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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阳光总在风雨后
作者:谷 禾

《十月》 2007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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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城扬州以瘦西湖美景名扬天下,但很少有人知道,瘦西湖畔还云集了占据80%国内市场份额的数十家牙刷制造企业。如此,人们就再不难理解“2007年洁达公司贸易洽谈会”为什么要选在春江水暖的季节在这里隆重举行,也明白了以牙刷丝为主导产品的慈溪市洁达纳米复合材料有限公司反复强调“得扬州者得天下”的道理了。
       3月28日,古城扬州春意浓浓,瘦西湖上阳光明媚。慈溪市洁达纳米复合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马剑波,总工程师吴平迎来了来自高露洁、扬州兴盛、新凤凰、五爱、明星、赛特、金巴丽等中外牙刷制造企业的20多位企业高管。会场高朋如云,气氛极其热烈。马剑波向各位合作伙伴通报了洁达纳米复合材料有限公司2006年的生产和销售情况,并提出了2007年新的营销计划和远景规划。马剑波豪情万丈地告诉大家:截至2006年底,慈溪市洁达纳米复合材料有限公司已经占据国内优质牙刷丝生产的50%以上的市场份额,其系列产品除供应国内市场外,还出口亚洲及欧洲、南美洲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洁达公司还通过投资易货的合作模式,获得了国内己二胺(牙刷丝的必需原材料)唯一生产企业中国神马集团在华东地区的产品总经销权。洁达公司的产品除了技术和质量优势,又进一步增加了原材料供应优势。洁达公司的快速成长和做大做强,使PA610在技术、质量、价格上,给中国牙刷制造行业带了更多的实惠,打破了杜邦公司(美国)、罗迪亚公司(法国)对国内市场的长期垄断,为我国民族工业增了光,争了气。
       在长时间热烈的掌声里,人们也不禁在问:作为名不见经传的一家小型民营企业,洁达公司为什么仅用短短的3年时间,就崛起成为国内牙刷丝生产和贸易的龙头企业?马剑波何许人也?
       让我们把目光转向浙江慈溪,转回20年前,从头说一说马剑波和洁达公司的故事吧。
       创业艰难风雨骤
       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慈溪还是一个地处钱塘江人海口南岸,默默无闻、土地贫瘠的偏僻穷县,靠海涨涂浮,围海造田慢慢地增加着耕地面积,人均耕地面积不足0.5亩,以植棉和晒盐谋生度日,水电资源匮乏,既没有铁路和高速公路过境,也没有机场和海运码头通向世界各地。马剑波说,那时候他去一趟收购废旧塑料最初的所在地河南新乡,要从坎墩乘坐大篷车赶到慈溪县城,再转乘中巴车去余姚,从余姚乘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上海北站,再转车到河南郑州,从郑州再转车到新乡,前后要耗去60个小时的时间。往往还在漫漫的旅途中,人已经累得疲惫不堪。哪像今天,经过撤县建市,百万农民闯荡市场,大力发展民营企业,慈溪已经成为全国十强县和民营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即将建成通车的杭州湾跨海大桥,更把慈溪与大上海缩短到了只有两个小时车程的距离,为慈溪新的再次腾飞提供了强大动力,让勤劳智慧的慈溪人看到了更加光明的未来。
       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马剑波,还只是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大小伙子,一个心中萦绕着无数梦想又不安分守己的文静书生。那是1984年秋天,在慈溪,人人搞经营、家家办企业之风方兴未艾,在坎东乡多种经营办公室任职的父亲和当小学老师的母亲却从没有想过让还不满20岁的马剑波涉足商海。高中毕业刚回到村子里,在坎东乡担任副书记的舅舅就风尘仆仆找到外甥,要他第二天赶快去乡农机厂上班。“农机厂效益不错,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可不允许半路尥蹶子啊。”舅舅似乎有什么预感,不放心地再三嘱咐。
       马剑波就这样成了流水线上的下料工人。尽管在农机厂的所见所闻和第一次上班的新鲜都让他异常兴奋,但马剑波还是只干了9天,就毅然决定自己下海了。
