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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浊扬清]伪中产阶级和“中餐皆鸡”
作者:丘脊梁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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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产阶级”如今是一个大受欢迎的词组——农民阶级太土气,工人阶级太落伍,小资产阶级太暧昧,资产阶级又太招摇,中产阶级则不高不低,不亢不卑,不温不火,正好。因此,我们身边的中产阶级便一天天地多了起来——真的,伪的,主观认同的,别人强加的……
       据说美国的中产阶级很多,占到社会就业人口的80%,他们住着别墅,养着两三个孩子或两三只宠物,门前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停着两部汽车(一部日本的,一部美国的),有私人医生和人寿保险,一般情况下不带现金,用信用卡或支票付账。这是真正的中产阶级。这种真正的中产阶级中国当然也是有的,他们住在什么尊邸,什么山庄,什么花园,驾着别克以上档次的私车,有的包两三个二奶,有自己的产业或事业,很少混迹于民间与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为伍。他们名曰中产阶级,实则是中国的上流社会。
       我们身边更多的是伪中产阶级,他们大部分是没什么产业,全靠薪俸生活的工薪人员。但他们总是把自己包装成很中产的样子:西装七八套,皮鞋上十双;打很厚的发油,喷很重的香水;经常出没在保龄球馆、洋快餐店等时尚场合;参加周末party;言谈中时时不忘夹杂几个不大标准的英语单词……按揭的房子才交了首付,就装模作样地去考驾照,好像私家车就停在自家门前等着他拿了驾照回去开一样。他们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却俨然比中产还中产。
       真正具有中国特色的中产阶级,是那些主观认同者。他们或为经营状况良好的个体工商户,或为单位效益较佳的企事业单位中层骨干。他们有稳定且不低的收入,有宽敞且舒适的房子,有数额不多也不少的存款,尽管没有私车,花起钱来也小心谨慎,但他们自认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心满意足了。他们认为自己无论社会地位还是生活水平,都处于社会的中间状态,是名副其实的中产阶级。其实,他们不过是才脱离温饱生活的小康之家,离真正意义上的中产阶级还远着呢。但他们不事张扬,比起伪中产来,少了一份虚荣和做作,多了一份诚实和认真。
       还有一部分“中产阶级”是被别人强加的。以前王朔曾说,中国最多的中产阶级是农民。简直是胡说!王朔这人奇谈怪论素来颇多,不理也罢。没想到的是,最近有权威部门的专家学者却著书(社科文献出版社2004年1月版《2004: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说,中国的中产阶级已占到就业人口的较大比重,具体来说,职业中产占15.9%;收入中产占24。60/o; 消费中产占 35%。而划定的标准则分别是这样的:凡属五个白领职业(党政官员、企业经理人员、私营企业主、专业技术人员和办事人员)之一者,即属于职业中产;凡个人月收入超过当地人均月收入者,便算作收入中产;家里有彩电、冰箱等现代家用电器和耐用品的,就是消费中产了。按此说法,我这个中午吃盒饭晚上睡公寓的小知识分子竟然也成了百分之百的中产阶级了,真是可喜可贺,荣幸之至!
       尽管身边的“中产阶级”越来越多,而且我本人也被人授此殊荣(虚荣),但我仍是没有欢欣鼓舞的感觉。因为我的内心清楚得很:说什么中产阶级,其实我不过是一个从田地里走出来的打工仔。如今我虽然不种田了,但我的观念仍然很小农——等到我每天中餐都能毫不心痛地吃一只土鸡时,你再来叫我中餐皆鸡(中产阶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