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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新作碰撞]老同学聚会
作者:童树梅

《故事林》 2005年 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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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我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精心收拾自己,挺刮的衣服、淡淡的男士香水、一枝鲜艳的红玫瑰使我心情很好,再过一会儿就要与情人浪漫约会了,这时电话响了。
       电话竟是丁俊打来的!丁俊是我大学同学,两年前去了日本发展。丁俊临行前郑重地把他妻子林红托付给我,希望我这位他最信赖的朋友多照看林红,我自然是义不容辞,实际上这两年里我一直践行着诺言。
       丁俊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刚下飞机回到家,为了感谢在他出国期间我对林红的照顾,特邀请我及另外几位老同学一起到“老地方酒楼”聚一下,顺便叙叙旧情。“一定要来哟!”丁俊言真意切地最后嘱咐一句。我爽快地答应了,同时心想:一下飞机就请客吃饭,也太心急了,不会有别的事吧?放下电话我望着红玫瑰出了一会神,然后一片片摘碎了它。
       当我赶到酒楼时大伙都到了,两年不见,丁俊看上去更精干了。老友久别乍见立即闹成一团,不过我没忘了女主人,今晚的林红眼波流转光彩照人,以致我忍不住大声说:“林红,个把月不见,你越发漂亮了,丁俊回家没一口吞了你?”林红红着脸掐了我一把,疼得我龇牙咧嘴的,把大伙乐得哈哈大笑。
       雅厅里硕大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与大伙的笑脸相映成辉。佳肴一盘盘端上来,美酒一口口喝下去,兴致不知不觉地高涨起来,先听丁俊的海外见闻,再聊往日的校园生活,几番感喟,几许惆怅。
       忽然话题转向丁俊,有人问:“丁俊,你当初使了什么魔法俘获了林红的芳心?林红当时可是我们公认的一号校花啊,告诉你现在还有人在苦苦单相思哩!”
       林红一听似嗔似喜,我正伸调羹喝汤,手一抖,汤洒了,忙站起身找抹布揩,却又碰翻了椅子,慌乱地一抬头,发现几位哥们并没注意我,而是正朝一个人挤眉弄眼,一看是刘斌,我一下子回过味来,刚才说的害单相思的人正是刘斌,不错,在校园里他就一直暗恋着林红。
       刘斌意识到大伙在说他,窘得脸像泼了血,慌忙低头大口吃菜,又端起杯子就灌,却忘了他并不会喝酒,一大口酒“咕咚”下肚后登时翻江倒海大咳起来,这下他就更窘了。丁俊大笑着说:“没那个本事就不要逞能嘛。”我则同情地望着刘斌,这个可怜的人,永远没有勇气向林红表白,上学时不敢,现在更不敢,也不能了。
       这时一位同学大惊小怪地喊起来:“林红,你手腕上戴的是什么?天!这是什么年代的金手镯?嗨,我说丁俊,你竟买了个地摊货给我们校花戴,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他这一说大伙都看林红的手腕,果然,林红那如雪般白皙的手腕上套着一只金手镯,却不是时兴的那种。时兴的金手镯光芒夺目,可这只显然年代相当久远了,精华内敛,古朴凝重,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
       林红见大伙都看她手腕,有点不自在,正要缩回,却被丁俊一把抓住。丁俊耸耸肩说:“哥们,这可怪不得我,我从国外给她带了最时髦的饰物,可她偏不肯戴,说戴只便宜货心里反而舒坦。林红,你看哥们都说我抠门了吧!”
       林红还没开口,刘斌摇摇头开口了:“便宜货?丁俊,你这就没有眼光了,宝物在你身边你竟然不识宝!你甭看那些金器那么华丽,那么新潮,可价值并不一定比老金子高,要知道金子永远是金子,年代越久远反而越珍贵。我敢断定,这只金手镯没有3万块买不到!”
       丁俊一听大笑起来,说:“刘斌,你今晚看走眼了,林红自己买的只花了2000块,她当事人难道还没有你清楚吗?”
       刘斌听了,又伸过头再看手镯,林红脸白白的,下意识地往后让,他就跟着往前凑,直到林红没法再让时他才意识到失态了,引得大伙一阵快乐的大笑。
       刘斌尴尬地笑笑,却又语气分外坚定地说:“错不了,这只手镯肯定很贵重,因为我母亲也有类似的一只,她请珠宝行估过价。这只花纹更精美,样式更古拙,肯定更贵。林红说只花了2000块,肯定是卖主穷急了,或者就是赃物。丁俊,我敢跟你打赌,我输了,今晚酒水钱算我的;你输了嘛,让校花陪我跳支舞,怎么样?”刘斌脸红红的,不用说酒壮了胆。
       我说:“别争了,管它贵也好贱也好,我们喝酒、喝酒!”
       不想丁俊却来了兴致,说:“刘斌,今晚这赌咱们打定了,哥们,”他一指我说,“你是专家,你来做个最终鉴定。”
       他这一说大伙才想起我真的是专家,因为我在金店工作,专职鉴定。
       众目睽睽之下,林红爽快地褪下金镯小心地放在我面前,那一刹那我不知道该看金镯还是看那玉样的手。
       我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职业的习惯使我随时带着它,然后认真地检查,看有无瑕疵,又对着灯光看。丁俊现出隐隐的不安,林红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一会儿我放下放大镜,遗憾地拍拍刘斌的肩说:“哥们,你和校花的舞是跳不成了——这只手镯暗伤太多,又不纯,它只能值2000块。”
       刘斌眼里期待的亮光一下子暗淡了,大伙“哗”的一声笑开了,丁俊笑得最响,这也是今晚到现在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他信赖作为专家的我正如相信作为朋友的我一样。
       酒终人散回到家,我发现身上有些凉,想必是晚风一吹汗变冷的缘故。是的,我身上出了汗,尽管现在是晚秋。我想不到今晚赴的是鸿门宴。点上烟,烟雾缭绕中思绪慢慢铺展开来——
       丁俊出国前托付我照看林红时,我就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实际上他是让我提防刘斌。他和刘斌在校园里就是一对公开的情敌,刘斌为人情深却拙于言辞,这让丁俊占了上风并最终抱得美人归,刘斌为此很痛苦,至今未婚。但没有人知道,痛苦的绝不止刘斌一个。丁俊今晚急不可待地举行宴会,一定是他乍回国发现林红手腕上赫然套了个金手镯而起了疑心,便来了个突然袭击,但结果使他很满意——痴情的刘斌若送手镯决不会送一只便宜的手镯的。
       我默默地想着这些事,然后打开抽屉,抽屉深处躺着一样东西,那也是一只金手镯,上面雕刻的不是凤,是条昂首蜿蜒的龙,年代久远,精致无比,它至少值3万块。这条龙永远腾飞不起来,永远孤单了,永远凝固于过去某一时刻,一如那只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