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编辑手记
作者:佚名

《读书》 2004年 第12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今年十月二十六日,《读书》杂志的创办者、首任主编陈原先生悄悄地离开了我们。在《读书》创刊二十五周年之际,编辑部的同事们深深地怀念这位前辈和先行者。
       陈原先生是广东人,生于一九一八年五月二十三日,一九三八年毕业于中山大学工学院。从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八年,他先后在广州、桂林、重庆、上海、香港等地的新知书店、生活书店、三联书店任编辑,参与《世界知识》、《读书与出版》、《国际英文选》等杂志与书籍的编辑工作。解放后曾在人民出版社、三联书店、世界知识出版社、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文字改革出版社、文化部出版局、国家出版局、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担任过领导职务。七十年代末期,陈原先生全面主持商务印书馆的工作,他提出继续出版三四十年代商务印书馆推出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这套丛书规模浩大,至今已经数百种之多,选题、翻译和编辑工作均属上乘,可以说是新时期汉译学术名著的典范作品。
       一九九六年初春,我受董秀玉总编辑的邀请参与《读书》的编辑工作。《读书》在知识界影响广泛,新老交替,难免引起广泛关注,而我自己又缺乏编辑经验,心中正惴惴不安。大概是为了缓解我的心理压力,也让老一代放心,有一天董秀玉约我去拜访陈原先生。在《读书》的历史中,陈先生的影响并不限于他担任主编的时期,除了他所坚持的“读书无禁区”的原则之外,他倡导的那种平易和明理的风气也是后来的编辑们努力追求的目标。在八十年代的文化氛围中,他的特殊角色和影响对于《读书》这个思想空间的生存和发展都起过重要作用。陈原先生长期担任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主任的职务,但毫无架子、谈吐风趣和蔼,这是我在《读书》活动的场合见到他时留下的印象。这次情况有所不同,我好像是去面试,想到尚未接任,已然千头万绪,正不知见面时从何说起。在我的记忆中,陈原先生的住处距离前门不远,房子并不那么宽敞,沿墙的旧书架上放满了书。我们登门之时,他大病初愈,但精神矍铄,思维之敏捷,毫不让人想到他已是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他微笑着问我在做什么研究,我简要地回答之后,他说:你要做好准备,当编辑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的研究一定会受影响的。但旋即又补充说:这样也有好处,不断地学习,能够接触不同的思想和各种问题,我的那些社会语言学研究也就是在这些生活实践中慢慢积累起来的。他开始回忆:许许多多的会议,没完没了的电话,还有各种必须应对的事情,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做一点自己的研究。《语言与社会生活》就是在一篇篇札记的基础上形成的。他的语调是舒缓的,夹杂着笑声;他的言谈中包含了多年编辑工作的经验,在谦虚的态度里,我能够体会到他的自信和坚持。
       在拜访他之前,我读到过他撰写的《语言与社会生活》、《社会语言学》、《在语词的密林里》等书,知道他是中国社会语言学这一学科的创始者之一,却从未有机会请教。即使在《读书》的活动中偶尔遇见,也由于参与者众而无缘单独交谈。我是语言学的门外汉,但碰巧不久前刚刚买到商务印书馆重印的高本汉的《中国音韵学研究》,译者是三位中国语言学的重镇:赵元任、罗常培、李方桂。我买到的是一九九五年第一次印刷的一九九四年缩印版,除了原译本前的《译者提纲》外,还附有商务印书馆编辑部一九八七年的出版说明,这份说明不但对全书的贡献做了扼要的概括,也对原本和译本出版后的一些变化加以说明。陈先生说:这部著作不是普通的译作,因为作者、译者都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人物,故这个译本是真正的经典。他由此书谈到了一点古音与方言的研究,也引起我对现代文学史上有关方言与地方形式问题的联想。那时我刚刚完成了一篇有关抗日战争时期“民族形式”讨论的论文,其中也涉及方言、地方形式、拉丁化运动等问题,而陈原先生从三十年代起即从事拉丁化和世界语运动,不但是语言学问题的专家,而且也是这场伟大历史运动的见证者和实践者。我们的话题自然集中到这些问题上,陈原先生兴致勃勃,侃侃而谈,我登门之初的拘谨也因此一扫而空。在后来的岁月中,偶尔见到陈原先生,他总是面带微笑,随意而谈,即使在围绕《读书》的各种争论风起云涌之时,他也从不运用自己的影响加以干预。陈原先生用自己的方式实践着“读书无禁区”这一口号所体现的思想自由的原则。
       《读书》创刊至今已经二十五年,时代的变化深深地烙在它的足迹中。对于刊物而言,传统是重要的,变化是必然的,没有传统也就没有根基,没有变化则意味着失去了对于时代变迁的反应能力。传统不应是僵化的教条,而应是创新的资源;变化不应是屈从或者顺从,而应是批判性的回应。这是我们从陈原先生等老一代《读书》的编辑者那里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