       坎东乡农机厂是一家生产农机配件的集体企业,在当地人家庭作坊式的初期创业阶段,无论是产品质量还是销售渠道,都占有较大的优势,职工的待遇自然也很不错。所以虽然只干了9天。马剑波还是拿到了36元的工资。这是马剑波平生所得的第一笔劳动报酬,他没有舍得慰劳一下自己,也没有交给母亲表示孝心,而是悄悄藏进了箱子里。马剑波说,不是他吝啬,也不是农机厂没有吸引力,而是慈溪蒸蒸日上的民营企业发展给了他太大的刺激,下海经商的意念已经在他年轻的心里深深扎下了根。他要把有限的钢用到刀刃上,把自己的青春和汗水抛洒在最有价值的事业上。
       有一天晚上,父亲的几个同事来家里聊天。一位同事讲到远在河南新乡的755、760厂是两家以生产蓄电池为主导产品的军品制造企业,产品产量大,边角废料丰富,价钱也比较便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马剑波兴奋得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就向父亲提出要一个人出去闯闯。到河南新乡看一看。父亲不出意料地又一次拒绝了他。尽管马剑波非常理解父亲——自己毕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但心里却空落落地打不起精神。看来父亲的这条路很难走得通,要梦想成真只有另辟蹊径了。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马剑波偷偷地找到了一向对自己偏爱有加的三外公,向他倾诉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三外公不但十分赞同他的想法,还拿出了自己攒下的100元钱给他做路费。当老师的母亲也被儿子的执著感动了,把攒下的50元体己钱悄悄塞到了马剑波手心里。算上自己藏在箱子里的积蓄,马剑波怀里揣着186元人民币,瞒着父亲,偷偷搭上了辗转去河南新乡的大篷车。
       我问马剑波:在火车上有没有想过当时的新乡是个什么样子,该不是阳光下遍地飞舞的净是等待着你运回慈溪的废旧塑料吧?马剑波笑了,而且非常坦诚地告诉我,他的第一桩生意没有取得想象中的成功,而且遭遇了彻底的失败。几天后,马剑波两手空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慈溪。父亲骂他是败家子,一连几天没有给他笑脸。
       现在想来其实也见惯不怪。你想啊,人生地疏,资金又捉襟见肘,厂家凭什么相信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把货物卖给你。要是成功了才怪呢!马剑波说。那些天,他的心情糟到了极点。
       但马剑波生性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失败反而更激发了他骨子里的那股犟劲。几天后,他再次踏上了去往河南新乡的征途。上火车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竟然陡生出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这一次的新乡之行,让马剑波吃到了更大的苦头。当然,幸运也让马剑波掘到了生意场上的第一桶金。旅途的辛苦和颠簸且不说了,因为囊中羞涩,他还第一次逃了票。我问他是怎样逃票的,开朗健谈的马剑波一下变得羞涩起来。其实就是买一张短途票,列车长带着列车员查票的时候,你就沿着相同的方向往前走,等到了下一个停靠点,你就跳下车,再从后边的车厢口爬上去。
       我又问他当时心里有没有某种恐惧。是呀。马剑波接着说,现在想来真是太不值得了,当时从余姚到新乡,全程的车票才22.4块钱,那种做贼一般的心理煎熬却几乎让人崩溃。但想到口袋里只有不足百元的本钱,也许每一分钱都连着自己未来的命运,也难怪马剑波想到如此下策了。
       
       甚至以后的很多时候,马剑波辗转奔波于慈溪与河南新乡之间,他睡过火车车厢过道和汽运货车车厢,一块钱一碗的河南烩面,每天也只舍得吃两顿。舍不得花钱住旅馆,就在新乡的大街上溜达,耗到深夜12点以后,再去集体澡堂,花两块钱对付一个晚上。澡堂里人员杂乱,随身的东西经常会不翼而飞,必须分外小心,这使得马剑波至今还保留着办事细心到毫发的习惯,即使住五星级宾馆,临睡前也要察看窗户是否关得牢靠,确认是否有完好的消防设备和通畅的消防通道。没有帮手,所有的货物都要他自己分拣、装袋,再一包一包扛到车上。担心货物会丢失,他就睡到货物堆得小山样高的车厢顶上,行程1200多公里,冒着稍不小心就可能摔下来的生命危险,一路颠簸回到慈溪。过度的劳累也给马剑波的身体造成了伤害,直到今天,每逢阴天下雨,他的腰肌还会隐隐作痛。
       说起当年的艰难,马剑波这位钢铁一般的汉子竟然禁不住热泪潸然了。
       “这让我更珍惜企业今天的大好局面,并以更大的热情去回报时代和社会。”马剑波的语气坦然而坚定。
