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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写实故事]失落的金戒指
作者:张 琪

《故事林》 2006年 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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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刚子在县城中学刚念到高二,在镇上小煤窑挖煤的父亲就在一次瓦斯爆炸中丧命了,刚子的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倒在病床上,家里还有一个正在念小学的弟弟和一个妹妹。无奈的刚子只得提着行李辍学回家,他要承担起父亲的责任,支撑起这个贫困的小家。
       刚子除了种家里的责任田外,一到农闲时就进城打点零下。但合适的零工不好找,他发现捡破烂还是挺划算的,无需求人,只是碰见熟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为了避免见到以前上学时的熟人,他很少在主要的街道上捡,县城近年来在近郊建了不少楼房,他经常在这些新建的住宅小区周围转——这里居住的是县城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每天丢出的废弃物不少。这天一大早,他在一个住宅小区路边的一个垃圾桶里拉出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些被别人丢弃的鸭毛。他拿着棍子朝里面随意一拨,突然发现里面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他忙拣了起来,仔细一瞧,咦,这不是一枚金戒指吗,戒指上还镶嵌着一块绿色晶莹的小宝石,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丢进了垃圾袋呢?他擦拭于净后放进上衣口袋,他想这戒指即使是假的,也可带回家给自己的小妹妹玩。
       刚子又走到不远处的第二个垃圾桶,他找出一些旧报纸和几个饮料瓶子后正准备离开,这时,他发现就在刚才捡到金戒指的垃圾桶边,有一位年轻的姑娘也拿着棍子在扒拉着。他暗笑:现在还能有什么,你来迟了。突然,他想到刚才捡来的金戒指,就停住脚步打量着这个姑娘。这是一个长得十分端庄漂亮的姑娘,从她的装束来看,她并不是捡垃圾的,莫不是找……
       刚子上前就问:“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姑娘神情沮丧地说:“我昨晚和舅妈拔鸭毛时,因为有湿鸭毛老是沾在手上,我就时常甩手,可能把手上带的戒指给甩脱了,我怀疑是不是后来清扫垃圾时又把鸭毛和金戒指混在一起当垃圾丢了……”“是不是这个?”刚子将金戒指掏出来递给姑娘。姑娘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激动地说:“正是,正是,哎哟,那我怎么谢谢你呢?”刚子憨厚一笑:“这没有什么,既是你的东西,你就拿回去。”说着,他从容地提起蛇皮袋准备离去,姑娘忙喊住了他:“哎,你叫什么名字?”刚子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后,不知为什么他还信口说了句笑话:“这点小事,不值得写感谢信。”这把姑娘逗得笑了起来,姑娘说:“我叫小芙,咱俩算是认识了。这样好不好,我舅舅家里可能还有些废品,我去找给你,你也算是帮我们打扫了卫生。”刚子就这样跟着小芙来到了她舅舅家。
       小芙把刚子介绍给舅舅和舅妈,亮出了那枚失而复得的金戒指。小芙的舅妈望着刚子感叹道:“哎哟,我们真要好好谢谢你才好,这年头难得有拾金不昧的人啦,小芙,你以后要保管好这个戒指,平时不要随便带在手上免得又弄丢了。小伙子,你这个年纪为啥不上学呢?”刚子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家庭境况,小芙的舅舅盯着刚子赞许地点点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啦,不容易啊!”小芙听了刚子的叙述也深受感动,连忙把舅舅拉到一边小声说:“您不是早就想找一个帮手,我看这个倒是合适的人选。”原来,小芙的舅舅叫金仕贵,是县城一家私营印刷厂的老板,这一阵子厂子里又接了不少活,他想扩大规模,招点熟练的工人,但眼前这个农村小伙子,人虽不错,没有技术……小芙在一旁看出了舅舅的心思,小声嘟哝了一句:“不会可以学嘛,人家还是个高中生哩……”
