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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三道关
作者:姜贻斌

《十月》 2000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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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生最怕满脸络腮胡子的太宝。
       其实,在窑山没有几个人不怕太宝的。人们当面喊太宝老兄,背面却喊太宝土匪,也有人借助洋喊法,喊盖世太保。
       太宝晓得有人恨他恨得牙齿格格叫,但太宝这人有个优点,只要不当着面喊他土匪或盖世太保,他也不去追究,权当别人放屁。太宝信奉老人说的一句话,人是骂不死的,越骂越健朗。
       太宝就很健朗。那浑身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像有无数个老鼠藏在皮肤里面。加之人高马大,像个北方侉子,一比,就把都是土生土长的男人比渺小了。他简直像一截又高又粗的圆木,酒量饭量惊人,一桶米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个精光,饭呢,七八个人的饭量当他不得。有回打赌,一个猪头,八斤肥肉,外加一脸盆饭,被他像风卷残云,一一迅速彻底地消灭。
       但太宝不是饭桶,窑山里的工夫,即使再重,到他手里,半斤八两。挖煤也罢,拖煤也罢,背木子,或架顶放炮,非但没一样拿不起,就是几个人的工夫他可以一人顶着。所谓齿可得也做得,就是指太宝这类人。
       太宝就是脾气不好,性子躁得很。一不顺眼,轻者骂娘日逼,重者动手打人。连窑主玉山平时都要摸他的顺毛,生怕他把别人打得残手断脚。窑眼里本来就爱出事,玉山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这窑山是他开的,若出了事,还不是他玉山赔钱?如果太宝再乱来,打伤了人,最终还不是玉山赔?太宝是不会赔药罐子钱的,况且历史已经证明过。有一回他把一个窑工打得肋子骨断了三根,那个窑工的女人哭哭啼啼,寻着太宝要赔。太宝痞得很,说,要老子赔?老子赔你一条卵,要不要?
       窑主玉山本来想辞了太宝,觉得这是一条祸根,弄不好哪天把窑山都会搅翻。但又有些舍不得,太宝这身力气放在窑山挖煤是盖一的,没有人能跟他相比。
       太宝再凶,也是一个走窑的,所以也住在大工棚里。一个棚子摊二三十人,大通铺,一个个像挤挤捱捱的酱萝卜。太宝却霸道,一个占了两个人的铺位,中间还用烂篾席隔了起来,以显示其特殊。其他人恨太宝恨得眼睛出血,恨不得一斧头斫了他的卵脑壳,将那一堆烂肉丢到山里喂野狗。几个胆大的,也悄悄地谋划过,想人不知鬼不觉灭掉这个贼,给大家出口恶气。方案想了几个,个个滴水不漏,但就是不敢下手,害怕万一没灭掉他四两命,他却要灭掉大家的四两命。
       这份担心很有道理。窑山里除了根生和太宝是孤儿,且尚未讨亲之外,其他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灭掉太宝,只他一个,若他灭掉这些人,家中就等于屋子抽掉了一根主梁,哗啦啦变成残垣断壁。
       谋划者便看中根生,怂恿根生充当刀斧手,并劝道,根生呀,你这是为民除害呢,你怕什么呢?你人一个卵一条,他也是人一个卵一条,不像我们,屋里头有老老小小几张嘴巴呢。
       他们是把根生喊进山里说的,在窑山里说,怕太宝发现。根生坐在草地上,他们也坐在草地上,一个个对根生充满了信心。
       根生低着脑壳没说话。
       大家又说,根生你就是死了,我们也都不会忘记你,给你厚葬,每年清明忘不了来坟上看你,给你挂青。
       根生半天才抬起脑壳,怯怯地说了一个字:怕。
       根生的眼睛里泛满恐惧,脸色惨白。根生极为单瘦,像个书生,不像是一个靠力气吃饭的人,尤其那双手,又细又长,像十根竹签子。所以,工钱他挣得最少。人家一担担满满的煤炭挑出来,根生只挑半担,还累得像崽一样,喘气不赢。
       又都说,不要怕,大家都支持你呢,我们把最锋利的斧头给你,你趁他睡熟了,一斧头斫下去,咔嚓!你就成了英雄。
       根生还是说,怕。
       于是,大家全都失望了,念念地骂根生,根生,你是个胆小鬼娘生的崽呢。
       根生不晓得娘胆不胆小,反正不到一岁半,娘就死了,后来老子也死了,就剩下根生没死。根生一进窑山就格外怕太宝,其实太宝根本没打过他,也没骂过他。根生是个小心翼翼的人。但不知为什么,根生一看见太宝那土匪胡子,心里就发虚,四肢颤抖。每回看见太宝走来,根生赶紧避开走。但窑山有多大?一粒眼屎大。有时想避都无路可避,就干脆背过身,假装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即使在人背后,根生也不敢骂太宝为土匪,为盖世太保。
       太宝三十七八岁,凭一身好力气,钱也挣了。挣了钱,就喝酒,就赌牌,就在附近找女人。所以许多的钱,在他手里过一下路,又到别人手里去了。也没想成个家。这跟根生的想法不一样,根生虽然只二十四五,却想讨个堂客,过过安稳日子。所以,谋划者唆使他去灭太宝,哪怕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去。
       大家说,你怕,那就算了,等于没有这件事。又警告说,你要是告诉太宝土匪,我们对你不客气!