       如今已经退休的新乡755厂劳动服务公司原经理吕源洪这样向笔者讲述了马剑波当初留给自己的印象:当时和小马一起来厂里收购废旧塑料的另一位同志也来自慈溪,但马剑波身上所兼具的南方人的机灵、敏捷、执著,以及北方人的吃苦耐劳、大气、坦诚,不知不觉间就打动了我,让我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信任,经过慎重权衡比选,我们最终把收购权交给了他。小马很快赢得了大家的信任,我们还成了忘年的朋友。看他干得那么辛苦,我曾多次把他请到家里吃饭。他资金紧张的时候,我拿自己的工资到厂里财务上替他做担保。小马也是“滴水之恩,报以涌泉”的人,这些年来,企业越做越好,他也从我们这儿招收了不少老职工的子女,安排到自己的厂子里就业,还经常给当年给过他帮助的老职工捎钱带物,给了大家很多的帮助和安慰。
       马剑波从755厂拿到的第一批货物是两吨废旧边角塑料。没有足够的货款支付,他回头就去了郑州,找到在郑州火车站服装批发市场做生意的一位老乡,说明了用途,向他借贷了1000元钱(其中30元作为月息回报当场扣除),又连夜赶回新乡。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货款交到了厂里财务上。两吨货物送到车站,办了货件,装上火车,马剑波也急匆匆上了回乡的火车。火车上人很多,没有座位,他靠着坐椅靠背站了一路。尽管人已经极度疲乏,但被第一次成功的兴奋充溢着,马剑波并没有丝毫的困意,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中原秋天的黄昏是那样静美,田野起伏参差,大豆、玉米已经成熟,经霜的棉花叶子仿佛连片的火焰在燃烧,盛开的棉絮闪烁其间,仿佛星星点点的白帆。暮霭在村野之间连绵游动,仿佛立体的写意山水。想到很快就要回到家乡,不满20岁的马剑波脸上升起了幸福而坚定的笑容。
       看到回到家的儿子整整瘦了一圈儿,母亲心疼得直抹眼泪,两个妹妹也从学校赶回来,向哥哥嘘寒问暖。马剑波带着笑安慰家人,一边等待着货物到站的消息。
       几天后,托运的货物如期到站,马剑波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到了肚子里。马剑波找了一辆四轮拖拉机,分两趟把两吨废旧边角塑料运回了家。
       没有厂房,马剑波就把自家院子作了清扫,搬来一口用做淘洗的大缸,倒满盐水,伴随着鸡飞狗跳的纷乱,摆开了战场;没有工人,他就先定好报酬,找来几位邻居做帮手,母亲和周末从学校回来的妹妹也加入了队伍,把千里迢迢运回来的废旧边角塑料进行分拣归类和反复漂洗,晾干后再卖给本地的废旧塑料加工厂做原料。这一单生意就是马剑波在生意场上掘到的第一桶金。虽然只有区区数千元人民币,却让马剑波更加踌躇满志,也极大地增强了他搏击商海的信心,让他从此得到了家人的认可和资金上的支持。
       人生最艰难的就是第一步。迈开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容易多了。辛苦和劳累是自然少不了的。但心里有了成功的底气,任凭多大的难处,也不会再升起那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了。
       马剑波把最辛苦而甘甜的汗水都洒在了中原大地上。创业初期的那几年,国营755厂的老职工几乎都喜欢上了这个中等个子、戴着眼镜儿的文静小伙儿。每天黄昏,他们总能看到马剑波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驮着满满一车废旧塑料的仆仆身影。他们热情地和马剑波打招呼,有需要就赶过来帮忙,执意请他到自己家里做客,感情上把马剑波完全当成了亲人。
       马剑波也把河南当成了第二故乡。每次聊天,马剑波和笔者说得最多的就是河南。马剑波说,无论是初次创业的起步,还是中途遭遇挫折,都是河南人以宽广的胸怀收留和抚慰了他。尽管他们身上也有很多毛病,但和骨子里的淳朴和赤诚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沉重的劳动里也有不少泪中带笑的故事发生。马剑波记得,自己有一次收购到了很多废旧塑料,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劲儿,就一边骑着自行车往住处运,一边得意忘形地哼起了小曲儿,从755厂生活区穿过时,一不小心竟被横扯的晾衣铁丝挂住了下巴,当即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心里的高兴劲儿却没受到丝毫影响。马剑波说20多年过去了,自己当年的坐骑——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却至今还留在755厂。他会经常想起来,就仿佛他把另一个自己留在了那里一样。
