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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早春的感动
作者:鄢烈山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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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周报曾有个经典的言论标题,叫“总有一种力量使我们泪流满面”,说的是感动。所谓感动,往往是我们内心深藏的某种情感,被某个偶然的事物或事件所触发,不禁思潮起伏,感慨万千。
       甲申早春最令我感动的是这样一则小新闻:著名经济学家茅于轼想帮助那些进城务工的农村女孩,开办了一间保姆培训班,结业者供不应求百分百可以找到雇主;可是,他却为生源发愁。他做了一项调查,结果是绝大多数农民不愿孩子给人家做保姆。看了这个消息,我几乎热泪夺眶而出。我的父老乡亲们,卑如微尘,生计困窘,却本能地有一种对生命尊严的追求。我知道一些城里人是不会这么看的。新潮的会说这些农民观念陈旧,高贵的会鄙夷他们居然也挑肥拣瘦。事实上,北京市民中“损”保姆的人多了。记得举国瞩目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就不止气次表演拿保姆开涮的小品,讽刺她们好吃懒做,反客为主。生活中的保姆与雇主的关系真的是这样吗?也许在保姆市场供不应求的时候,保姆底气足一点,可以“挑剔”乃至“炒”雇主,但总的来说,保姆无疑是处于羽势地位的。而一些自以为高贵的人,心中的保姆标准恐怕还是《雷雨》中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侍萍、四风。
       可是时代毕竟不同了。今天的农民再不济,一般是不愁填饱肚子的,不必委屈孩子给人做奴婢谋生;他们受了半个多世纪的无神论教育,不再像老祖宗一样承认贵贱属前缘是命定,他们本能的平等要求被唤醒了。在这样的社会物质与精神条件下,若有人幻想再让贫寒人家的子女做忠仆义婶,那不是旧戏旧小说看迷了,便是沉浸在康熙微服私访之类的新电视剧中没醒过来。如今的窟主大多数不会把保姆当旧时奴婢看待,但真正平等相待的也还珍稀。
       我相信人生而有一种平等的愿望;即使是一只猴子,只要自以为有能力也要抢猴王宝座的。马斯诺的心理学将太的需要分为多个层次,从最低级的生存与安全的生理需要,受人尊重的需要,最高层次是自我实现。将这个排序理解为台阶式的递进关系,在客观条件和步骤上也许是正确的;倘若理解为地位卑贱者只有第一层次的卑微需要,“高端”精英才有最高层次的心理诉求,那就大错特错了。没上岗的戍卒、其实是农民工的陈胜吴广,自然是最卑贱的人,他们却相信“王候将相宁有种乎”。那些缺衣少食为生存而劳碌奔波的人;“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生存艰难并没有泯灭他们心中对于平等、自由与个人尊严的要求。俗语;‘忍为高,忍为高,忍字头上一把刀”,就形象地表达了最卑贱的人,累积在心底的不平之感,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中华民族的每一员都渴望平等渴望被人尊重。智慧如渚葛亮,受到刘,备“三顾频烦天下计”的特别尊重,甘愿为之鞠躬尽瘁,“两朝开济老臣心”;卑微如无名无姓的士卒,由于将军吴起做出为之吮疽的姿态,甘愿不避矢石为之冲锋陷阵。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表述的就是中国人对于平等与自尊的渴望。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人们当然只能追求身份的相对平等,明知地位高贵的人摆出的平等与尊重姿态是在作秀,也多少感到满足。赵云难道不明白“刘备摔阿斗”,是“收买人心”吗?只为这样做的“主公”亦屑难能而可贵。
       对于没有“主子”意识或者说不承认命定主子的21世纪,我们的民众。如果不是衣食所迫,有谁甘愿依附于人受制于人,被人家颐指气使呢?
       那些对进城的父老乡亲及其子女,动辄白眼相向的人们,你们能体会到他们渴望被人平等相待的自尊而敏感的心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