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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生命之道
作者:韩春旭

《十月》 2001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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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汽车、飞机、电脑、网络、克隆、试管、艾滋、疯牛病,东西方一体化的今天,我们还想更好地活下来,那就共同去体味一下创生万物的“道”之奥秘吧!
       一
       捧读老子,已在我的生命里细细慢慢地流淌了十年,至今,他仍像深幽的山谷里吹来的疯疯的风,吹拂着我的生命。
       我喜爱老子,喜爱得就像养育我的父亲。
       的确,当一个人的生命层次从吃饱穿暖之后开始对生命智慧的追寻,我想,老子就该是一生都不可分离的父亲。
       他皓髯飘然,脸上漫益着生命饱满的紫气,他随意而坐,宁静无语,然而却饱含微笑。他除了像平凡的人一样生活以外,似乎悠闲得永远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他是那么的平凡,平凡得就像每一个人一样。
       凝望着老子,我会想到与人类受难而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忧郁而悲伤的耶稣。他不会笑,眼里只有人类的全部苦难。如果按照《圣经》的说法,人生来就有罪,人生便是忏悔和赎罪的历程。人一生不是欢乐,而是浑身是罪,要在忏悔和赎罪中度过自己的一生,那么慈悲的上帝为何让人而来?!
       我喜爱耶稣,耶稣为人类如此的重负,他的圣爱是伟大的,至美的,然而他让我感受到的仅是一个苦难的音符,一个为人类承受苦难而超于人的上天降下来的一个悲苍永恒的爱神。
       凝望着老子,我会想到传播伊斯兰教使命的先知穆罕默德。“伊斯兰”阿拉伯语的本意是顺服、和平。我敬爱穆罕默德,《古兰经》的圣训,斋式、朝觐、信仰惟一的真主,穆罕默德的宣教是伟大的。穆罕默德在我的面前,就像永远行走在一片无边的沙漠上,极理笥、极意志的神的教规的传播者,他祈祷着茫茫的苍天,他祈祷着安拉给予伊斯兰人天启的幸福。
       凝望着老子,我会想到为人类寻找解脱的苦难,而苦苦修行了六年,而后坐在一棵菩提树下,苦思冥想枯坐七天,终于顿悟了人生无尽苦恼的解脱轮回的方法,从而获得无上大觉的佛陀。
       “佛”的意思,即是觉悟了人生的真帝。佛教宣称,造成人生充满痛苦的原因是人们本身的愚昧,不懂佛教真理缘故,若懂得佛教真理,按照佛的教导苦苦修行,就能达到不生不灭,永恒寂静的境界。
        我爱佛陀,今生来世我都会永远地爱着佛陀。他的宁静、安详;它的慈爱、庄严;他那证实涅▲彼岸的修行之路,是人类灵魂永恒的向往。然而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他不是神,他有着人存在必有的各种欲望,他要感受活着的现在,而不仅是生命之后那个美妙的天堂。
        佛陀是绚丽而辉煌的,然而,他在我的面前似乎更多的是行走在圣美的天堂里,而不是行走在地球上。地和天没能理想地会合在一起。
       是我偏爱的智慧之父老子吗?!
       他不是上帝派下来的神,不是上帝派下来的一个传道者,也不是上帝派下来的一个苦行僧。他从不求改变谁的信仰,从没有让谁成为一个追随者,从来没有担心过偶然或必然的未来。他平常得只是一个本身,一个存在,他能够提供给你的只是他自身与你的分享。
       他只是一个生命 的代言人
       然而,只要你有一分的定力能面对他,他就会像一个巨大而神秘的磁场吸引着你,天需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生,无需知道他已经活了多少个年头,更无需知道他做过什么事情,只去感受他此时此刻的存在吧!
       他的微笑,他的走路,他看起来样子,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奇迹。他这个人就是一个奇迹!
       老子啊,他的吸引是微妙而宁静的,像诗一般阴柔的。他只魅惑,而不征服。
       你无法跟一位诗人去辩论,你只有用心去聆听,去咀嚼,去体验,然后那诗的芬芳和浪漫就弥漫在你的血液和骨头里, 那是超越了理性、经典、圣训,应该与不应该的传递,那是先于任何的哲学和宗教,先于一切的存在和上帝,来自最古老的文明源头,一个生命最原本的传递。
       本真的生活既不来自人,也不来自上帝, 他只能从生命的自身去实验,并且实现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我的智慧之父老子,就是这样一个生命的传递。
       二
       “道可道,非常道”,老子飘然留下的五千言,全部讲述的不过是一个“道”字。
       “道”是他平凡的生活中的一个伟大的发现,第一个人的发现,它的微妙玄通,它的深不可识,已经绵延至了几千年。
       当我的生命深处,越来越藤蔓着我的智慧之父子神秘的微笑,他的身体越来越像一棵攀援的白杨,与天地真实地感到了一种联接,我就更深深地领悟了老子对自己讲的这句话;我自己只是要实现远古那没有被认识的东西。
       宇宙中一定有一个永醒的事物,不需要建立,不需要摧毁,只需要实现。我坚定地相信这一点。
       那么“道”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呢?!