       根生说,我不说。根生真的没说。窑山煮饭菜的本来是个叫祥生的老人。祥生在窑山做了多年,因老病复发,辞工回家,窑主玉山就请了个女人来。女人叫三妹,是个寡妇,又不曾生儿育女,来窑山煮饭菜没有牵挂,颇为合适。
       那三妹二十二三岁,一脸白净,只是眼睛里还隐隐浮动着一丝哀伤,话语不多,即使笑,也有一缕苦涩。那瘦弱的样子,似乎谁都可以随时随地把她扳倒在地骑上去。
       太宝见灶房来了个女人,眼睛大放光芒,粗嗓门哈哈地大笑,认为是一坨好肉掉到嘴边来了。去灶房端饭,顺手摸三妹的屁股,三妹只侧开身子,不骂也不说话。太宝以为有戏,凭他多年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认定这类不作声的女人其实是嘴上无言心里开花,而那种一嘴油腔滑调的女人,倒还难以到手。于是,一天夜里,太宝牌也不打,悄悄地向灶房摸去。三妹就住在灶房的角落里。
       三妹到夜里一般都是关死灶房门的。太宝耐心地躲在门边,趁三妹开门倒水时,便老虫一般猛扑进去。三妹倒是没有大声叫喊,轻轻地呀一声,丢掉木盆,冲到砧板那里,抓起亮晃晃的菜刀,怒视着太宝,说,你不要命,我也不要!
       太宝怕过谁?以为三妹不过是耍耍花架子而已,女人在这种时候,都要做做样子。就嘿嘿一笑,伸手想去取三妹手中的菜刀,菜刀一取下来,这坨菜就等于进口了。手伸到半路,只见三妹挥刀劈来,刀功没有章法,在空中左劈右砍,忽忽作响,闪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光来,叫太宝拢身不得。
       太宝怔住了。他还没碰到过三妹这样的女人,耍刀耍真的。情急之中一想,大约是自己疏忽了一样东西,便从口袋里摸出钱来,晃一晃,逗着女人。三妹却视而不见,菜刀仍然在空中划来划去,好像要把太宝斫得个稀巴烂。太宝对男人毫不留情,对女人却从不来蛮的,蛮干没有味,要干就巧干。
       太宝把钱放进口袋,说你不要命啦?三妹气喘吁吁地说,你不要命,我也不要!三妹翻来覆去说这句话。
       太宝那夜硬是被三妹的刀逼出了灶房,心中怏怏的。他自己没尝到这坨菜,还不准别人尝。太宝甚至公开对大家说,谁要是打三妹的主意,老子把他的卵子扯下来。
       其实也有人想尝三妹这坨菜,但听了太宝的警告,就骇怕了。尝一尝,把卵子都尝掉了,那代价太大,就宁肯不尝。
       根生也不敢尝,心里还是想,不但想尝,而且想如果讨了三妹,这一世也算有福了。但有个太宝在眼前气势汹汹地站着,谁敢轻举妄动?
       所以,根生每回进灶房端饭菜,都不敢跟三妹搭话,只是偶尔偷偷地瞟一眼,瞟她的背。其实根生很想跟三妹说说话,像有些人一样,趁太宝不在灶房,就大胆地对三妹说笑,也不管三妹听不听。
       根生没有这个胆子,可又担心三妹误以为他是个哑巴。所以根生决计要在灶房里,当着三妹的面,开口说话,以示本人不是哑巴。跟谁说?大家饥肠辘辘地进灶房端了饭就走,或对三妹说几句笑话,谁也顾不上他根生。根生思量再三,就决定跟那条狗说。
       那条黄毛大狗喜欢凑热闹,一到开饭时间,就前脚攀到案板上,舌子一舔一舔。根生就说,灾狗。说罢,就端着饭走出灶房。
       根生自那以后,进灶房必骂一句灾狗。骂久了,三妹就觉得这根生有点怪,除了骂灾狗之外,再没听他说过话。
       有一天,根生最后一个进灶房端饭,见了那条黄毛大狗,又骂一句灾狗,三妹终于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
       根生见灶房里没有其他人,就说,你笑什么?
