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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散文征文]父子关系
作者:赵振王

《十月》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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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清晰而深刻的记忆里,随手就可以拈出这样一个简洁而耐读的父子关系:儿子对父亲什么都说,父亲对儿子什么都不说。在说与不说的特殊父子关系之中,我读懂了父亲的一些仁慈、正义、善良和宽厚,甚至是父亲深藏不露的私心,但是,绝对不是全部。
       在属相里汪汪叫着的狗年啊,到底怎么了,一年之内就让我失去了父亲和二弟,这是不是对我显得很不公平呢?两位至亲相继离去,从此,拉开了我怀念的漫长序幕。那是由悲欢离合、真心祝福和指责埋怨等情绪组成的一个狭小、散漫的舞台,情节、片段和场面,人和事,都在时断时续地回放之中。在血肉丰满的亲情灯光的照耀下,我重新回到童年,回到一生中那些最涂抹不掉的呼吸节奏、活动空间和像四季涌动着的澜沧江巨波细浪一样起伏的人生段落。
       父亲是10月23日(农历九月初二),随着浓云背后的一抹夕阳落山的。父亲瘦弱的躯体和不屈的灵魂,与滇西大山大水托举起来的地平线重重相碰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父亲年轻时手中捏着的火镰石,能够点燃叼在嘴里的那杆老旱烟,并燃亮百年老宅一直延续着的那个火塘呢?父亲把呼吸和生命交给了一副看似恐怖,却让儿女感到亲切和温暖的寿木,就在初冬起风,嚷嚷着要土地快一点升温的时候。父亲走进澜沧江畔的一座崭新的坟茔,成为那座山脉的又一个孤独的狩猎者。那座坐东朝西的孤坟,就这样把父亲的生命与古旧的老屋断开了,父亲在入住那个新家之后,那支曾经让山虎和野猪恐惧、躲避过的猎枪,不知还能否继续射杀博南山上此起彼伏的蛐蛐的鸣叫和青鸟的歌唱?
       我该如何记述我的父亲呢,父亲走时仅与儿子一江之隔啊,博南山的密林就成了我与父亲挥手作别时举在风中摇动的臂膀,澜沧江的涛声就成为我与父亲隔岸话别的最后语句。据后来家里人的陈述,父亲在弥留之际,是喊着我的名字停止心脏跳动的,只是因为生命极其虚弱,蠕动的嘴唇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作为儿子,我最清楚父亲了,父亲最后把对儿子的所有寄托,像烤酒时候烧的麻栗柴一样,统统塞进内心的灶膛里,以无声的燃烧表达对远方长子的期待。
       父亲在世时坚持一个原则,就是不轻易让当兵的儿子知道家里的许多大小轻重之事。“不说”,成为父亲经年累月处理父子关系的一张王牌。这张牌就像一道稳固的精神之墙,在墙体的构成要素里充满了父辈忍辱负重的特殊之爱。我是这样理解父亲的:没有任何裙带瓜葛和大树荫护的儿子,需稳定情绪,集中精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把军装穿得像村口的那棵根深叶茂的大青树,成为村里一道百年不变的标志和风景。那么,我真的能成为父亲心中那棵完全可以炫耀家世和村史的大树吗?
