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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写实故事]不想放过你
作者:张长公

《故事林》 2006年 第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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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封塘菜场的场长万木灵,绰号“找不开”。他拿了一张百元大钞,买鱼买肉买蔬菜,摊主都叫找不开,说:“万场长,找不开,这点小意思算了。”万木灵扬着手中的百元大钞说:“是你找不开,到时候别说我不付钱。”
       这天,他到鸡摊前,见了进场不久的一个新摊上的鸡,特别中意,便问:“是不是正宗草鸡?”摊主丁发发连声说:“正宗,正宗!”万木灵看着鸡笼,指着两只鸡冠鲜红的鸡说:“我要这两只。”丁发发按万木灵的指点,从笼里捉了两只鸡,往杆秤上一称,5斤6两,丁发发看着杆秤说:“每斤10元,总共56元。”
       万木灵的百元大钞伸出来了,丁发发接过钱,找了44元。万木灵心中冒起火来:狗胆包天,我是一场之长,吃你两只鸡,竟敢收钱?他冷冷地问:“斤两对吗?”丁发发说:“这杆秤市场里检查过的,不会有错。”
       万木灵说:“不会错就好,你给我把鸡缚扎好,我回去自己杀。”丁发发忙拿了两根麻绳,把鸡脚缚好了。万木灵拎着鸡,来到菜场外边的小河旁,寻了只破笼子,将两只鸡放进去,牵来一只大狼狗,拴在旁边。鸡见了狗,吓得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咯咯咯”地惊叫,狗见鸡扑腾着翅膀惊叫,也“汪汪汪”地吠叫起来。狗一叫,鸡吓得灵魂出窍,鸡屎屙了一泡又一泡。末了,万木灵拎了鸡,来到丁发发摊位前,将鸡丢下,说:“你再给称一下!”
       丁发发呆住了,自己做买卖从不缺秤的,再称一下什么意思?他不好拒绝,把鸡放到杆秤上重新称了一下,竟只有5斤2两。万木灵一下子吼了起来:“两只鸡缺4两,如此不老实,你想败坏菜场名声?”万木灵一叫,菜场保安都来了,保安队长金一毛指着丁发发的鼻子说:“我们场长买鸡,也敢缺秤,别人来买,不知要缺多少呢!”
       丁发发急得语无伦次,不住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万木灵指着鸡说:“这两只鸡是你这里买的吧?鸡脚上的麻绳是你缚的吧?”
       丁发发看清了,那麻绳确实是他缚的,他惶惑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敢抵赖?”
       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丁发发不得不认了,缺4两补4元,他拿出4元钱给万木灵,万木灵把钱丢到他脚边说:“稀罕你4元钱?呸,给我滚!”
       万木灵一声喊,金一毛立即指挥手下的人搬的搬,抬的抬,把丁发发的鸡和鸡笼往市场外边丢。丁发发急得双脚跳,拉住万木灵的胳膊求饶:“万场长,我已交了一年的摊位费,我求你了,我认错,今后一定不缺秤!”
       万木灵一甩手,甩开了丁发发,指着墙上说:“你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墙上“严禁短斤缺两”写得十分醒目。众目睽睽之下,万木灵斩钉截铁地说:“短斤缺两,违反菜场禁令,损害顾客利益,我岂能容你!”把丁发发逐出菜场后,万木灵在市场里巡视一圈,摊主个个点头哈腰地招呼,万木灵皮笑肉不笑地点着脑壳,那神态分明在说:“谁敢找开百元大钞,就是这个下场!”
       丁发发老婆马虎妹在医院里做护工,下班回到家中,见鸡笼堆在门口,卖剩的鸡饿得缩着脖子,半死不活的;丈夫坐在门口,蔫头耷脑的,比鸡强不了多少。她问:“你这是怎么啦?”丁发发带着哭腔说:“菜场把我赶出来了。”
       马虎妹一听急了,摊位的合同是她与菜场签的,合同上写明,短斤缺两,勒令退市,交付的摊位费不退。一年的摊位费两千多元钱哪,要花多少力气才能挣得到!