       金老板望望自己的外甥女,又望望刚子那结实的身板说:“这样吧,你若是想打工的话,明天就到我印刷厂里来试试。”刚子就这样成了金老板印刷厂的工人。小芙也在舅舅厂里工作,她是出纳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收收款,跑跑银行。刚子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小芙就经常往生产车间跑,主动帮助刚子熟悉各方面的情况。时间一长两个人接触越来越多,刚子也就逐渐了解到小芙的家庭情况:小芙的妈妈是病死的,那年小芙高中还没有毕业。后来她爸爸找了一个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的继母,年轻的继母每天总是指派小芙做这做那,稍不如意就要骂人,所以小芙在家里常常委屈得以泪洗面。再加上失去母亲后小芙的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学习成绩下降导致高考失利,继母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经常冷嘲热讽,说是花了冤枉钱,养了赔钱货。小芙一气之下投奔了这个开工厂的舅舅,那枚金戒指是她的外祖母送给母亲的陪嫁,那上面镶嵌的是一颗珍贵的祖母绿宝石,这也是小芙的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一的纪念品。
       新来的刚子很珍惜这份工作,认真地钻研印刷技术,厂子里的一些下作就渐渐熟练掌握了,得到了金老板的信任,有时金老板有事外出,就把生产上的一些事放心交给刚子。刚子还经常利用空闲时间帮助金老板家里干点家务,老板娘也觉得这个小伙子挺实在,晓得知恩图报。印刷厂里的工人大多是初中毕业的,有的还是小学毕业,这些人下了班没事凑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搓麻将。刚子从不和他们掺和,有空闲就是抱书看,除了印刷方面的业务书,还爱看一些中外文学名著。小芙在自修中文大专的课程,她发现自己和刚子很谈得来,日子一长她暗暗地爱上了刚子。刚子可不敢向那方面想,认为自己家庭条件差配不上她,他只想多学点技术,多赚—点钱,让自己的弟弟妹妹上学,也让体弱多病的妈妈能过上好日子。
       舅妈看出了小芙的心思,要说这两个年轻人还是挺般配的,只是丈夫早就答应把小芙许配给了税务局刘局长的独生儿子刘伟仁,小芙当时碍于舅舅的情面答应接触一段时间再说,金老板就认为是外甥女答应了,这样回答是女孩子害羞的缘故。再说这个刘伟仁长得白白净净仪表堂堂,也在地税局工作,最近还提了股长,不过,这家伙仗着老子有权有钱就爱胡来,经常与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金老板认为男人嘛,年轻时有点乱来不要紧,结婚以后有了老婆管束就好了。再说,他这个厂的大部分业务都是刘局长介绍来的,自从攀了这个高枝,自己的印刷厂才一年比一年红火。
       一天中午,小芙出事了。小芙和往常一样到印刷厂附近的一家银行取了3万多元现金,把它放在自己随身挂的小包中,在经过一个僻静的小巷子时,突然冲出来两个歹徒拦住她,想抢她装钱的皮包。小芙双手紧紧地攥着小皮包扭身就跑,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有人抢劫,有人抢劫!其中一个家伙气急败坏,飞快地追上前去截住她,掏出雪亮的刀子恶狠狠地朝她胸前就是一刀。小芙挣扎着踉跄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这两个家伙还想上前抢夺她手上的皮包,但被几位闻声赶来见义勇为的几个市民吓得狼狈逃窜。人们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小芙,就顾不得追凶手了,急忙把小芙抱起送进了医院。
       金老板带着刚子等人火速赶到医院,小芙生命垂危,医院已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虽说凶手这一刀偏离了心脏,但因失血过多,急需输血救治,不料医院血库的血浆刚刚用完,几个人正忙着打电话向附近的医院求援。刚子听说后,马上主动找到医生挽起了衣袖露出了膀子说:“我是O型血,用我的吧!”刚子鲜红的血很快输进了小芙的血管中,小芙的生命保住了,金老板夫妇这才松了一口气。小芙躺在病床上慢慢睁开眼睛,她发现刘伟仁坐在病床边,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篮鲜花,这无疑是他带来的。刘伟仁见她醒了过来就埋怨地说:“就为3万元钱,
       差点送了命,也太不值了,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你就把包给人家嘛。”接着又大大咧咧地说:“我刚才已跟你的主治医生交待了,要拣好药用,钱不够就找我……哼,钱是什么东西,告诉你吧,钱是王八蛋,用了就去赚……”
       小芙躺在床上没有吱声,她想:刘伟仁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然而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总是这样粗俗不堪,如果刚子来看她,会怎样说话呢?然而刚子听说她脱离了危险并没有来看她,这主要是刚子已觉察到,只要他和小芙单独在一起时,金老板的脸就由晴转阴了。他有几次想找老板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人正不怕影子歪。