       凭着底层人所特有吃苦精神和个人的勤劳、敏锐的市场意识和超人的胆识,马剑波从个体废品收购者、慈溪市坎墩街物资经营部经理、慈溪市风云尼龙丝厂厂长,一步步走到了慈溪市锦纶制品有限公司总经理、慈溪市洁达纳米复合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今天,洁达公司也从一家仅有20余位员工的塑料加工小厂,成长为一家集科工贸于一体,拥有员工400多人,年产值达3亿多元人民币,并且继续呈现出强劲发展势头的地方龙头企业。
       历尽磨难心不改
       讲起马剑波的创业经历,慈溪市坎墩街道党工委书记方柏令感慨万端:马剑波是我们慈溪民营企业家的优秀代表人物之一,其实我们慈溪多数民营企业的创建和发展过程都饱含了创业者无限的辛苦和辛酸,但正是这无限的辛苦和辛酸,才积淀成为他们身上特有的韧劲和敢为天下先的勇气。20世纪80年代中期,他们以做看似不起眼的小生意开始人生的第一次创业,他们既精明敏捷,又勤奋务实,时不时地还会玩些小伎俩。经历了生意场上太多的风雨磨难。到20世纪90年代,资本有了一定的积累,他们开始寻找第二次创业的契机,纷纷创办企业实体。但二次创业初期,大多是家庭式的作坊,家族式管理模式,简易的厂房,陈旧的二手设备。低质量的产品和整体上的无序,又让他们屡遭陷阱,饱尝了辛酸苦辣。经历了若干年的磨砺,他们中的优秀分子终于恍然大悟,只有摆脱家族式管理,引进人才,引进技术,引进先进设备,引进先进的管理模式,才是企业壮大的必由之路。这也是他们能走到今天的最重要的
       转折。
       创业起步的那些年里。年轻的马剑波奔走于新乡和慈溪之间,切身地感受到了创业的艰难,更品尝到了成长的快乐。也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缘故,虽历经磨难,马剑波遥想未来,看到更多的还是成功。结识的朋友越来越多,生意的路子也越来越宽广。到20世纪80年代末期,马剑波的废旧塑料收购生意,从小城新乡延展到了四川、江西、安徽等地。他成了四川长虹,河南洛阳轴承厂、拖拉机厂,平煤集团,江西景德镇阿里斯顿冰箱厂,安徽合肥美菱电器有限公司的常客,挣下了近百万元的利润,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马剑波还在把分拣、清洗、归类整理后的废旧塑料转卖给塑料加工企业的过程中,认识了后来成为他妻子的陆群英。陆群英的父亲是当地一家集体所有制塑料加工企业的老板。也是马剑波的重要客户。每次送完货,他总是热情地邀请马剑波到自己办公室里聊一会儿。马剑波就这样和经常去厂子里给父亲帮忙的陆群英熟悉了,陆群英身材高挑,亭亭玉立,每次见到马剑波总是带着含蓄的微笑,两人刹那间的目光相撞后,马上就害羞似的匆匆走开了。陆群英的美丽和娇羞让马剑波怦然心动,马剑波的敏捷、聪明、诚恳也暗暗赢得了陆群英的芳心。两人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不久就喜结连理,成了生活上相濡以沫,生意上相互支持的美满夫妻。
       马剑波这个生意场上的弄潮儿,身上却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他喜欢梦想,喜欢新生的事物。马剑波说,受够了手摇电话的不便,使他成了坎东乡程控电话的第一个私人用户。他上午兴高采烈地从慈溪买回来一辆客货两用轿车(皮卡),仅仅因为有人说皮卡根本和轿车不沾边儿,他冲动之下,当天又跑回慈溪,买回了一辆货真价实的桑塔纳。向我说起这些,马剑波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废旧塑料生意做得春风得意,马剑波一颗驿动的心却并没有消停下来。在多次向那些塑料加工企业卖出原材料的过程中,马剑波想自办一家塑料加工企业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起来。马剑波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也是一个有想法藏不住的人。他把自己的想法和一位做塑料加工的东北朋友讲过后,立刻就赢得了对方的“支持”。他拍着胸脯对马剑波说:“老弟你做吧。自己可以赚的钱,干吗傻乎乎地往别人腰包里送呢?正好我厂子里还有一套八成新的设备闲置着,你给老哥一个成本价,弄回去办厂用吧。”
       东北朋友如此豪爽是马剑波没有想到的,他没再多想,把20万元转到了东北朋友的账户上,就在当地找了一辆卡车,拉上设备,马不停蹄地回了慈溪。汽车沿着向南的方向一路奔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马剑波心情如波涛汹涌。是啊,马上要有自己的实业了,多年来魂牵梦萦的实业梦要变成现实了。搁谁谁不激动呢,更何况这个20出头的年轻人!