       它浑然而成,没有颜色,所以看不见;没有声音,所以听不到;没有形状,所以摸不着。它无色、无声、无形,浑在一体,在天地还没有形成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了。它超越于万物之上永久不变,而且无时不刻地不在运行永不停止。它创造了天地万物,是天下一切存在的根源。它是万事万物的本质。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我只能把它称作“道”。
       老子啊,你怎样将自己的身心舒展到了至妙的境界,从而告知给人的玄妙的无法用语言文字来讲述的,但又不能不说一个“道”。
       宇宙间真就这么一个东西吗?!
       它超越于万物之上,超越于时空而存在,它是绝对的,并且无穷无尽,永不止息。它创生万物,任万物自然生长变化,却默不做声。它养育万物,却不据为已有,它成就了万物,却不居其功。它不仅是天地万物的根源,它还是天地万物生长变化的法则,更是天地万物排斥原始和归宿。
       它不是任何东西所创造的,但却是所有一切的创造者。
       宇宙间真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吗?!
       深深地记得,那一天天边的晚霞漫溢着温和的紫色,在一征松林中,我独自慢慢地行走,远山、树、鸟陪伴着我,使我的呼吸如此从容宁静。
       是宁静的专注使我回到了生命真正的家园,静而生慧,此时,老子就轻松地向我微笑而来,我们一同亲近着大地,天空、树本、享受着存在于当下的宁静,我们进行了一次缓缓的互即互入的幸福的交谈。
       老子带着几分慈爱的地讲给我:“‘道’这样东西,说它是无又似乎有,说它是实又似乎虚,它是恍恍惚惚的,可是在恍惚之中,它又具备了宇宙形象,在恍惚之中,它又涵盖了天地万物。它是那么的深远和昏暗,可是其中却具有一切生命物质的原理和原质。这原理和原质是非常真实的。从古到今,道一直存在,并且也一直在从事创造万物的活动。”
        他抚摸着我的头:“我怎么能晓得万物本原的情况呢?就靠这个‘道’。”
       我搀扶着老子向远处的山峦指去,我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朦朦胧胧地感到杂技里的走纲丝,有种神秘的让你想透的存在,以至现在绝技之人放大到走着钢丝,从这一山峦走到那一山峦。”
       我曾经用我儿童的心灵探究冥想过,走钢丝的艺术在哪里,这艺术的伟大在哪里?从儿童到青年,从青年到中的,至今它更像一个不可穷尽的神秘,诗意般流尚在我生命的心路历程时里。
       那穿着宽松的衣裤走到钢丝上的人,其实玩着生命呈里一个这最最神秘的东西!
       他在玩着什么呢?!玩着一个活的点,他不能静止在中间。他要不断地向左向右。向右向左地摇摆。你无法要求他紧守一个点。或者向左,或者向右,或者应在中间,静止的位置就会杀他,保持静止就是丧失生命。
       他在经验着怎样才能保持在中间,他要不停地向左向右地摇摆。惟有两极之间经常而持续地平衡,他才能不断地向前移动。
       我的精神仿佛就在纲丝上欢舞。
       在探讨生命的问题上,我不拘谨和胆怯,我滔滔不绝地要说:“走绳索的全部奥秘,就在于他懂得中间不是一个凝固的点,这不是一个你达到之后就可以永远保持的固定的点,它是流动的,你每一个片刻都必须要达成它,然后而再,再而三。
       我相信生命的奥秘就在这里!
       平衡就是生命,生命的全部奥秘就在于怎样经常地移动和平衡。
       我身心依偎着老子,老子深远而神秘地微笑着,深远而神秘得似乎比任何时候 都更能让我超越尘世之上,感受尘世之上的时间与空间,感受尘世之上世界本源的清静与透明。
       我的身心终于获得了永恒的启示了吗?!
       宇宙混沌初开的时候,讲不清一切互相融合而又互相碰撞着,当互相融合、互相碰撞之间瞬间产生了一种平衡的时候,一种新的存在就荣耀的诞生了。它自由自在地与其他物质共存共生,融合着、碰撞着,不过于高傲,也不过于强悍,不过于勇猛,也不过于热烈,在互相存在的运动中,瞬间又产生了一个新的平衡,一种新的物质又像一道秀美的晨光诞生了。从而一切物质都如此地在相互融合、相互碰撞而又相互的平衡中生长、持续、发展。平衡是瞬间的,但平衡却是永恒的。
       在我看来:“平衡”是宇宙中的一切物质存在真正的生命积因。
       一个不平衡的存在于生命里,生命不允许不平衡。当你饱含着它,你就存在、生长;当你丢失了它,你就湮灭、消逝。
       宇宙间所有的万事万物的本质是一样的,宇宙间所有的万事万物是平等的,讲出它准确的意义吧!
