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海峡两岸采风]逃来的新娘
作者:沈惊鸿

《故事林》 2008年 第03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一
       台湾新竹翠绿村有个姑娘叫杜歌妤,今年23岁,是全村最漂亮的新竹姑娘。前几年,她从新竹到台北一间美术工艺厂工作,现在,她不能去了,原因是和她相依为命的老父亲患了肝炎,她被迫从台北回来照顾老父亲的病。为了给爸爸治病,她耗尽了打工得来的那点微薄的积蓄,还欠下一屁股的债。为了还债,她只得由姑妈介绍,嫁到台南山区,与一个矿山老板林满仓结婚。
       这婚姻她是被迫的,是她父亲杜中成得林家10万美金的财礼,才答应把女儿嫁给林家的。
       上次,她从台北回来,就曾经同父亲针锋对麦芒顶撞过,当时歌妤坚决声明:“爸!这门亲事我坚决不同意,我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凭什么要我同他绑在一起过一辈子?若你逼我太甚,我就离家出走,去大陆找我妈!”在激动之中,她不知不觉说出心里话。
       “去呀!去找你妈呀!”父亲愤怒地瞪着女儿,轻蔑地说,“你妈对你太好了!她为了要到大陆做生意,女儿也不要了。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回来找过你,你以为她现在还会认你这个女儿?”
       歌妤不哼声了,她不知说什么好。母亲温玉兰是台北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当年是台北农业专科学校的学生,和歌妤的爸爸杜中成是同班同学。毕业后,玉兰从台北来到新竹,与杜中成结了婚,夫妻俩开了一个小农场,玉兰就一心扑在农场的花卉栽培上。谁知杜中成经不起六合彩的引诱,一头投入到六合彩赌博上。玉兰屡劝不听,不久,杜中成赌输了,小农场也保不住了,夫妻成了赤贫户。温玉兰一气之下,与杜中成离了婚。不久,她就同另一个同学、房地产商吴群结了婚。后来,许多台商纷纷到大陆投资办实业,她就跟丈夫来到大陆滨海市。现在吴群是群星房地产集团的董事长,温玉兰是集团公司的总经理,生意非常红火。
       杜中成愤愤地说:“她压根儿就不把你当女儿,现在跟姘夫跑到大陆去了。这就是你日夜思念的好母亲,你今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她,懂吗?”
       母亲的风流韵事,杜歌妤早有所闻。村里老一点的人告诉她,她的容貌和身材肤色,太像她妈妈了,所以这么白嫩漂亮。在台南山村姑娘堆中,她亭亭玉立,简直是鹤立鸡群,让男人们看了啧啧羡慕。
       “我不同意!”她执拗地说,“爸爸,我不能跟一个我不了解的陌生人结婚,你别逼我好不好?”
       “可是爸爸已经答应满仓他爹了。”
       杜歌妤喉头哽咽地说:“我恨他,他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想要我的身体……”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满仓也是真心爱你的,他说他曾悄悄地瞧过你,挺喜欢你。他说他给10万美元,只是给我治病,没什么意思,并不像你所想象的一样,为富不仁,趁人之危,仗着有钱来买你。他还说,你是我的独生女儿,赡养岳父是他应尽的义不容辞的责任,看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不想听他的花言巧语,说的比唱的好听,若他是条堂堂正正的汉子,他想做慈善事业,就应不带任何条件。”
       “我不许你这样说话!”父亲警告地说,“我的姑奶奶!爸求你了。爸也是走投无路,考虑到满仓这孩子也不错,才收下他家财礼的,而且现在我已经把钱拿去还债了。若你不答应,爸爸只好死给你看了。”父亲可怜巴巴地央求着。霎时,杜歌妤感到眼睛发酸,“哇”的一声,投入老父亲的怀抱,父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二
       杜歌妤就这样同满仓结婚了。在台南这山区,他们的婚礼还是非常传统、热闹、隆重。
       婚礼时,歌妤一直沉默着。她脸色如蜡,毫无表情地跟在新郎后面,冷冰冰地逐个给每席的客人敬酒。冷漠的态度,使新郎很难堪。歌妤也注意到丈夫尴尬表情,她不理会他内心的不快,她倒是希望他婚礼过得磕磕绊绊,希望他后悔,让他明白一条颠扑不败的真理——强扭的瓜不甜。
       宴会结束了,在闹新房的时候,有些客人把红包放入她的茶盆里,这是台南当地的一个古老的风俗。杜歌妤向茶盆觑上一眼,心里跳动起来,她想到只要有了钱,她就能远走高飞去大陆找妈妈,永远摆脱这个野男人。
       夜深了,闹洞房的客人知趣地告辞了,当满仓送走最后一个客人顺手将门关起来时,歌妤的心跳加速。她转身过来,惊恐地望着这个激动的男人,直到现在她才看清他的脸。他比他的同龄的青年长得魁梧,细腰宽肩,剑眉星目,脸上露着憨笑,使人感到他有点儿傻气。满仓傻乎乎地盯着她,赞叹地说:“歌妤,你真是太美了,我太幸福了!”说完,他迫不及待地猛扑过来……
       三
       翌晨,当杜歌妤醒过来时,满仓还在她的身边酣然熟睡着。
       满仓夜晚是这样粗野地对待她,令她十分反感,她认为是对她的凌辱。
       想起昨晚那炼狱般的初婚之夜,一想到那难堪的情景,满仓粗野讨厌的嘴脸就浮现眼前。她心里发怵,这日子以后怎么过啊?她想到离家出走,但是台湾就是这么一个海岛,满仓有的是钱,他会利用他一切社会势力寻找她的,她能跑到哪去呢?