       说干就干。回到慈溪,马剑波请了当地企业有经验的师傅,以最快的速度把设备安装好,并招来了十几位有技术基础的工人。喜庆的鞭炮声中,慈溪市风云尼龙丝厂挂牌诞生了。
       让马剑波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原材料加入料斗,试车的电闸合拢了很久,仍不见等待中的产品出来!马剑波的心一下被掏空了,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下来。和马剑波一样着急的还有他的家人。马剑波意识到,这种时候,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他安慰大家不要着急,第二天就乘火车去了上海,找上海化纤所的权威专家讨教。再继续北上,到位于苏北地区的淮阴大众拉丝厂,恳请厂里派技术负责人亲自来慈溪看看。两家单位的专家一路赶来,反复调试过设备后告诉马剑波,这根本就是一套不能再用的废机器!
       电话给那位东北朋友打过去,对方却一直无人接听。马剑波不甘心,又亲自去山海关看了究竟——那位“朋友”竟然再也不见踪影。20万元的血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马剑波仿佛突然间长大了许多,苍老了许多。
       他也第一次刻骨地体验了商场的残酷。
       但马剑波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从头再来,重新花重金购买了全新的生产设备,反复安装调试后,慈溪市风云尼龙丝厂终于在乡亲们热切关注的目光里扬帆起航了。
       但磨难和坎坷并没有因为马剑波的执著和坚韧而离他远去,就在他以为风雨已经过去时,新的不幸不但接踵而至,而且一下子把他推进了人生和事业的谷底!
       1996年,慈溪市民营企业的发展已经呈现如火如荼之势,慈溪市风云尼龙丝厂也驶上了健康发展的轨道,厂子的规模从最初的几个人发展到了近几十人。加工能力和产量产值也不断增加。
       这一年的10月,一位姓熊的朋友找到了他,希望马剑波能为自己的企业做一个贷款担保。“数目不大,也就区区30万元,我急着去广东进一批货,不出两个月就会本息一起还上的。”熊说。
       想到熊是自己多年的朋友,熊的父亲还是某行政机关的领导干部,马剑波爽快地答应了。但因为有东北朋友的教训,马剑波还是留了个心眼儿,亲自去熊的货场察看了现存的货物,仔细查过了审计所提供的验资证明,在银行提供的担保书上签了字,就匆匆赶去了外地。
       半个月后,马剑波刚下了火车回到家里,茶还没有来得及喝一杯。银行和公安局的同志就急火火找来了。
       熊携款潜逃了!银行和公安局的同志对马剑波说,你担保的贷款合计本息共150万元必须在限定的时间内还上!
       什么?马剑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等马剑波分辩,银行方面当场就拿出了9张开得整整齐齐的贷款合同书!马剑波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
       没错,合计本息真的是150万!马剑波一下子傻了眼。没有——没有——我真的只担保了30万……马剑波仿佛在向银行和公安局的同志分辩,又像是自言自语。
       上级公安机关的技术鉴定出来了。是熊光军利用马剑波对自己的信任,在盖过章的空白担保书上把30万元私自改填成了110万元。这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熊的货场是临时租来的;货物价值极为有限,而且早已转移;审计事务所没有经过现场查验,就凭熊光军提供的虚假发票,为他出具了注册资金仅为500万元的验资报告。让熊光军顺利拿到了营业执照,为犯罪嫌疑人的诈骗行为提供了诈骗条件;犯罪嫌疑人在诈骗成功后仅仅9天就逃之天天。所有的银行债务都落到了他这个担保人身上。
       仿佛晴天霹雳,马剑波伤心地流下了眼泪,这个真情汉子也愤怒了。
       他为自己的轻信而愤怒——人不该两次跌倒在同一个地方,而他竟然犯下了这样的错误。
       他为有关部门的不负责任而愤怒一审计事务所为什么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出具这样的虚假验资证明?这是不是一种渎职?
