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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峡两岸采风]灵芝引台资
作者:温 利

《故事林》 2006年 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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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市报记者周源奉命到市里五星级大酒店去采访一位台胞张老先生。张老先生此行主要是考察这里的投资环境,市里很重视,把这列为重点引资工程。当然,报社也不会放过这一热点。
       张老先生似乎身心很倦怠,对周源的问题只是礼节性应答着,话语神态间,周源隐约觉出张老先生对此行的失望和无奈。没办法,他只得草草结束采访。
       周源悻悻地走出大酒店,心想这次的引资可能要泡汤。他看见不远的路边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手举一块硬纸板乞讨。本来,城市小乞丐已是司空见惯,以前也曾上过新闻,周源早已见怪不怪,但他无意中一瞥纸板,不由停下了脚步。只见上面写道:“我爸爸得了重病,没钱买药。求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开恩,帮帮我吧!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周源觉得可笑,因为他这是头一次看到乞丐的承诺。他走过去问:“小朋友,如果我给你10块钱,你怎样回报我呀?”“这个,我、我什么都能干。”小乞丐闪着乌黑黝亮的大眼睛,想了想说,“要不,等我长大了……”周源“扑哧”一笑:“你长大了,我去哪儿找你啊?”周源把10块钱塞进小乞丐手里,说:“你家在哪儿?”“我家在洽水山区。”小乞丐答道。
       洽水是个贫困山区,离市里六十多公里。周源好奇地问:“谁带你来的?”小乞丐支吾了好半天,周源才明白个大概:原来,小乞丐是早晨偷爬途经村口的运煤小火车而来,晚上再原样返回。周源看着这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不禁动起了脑子:以前报社对这些事情只是做表面文章,明天是周末,我不妨以这个小男孩为线索,做个深层追踪报道,披露城市小乞丐现象背后的隐情,呼吁相关部门重视城市小乞丐重返校园的问题。想到这儿,周源说:“你叫什么名字?天色快黑了,快回家吧,别再做这种行骗的事了。”小乞丐涨红着脸说:“我叫小亮。叔叔,我没骗你,我爸爸他真的病得很重……”周源忙说:“我信我信。小亮,扒火车很危险的。你看这样好吗,叔叔是个摄影爱好者,听说你们那儿风景很美,我正好要去采风,你愿意当我的向导吗?”小亮眼里露出欣喜的目光,连连点头。
       周源让小亮在路边等候,他回家收拾东西。家里没人,周源打电话告诉母亲他这趟出门的目的。母亲一听,诧异地问:“什么?你要去洽水,你是说和小乞丐……”周源道:“妈,我急着赶车呢,回头再跟你说啊。”他放下电话,背起摄影包,和小亮一起来到长途汽车站。汽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洽水。周源在乡招待所住下,他叫小亮留了家里的地址,说明天早晨去找他。
       第二天一早,周源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找到了小亮的家。这是一排破旧的土坯房,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他东张西望之际,有人喊:“叔叔,你来了?”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小亮满头大汗地蹲在地上拉着风箱在做饭,小亮抹抹汗说:“叔叔,你先坐会儿吧。”
       炕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面容枯黄憔悴。他看到周源,气喘吁吁地说:“坐、坐吧……”周源想:看来小亮的爸爸的确病得不轻,这孩子没说谎。这时,小亮端着药进来说:“爸,这位叔叔是来山里拍照的,让我给他带路。”说着,小亮从书包里掏出两盒药嘱咐他爸爸饭后服用。周源一看,是治心脏病的药,他母亲开着个药店,他知道这药价格不菲,看来这孩子昨天乞讨成果不小呢!
       小亮带着周源上了山。山道上,古木参天青藤缠绕鸟儿欢叫,山下小溪淙淙,各种奇花异草引得蜂鸣蝶舞。美丽的景色让周源心里连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真是不虚此行啊!”他不断用数码相机记录着山区旖旎的风光。
       走了很久,周源有点累了,坐下来休息。才一会儿功夫,便不见了小亮的影子。找来找去,周源突然发现旁边的悬崖上有个黑点在蠕动,跑过去一看,见小亮一只手抱着悬崖边斜长的一棵树,另一只手拼命向树根部位摸去。周源大叫:“小亮,危险……”小亮一使劲,从树根部位薅起个东西,由于用力过猛,脚下踩空,身体在空中晃荡了几下,把周源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小亮很快就稳住了身子,爬上了崖顶。
       一会儿,小亮捧着个大蘑菇似的东西回来了。他的脸上手上划出了道道血痕,他兴高采烈地说:“叔叔,看,大灵芝!”周源明白了,小亮刚才冒着生命危险为的就是这个呀!只见这灵芝足有五六斤重,芝体周身泛着紫褐色的光泽。周源眼睛一亮,他知道这是珍贵的野生紫灵芝,价值少说在1万元以上。他母亲有哮喘病,用了许多药不见好转,医生说用野生灵芝配药治此病效果很好,但药店里卖的灵芝大多是人工栽培的,为此,他一直苦苦寻觅,想不到今天碰上了。他掏出两张百元钞票,试探地问:“小亮,把它卖给叔叔吧?”小亮瞪着钱摇摇头。周源又拿出两张,小亮仍摇头。周源索性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递过去说:“喏,叔叔总共带了800元,就算是连灵芝加上带路的费用,成了吧?”谁知小亮说:“叔叔,你昨天给的10块钱就是带路费了,这灵芝我不卖。”周源急了,想不到山里的孩子这么贪婪不好糊弄。此时已近中午,周源说:“小亮,叔叔真的需要它。这样吧,我现在赶回市里,明天拿钱到你家来取,给你2000元,好吗?”“啊?2000元!”小亮露出惊异的神色。