       小芙身体痊愈后不久的一天,金老板把小芙叫到身边轻声对她说:“刘局长昨天见到我,他说想把你们的事情办了,你也不小了,也该有个自己的小家了。”小芙一时惊讶得涨红了脸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鼓足勇气说:“舅舅,我与刘伟仁在一起没有多少话说,这主要是我们两个性格不一样,没有共同语言,我怕以后会合不来——”金老板顿时打断她的话说:“嗨,什么叫共同语言?小芙啊,我是过来人,感情嘛,结婚后还可以慢慢培养,不给你嫁个好人家,我对不住你的妈呀!哎,你是不是看上了刚子?我跟你说,刚子家在农村且不说,屋里还有常年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妹妹,这样沉重的负担,以后居家过日子艰难啊!”
       小芙负气地说:“我……反正我现在不想结婚!”两个人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金老板碰了钉子很不高兴,他想:这个傻丫头,简直是异想天开,你不按我的办,哼,我要来个釜底抽薪,断你的念头!
       刚子做个技术工人是蛮够格的,厂子里技术生产都能拿得下来,但是现在的市场,仅有这些是不够的,关键还是要有业务,要有业务就得有门路,就得结交像刘局长这样的人。金老板反复权衡,为了小芙的“幸福”和厂里的生意只得炒刚子的鱿鱼。
       第二天,刚子被金老板叫到了办公室。金老板笑眯眯地叫刚子坐下,关心地问道:“你来了两年多了吧,年轻人一直干得不错,将来会有大出息的,只是现在我这里活路也不多了,我想,你也应该回去看看了,你妈妈的身体现在怎么样,家里不是还有责任田吗,还是得有个男人照应哪。”说着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给刚子:“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难处,还可以来找我。”“金老板,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刚子站着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金老板,似乎不说明白他就不离开一样。金老板顿时一愣,他望着刚子思索了一会说道:“那好,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小芙马上就要和刘局长的儿子结婚了,这本来是你未来之前她就同意了的,可现在她却不愿意了。我想她是不是分心了。你是知道的,我到处招揽业务是多么不容易,再说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答应别人的事,我就要兑现的。”刚子说:“小芙爱不爱谁,我没有意见,我也从来没有向那个方面去想,因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是我还是想提醒您一句,强扭的瓜不甜。”金老板听到这话就有点不高兴了:“这可是我的家事,年轻人,难道说,我这把年纪还要听你的提醒?”
       刚子一时语塞,他还能说什么呢?在这里认认真真地干了两年多,这个金老板说翻脸就翻脸的,刚子想想就有几分心寒,求他这样的人也没有必要。刚子很快就带着自己的随身用品,大步走出了印刷厂的大门。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刚子!”原来是小芙闻讯后追了出来,她望着刚子气喘吁吁地说:“刚子,是我害了你,你不会怪我吧?你等一等,我再去求舅舅让你留下来,这里还是需要你的。”刚子望着小芙清秀的脸庞凄然一笑:“不,没有那个必要了,再说你也没有错,我怎么会怪你呢,我也该回家了。”小芙这时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万万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她站在刚子面前像是自语一样轻声地问:“我们以后还能相见吗?我的血管里还流着你的血哩……”刚子真诚地说:“要说感谢的话,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两年多使我学会了不少东西……”小芙这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袖珍小盒子递给刚子说:“你真的急着要走,那这件东西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刚子接过来打开一看,这不就是她最珍爱的那枚戒指吗!“不,我不能要这个,这是你妈妈留下的纪念……”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芙却转身离他而去。刚子看见小芙一边走一边在抹眼泪,他把那枚金戒指紧紧地攥在手心,不知为什么鼻子也是酸酸的。就在这分手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真的与这个姑娘有一种难以割舍之情!