       “你是不是短斤缺两了?”
       “场长买鸡,说我缺秤。”
       “真正要死呀,场长买鸡,你也缺秤?”
       “我没缺秤!”
       “没缺秤怎么赶你出来呀?”
       丁发发说不清了,哭丧着脸,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马虎妹火得破口大骂。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人,说:“虎妹,别骂了,这怨不得发发。”马虎妹见是同在菜场摆摊的马叔,便问:“马叔,菜场为啥赶发发出来?”马叔说:“万木灵在菜场里要什么拿什么,手中一张百元钞票从来没人找开过,你家发发进场不久,不知道规矩,收下百元钞票给找开了,万木灵怎么会不把他赶出来呢?”
       二
       原来如此,马虎妹不骂了,吃了晚饭,梳洗一番,到超市买了一条烟两瓶酒,上门向万木灵赔礼道歉。万木灵住在菜场楼上,一个人在自斟自饮,一只草鸡和半瓶酒下肚,脸热了,眼红了,摇头晃脑地哼起小调。见马虎妹推门进来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这个女人,嘴唇肥嘟嘟的,眼睛亮炯炯的,胸部高挺挺的,真正是只熟得要落地的仙桃。他流着口水,眉开眼笑地说:“请坐、请坐。”
       马虎妹把两瓶酒一条烟放在桌上,说:“万场长,我家发发不懂事,得罪了你,请你高抬贵手,饶了他吧。”
       万木灵眯着一双醉眼,色眯眯地看着马虎妹说:“好说,好说,看你客气的,送什么烟酒,来说一声不就行了嘛。”说着,拿了只酒杯,倒上酒说:“看得起我,陪我喝杯酒。”马虎妹思量着,这酒不喝,烟酒白送了,事情也办不成了,她不得不拿起酒杯说:“来,万场长,我陪你喝一杯。”说着举起酒杯,万木灵忙跟她碰了杯。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么知趣,,他拍拍胸说:“明天让你丈夫到菜场来,我给他安排个好摊位。”说着,一只手搭在马虎妹肩膀上。马虎妹扭开身子,说:“万场长,我在医院里当护工,护理艾滋病人,身上不干净的。”
       “哈哈哈,你骗谁呀,你丈夫不怕你,我也不怕你,你就把我当你的丈夫好了。”说着,他饿狼扑食似地抱住了马虎妹。马虎妹一下子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她想喊,万木灵疯狂地堵住她的嘴,拼命吻着,舌头都伸进她的嘴里了。马虎妹忍无可忍,顺势咬了一口。“哇!”万木灵杀猪般地惨叫起来,松开了马虎妹,马虎妹把他的舌尖快咬断了,鲜血流得满嘴都是。马虎妹正想跑走,万木灵从背后打来一拳,她身子一软,倒了下去,一动都不动了。万木灵呆住了,这个女人这么不经打,一拳就死了?他慌了,拿出手机给保安队长金一毛打电话。电话通了,金一毛大声问:“你是谁呀?喂喂,哪一位?”万木灵舌头受了伤,“哇哩哇哩”叫了好一阵,金一毛听不清,急忙看手机号码,见是万木灵的,便火速赶来了。
       这金一毛坑蒙拐骗样样在行,万木灵聘他在菜场当保安队长,二人臭气相投,合穿了一条裤子似的。今天场长出事,他岂能袖手旁观?他蹲下身子发现女人鼻孔有气,忙说:“万场长,没死!只是被你打昏了。”
       万木灵松了口气,“咿哩哇啦”地做手势,意思是下一步怎么办?金一毛说:“杀了她查出来要枪毙,放了她告你调戏妇女,都不妥。”
       万木灵“咿里哇啦”叫得更响了,金一毛一拍脑袋,想起了人贩子温居九。半年前,温居九来这儿拐卖儿童,金一毛为他提供线索,拿到了2000元钱。金一毛手一挥,说:“卖了她!”
