如何回家的问题上犯了难:轻装简从回故里,没法在父老乡亲面前表示皇帝对自己的恩宠;现时现刻要弄个“满载而归”,且不说仓促间榨取无门,也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如何解决这“一贯性格”和“临时需要”之间的矛盾呢?
       得知毕锵即将回乡的消息,乡亲们便扶老携幼、三三两两走出家门,拥向村口,迎接毕大人。只见风尘仆仆的毕大人一行,除了自己的家人外,还有从京到省、到府、到县各级送行的官员一大溜儿,后面还跟着八个“大抬子”——由十六个壮汉抬着八只漆得油光锃亮、铜饰包拐镶口的大箱子,沉甸甸、颤悠悠,真个是“衣锦还乡,满载而归”啊!
       到家后,毕锵也不打开这八只大箱子,只待议论平息之后,他才让毕夫人亲手把箱中之物取出扔掉:原来全是断砖碎瓦!
       毕锵以断砖碎瓦当金银珠宝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一直传到神宗皇帝耳朵里。皇帝大为诧异,估摸不透毕爱卿又在玩什么鲜点子,于是直派内府官员来打探。毕锵夫妇付内府官员密书一封,请他面呈皇上。神宗皇帝看过这封亲笔信后,方知内情。密书大意为:
       为臣在朝,深蒙皇上信任,恩宠有加,朝野尽知,今既谢官归里,若是过于寒碜,则难免有失陛下皇家的体面,好事者必出微词:一代宠臣,还乡之日,亦不过尔尔,无助于示皇家恩德于天下;若是为臣平素以权谋利,赚得宦囊丰盈,满载而归,则又无以励廉戒贪,整肃吏治。臣左思右想,为两全其美计,只得出此庸策:既在父老乡亲面前得了体面,又恪守了老臣终身为官清白的初衷……
       神宗皇帝还没有读完,就情不自禁地一拍御座,高声大叫道:“好一个毕爱卿啊,你为何要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