       此后的3年时间里,马剑波一次次上访到政府,一次次诉讼到法庭。他要为自己讨个说法。尽管犯罪嫌疑人最终被抓捕归案,并判处3年有期徒刑,审计事务所也作了少部分赔偿,马剑波还是不得不倾其所有,替熊偿还了大部分银行债务。并为此荒废了厂子里的生产和销售,也带来了沉重的精神压力。
       
       同时,作为慈溪风云尼龙丝厂产品主要下游客户的武汉牙刷丝厂,也由于经营不善宣布倒闭,100余万元的货款变成了无法收回的呆账。
       3年的缠身官司,空前的财务压力,以及由此给马剑波和企业造成的信誉的伤害,家人的埋怨,生产的荒废,产品销售的不畅,让马剑波一下子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危机境地。
       怎么办?是坐以待毙,还是另寻新的出路?马剑波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一年的秋天,马剑波说服家人,并安排好了厂子里的生产事宜,再一次踏上了中原大地。他决心在这片自己创业起步的土地上开始人生的第二次创业。
       马剑波去了以盛产优质焦煤而闻名国内外的煤城平顶山市。这里不但有丰富的煤炭资源,而且有以生产尼龙66盐、尼龙66树脂、尼龙66工业丝、氯碱等化工产品在国内外市场上享有盛誉的中国神马集团。马剑波希望能够凭借自己与神马集团多年的良好关系,扩大与他们的合作,使自己由单纯的尼龙产品终端消费者,变成消费者和销售者。换句话说,他要开辟一条贸易之路,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拓展自己企业的发展空间。
       马剑波不止一次对我说,他一直对中原大地有着深重的感恩之心。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淳朴宽厚的河南人民接纳了他,抚慰了他,并帮助他最终从困境中崛起,成就了今天这份红红火火的事业。也是随着与神马集团良好合作的不断深入和中科院化学所的先进技术支持,慈溪风云尼龙丝厂才能最终起死回生,并以超常规的速度,稳步走上了科工贸一体的发展之路。风雨过后见彩虹
       马剑波是一个成功者。他的成功得益于在二次创业的过程中一次次地准确把握住了企业的发展机遇。让企业在进人新世纪后走上了一条科工贸一体的多元经营之路。
       神马集团对马剑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对神马集团来说,马剑波不过是众多普通客户中的一个,所以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神马集团高管层的注意。对神马的深入考察让马剑波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他想,洁达的产品,无论其质量还是技术含量,都已经大大落后于国内先进水平,只有从原材料的使用和各个生产环节上确立起质量优势,不断强化技术攻关,引入现代企业管理手段,才能从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做大做强。
       马剑波向时任神马集团的营销主管领导赵启林提出,洁达希望引进神马集团的主导产品己二胺作为生产原材料,还愿意在神马集团的产品销售方面做些尝试。
       马剑波的想法让赵启林非常高兴,但他也坦率地告诉马剑波,神马的己二胺生产线刚从日本引进来,虽然产品质量是国内最好的。但市场知名度和占有率都有待进一步提高。神马欢迎马剑波这样具有战略眼光的合作者,也愿意为马剑波提供最优惠的合作条件。
       两双男子汉的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马剑波为与神马集团合作的开局顺利而欢欣鼓舞。但由于经验不足,双方的首次合作还是出了纰漏——由于灌装时密封不牢导致运输途中老天下雨容器进水,辛辛苦苦运到慈溪的己二胺因为浓度降低,和酸性配料无法产生充足的反应,而变成了无法使用的残次品,经济损失达数十万元!马剑波弄清原委后,没有借机向神马集团提出任何非分的赔偿要求,还主动提出要自己承担这些损失。马剑波的诚信和大度让神马的管理层十分感动,两家的合作由此逐渐步入了互信互惠的良好轨道。依靠神马集团的强大实力和技术支持,慈溪风云尼龙丝厂起死回生,顺利渡过难关,重新展开了腾飞的翅膀。经过几年的磨合,洁达公司正式成为神马集团己二胺产品的华东地区总经销商,占据了神马集团该产品销售量的半壁江山。
       与神马集团的合作使洁达的产品有了高质量的原材料作保障。灵活多变的销售机制并将终端直接置于中国塑料产业基地的地理优势,迅速扩大了神马的市场份额,也极大地缓解了洁达自身的资金压力。为了使自己的拳头产品尼龙66切片和牙刷丝尽快达到国内领先水平,马剑波在巨资引进德国、意大利等国家先进加工设备,广泛引进国内纺丝行业的优秀人才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展了与国内权威的塑料研究机构——中科院化学所工程塑料实验室的密切合作。