       她要反抗,要出逃,要彻底摆脱这臭男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要逃到大陆去,找亲生的母亲,才能永远离开他……她悄悄起来穿好衣服,拿起昨晚客人送给她的红包,一个个地撕开,取出里面的钱,清点一下,竟有5万多元台币。
       很久以来,她就听村里人说,母亲现在是大陆滨海市“群星房地产集团”总经理。到了大陆,就会找到妈妈的。这些年来,她一直记住这个并不难记的公司名字。她把钱和身份证放入小坤包里,拿了一些日用的物品和自己平日换洗的衣服,就匆匆向门外走去。
       她用头巾裹住头,使人看不清她的脸。走到村头,凑巧来了一辆计程车,她一招手,小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一头钻入小汽车里,小汽车快速向台北市区驶去。
       当天中午,小汽车终于到达台北市。台北市区车水马龙,繁华无比,歌妤无心观赏美景,心里非常惶惑,但是很兴奋。
       她首先选了一间比较普通的旅馆住下。这旅馆虽然并不豪华,但是还算十分清洁。旅馆收费不算昂贵,正适合她的经济情况。因为她现在手头上的钱并不多,她要省吃俭用,度过这难关。
       一夜的睡眠,使她恢复了精力和自信。她起床后,就到警察局办理赴大陆探亲的申请。想不到,居然非常顺利。第二天就办好了该办的一切手续,第三天,她乘飞机从台北经香港飞到大陆广州。当晚,她所住的旅行社宾馆的服务生就找上门来,征求她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她就将要来找妈妈和妈妈的地址填入一张表格里。想不到次日,就有一个中年的妇女开着一辆漂亮的小汽车来找她,自称是温玉兰。她们互通姓名之后,因为歌妤是七岁离开妈妈的,现在还依稀记得妈妈的样子,因此她非常激动,一头扑入那个妇人怀里,连哭带喊着:“妈妈!”
       她从来没有想到妈妈是这样的年轻,算起来她已是不惑之年了,但她的面容没有一丁点儿皱纹,还是那么的白净滑嫩,那身段简直就像一个青春韶华的少女。她真为有这样一个漂亮的亲生母亲而自豪。
       到了妈妈家里,歌妤才知道母亲已经同一个台湾地产商人吴群先生结了婚。吴群先生现在去美国谈生意了,家里只有妈妈。
       温玉兰听女儿说曾被迫嫁给一个台南山区的一个土包子时,非常气愤,感到目前台湾农村,还有包办婚姻,简直是不可思议。她安慰女儿说:“女儿!不必担心,你以后同他离婚就是了,权当作是一场噩梦。”母亲深情地说:“当旅行社服务中心打电话告诉我说有一个台北来的姑娘要找我时,我就猜到准是我的女儿来找我了,果然不错!”她笑着叹惜着,隐约流露出一丝的内疚,说:“我也是非常想念你的,只是太忙没工夫找你,这些年来,你们父女俩是怎么过来的啊!听说你爸爸一直没有结婚,我知道,都因为你,真难为他。他是一个好人,就是太好赌。我和你爸结婚,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那时太年轻幼稚了。”
       歌妤赞同地点点头,说:“妈妈,我能从那个野男人的手中逃到你这里,我太幸运了。我实在不愿跟这样没有教养的男人过一辈子,若不是有你这样能干的妈妈在大陆经商,我在台南这一生就完了!”