       万木灵翘起大拇指,“哇哇哇”地叫好。金一毛拿出手机,给温居九打电话,温居九接了电话,带了助手迅速赶来。他见女人躺在地上,有些疑惑,金一毛说:“听说要拐卖她,一时吓昏了,醒过来就好了,问题不大。”温居九翻过女人身子察看,见她三十来岁,五官端正,胸部高高的,臀部大大的,能卖个好价钱。温居九说:“就交给我吧,事成之后会给你们好处的。”
       马虎妹已经醒过来,躺在地上听得清清楚楚,这群畜生要拐卖她,她急得“哇”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喊着救命往外跑,被温居九一把拉住了。万木灵大怒,这个女人竟然装死,挥起拳头就打,被温居九挡住了:“打残了我可不要。”万木灵不敢打了,可马虎妹还在挣扎,温居九不紧不慢地,摸出一包药,放在马虎妹鼻子下,马虎妹被动地闻着,慢慢地不挣扎了。
       三
       汽车开了一天一夜,在山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到了五岗子镇,下车又走了半天,才进五岗子村。马虎妹看看四周,全是高耸入云的大山,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哑、哑、哑”叫得凄惨又悲凉。马虎妹自知哭闹也无用了,便顺从地跟着走。村里人见了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这个五岗子村,石头多,光棍比石头还多,男人娶不到老婆,都从人贩子手中买。一个黑脸、大眼、满脸胡子的人迎过来了,他目不转睛地对马虎妹看,看得眉开眼笑,不住地抓耳挠腮。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说:“大头金根,你买的媳妇不赖嘛。”老人是村里的族长,买进村里的女人,族长从没这么称赞过。大头金根快乐极了,他热情地将人往家中领。进了家门,温居九和助手就与大头金根谈价钱,最后,大头金根拿出一大叠钱给温居九。马虎妹见了,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大哥,你不该把钱给他们呀!”
       温居九听了,哈哈大笑,拍着大头金根的肩说:“刚进门见你拿出这么多钱就心痛了,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你真有福气!”说完拿了钱就溜了。马虎妹不住地喊:“大哥,你不该把钱给他们呀!”大头金根说:“我出钱越多,说明你越值钱,花一万元值得!”
       马虎妹不听他的,只一个劲地叫着:“大哥,你不该把钱给他们呀!大哥,你不该把钱给他们呀!”大头金根说:“人家已经走了,你别叫了。”马虎妹还是不住地叫,而且越叫越响,弄得大头金根怀疑起来:这女人是不是有病?他赶紧报告族长。族长叫了几个老妇人好言劝慰,告诉她大头金根是村里的能人,很能干,跟了他不会受委屈的。马虎妹哭起来:“大哥这么好的人,不该把钱给他们呀!”
       几个老妇人越劝马虎妹越伤心,嘴里就那句话,劝的人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莫非她真的脑子有病?她们把族长叫来,族长是有些见识的人,问:“你说说为什么不该把钱给他们?”
       马虎妹哭着说:“我丈夫得艾滋病死了,我也得了艾滋病,他们骗我,说送我去治病的,却把我卖到这里来了。你们不知道,这艾滋病做了夫妻要传染的呀!”听的人脸色都变了,村里出去打工的人回来说过,得了艾滋病,治也白治,只有死路一条。族长不住地摇头叹气,对大头金根说:“这个女人你千万不能碰!”
       大头金根后悔得不住地拍打脑袋,怪不得这个女人口口声声叫着“不该把钱给他们”,原来如此!他多少年来积攒下的一万元血汗钱难道说没就没了?他不甘心地对马虎妹说:“你说你有艾滋病,有啥证明?”