       奶奶病逝的时候,我是一点预感都没有的。奶奶是我生命中的又一条乳汁来源,我已记事还恬不知耻地挂在奶奶干瘪的乳头上。后来想起这种滑稽的恋乳情结,就会脸红心跳,觉得自己很不像话。最让我难忘的是那次与奶奶一起讨论关于奶水的来源问题,对话的内容一直缠绕着我长长短短的梦境,那是让我感到羞耻而且又振奋的人生场景。我说,奶奶的奶水是从后背流来的,翻过奶奶的双肩才到达乳房。奶奶却说不对,水是翻不过高山的,奶水是从肚子里冒上来的,就像寨子中间那个不断冒着清水的老井,世世代代不会干涸。我绝对相信奶奶的“往上冒”理论,之后,只要去挑水或者路过老井的时候,我就会特别注意那个动感而慈祥的老井。
       暂且不论我到了五六岁还吸奶,是在奶奶面前撒娇形成的不良习惯,还是作为奶奶的大孙子,享受的一种特殊待遇。我坚持认为自己与奶奶的个人感情真的是从乳房开始的,这不单单是因为乳汁灌溉的枝苗肥壮吧?所以,奶奶去世对我的生命历程来说,是件再大不过的事件了,可父亲也是完全办理好奶奶的后事,才含泪告诉我奶奶去世的消息的。他说,只要你在部队好好工作,做出像像样样的成绩来,你奶奶在那边看着了也会很高兴的。父亲说的也在理,可是我个人就不这么认为了,我为此写了封长信给父亲,第一次指责了父亲隐瞒之错,历数奶奶对我们兄弟姊妹六人的关爱之情和抚养之恩,还说了我爱奶奶胜过爱父亲本人这样的话。稀里哗啦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愤,我居然忘了自己是父亲的儿子,父亲就这样在儿子莫名其妙的尖锐指责里,为“不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父亲走的那天傍晚,我正好在职责规定的岗位上值着班。父亲的心思,儿子知道啊,临终也不能让儿子分心走神。我是轻呼着父亲走在奔丧路上的,赶回去的时候,父亲已经睡在油漆发亮的寿木里,不再会喊儿子的乳名了。悼念的人群用泪水和哭声,把静睡之中的父亲围得水泄不通。我默默地站在人群的外围,没有喊也没有哭,我怕父亲知道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就擅自赶回去为他送行,他会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儿子。
       世界上写父母的作品实在是数不胜数,好的文章也是不计其数。有的时候,父亲是一个背影;有的时候,父亲是一行足迹;有的时候,父亲是一束目光……今天我笔下的父亲呢?
       我写作一向是蜗牛走路,过分地不慌不忙从容不迫,一篇千把字的文章我居然会十天半月磨不出来,也会在几句短诗的形成中,优柔寡断,无所适从。父亲走了两个多月了,我还在这篇并不算长的散文里磨蹭着,好像摸不着头脑,理不清思路。在父亲对儿子什么都隐瞒不说的举动里,我是不是真的找准了父亲爱儿子的独辟蹊径或者是特殊方式了呢?父亲走了,我才想起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应该问问他的,可现在我问谁去呢,父亲扛着猎枪隐入十万大山里去了。走那么远做什么呀?我猜想他是去楚雄州禄丰县的恐龙山追撵和寻找消失了的恐龙的吧,就像父亲当年作为地质队员在整个滇西的山水问寻矿探宝一般。