       是的!现在歌妤有依靠了,有人关怀她,爱护她,这使她得到庇护,那臭男人不会找到她,她从此不会遭受那野男人的凌辱。现在她已经和母亲恢复了母女关系。母亲也设法让她在滨海市办个居住证,让她能在这里安稳地住下来。
       母女俩谈今叙昔,回顾分别后的生活。
       “是的,我知道,爸爸是为我着想,但是他太不了解自己女儿的心了,没有爱情,光有钱也不见得幸福啊。”歌妤执拗地说着。
       “好了!好了!你也别像我年轻时一样狂热任性,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女人嘛,要嫁个又有钱又温情体贴的男人,像你姨娘一样,她嫁个大财团的总栽,明天,我带你到姨娘家去。”
       “姨娘家在哪?”
       歌妤的姨爹是台北正大财团的总裁,他在银滩皇家花园别墅区花了三百多万元买了一幢豪华的别墅给她姨娘住,让她姨娘亨着清福。
       玉兰发现女儿紧锁双眉,脸有难色,便问:“闺女!你怎么啦?”
       歌妤说:“妈妈!我不想去。我突然前去,怕有失你的身份啊!”
       “姨娘是自己人,怕什么?以后你的婚事还要倚仗姨娘呢!她是非常喜欢女孩的。”
       “这么说,我明天得去美容院打扮打扮。”
       “你不用打扮也是漂亮的!”母亲不无得意地说着。
       “是的!满仓也是这样夸我,即使不打扮,也能勾他的心魂。”不知为什么,歌妤竟把话题扯到台南山区里丈夫的身上。
       “他懂得什么?一个没教养的土包子。”母亲停了一会儿,眼里流露出不悦的神色,说,“为什么你又扯到他?我总感到你心里总忘不了他。”
       歌妤自知语失,羞红地低下头来。
       四
       姨娘家在皇家花园别墅区,位于风景秀丽的北部湾畔,一幢仿古建筑,楼阁巍峨,古色古香。
       歌妤的姨娘叫温玉妮,明眸皓齿,丰姿绰约。她比姐姐小两岁,已是38岁的人了。姨娘非常欢迎姐姐和歌妤的到来。她看见了歌妤就品评说,从外表看,谁也看不出歌妤是个台湾农村的姑娘。姨娘的赞赏使歌妤非常高兴,她对姨娘报以感激的微笑。
       姨娘说:“你表哥曾沧海在美国留学,快毕业了。他是你姨爹前妻的孩子,要是他见你这个表妹这么漂亮,不知有多么的高兴啊!”说得歌妤害羞地低下头来。
       翌日,吴群又陪伴玉兰姐妹俩和歌妤去银滩玩,让她们观看大海,洗海水浴、冲浪什么的,最后又请歌妤到海鲜馆吃石斑鱼、龙虾等海鲜。
       当天晚上,杜歌妤从银滩回到玉妮姨娘家里,她准备进入浴盆洗澡,突然一阵恶心。她赶紧跨出浴盆,接着就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稍为好了一点,她赶快穿好衣服,回到卧室。
       怎么会这样呕吐呢?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天哪!我怕是怀孕了!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而现在,似乎没什么可以怀疑的了。现在,折磨她的并不是肉体的痛苦,更要命的是内心的沮丧和绝望,难道我辛辛苦苦逃到这里只是为了生孩子?
       事到如今,歌妤觉得有必要告诉母亲,以便知道母亲对这件事的态度,因为坠胎也要母亲在经济上的支持。她来到母亲的房间,尽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妈妈!要是我从台南带一个娃仔来,你会收留我吗?”
       玉兰皱起眉头,半晌没有出声,她思考着慢慢地说:“我现在还不想做老外婆,不可能终日在家里伺候孩子的!”她终于表白了她的心迹。杜歌妤第一次在母亲冷艳的脸上,看到一种回绝的表情。
       杜歌妤含着眼泪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进入房门,突然,她感到房子旋转了起来,她连忙想伸手抓住什么,可是已经站不稳了,她连忙蹲了下来,接着她就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了……
       事到如今,歌妤只好如实告诉母亲,自己怀孕了。温玉兰吃惊地望着女儿苍白的脸,责怪地说:“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现在看来非得到医院去不可了。你呀!真是一个没有一点知识的农村婆!若是到医院去,纸能包得了火吗?整个台商协会的人都会知道的。”
       杜歌妤开始哭泣起来。她早就料到了,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只要她向母亲吐露真情,母亲就会冷若冰霜。
       “妈妈!我不会拖累你的,我会离开这里。”杜歌妤用绝望的语调低声说着,“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回到台南山区去受罪,我的命真是太苦了啊……”歌妤双手捂住脸跑出了房间。
       可是母亲仍是一脸的愠怒,“好吧!烂泥巴扶不上墙,明天你就回台湾去!”