       我要说:这就是“平衡”。“平衡”就是宇宙万物必须遵循的永恒的座右铭。
       精神可以超越自我这一主体,达到世界的本源。
       我的智慧之父,老子啊——我要说,人这一物种,精神生命体悟到今天,已经能够用表达那不可信的“道”,那万事万物必须遵的“道”。
       生命在于平衡。“道”就是平衡。
       我坚信我生命的这一感知,我坚信我精神的这一论定。
       “平衡” 就是万事万物必须遵循的道,万事万物永恒的法律和法则,不存在生、不存在灭、无声、无色、无体,看不见摸不着,恍恍惚惚,但它能永远绵绵不断地创生够万物,作用于万物,它是天地万物的根源,它是天地万物变化的法则,它也是天地万物最后的归宿,这是绝对的,这是永恒的。
       我展天双臂,纯粹的精神已让我神迷。
       老子仍是一片宁静。我能感受到他那心神在最美最乐的境界中漫游的美灵敏,他悄然自在说:’其实我们没有摧毁什么,也没有建立什么,只是在实现着远古那没有被认识东西。”
       实现,仅仅是实现,把没有被认识到的事物,提升到被认识的状态,这就是人之中真正的“圣人”,如此明慧自身的表明自己生命所在的意义吗?
       老子的宁静,终极的超然,再一次浸润着我的肉体,我的灵魂。
       远山、树林、松声、鸟声,还伴着我和老子纳天地之气的呼吸声。
       三
       珍爱生命,善等生命,就按照生命本来的真实去生活吗!
       生命就是两级之间一个平衡。
       让我们所有生活的人都明慧地懂得这一点!懂得这一点,如同懂得人不可不吃饭,不可不睡觉,不可没有爱情。它是生活中最伟大科学,最伟大的艺术,最好的营养素。
       拥有它吗!拥有了它,无论是你是穷人,还是富人;无论你是有地位、有身份,还是普普通通的人;无论你是有文化,还是没有文化的人,都会拥有自己生命那份本应拥有的幸福和喜悦。
       人为什么而活?其实意义在这里:经验平衡的奥秘。
       让我们一同去细细感觉!
       恋爱是真挚的,但不可以二十四小时都在爱,追求你爱的人走向了极端,那就会变得让你无法忍受,变成爱的毒素,如同一个屋里的梁柱,靠得太近,离得太远都会塌下来。趋势的爱会被极端所摧毁。
       滋养品是人体需要的,但如果吃得太多,食物就会变成人体里的毒素,成为致于死地东西。
       金钱是人生活所必需的,但过分追求金钱,到头来你会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乞丐,什么都没有。因为你过于追求财富, 而错失了生命里还可以给你的许许多多的富足。
       人吃饭不可只荤不素,也不可只素不荤,只吸荤素搭配,才能使身体营养得到平衡。
       人一天不可只静不动,也不可只动不静,只有动静配合才能使身心获得真正的健康。
       生命啊,是一个和谐的韵律。
       生命的规则啊,其实简单而朴素得就像人体不可离开的呼与吸。你吸气,无法一直吸气又吸气, 你呼气,无法一直呼气又呼气,你必须呼及吸保持一个等量,你必须在每一个片刻都找到那个平衡,你才能很好地每分每秒地活下去。
       生命啊,当生命里全然地有着左、中、右生命就地是一道和谐的彩虹,你每一个片刻都舒畅欢乐的、喜悦的、庆祝的,它永远不会变老,不会无聊,不会无趣,不会陈腐,每一个片刻都会由无物升起,每一个片刻都会像早晨的露珠一样新鲜。
       让我们共同去认识、经验宇宙一切生命必须遵循的法则吧!那个法则就是平衡。只有平衡能够持续,再也没有东西能够持续。
       当你的工作已经给了你平衡,你已获得了快乐,不要要求更多。
       当你物质生活已经给了你平衡,你已获得了欢乐,不要 要求更多。
       当你的精神富足已经给了你平衡,你已获得了快乐,不要要求更多。
       不要要求更多,生命是平衡的,生命是道德的,生命是不会不公平的。
       此刻,我的智慧之父老子又再次与我面对面视吗?
       他从来没到过什么庙宇,靠近他,更加地靠近他,他的智慧就是生命无边无沿的一个最大的庙宇。
       我终于深深地领悟了“道”什么都不要求,也从不对世界做出任何解释,相反,它只是表明自身,不可能恢复,也不可能复兴,它是永恒。
       “道”是所有偏离了生命之根基的的事物的统一力量,是弥合所有破碎和撕裂之和的的整合力量,是解除所有偏颇而分裂事物的拯救力量。
       宇宙中还有什么比这它更之尊大的吗?!还有什么比它更加慈爱的吗?!还有什么比它更需要祈祷的吗?!
       人是渺小而局限的,我不敢说对“道”的体悟,已有了终极的显现。但我相信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新人文主义,新人道主义的内容必从这里诞生。
       生命在于平衡,这是人类对宇宙、对自身存在认识上的一个质跃。
       “可以言说的道”,在我看来,它是人生命深处最深的需要,它高于一切精神与物质,这是生命生存下去的一种张力,一种坚实、一种必需的形态,一种生命世世代代所有的未来,以至是人这一生命要永远生存下去的全部理由。
       “道”是人类生活中纯粹的实现之路。
       责任编辑 晓 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