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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新干线]需要张开想象的翅膀
作者:徐 迅

《十月》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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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种叫小说的文字,我感到内心的一种满足。我这样说,并不是说自己的散文写作很不专心。实际上,写散文已让我的情感得到很好的宣泄。很久以来,散文一直都被边缘化着,或者说在大多数时间里,是处于散文者们自己制造的喧哗与热闹的虚幻里。写散文,当然有很多的成就者,而我自己也有很好的主张和看法——但我不想否认,散文的确是我在日常壅塞的生活里,为生计奔波忙碌的当儿,排解心灵苦闷的一种出口。庆幸的是,自觉由于对文字的敬畏与认真,散文并没有成为我追求一些美丽事物的障碍。很长时间,它还是缓解乡愁和直面现实的一把锋刃。
       我已经喜欢上了这把锋刃。
       但我是写过小说的。至今我还记得20多岁时,在省报发表第一篇小说时的那一份欣喜。在上个世纪文学异常火爆的八九十年代,我在家乡的县城里工作,由于在当时的《希望》《青年作家》《百花园》上发过一两篇小说,还被朋友邀请办文学社、编民间文学报刊小说。家乡文学圈子里的朋友,也都把我视为“写小说的”看待,备受小说者身份的荣光,经常与朋友们一起伴着香烟和啤酒,彻夜不眠地谈论小说的什么先锋、现代派……过的俨然就是一种少年轻狂的小说生活。
       县城生活的单调与沉闷,时间的悠闲与无聊……一个胡思乱想人的大脑和空间,正好就可以让小说的想象不断填充。回想那时我的写作,更多的是一种聊以慰藉自己孤独可怜的心灵。生计的苦恼是渐渐长大才日益严重地到来。但这期间,我的工作环境发生了变化,我由一个小城的小职员突然变成了一个在中央某部委工作的“人”——自己内心惶恐,却可以让别人羡慕;在别人眼里有着优越感,自己却充满了失意、卑微与尴尬的人。这是一种角色。这种角色只有靠不停地如转陀螺式的工作,内心的焦灼与自卑感才能得以消解。不幸的是我的这种焦躁感,并没有因为企图拼命工作而遁失,相反它还日益加深,成为我的一种“形象”和旁人眼里的沧桑。
       我很多的写作可能就与当时的环境有关。
       我那时上班的单位在一座临街的二楼上。一到下班时间,偌大的楼房人走楼空,空空荡荡。而对面的街道上一家小饭馆却适时地响起萨克斯的音乐。萨克斯本就是一种极其孤独哀伤的乐器,况且,每天傍晚它重复播放的就是《回家》。回家。回家。《回家》自始至终地浸透了无与伦比的经典的孤独和哀伤,如水一般覆盖了我的头颅,让我颇有“游人一听头堪白”的凄凉。每天听着这支乐曲,我就仿佛虚脱,走向了不可预知的人生。特别是那声嘶力竭之后,一段低哀的抽泣,总有思乡的情绪裹住整个的身心,产生无可名状的自怜。有一种“吹向别离攀折去,当应合有断肠人”的辛酸。其时,我对自己的生活一天也不习惯,莫名其妙地有一种“众叛亲离”的危机感。幸好这种境况转瞬即逝。很快,本着对生命负责任的态度,我不再胡思乱想,而是选择了写作,选择了在《回家》之中的散文写作,及早地解决了我生命中身心游离的状态,使情绪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放松。心地澄明。
       周边的现实世界与小说一起发生变化。作为一个被人称是“写散文的”,我当然远离着这些变化,但作为一位编辑,我似乎又时时刻刻感受到这种变化所带来的气息,并与之一起焦灼与思考,痛苦、快乐和喜悦。唯信禅师说:老僧30年前来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得个体歇处,依然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当然表明我们不仅带有正常秩序认知世界的方式,也有个人主体经验认知世界,和至少是超越经验的内心顿悟的境界。我相信,小说者把握和正在寓住的境域,就表现了小说者某种人格与艺格所达到的境界差异。绝对与形式无关。但既然有“得个体歇处,依然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形而上存在,相对应地,就应该有一个小说者能够预见的创作空间。民族的性格与审美情趣、思维方式,也有理由和资格同情与宽宥一个个具有个性的艺术塑造。基于这一点,我对一切小说家的劳动都充满崇敬与钦佩。
       写小说需要定力。关于定力,我一直幸运地与小说家刘庆邦先生工作在一起。早年,他与我们一起,置身在一间有着四五个人的大办公室里。那里电话铃声此伏彼起,忙忙碌碌,他就在自己的桌上写小说,如老僧入定一般。后来,我俩一个办公室,我的电话多,又喜欢手不离烟,屋里烟雾缭绕。但他一进门,放下自己的军挎包,趴在桌上写小说,弄得我心里过意不去,他却泰然处之。读过他小说的人都知道,那些年文坛上派别繁多,一阵风接一阵风,一个浪接一个浪,但他从不追风逐浪,如一位钓者,只钓自己的一尾鱼,又仿佛一座智慧的岛屿,只生长自己的植物……我以为,他小说的魅力愈久弥香。
       私下里,我多年来一直认为:我在用说得清的事情写散文,说不清的事情写小说。但世上偏偏就有许多想不清的事。写着,写着,一些说不清的事情就进入了我的散文,当一切的事物都可以用想象抵达,就让我在有一天突然感到了惶恐不安。也就在这时候,身边的一些朋友便觉得我可以写写小说。还终于有一天,我的朋友、小说家荆永鸣发话了:“你应该写写小说!”
       于是,就很一脸的惭愧。但也很受鼓舞地重新拾起了小说。随着小说的写作,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家乡的小城。小城的安静、闭塞与沉闷。我青春在乡时耳濡目染的忧伤与无奈,以及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浪漫情怀,便在我的思绪里不断萦绕,让我缅怀。至于《白色雷》,那是去年伴随儿子高考时在老家写的。那里,有我对我们所居的生活环境,生活里一个小人物心灵挤压的同情与理解。我努力还原了本身的生活而无法展开。
       生活本身的精彩与小说的无力,足以让人心存感慨。
       克罗齐说:“艺术的全部技巧就是创造引起读者审美再造的刺激物。”我很欣赏。我还欣赏的是随着小说写作,使我找回了我当年写作小说时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让我有一种久违的满足,仿佛得到一种训示:
       那就是——我需要张开想象的翅膀。
       责任编辑 陈东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