       “她不能回去!”
       突然,一个声音从玉兰后面传来。她掉头一看,原来是丈夫吴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此时正站在她的背后。
       “真对不起,歌妤使我太失望了。一开始我也想到这个可能,不过她自己好像是没事的人一样,我也就不在意了。现在,只能到医院去……真倒霉极了,整个台商协会的人都在看笑话。”
       “倒霉什么呀!这是天大的喜事,此事值得我们庆贺!”吴群高兴地说着。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不是幸灾乐祸吧?”
       “哪里的话!你知道我患有那种病,医生说我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我是三代单传,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子嗣,老父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之所以同意我回大陆经商,很大程度是想叫我回来趁经商之机,找大陆的有名医生治病。现在可好了,我们现在可以打电话回台北,向两位老人报喜,说你已经怀孕了,让两老欢天喜地地等着抱孙子,这样一来,老父母听到吴家后继有人,怕要高兴得跳起来呢!”
       “你的意思是想叫歌妤将孩子生下来,冒充是我生的孩子?”
       “正是这样!你今年也不过是四十出头,还有生育能力。我们有儿子了,父亲名下的几百万美元的家产继承权,也自然是属于我们的了。”
       “这事要是歌妤不同意呢?”
       吴群狡黠地笑着说:“我们先向她说,带她到医院去做人流。到了医院,我们买通医生,说她因身体原因,不能打胎,让她将孩子生下来。等她产下孩子后,我们再买通助产婆,说孩子一生下来就夭折了。明天,我们对外说,杜歌妤去外地学校读书去了,其实是将她转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养起来,谁会知道内幕呢?”温玉兰听了,思忖了半晌,终于赞同地点了点头。
       五
       光阴荏苒,一晃又是两年。当杜歌妤重新出现在她母亲家里时,已然是少妇的她,更是风姿绰约,俏丽动人。
       不久,她就接到姨娘玉妮的电话,说是晚上请她出去吃饭,表哥曾沧海学成回来了,一家人为他学成归来接风。
       “这机会不能错过!”玉兰叮咛女儿说,“你的继父非常关心你的婚事,他准备给你介绍几个我们台湾滨海市经商的年轻朋友,对比说来,你表哥沧海是首选!”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曾沧海对杜歌妤是一见钟情。两人相约到夜总会跳舞唱歌,吴群和温玉兰也陪伴一同前往。
       曾沧海请杜歌妤跳舞,他紧紧地搂着她,悄悄地将脸贴近她的脸。
       “歌妤!你今夜真是美极了。”曾沧海在她耳畔低声赞叹着。他今夜特别高兴,更是风流潇洒。他紧紧地拥着她,带着她踏着娴熟的舞步,翩翩起舞。一切都让歌妤心旷神怡……
       突然,杜歌妤看见雅座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她一阵战栗,谎称累了,放开曾沧海逃也似的回到座位上,她抖索地抓住母亲的手,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歌妤!你怎么啦?”母亲惊异地问道。
       “我……我看见他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
       “谁?你看见谁了?”
       “我看见林满仓了!”她用眼神示意朝前指了指。
       这时候,她的丈夫林满仓西装革履,已经向她的继父走来,显然,他也发现了她……
       杜歌妤定定地盯着昔日丈夫的脸,她忘却了周围的喧闹,心剧烈地跳动着。
       真是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分别两年多,满仓确实是变了。现在除了他的脸部轮廓没有多大的变化之外,在杜歌妤的眼里,他显然是一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企业家。他与两年前那个山野村夫、野蛮汉子简直不能同日而语。只不过他比以前老了些儿,前额和眼角多了些皱纹。看起来他显得更成熟了。
       吴群将满仓带到她面前,介绍说:“歌妤!这是我的新朋友,也是我在大陆投资的合作伙伴,台南满仓有色金属开发公司总经理林满仓先生。这是杜歌妤小姐!”