       发现父亲的食道癌已经是晚期了。面对咽不进食物而迅速消瘦的躯体,我才体会到对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的无可奈何。父亲是一个开朗得很少有阴天的老人,却突然荫翳压顶而轰然倾倒在秋季的金黄色调之中,父亲没有能够吃上秋天的新米就背上猎枪倔犟地去了。当然,就是新米满箩满仓又怎么样呢,父亲一生钟爱粮食,最后却失去了咽下食物的能力,不能进食的父亲是被活活饿死了的。我通过各种渠道带回去的瓶装盒装营养品,最后成为虚情假意的花花绿绿的孝心,搁置在老屋的不同位置上带着愤然的表情嘲笑着我。在部队医院工作而且任了一官半职的儿子,尽管带父亲到昆明的红十字医院安放了食道支架,做了健康的最后赌博和孝心的百米冲刺,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把父亲背负的癌魔摘下来,扔进澜沧江里去喂那些不挑嘴的江鱼。
       如今从头想来,我觉得父亲突发病情,有着两个致命原因,那是父亲一生遭遇灾难最集中的年头。2005年7月的一天,照例放牛放羊的父亲,按平日的时段和规矩,按部就班地把厩里能够吆上山的牛马牲口,都一头一匹不剩地赶上山了。牧场一如既往,牛羊还是那一些,澜沧江畔的白云悠闲得让人会无缘无故地生出浓浓的睡意来,父亲在从全额劳动力退居到做牛羊“教官”的“雅位”之后,一干就是十余年,不论在哪个岗位上都是顾头又要顾尾的“主角”。过去拉
       扯我们兄弟姊妹六人长大成人时,就是这样的,后来呼唤牛吆喝羊时,无疑又是这样的倾心。一次前所未有的被袭击是这样遭遇的,那天下午,父亲把散开的牛羊收围在一起,正准备凯旋而归结束一天的牧人生活的时候,不知是牛呢还是羊或是骡马,碰到并惹怒了一窝倒挂在黄泡刺上的狐狸蜂,追击得牲畜们满山满洼满地跑啊,最后蜂群把气撒在了直立行走的父亲身上,只见父亲就地一倒便往低处滚去。按照多年对付狐狸蜂的经验,父亲被蜂群袭击后的处置是非常得法的,问题是父亲的就地滚不但没有避开蜂群穷追不舍的进攻,还恰恰不偏不斜地滚入了狐狸蜂的老巢里去了。
       父亲磕磕碰碰的一生,数滚入狐狸蜂的老巢这次,算是最背运的典范以及最不可洗清的耻辱。在无人相帮的情况下,父亲用四肢着地以极其惊人的毅力悲壮地爬着回家。当我的侄儿也就是父亲的长孙,见到此状并背着肿得面目全非的爷爷赶到乡卫生院时,医生们惊诧得失去了判断该如何下药治疗的勇气,父亲的遭遇使他们失去了基本的信心,只有异口同声地建议我家人叫永平县医院出救护车接诊。父亲的神奇和决心,这个时候凸现出来了,父亲坚决地不容商量地摇着变形的头颅,阻止了医生的转送决定。医生们后来坦白,当时真的是当作了一次死马当活马医的被动行为。医生们在为我父亲打针喂药的一整套急救过程中,忙而不乱,快中求稳,一个个像是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白求恩。在实施抢救的缝隙里,他们电话询问并求助上一级的专家名医,电话听筒里的声音清晰可辨:一个被狐狸蜂蜇两百多嘴的人,解放以来都是没有听说过的,这是史无前例的啊,你们尽力就是。一种特有的无奈和惊诧。依然在专家名医的话语里巨浪般奔涌着,父亲命断黄蜂看来是注定成为事实了。然而,父亲却在被狐狸蜂蜇一口都会丢命的现实面前,与两百多只狐狸蜂的剧毒抗争着,用无可辩驳的生命张力,把自己的生命从万丈绝崖上拽了回来。父亲在与蜂毒你死我活拼杀的时候,家里人没有告诉我,我一无所知。在第二天父亲开始清醒以后,家里请示父亲是不是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又坚决地阻止了家里人为我通风报信的请求:不能让小海(我的乳名)知道。父亲啊,我的父亲,你到底以一种如何的承受力,瞒了儿子那么多不该隐瞒的细节,当了军官的儿子,到底在你的精神深处又真正地补给过多少具有营养实质的钙片?!