       与神马的合作大大提升了洁达的实力,但塑料原材料销售和单纯的加工的利润都非常低。马剑波发现,企业做大做强,必须有自己的优势产品。这种优势不是同等技术水平上的质量优势,而是不同质量产品的技术含量优势!洁达要继续发展,必须立即在新材料的研究与开发上做足功课。
       马剑波想到了他的同乡——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教授,并专程赴北京拜访了德高望重的路甬祥教授。路甬祥非常赞成自己这位小老乡的想法,并把他介绍给了中科院化学所工程塑料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漆宗能教授。后来被人们半开玩笑地称为“马纳米”的马剑波就是从漆宗能教授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了“纳米”这个陌生而新奇的名词。
       我请马剑波对“纳米”做一个科学上的界定。马剑波笑着说,“纳米”是英文nanometer的译名,是一种度量单位,长度为十亿分之一米,约相当于45个原子串起来那么长。纳米技术所研究的主要是纳米尺度内物质的相互作用和运动规律,以及如何在实际应用中利用这些规律。纳米技术包含纳米材料,纳米动力学等几个方面。纳米材料是指材料的几何尺寸达到纳米级尺度,并且具有特殊性能的材料。其主要类型为:纳米颗粒与粉体、纳米碳管和一维纳米材料、纳米薄膜、纳米块材等。
       既然对方有备而来,漆宗能教授也不客气,介绍过工程塑料实验室的基本情况后,又向马剑波介绍了实验室正在进行的纳米技术在塑料材料领域的应用研究。
       马剑波诚恳地对漆宗能教授说,洁达有对新技术和新材料的强烈渴求,工程塑料实验室有尽早实现技术发明产业化的想法,我们两家完全可以取长补短,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新技术研究、应用和生产的对接,并在工程塑料领域进行更广泛的深入合作啊。
       谈话很陕进入了实质性阶段,双方商定,中科院化学所工程塑料国家重点实验室以技术入股的形式,与洁达公司共同开展尼龙6黏土复合材料的开发生产,提高中国塑料刷丝产品的国际竞争力。
       马剑波说,当时的大多数国人尚不知纳米为何物,能不能接受它,我心里也没有太多的底气,但我同时又坚信,只要它的技术是领先的,早晚会赢得消费者的信任,因为这是无数事实证明了的。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你必须对自己认定的选择有足够的耐心。
       马剑波的明智选择和耐心,以及在纳米技术研究和运用方面的巨额投入为洁达带来了丰厚的回报。短短4年多时间,名不见经传的慈溪市洁达纳米复合材料有限公司拥有了高科技领域的6项国家专利。2004年,公司主导产品尼龙波纹磨料丝获得慈溪市科技进步二等奖,并被科技部、商业部、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国家环保总局联合认定为国家级重点新产品。2005年,另一个主导产品仿鬃刷丝又被科技部、商业部、国际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国
       家环保总局联合认定为国家级重点新产品。高效负离子保健刷丝获得宁波市科技进步三等奖,并被列入国家火炬计划项目。慈溪市洁达纳米复合材料有限公司被慈溪市人民政府评为科技进步企业。公司生产线由1条增加到了15条,产品品种也由单一的尼龙610发展到了聚酰胺单丝(包括PA6、PA66、PA610、PA612、PA1010等单丝)、聚丙烯单丝(PP)、聚乙烯单丝(PE)、PBT单丝(聚对苯二甲酸丁二醇酯)、PET单丝(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等十几个种类和规格。
       如果说与神马集团的合作让沽达具有原材料的质量保证和价格优势,与中科院化学所工程塑料国家重点实验室的合作,则让马剑波真切地感受到了高科技的力量和人才的重要性。是呀,只有科学技术和人才才能不断推动企业的发展,推动一个国家不断走向富强。马剑波说,企业缺少资金,我们从银行贷款,设备落后,我们从国外购买,没有厂房,我们自己建造。但没有人才怎么办?所以我常说,洁达缺失的就是人才——适合企业飞速发展,能推动企业持续发展的人才。为了最大限度地建立企业的人才优势,马剑波最早摒弃了家族式管理的落后模式,引进现代企业管理体制,开门办厂,提供优厚的待遇和优势的发展平台,从全国各地引进高级管理和技术人才20余人。他还采取两条腿走路的方针,一方面“借脑”北京、上海的科研院所,引进他们的最新技术,聘请知名专家前来企业进行技术和管理指导,另一方面还拿出专项资金,对员工进行技术培训,同时还接收宁波工学院等大专院校的学生来厂实习,并择优留用,夯实企业未来发展的根基,灌输以“六个不动摇”为主体的企业发展方针,让新老员工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角色,助推企业发展,为社会创造价值。