       “杜小姐!认识你,我深感荣幸!”满仓一脸坦然地说。他平静地拉着她的手,压低嗓子说:“歌妤!我总算找到你了。假如你不想出乖露丑,让我俩出现难堪的场面,你就得伴我跳舞,而且你要表现得自然些儿。我们边跳边谈,好吗?”他用极其文明的语气说着。
       “放开我!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杜歌妤仍不甘示弱地说。
       “怎么没什么好谈的呢?你当真那么恨我吗?”
       杜歌妤终究拗不过他,只好伴他跳舞。满仓拥抱着她,踏着优美的舞步,带着她转到舞池另一角。
       “放开我!林满仓!”杜歌妤拒绝地说着。
       “歌妤!我们必须好好地谈一谈,这里说不清楚,我们还可以另找地方谈。我们不能这样下去!我为找到你快要发疯了,我到过好多地方,求神拜佛,托人找你,你知道吗?”
       “我们合不下去了,你应该再去找一个女人!”歌妤说的口气很坚决。
       林满仓低头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孔,说:“你不愿和我过,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离婚。我们体面地分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出走后,让我和我的家人承受着被你抛弃的耻辱。台南的乡亲们都指责我亏待了你,其实我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数。”
       “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准备同你离婚!”杜歌妤打断他的话。
       “我不同意离婚,否则我就不会千里迢迢来到大陆找你了。”
       “林满仓!我们现在是在大陆,不是在台南山区。在那里,我父亲叫我嫁谁就嫁谁,我是被迫才嫁你的。”歌妤说着,眼睛里充满着眼泪。
       “歌妤,话不能这样说,我们是合法婚姻。当时你同我一块去民政署登记时,我没有捆着你、绑着你去的,你是自愿去的,现在怎能出尔反尔呢?”
       “你是用10万美金收买我父亲,再逼我嫁你的!”
       “怎么能说我收买你父亲呢?是的!我曾给过你爸10万美金,但是,你是他含辛茹苦养大的独生女儿,母亲又不在身边,难道我做女婿的看见岳父贫病交加能不资助他?由于你的自尊心作怪,老是说我用钱来买你——你知道吗,你出走后,我父亲听到这消息,心脏病发作,猝然去世了。”林满仓悲怆地说着。
       “你怎么能责怪我?我又不是有意的……”
       “我来找你,是让你知道你爸爸——你的相依为命的父亲,他老人家因你出走,气得旧病复发病倒在床上二年多了,我见他是一个孤老头子,已经接他到我家里照顾了。现在他躺在床上,日夜呼唤着你,你能忍心不回台南看望你病危的老父?”
       “满仓!快三年了,你还未结婚?我父亲,我对他……”
       “歌妤,你爱我也罢,不爱也罢,我们现在应该像做戏一样,你得跟我一起回台南老家,还要装出高高兴兴的样子,去安慰那个倚门而待不久人世的孤苦老人……”
       满仓的话还未说完,歌妤就埋头伏在他的肩上失声痛哭起来……
       六
       第二天,玉兰告诉女儿,曾沧海又请她去玩。她叮咛着女儿,尽量打扮漂亮一点,妈妈仍是鼓励女儿抛弃林满仓情系曾沧海,歌妤也不作太多的表白,按着母亲的意愿去做。
       当晚,歌妤穿着新潮的港式连衣裙赴约。自从她和丈夫满仓重逢后,杜歌妤脸上呈现出一种自信的神情,更增添她的端庄和妩媚。曾沧海一见杜歌妤,两眼发亮,低声地说:“表妹,我爱你,嫁给我吧!我们会幸福的。”
       歌妤的脸平添几分的羞涩,她低声地说:“表哥,你迟了,要是在前两天你向我求婚,我没别的说,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为什么?”
       “因为我重新认识了他。”
       “他是谁?”
       “我的丈夫林满仓!”
       曾沧海神色黯然地说:“你的丈夫?真想不到他又回到你的身边,而且是捷足先登了。”
       七
       第二天傍晚,歌妤站在海滩公园的一株棕榈树下,满仓来到她的身边。
       满仓说:“我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的,三年了,我没有白等你!”说到这儿,他突然一笑:“歌妤!我们是先结婚,后谈恋爱,你说这是不是够浪漫的?”
       “满仓!别说了!”歌妤眼里含着痛苦的泪花,叹口气说,“嗨!命运真是不可捉摸。生活中有许多东西,当你获得它时,没觉得它珍贵,但是当你一旦失去它时,才觉得它宝贵。我未能承受你的爱情,我有愧啊!”