       第二天,周源从彩扩店取回照片,一边走一边欣赏昨天他拍摄的迷人的山区风景。无意中他一抬头,前边一个小孩抱个大包正东张西望,一看,竟是小亮。周源高兴地走过去说:“小亮,我正想去你家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东西带来了吗?”说着就伸手去掏小亮的大书包。小亮忙捂住包,周源一笑,说:“噢,好,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小亮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源手里的照片。周源说:“小亮,看叔叔把你的家乡照得多美!”小亮扑闪着眼睛刚要张嘴说什么,这时,周源的手机响了,是张老先生打来的,周源说采访稿写好了,他马上拿过去让张老先生过目,如果满意,星期一就见报。周源掏钱急着与小亮成交,但小亮却紧捂住书包不撒手。莫非这孩子嫌钱少又变卦了?他急着去见张老先生,不能带着他这土气的山里孩子,但又怕他把灵芝卖给别人,情急中周源说:“小亮,叔叔有急事去办,这样吧,你先到我家里等着。咱回头再商量。”
       小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照片,执意要跟他一起去大酒店。周源说他有重要事情办,不能带他去,然后不由分说把小亮拉到家门口。他按响单元防盗门,告诉母亲来楼下接小亮,就急匆匆地走了。
       周源把稿子和一沓照片放在桌子上,挑出张老先生的那张采访照递过去。张老先生瞥了瞥,眼睛却盯着另外的照片说:“啊,太美了!这是哪里呀?”当周源说这地方离此不远时,张老先生很兴奋,让他具体讲讲。周源有些为难,一是他对洽水山区了解不多,二是他还惦记着小亮和他的灵芝呢!周源灵机一动,说:“张老先生,我家恰好来了个那地方的小客人,山区的孩子对家乡最了解,要不您……”张老先生一听就迫不及待地要去他家。
       一进屋,周源见母亲正捧着那大灵芝和小亮高兴地说话,周源急忙拿出2000元往小亮手里塞。“叔叔,灵芝我不卖。”小亮摆摆手说,“这灵芝是送老奶奶的。”周源一愣,小亮又说:“不过,我只能给老奶奶一半。”周源正一头雾水,小亮
       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嚷道:“啊,老爷爷,真的是你!刚才我从周叔叔拍的照片上看到你,太好了!”张老先生纳闷地盯着小亮,片刻,他想起来了说:“噢,你是那天在街头乞讨的孩子?”小亮点点头:“谢谢您那天给我的50块钱。老爷爷,另外一半灵芝就是送给您的。”张老先生闻听,大张着嘴,表情复杂地打量着小亮,一时无语。
       这时,周源的母亲说:“小亮,这么贵重的礼物,奶奶坚决不能收。这样吧,奶奶帮你把这灵芝卖了,赶快换钱给你父亲治病。”小亮急了,说:“爸爸的病要治,可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的承诺要兑现。”周源不解地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小亮抢着说开了。原来,他父亲是他们村里唯一的教师,由于劳累过度患了严重的心脏病,医生说再不及时治疗,就会有生命危险。小亮抽泣道:“那天,我拿着老爷爷给的50元,去了两个药店为爸爸买药,可他们都用厌恶的眼神看我,把钱扔在地上,把我轰了出来。最后,我又来到一家药店,店里人也要赶我,后来老奶奶来了,她不嫌弃我,不仅卖给我药,还详细告诉我服用方法……”
       周源恍然大悟,他还没来得及感慨,只听张老先生疑惑地望着周源的母亲问:“大妹子,那50元还在吗?我想把它收回来。”周源母亲说不在了。“啊?你花了?”“不,”周源母亲说,“那孩子来药店好几次了,一直盯着一种治心脏病的药发呆,后来,他拿着那张50元钱来,我看孩子可怜,就把钱收下,把药给他了……”“噢,既然没有花出去,那你……你把它怎样了?”张老先生急忙追问。“我,”周源母亲用奇怪的眼神扫一眼张老先生说,“我把那张钞票交给银行了,因为当时我就发现……
       张老先生突然用力摆摆手,双目紧闭,然后猛地睁开眼,冲周源母亲点点头,来到小亮跟前问:“小亮,你知道人家为什么拒绝你吗?”小亮摇摇头。张老先生叹口气说:“唉,说来惭愧啊,因为那是张假币。”所有人听了都吃了一惊。张老先生接着说:“那天,我在街上买了些工艺品,回酒店才发现找零的50元是假币。我马上拿着假币找小贩评理,可哪儿还有他的影子?钱虽不多,但我心里却很不舒服。后来,我看到一个行乞的小孩手中牌子上冠冕堂皇的承诺,那让人简直不能相信,我觉得这很有讽刺意味,就赌气把钱扔给他。要知道,对于投资的人来说,最忌讳假大空,可是这一次是我看错人了……”
       张老先生越说越激动,他搂住小亮,钦佩地看着周源的母亲,眼里闪着泪光道:“今天,大妹子的善良和小孩子的一诺千金,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稍停顿了一下,张老先生满怀激情地说:“我决心已下,要在洽水投资开发旅游业,还要在那里建所希望小学。噢,对了,小亮,我还要让你父亲尽快康复起来,让你重返课堂,让你们这些纯朴的山区孩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学习……”
       周源内心有愧疚更有喜悦,他抹抹眼角激动的泪水,深有感触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举起相机,不失时机地按下快门,记录下这感人的瞬间。周源想好了,他要连夜重新赶写一篇稿子,题目就叫《灵芝仙草引台资》。
       责编: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