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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象杂记]社会病案
作者:陈四益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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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面奉承
       当面奉承,官场已成积习。如果要开个什么会,一定要请上级领导来主席台上坐一坐,以示重视。一坐下来,必定要请领导“讲几句”,领导则必要推辞一番。拗不过再三恳请,就着三不着四地“随便讲讲”。“随便”讲了几句之后,主持会议的必要说:“某某领导今天给会议做了重要讲话,为我们指明了方向,是极大的鼓舞,极大的鞭策。会后一定要认真学习,深刻领会,坚决贯彻”云云。好像重要人物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哪怕是些空话套话,也是“重要讲话”。
       “面谀者不忠”,“谄谀宜惕”——这是古人对历史经验的总结。对面谀无所警惕,甚或甘之如饴;套一句古话,就叫“谄谀在侧,善议障塞,则国危矣”。
       国际大串联
       如果有人统计一下,每年中国派往世界各国的各种考察团究竟有多少,那数字必定惊人。各部委派,各省市派,各县市派,各乡镇也派;企业派,部门派,团体派,协会派,临时起个名目也可以派。改革开放了,中国人讲究“眼见为实”嘛。中国人还有自已的一套“规矩”。如果“考察团里有一位什么官员,便要对方同级官员出面,宴会呀,回请呀,握手呀,拍照呀……弄得对方疲惫不堪。
       “文革”之时,有所谓“大串联”,说是“闹革命”。今天的“国际大,串联”,据说是为了“搞活经济”,但若这么“搞”下去只怕经济“活”不了,党风政纪、民心舆情倒是要搞乱了。
       雅 腐
       左手拎只鸡;右手提只鸭;腊肉、皮蛋、大米、茶叶的送礼方式,太土,已经大体成为过去。几十斤,上百斤的东西搬进搬出,既惹眼,又不值。
       送金银、珠宝、金卡、钞票,当然多多益善,谁也不怕把它放在家里会馊了。但现在风声正紧,收受这些显眼的东西,容易惹祸招灾。于是,聪明的主儿便反嘴一撇:太俗。
       送礼的心领神会,马上就花样翻新。就像吃饭拉屎都要扯上文化一样,腐败也开始趋于风雅。送一套书给你插架,送一幅画给你补壁,送一尊什么爵炉鼎鼐以供清玩,多雅。
       行贿搭上了文化,成了“雅贿”,而腐败也因此化为“雅腐”了。
       可虑的心态
       一位朋友因为公务,到外省参加一项活动。活动就有报酬(通俗的说法叫“红包”)。他觉得这研讨与自己负责的公务有关,不该拿那红包,于是想退,但有人劝他:“你要退了,人家怎么好拿?别说驳了东道主的面子,也挡了人家的财路。”
       他只得收下,但总觉不安,又起意交给纪委。又有人说:“你交了,人家就问,其他参加的人怎么没交呢?这不把人给卖了吗?”
       “那么,捐助公益事业吧。”
       “那红包不过几百块钱,可人家想,捐都捐了这些,还不知防了多少呢!”
       朋友叹道:他们不是没根据,我已因这些事苦恼许久了。
       出几个贪污犯,不可怕,哪个社会都有,只要正气弘扬,不难查处。但是,这种让人不敢清白做人的社会心态却可虑。人于苍则苍,人于黄则黄。普遍的心态可以是这样的染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