       “歌妤!你怎么啦?我理解你,谅解你……”
       “今天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想回到台北去,我希望单身过日子,我求你宽恕。”歌妤哽咽地说,“忘掉我吧!满仓!我对不起你。”她扭身想从他的身边跑开,但是满仓迅速捉住她的双手,把她拉入怀里。歌妤接触到他的身体,一阵欣慰掺杂着痛苦和内疚的心情涌了上来,她索性伏在他的肩上痛哭起来。
       满仓温存地安慰她说:“歌妤!我也有错,你原谅我吧!过去我伤害过你,但是三年的分居生活已使我明白很多东西。我知道我的观念跟不上形势,台南山区有它落后的乡间民俗,我会重新去认识它,批判它。特别是我从台南来到这里,大陆的改革开放,是我们学习的大课堂。我们从头开始吧!我相信你我能找回当初曾经失去的感觉。当你能宽恕我的时候,我想你会理解这一切的。”
       他把她拉到怀里,吻着她微微颤抖的嘴唇。歌妤没有躲闪,也没有拒绝,而是让他尽情吻着。她紧闭着眼睛,尽情享受这迟到的幸福。
       “歌妤!你刚才说你是来向我告辞。你要离开滨海市回台湾,为的是什么呢?”满仓问道。
       “满仓,我无颜见你,我没有让我们的孩子……”
       “你真的生过一个孩子?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我们新婚之夜,我怀孕了,我母亲先是让我流产,后来我躲到异地去待产,最后孩子死了……”她痛苦地说着,双手捂住脸,转身过去。
       “不!歌妤!我们的孩子并没有死。你知道你的继父吴群是怎么处置这个孩子的吗?他和你母亲合谋欺骗你,他们买通助产士,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婴了。其实他们将孩子取名小虎,放在郊区一栋别墅里,冒充是你妈生的孩子。因为你继父早年因患性病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他需要一个孩子回台北继承他老父的遗产。”
       “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做?!我的儿子变成弟弟了,我决不接受!”
       满仓说:“我马上约吴群先生出来谈谈,要他归还我们的孩子。”
       歌妤:“他既有计划谋夺我们的孩子,他会轻易放弃吗?”
       满仓:“我晓以利害,还可以对簿公堂。若他不想名声狼藉,我想他会将孩子还给我们的。”
       八
       次日夜晚,在一家豪华的饭店雅座里,满仓与吴群吃喝着,他们边吃边谈。
       林满仓审视着这位台商前辈,心里想着如何逼他就范的办法。
       林满仓悄声对吴群说:“吴先生!小虎快三岁了,我和歌妤非常想见见这个孩子。你作为孩子的外公,不会反对吧?”
       吴群突然一惊,喊着:“什么?什么?你怎么知道小虎是你们的孩子?”
       满仓就将他与歌妤父亲认识交往到与她如何结婚,歌妤如何离家出走到大陆寻找生母,她如何在医院产下孩子等人证物证,从头说了一遍,并说:“吴先生,你作为孩子的外公,自始至终对孩子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和歌妤非常感谢你。”
       吴群困兽犹斗地说:“小虎是我与玉兰的孩子,怎么成了你们的孩子?”
       满仓说:“别争了。吴先生,你要知道,这事闹到法庭,实在是一桩不十分体面的缺德新闻。这官司你能打赢吗?据我调查,你早已丧失生育能力,而歌妤的母亲因癌症,几年前就做了子宫切除手术,你们怎么还能生孩子?再说,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你借胎产子的骗人伎俩,能瞒得过法庭上的亲子鉴定吗?”
       吴群听了目瞪口呆,满仓转而安慰他说:“吴先生,别耽心,孩子还是这个孩子,你还是他的外公,歌妤还是你女儿,我想我们一家人还是可以过上互敬互爱的好日子的。”
       吴群听罢笑了起来,说:“好!好!孩子在翠玉新村一栋别墅里,我请一个小保姆专门服侍他。他非常活泼可爱。你们去看他吧!”
       吴群刚说完,屏风后面“哇”的一声,响起歌妤伤心的痛哭声。她冲出来发疯般吻着丈夫的脸,又急促转身过来,对吴群说:“爸爸,三年了,我真是非常感谢你对小虎的照顾!”说完,她拉着满仓的手说:“走吧!满仓!我们马上前去看看那个不知爹妈的儿子。”
       吴群看着两人匆匆外出的背影,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责编:文讲 图:张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