       “我叫金娣,你们可以打电话问我妈。”马虎妹在医院里护理的艾滋病人叫金娣,丈夫死了,家里只有老母亲,谁在电话里一提她的女儿,她就会哭哭啼啼个没完。
       为了进一步证实,族长叫马虎妹说出电话号码,他亲自和大头金根去打电话。电话通了,族长小心翼翼地问:“你是金娣的妈吗?”金娣妈只当是医院打来的,急着叫:“我家金娣怎么了?她的艾滋病能治吗?医生,你们要救救我家金娣呀……”族长忙挂了电话。千真万确了,这女人得的是艾滋病,这些畜生骗她治病,却拐卖到我们村来了,可恶的人贩子,她妈还以为她在医院里呢,想祸害我们村呀!可恨的是他们认识五岗子村,五岗子村的人却不认识他们。做这犯法的事,又不好报警,族长束手无策,大头金根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些来劝慰的老妇人,急忙奔回家中,拿了肥皂,在溪水里洗了又洗。村里沸沸扬扬地传播着:大头金根买了个生瘟病的女人,村里人要给传染了!马虎妹笃定地对族长和大头金根说:“你们不用怕,不做夫妻我这病是不会传染的。大哥,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你给他们的一万元钱,我带你们去讨。”
       族长听了马虎妹的话,立即吩咐大头金根,要让马虎妹吃好喝好。大头金根都快急哭了,要讨回一万元钱,现在全指望马虎妹了,他哪敢怠慢,杀鸡宰鸭,亲娘似的待她。族长很快作出决定派村里力气最大的金富、金宝,陪大头金根一起去讨钱。
       四
       第二天一早,他们上路了。走了半天山路,到了五岗子镇,又坐了半天汽车,到了县城,再坐上火车,翌日早上,马虎妹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了。马虎妹马不停蹄,带了金根、金富、金宝,直往万木灵家中闯,她边走边对他们说:“这些人若不肯还钱,你们就动手,一动手肯定还钱。”说得金根、金富、金宝杀气腾腾地握紧了拳头。
       万木灵住了两天医院,舌头基本上没事了,今天出院,金一毛、温居九和他的助手都来看他。门铃响了,万木灵只当又有人来看望他了,急忙开门,见是马虎妹,顿时大惊失色,“哇哇哇”地乱叫起来。金一毛和温居九也目瞪口呆,指着马虎妹,“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马虎妹说:“我来跟你们算账了!”话音未落,马虎妹身后闪出三条大汉,为首的大头金根见了温居九,上前一把揪住了,吼道:“快把钱还给我!”
       金一毛穿着保安服,虚张声势道:“我是警察,你们私闯民宅,跟我到派出所去!”马虎妹冷笑一声说:“别听他胡说,他们做了坏事,警察正在捉他们!”说着,拿起万木灵家的电话打110报警,万木灵来夺,大头金根挥起拳头打在他脸上,两颗门牙掉下来了,止住了血的舌头又流血了,鲜血哗哗地从嘴里喷出来,他捂住了脸,什么声音也叫不出来了。金一毛见马虎妹报了警,想逃走,抄起一条板凳当武器,向门口的金宝砸去。金宝头一偏,躲过了,顺势抓住板凳夺过来,猛地一扫,扫在金一毛的腰上,“啪”的一声,板凳腿断了,金一毛倒在地上,“哎唷哎唷”地叫着,爬不起来了。温居九最怕打,他见大头金根的拳头不住地在面前晃动,吓得连连叫着:“我还钱,我还钱。”
       温居九来万木灵家原来准备分赃,包里带着钱。就在他从包里往外掏钱时,警笛声由远而近,温居九立时慌了手脚。大头金根他们也慌了,对马虎妹说:“我们打了人,警察会不会抓我们?”马虎妹说:“放心吧,如果你们不打他们,他们逃跑了,警察怎么捉?”
       正说着,警察来了,马虎妹立即向警察说明了情况。案情重大,所有人都进了公安局。案情弄清后,警察果然没有追查大头金根他们打人的事,只是教育他们买女人是犯法的,回去好好宣传,以后不能再做这种事了;那一万元血汗钱也还给了大头金根。警察认定了万木灵和金一毛因为敲诈勒索和调戏妇女的犯罪事实被警方逮捕,警方同时还破获了与他们有牵连的以温居九为首的贩卖妇女儿童犯罪团伙。警方称赞马虎妹有勇有谋,马虎妹谦虚地道:“是他们恶有恶报。”
       (责编: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