       看来二弟是带着不甘、不愿和无奈离去的,滂沱大雨是长天的眼泪,流完了,逝者就真的能安息了吗?千年南方丝绸之路从我们寨子边由东向西悠悠而去,大型马队和零散马帮日夜不停地往返着,那可是浩浩荡荡鼓舞人心啊。所以,在这个新生事物和现代气息风起云涌的时代,村村通公路的目标已经成为伟大的现实,古道外延的扩大之后,形成了今天庞大的山村公路网,就像当年古道要有马队行走一样,今天放射状的公路诱惑着促动着山村的摩托化的迅速形成,宽宽的公路是需要车辆行驶的,从而导致了山高皇帝远的随意发展的格局,没人能够有效整合山村的车辆管理和梳理必要的交通秩序。
       二弟在三月间骑摩托肇事了,在两辆无牌无证的摩托车相撞的刹那间,我想象得到二弟一个人从摩托车上飞出去时的情景,肯定像一头倔犟着牵不住了的发情的毛驴。二弟出事后,医院对他实施了最有效的救治,扯着衣角地把他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这让全家以及全村人都感到高兴啊。父母都还健康地活着,二弟没有理由让老人先为他送行的,二弟的康复就像整个盛夏的气温,让我们的情绪热得一浪高过一浪。问题是我们的情绪热浪很快就被一阵突来的寒流,扑灭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二弟在七月一号的下午,独自背着一个竹篮离家走了,当他即将出门的时候,给家里郑重其事地说了,说是出去走走亲戚,静上几天就回来。可他走了就没有回来,准确地说是在他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起,那个不争气的二弟就压根儿没有想着回家的。他的不诚实和不地道表现在跟父母跟妻儿说了谎话,二弟是于次日天亮时分服下“三步倒”农药后,把呼吸交给家园外的一处矮墙的。按照当地习俗,成了孤魂野鬼的人,不可以再入家门做殡葬礼仪,更不能使用体面的寿木。在另外的那个世界里显示自己的良好品行和不赖的身价的。但是,父亲特许了我那个不辞而别的很不像男子汉的二弟重回家里,父亲毫不吝啬地把手一挥,就把自己心爱的寿木让给二弟了。那是父亲在壮年时亲自伐木锯板,并请最好的木匠师傅做的未来“暖床”,寿木的木工手艺是上乘的,漆是货真价实的土漆,寿木的原板上一个结疤都没有,溜刷得无可挑剔。一切的一切都是以农村风俗和彝族习惯进行的,父亲为此感到满意而自豪,我们全家以及左邻右舍的人也一起为父亲高兴。然而,父亲的希望因为我二弟的极端行为,彻底地在澜沧江上打了水漂,父亲没有享受到自己的杰作,让我那个不听话的二弟占有了。
       我是在赶回去为二弟送行刚要进家门的那一刻,才知道二弟是服下农药以极端方式出走的,这让我十分的不能理解也不能够接受,当时我真正地弄清楚了什么叫大脑空白。就在我迈腿进入家门的时候,才觉得人世间的事情与大自然是如此的不谋而合,人生就是这样变幻着,让人猜测不透呢,悲欢离合总是相倚相伴啊。我的二弟安静地睡着,不像往常一样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了。在我进家的时候,也才知道父母双亲已经被送到乡卫生院了,他们比我更不能面对和接受这种事实,这是谁人都能够想象得到的情景和场面。从临进门前知道二弟那自绝的方式那刻起,我开始痛恨亲爱又可气的二弟了,在我迈着像绑了两个三十斤重的沙袋的双腿走入那个自己过于熟悉的院子时,很不均匀的悲怆的号哭声迎面而来,给我当头就是猛然一击,我只有放慢忽高忽低的步子,二弟横陈在家里的局面已经很狼狈不堪了,我这做长兄的可不能再当众倒地了,在如此特殊的场面里我一定得像一座灯塔一样站着亮着,必须是队列里那个像标杆一样的排头兵。这是我与二弟相处四十年以来,唯一一次进门而且当众就骂他:都不要哭,不值得我们用眼泪为他送行。