       半年后的一天,县城里一家豪华的星级大酒店装饰一新张灯结彩,各种式样新潮的小轿车川流不息,刘局长在这里为独生子刘伟仁举办婚礼。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如约而至。婚礼的主角刘伟仁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牵着披着白色婚纱的漂亮新娘出现在众人面前,立即吸引住无数的羡慕目光。不过,细心的人发现年轻的新娘子小芙似乎不大高兴,眉宇间透出一丝淡淡的哀怨。
       欢快而热烈的婚礼进行曲奏响了,这对新人随着音乐的节拍缓步走向铺着红地毯的主席台。不料,从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抱着小孩子的少妇,她一下子就冲到了新郎官面前,气愤地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质问:“姓刘的,你今天还有什么话要说!”刘伟仁慌乱地对小芙解释说:“别、别理她,这人是个神经病,是个疯子……”“哼,我是疯子,我是神经病!”少妇发出一串冷笑,转身面对大家说,“你们看看,这就是他的孩子!你们知道不知道,他不是人,是个玩弄女性的衣冠禽兽……”前来参加婚礼的人们突然被这场面给惊呆了,有几个醒悟过来的工作人员试图把抱孩子的少妇拉到一边。大概是在拉扯之中,惊吓了她怀里的孩子,大厅里立即响起一阵刺耳的啼哭声,还有几个陌生的男子不知是不是少妇带来的帮手,他们愤怒地掀翻了一张置放酒具器皿的桌子,一时间大厅里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乱成了一团麻。婚礼音乐骤然停止,代替的是围观人们的哄笑和嘈杂的私语,有人这时才发现新娘子不见了!
       新娘子到哪里去了呢?两天后,衣着朴素的小芙出现在刚子家居住的小乡村里。她提着一个行李箱边走边问路,到了刚子家的大门口,她迟疑了一会就跨进了小院。刚子见到小芙顿时就懵了,他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小芙的第一句话就是:“刚子,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你能收留我吗?”
       刚子娘看见这个长得天仙一样漂亮的姑娘痴情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她连忙抢在儿子前面喜笑颜开地回答:“嗨,这孩子,只要你不嫌我们家里条件差,你住一辈子都行……”
       又一个金色秋天到来了,刚子的一家都在为筹办婚礼而忙碌着。村里的乡亲们都来了,从城里还来了两位陌生的客人,这就是小芙的舅舅和她的舅母。他们除了带来一份不薄的贺礼之外,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请刚子和小芙再回去协助他们管理印刷厂。因为就在刘伟仁的婚礼爆出丑闻之后,县城里被闹得沸沸扬扬,立即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刘局长就因收受贿赂被反贪局“请”去了,他的儿子刘伟仁也因牵涉重大经济问题被“隔离审查”。金老板夫妇在讲述这些事情时,还带着一丝愧疚之意,刚子却爽快地对他们说:“一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下午,一个农家的简朴的婚礼正式开始了,喜庆的锣鼓敲起来了,嘹亮的唢呐吹起来了,一支支欢乐活泼的乐曲在辽阔的田野上回荡,在乡民们的一片祝贺的掌声中,刚子把一枚金戒指郑重的套在了小芙的手指上,还悄声对小芙说:“小芙,这可是物归原主呵!
       责编: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