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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浊扬清]“民心”与“官心”
作者:魏得胜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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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604年,杨广登基,隋朝进入分裂与混战状态。淫乱之徒杨广自知来日不多,便在南巡途中的扬州,天天醉烂如泥。此外,就是轮流到一百多个房间去奸淫美女。偶有一天,杨广在醉梦中醒来,不禁对镜长叹:“唉,这么酷的一颗人头,不知谁来取它?”萧皇后问他何出此言。杨广说:“贵贱苦乐,没有一定,杀头不过风吹帽。”然而杨广最后的一幕表演却令人回味无穷。
       618年,当杨广的亲信宇文化及率兵人宫时,杨广问道:“我犯了什么罪?以至于让你们如此大动干戈?”宇文化及的党徒马文举说,你这个狗东西动辄就兵戎相见,动辄就南巡找乐;你奢侈荒淫,用小人远君子,不听忠言,还说没什么罪,这还不够吗?杨广说:“我实在对不起百姓,至于你们,跟着我享尽富贵荣禄,我没有对不起你们。”
       杨广所言极是,他对不起百姓是真,对官员们“好”也是真。这是封建专制的一个特点——按照自己的好恶选拔下属,把那些他认为百分之二百忠于他的人选拔到重要领导岗位,给予厚待,以便让他们为极权卖命。皇帝心中一杆秤,他称的是官心,而不是民心。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那是散发着腐臭味的文人杜撰的,是更高一个等次上的拍马溜须。封建专制者认为,只要维护好了全国官吏们的利益,也就全国一条心了。十九世纪的西方传教士林乐知当年就有过这种认识:“欲改变中国,须先改变中国的士人。”转换成封建专制集团的思维就是,欲巩固政权,须先巩固官吏队伍。这是一点都不错的。知识分子能影响一国的文化和精神,而官吏能影响专制集团的政治地位。所以,专制集团不断地用提拔任用为诱饵,把各级官吏紧密地笼络在自己周围,以达到巩固政权的目的。有种说法,称各级官员为群众的领头羊。但此非百姓之意,而是由宝塔形的组织结构所决定的。从中国古代皇帝的角度说,他所任命的官吏,只要对皇权奴颜婢膝,又不至于使他的辖区发生动乱,就算没辜负皇帝对他们的厚待了。有些明智的皇帝也常常把“民心”二字挂在嘴边,但这却是皇帝角度上的民心,而非百姓角度上的民心。封建专制集团的所谓“民心”,从来都是由各级官吏越俎代庖的,此即强奸民意。说穿了,由官吏越俎代庖的“民心”,实际是“官心”。但皇帝不管这些,他更不管百姓怎么去想,他只需要官吏口中的“民心”和“民意”,比如官吏们说老百姓拥护某某皇帝,皇帝就认为他自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于是拿了民心民意这块招牌,公开招摇撞骗。其实老百姓才不拥护极权宝座上的那些恶棍呢,真正拥护极权的,是从极权那里得到好处的各级官吏。所谓民心,实为官心;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实为“得官心者得天下”。假借民心民意,不过是想借此更好地实行自己的统治罢了。最后,不得不说的一个历史细节是,杨广早知不得善终,每每出行,都带一瓮毒酒,他告诉宠妃们说,如有乱事,你们先喝,随后我喝。然而等到需要毒酒时,左右却早已逃之天天。不可一世的家伙,连临终想服毒自杀,都成了一种奢望。一向在杨广面前装得比孙子还孙子的高级奴才宇文化及,此时已成竹在胸,当然不愿意领杨广“我没有对不起你们”的这个情了,遂命手下将杨广绞死。“得官心者得天下”(“我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另版)的理论,最终未能拯救那一个个封建专制王朝及其家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