       我呵斥的声音,真是具有如雷贯耳之势,所有哭着的人都把声音藏进布袋里,整个庭院忽然之间静如五更天,好像连虫鸣也都戛然而止了。我也是第一次透彻地享受了做大哥的威风,把个山村的躁动挤压得无声无息,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作为一类怪物,从澜沧江底浪里白条般地突然出现。就现场的静止状态来说。我的声调和语气肯定是早到的春雷,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惊诧以及不可理喻。那一刻,我是痛恨我二弟的,痛恨二弟的不光彩行为对父亲最直接的刺痛和打击。从而导致父亲的生命以初秋最迅速的进程,进入冬季而意想不到地衰落了。随意地责怪二弟,那不是我作为长兄应该做的事,我真的随时随地都应该包容二弟,可这次我从心里根本地失去了这种包容的精神基础。我始终认为,二弟找出一万条理由也不能开脱他的罪责,心胸狭隘的二弟已经等同于疯狂的狐狸蜂,二弟与狐狸蜂的先后进攻和左右夹击,把父亲过快地挤出了生命的
       棋盘。
       二弟的反常绝命而去,出发点和症结到底在哪里,我百思不得其解,父亲也没有说,我就当二弟是典型的心理障碍,但是,问题又不会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二弟在被我们从死亡线上拉扯回来之后的整个康复过程,表现和反应都是正常的,我曾带他出来做过CT检查,全身的要害部位都没有任何异常。二弟责怪自家的包谷、稻苗和烤烟长得不如别人的好,这些我们认为是极其正常的心理活动,毕竟自己因健康原因不能亲自下田仔细薅锄,进地里精心照料,不能像往常一样历尽一个庄稼能手的职责。把心爱的禾苗扶植成自己心中勾勒的健壮模样,二弟的心急火燎状态,我是完完全全可以想见的。只是觉得二弟千万不该与自己心爱的庄稼和亲密的家人,不打招呼地匆匆而别呀,二弟丢了庄稼的脸,也丢了家人的脸啊。
       能承受苦难的人,同样才能享受幸福。父亲在20世纪50年代初,被滇西地质大队正式招收为工人而奔走于整个滇西山水之间的时候,那种在行走中勘探的神情以及风采,我只有靠想象的剪刀去任意剪裁和组接了。大理、怒江、保山、德宏和临沧,这些概念中的地名,在我很小的时候,是父亲在艰辛劳作之后的火塘边,像讲战斗故事一样给我灌输到记忆的模板上的。父亲在滇西的山水之间奔走了五年之后,被一人带着我老姨过生活而缺少男劳力的奶奶,连哄带骗地催回去了。爷爷在父亲八岁的时候就走了,奶奶拉扯着父亲和老姨,把祖传的老屋和田地守候并经营得像模像样,然而,在父亲工作后奶奶又穷追不舍地让儿子回去把持祖宅,个中的原因和奥妙我就不清楚了,在我今天看来,奶奶自有奶奶的道理和难处,我丝毫没有责备奶奶的意思。父亲是以家里有急事告假回家的,什么也没带就回家,回去后就再也没有返回地质队,父亲丢了一份现成的工作却保住了一个稳定的家庭。后来的后来我才体会到父亲的苦衷和无奈,父亲对被迫丢了的工作是后悔的,在不同的场合和心态下,以无声的反抗埋怨过奶奶的,只不过是父亲不说,永远地把一生的遗憾深埋心底而已。
       在我后来当兵入伍并健康地成长并进步着,每月有一份固定的工资的时候,我就更能体会和感悟到父亲深埋心底的那份遗憾,甚至是血液里奔流着的不服气。这种忍耐、不屈和抗争,父亲把它转嫁到我的身上,他未竟的梦想完全地由我去逐一兑现。也是吧,飞出山沟的凤凰,凭什么非要歇落回原地去呢,这与传统的叶落归根不是一回事,也绝不是父亲一个有志男儿有棱有角的理想归宿啊。原来,父亲在倾力支持儿子安心部队保家卫国的大背景下,有着自己最隐蔽的私心和壮志。
       这就是我敬重的父亲,这就是我那位对儿子什么也不说的父亲,这就是我那位把儿子当作续梦工具一丝不苟地使用着的父亲啊。
       我是不是真的读懂了父亲了呢,尸骨未寒的父亲在知道儿子背着他如此解构他内心积郁和宏图大志的时候,会不会破口大骂儿子的胆大妄为给他揭露隐私,而让我戴上不孝不忠帽子呢,我不得而知。我只是想啊,父亲是了解儿子的,而儿子也是了解父亲的……
       责任编辑 宗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