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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眼观人]坚守“寂寞”的两位寿者
作者:符 号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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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长期居于同一城市的孙犁、马三立,生前可有过交往交流,笔者发现这一从文一从艺、一主“雅”一主“俗”的两位大师,竞有着那么多的相似之处!
       二位都是生命的寿者。行年九十,按《左传》“中寿百岁”的标准,都是接近“中寿”的中国文坛艺界的都是耆宿了。
       二位也是创作的寿者。创作生命力都是如此旺盛!孙犁最后 20年,以每两年一本的频率连续出了10本书。从《荷花淀》到《曲终集》,70年的文学长旅,将数百万字的作品留在了这个世界。马三立直到88岁才告别演出,80载的相声生涯,数百个耐人品味的段子有口皆碑,马大哈、开会迷,早巳步入了辞书……
       二位的作品都不好趋时赶热。笔下嘴上,不约而同地远离“大喊大叫”,拒绝提高嗓门。题材都不那么“重”,旋律也不那么“主”。即使如《荷花淀》、《铁木前传》,也是武戏文唱,举“重”若“轻”。而马三立,装的全是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市井视角的众生相。与今日那种大赞农民如何坐宝马、使笔记本电脑、反穿襄皮大衣、卧室里两部等离子电视机的“假大空”相声,真是云泥之隔!
       二老都钟情于恬淡平和的风格。“荷花淀派”的倡导,“文哏”“冷幽默”的一贯,特立独行,独树一帜。贾平凹说:孙犁的文章好到你不觉它是文章,难寻技巧。读他的文章,如读书帖般舒服,也想见其书家的自在。而愈到后来,则愈显其简淡超选老到,臻于“大味必淡”,“大道低回”的炉火纯青。马三立则专以“我”为嘲笑对象,让你大笑之后也跟着自嘲,嘲笑的正是人性的弱点。他以特有的“唠叨劲儿”,使勘儿地将腮帮子往里嘬,声平气和耳语聊天式地“逗你玩”。从不高台教化,不恩赐、强加笑声。哀而不怨,俗不伤雅,婉而多讽,乐而不淫。传统在他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张扬与提升。
       有评论家说孙犁的作品是不可模仿也无法模仿的:“孙犁是最易被社会误解的作家,也是最易让模仿者‘上当’的作家。”无独有偶,也有评论家说马三立是无法模仿的:“谁不学马三立谁不会说相声,谁学会了马三立谁也说不好相声”。风格独绝简直让二位成了“孤家寡人”。
       二位的为人也似乎相仿,都是低调儿的。远离尘嚣,固守寂寞;都未进官场,不当红星,不吹不擂,与世无争,始终生活于“行”外“圈”外:离文坛而不离文学,远艺界却不离相声。正如冯骥才先生所说:这种寂寞是彻底的,真正的。在艺坛、文坛乃至大型晚会都崇尚闹腾的当下,这真是和而不同的两个“另类”。
       聂绀弩有诗:“中年多隐痛,垂老淡虚名。”仿佛是专为二位而写的。别看孙犁参加革命早,对于人事关系却偏偏缺乏应有的知识,更无应对的能力。“文革”中,饱受迫害谪居陋室,几次想到自杀。马三立由青年时期的地摊糊口,到善良到对“政治”一窍不通,到“反右”中成为替罪羊,到“文革”遭同行以死相逼而跳楼……两人的境遇竟是这样惊人的相似。“淡虚名”,于是成为他们的一种哲学,一种境界。以近一个世纪的阅历,二位看透人生参破世事,因而平淡中进发激情,精微里显示骨气;宁静与致远同在,孤傲与谦虚并行。一个是永与书为伴“副科级”的文学大师,一个是无需减肥的欢喜笑佛;一个是笔酣学富的大儒,一个是仙风道骨的长老。皆为“隐于世”的“大隐”!
       “人心如明镜清泉,虽尘积风扰,不可掩也。”(孙犁语)大智若愚,大强若弱。生前固守寂寞者,身后倒未必寂寞——如今孙犁的塑像坐落在天津日报大厦的广场前;天津市民为名人海河立像的投票,马三立得票最高……再回看文艺界一些人物整天露脸亮相、送往迎来、应景追风却作品平庸、文思枯竭,身后倒成了真正的“寂寞”者,该是多么有趣的社会“生态平衡”!
       “仁者寿”——孔子的话,看来不无道理。马三立71岁时自称“幼童”写下诗句:“昔日药王寿高,今朝却将他超,百岁焉敢称老?齐璜亦属寿夭。”这是仁者的胸怀。津门并世出现两位大师级寿者、智者、仁者、圣者,看来堪称一块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