       洁达纳米复合材料有限公司在行业内的异军突起引来了两面针、诚信、欧丽、高露洁、SUNSTAR等国内外知名企业的关注,他们纷纷派高层亲临洁达公司生产一线考察,并陆续与洁达公司签订了长期供货合同。努力扩大国内市场占有率的同时,洁达公司还积极拓展国际市场,产品陆续打入了欧盟、东南亚、南美洲的多个国家和地区,年出口销售额达400多万美元。
       为了进一步强化灵活多样的市场机制,洁达还不断完善全方位服务于下游客户的营销方案,他们能够根据客户的需求,对单丝的规格、颜色随时进行调整,各条生产线的全部环节一律对下游客户开放,接受下游客户的检验和监督。洁达公司强化质量管理的举措赢得了中外客商的信任,各种抗静电单丝、耐高温单丝、抗菌牙刷丝、各种型号牙刷丝、油漆刷丝、清洁用刷丝、开叉丝、工业用刷丝、头梳丝、波纹磨料丝订单纷至沓来。其竞争对手杜邦公司(美国)、罗迪亚公司(法国)不得不彻底退出了中国市场。
       但洁达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马剑波始终对公司所取得的成绩保持着清醒的认识,进入2007年,他又未雨绸缪,向公司400余名员工提出了坚持“六个不动摇”(坚持实施扩张型战略发展不动摇;坚持推进项目建设不动摇;坚持同国内外企业合作,实施国际化战略不动摇;坚持科技创新,技术引进不动摇;坚持抓经济效益与行业控制力不动摇;坚持企业文化和企业品牌建设不动摇)的发展方针和实现科工贸一体化经营的新的奋斗目标。洁达公司的飞速发展还赢得了多家银行强大的资金支持,两家企业本着风险共担的原则,与中国神马集团签订了三方合作协议,共同对神马集团注入资金1.2亿元人民币,神马集团则提供同等金额的货物预售,全新的合作模式为洁达公司继续做强做大提供了新的动力。
       谈到洁达公司近年的发展时,神马集团董事长吕清海也为老朋友深感高兴。他说,神马和洁达是真正的患难之交,君子之交,两家企业携手走过了最初的艰难创业阶段,迎来了今天的大好局面。近年来,洁达公司与时俱进,创新发展,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功业绩,展现出了强劲的发展态势,成为宁波企业界一颗耀眼的明星,为社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展望未来,作为重要的战略伙伴,神马和洁达不仅在经营领域合作前景广阔,而且在企业文化的建设和交流等各个方面也将大有可为。
       事业上有了巨大发展的马剑波时刻惦记着对社会的回报。2004年起。马剑波主动承担了全村70岁以上老人的医疗保险和每年5万元的冠名慈善捐款。2007年,洁达公司又聚资50万元设立了帮扶基金,在提高员工福利待遇的同时,解决公司员工突发性的家庭困难。洁达公司还积极参与坎墩街道企业的各项文化建设,赞助《十月》举办文学评奖和作家论坛,并草签了长期合作意向协议,在慈溪企业界刮起了一股强劲的文化新风。
       慈善捐助是企业家社会责任感的具体体现,洁达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它属于全体员工,属于我们这个社会。它依托社会发展,发展后应该回报社会,也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更大的发展。好人有好报,好的企业也必有好报啊。谈到企业对社会的回报,马剑波异常动情。
       慈溪市坎墩街道党工委书记方柏令对马剑波的文化战略眼光给予了高度评价。方书记说:从长远来看,企业竞争力的核心就是企业文化和企业品牌,而企业文化是一项系统工程,它以培育企业精神为首要任务,以树立良好的企业形象为重点,以实现企业发展战略为目标。在传统企业向现代企业过渡的过程中,加强企业文化建设,越来越成为企业经营者的战略选择,洁达公司对文化事业不遗余力的支持,就是企业不断增强自身的社会责任感的最有力证明。
       采访过程中,马剑波向笔者描绘了洁达未来的发展蓝图。马剑波说,洁达将始终不渝地坚持科工贸一体化的发展道路,依靠中国神马集团的人才、研发、品牌优势,结合自身的营销和融资优势,通过双方优势互补的紧密合作,进一步壮大洁达公司的发展实力,争取在两年内实现销售突破lO亿元人民币的战略目标。一旦条件成熟,洁达公司还将尝试通过股份制改造和谋求整体上市来装载新的发展引擎,走出慈溪,走向世界,争取早日成为国内塑料行业的旗帜性企业。
       阳光总在风雨后。我们相信,洁达的明天必将会更加美好!
       责任编辑 宗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