       三妹说,笑你哩。根生有点惊讶,我有什么可笑的?三妹说,我以为你只会讲灾狗两个字。三妹发现根生的手指特别细长。
       根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手端着碗,一手抓着脑壳。三妹拿起菜勺,又舀了一勺菜放进根生的碗里。根生诧异地看了三妹一眼,三妹也正看着根生,那双平时飘浮着一丝哀伤的眼睛里就明显地多了一层另外的意思。根生心头一颤。
       根生过后还久久地回味着三妹那双看他的眼睛,以及心头一颤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对于根生来说,从来没有过的。也是奇怪,一旦有了这种感觉之后,根生就老喜欢往灶房里跑。帮三妹挑水,上山捡柴,好像他也是灶房里的人。
       其他人倒没说根生什么话,只是觉得根生勤快,太宝却来火了。那天根生正担着水桶想去挑水,刚走出灶房,太宝一把抓住扁担,凶狠狠地说,根生,献殷勤啊?
       根生吓得一身冷汗,赶忙放下水桶。太宝说,老子说过的话不记得啦?根生低着脑壳说,记得。
       太宝说,那你说说看。根生说,你说谁要是打三妹的主意,要把他的卵子扯下来。
       太宝叼着烟,眯起一只眼睛,那你呢?根生胆怯地说,我不敢。
       太宝哼哼几声,我谅你也不敢。他抬起一条腿,重重地踢了根生的右脚一下。根生觉得这一脚踢得很重,右脚格外的痛。
       这时三妹提着篮子从井边洗菜回来,看见太宝在骂根生,就忿忿地说,根生帮我挑挑水,关你什么事呢?
       太宝的眼睛在三妹脸上身上扫了扫,说挑挑水倒是小事,只怕到时候把你也挑走了。
       三妹说,挑走也不关你的事!
       太宝嘎嘎地淫笑起来,至于谁挑走你我不管,不过要先让我挑一回,看你三妹到底有几斤几两?
       三妹满脸涨红,骂道,你舌头底下含了草!
       太宝没动火,说,你一个女人家骂我,我太宝不会与你计较,要是换个男人,试试看?老子要抽掉他两根肋子骨!太宝抬起右手,快速地做了一个抽的动作。说罢,就离开了灶房。
       根生站在原地,身边是两只木水桶。这时候他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挑还是不挑?
       三妹手里还挽着一篮子水淋淋的菜,望着根生犹豫不决的样子,说,挑担水就怕啦?
       根生心里说怕,嘴上却没说。三妹说,哪天我让你挑,怕不怕?根生疑疑惑惑地望了望三妹,突然说,不怕。
       三妹笑了起来。三妹终于有一天对根生说,一起离开窑山,到她那里去,她有屋子,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是根生求之不得的,他也是想过安稳日子。但根生顾虑重重,害怕太宝要他的命,就对三妹说要走我们夜里悄悄地走。
       三妹不同意,说我们又不是做贼,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根生说,太宝这人歹毒哩!三妹说,他歹毒我们也歹毒!根生和三妹要离开窑山的消息,自然引起人们的惊讶,惊讶的目光又一律集结在太宝的脸上,他们无法想像太宝将是怎样的狂暴和气愤,同时又暗暗替根生担心,说不定太宝真的一把扯断了他的卵子。
       走的那天,三妹打扮得很精致,挽起包袱,喊着根生一起,笑笑的和走窑人辞别。根生脸上虽然也很镇定,心里却还是免不了有一丝余悸,预感到太宝那个土匪不会如此轻易让他们走。
       果然,太宝这时出现在煤场上。他刚从窑里挑炭出来,打着赤膊,满身乌黑,手里拿着一根结实的弯弯的木扁担。太宝挡在了那条小路上。他双眼冒火,一脸凶气,络腮胡根根颤动。
       窑山人都围了过来,一个个的心都悬着,像只有一根丝线吊起似的,怔怔地望着。
       根生也怔住了,再望望身边的三妹,她竟镇定自若,似乎早就料到会遇到这么一个场面。
       离太宝十来米远的小路旁边,堆着一堆木头,那是窑里备用的。三妹示意根生停下,坐在木头上。于是两人都坐下了。那条黄毛大狗一直跟在后面,这时见三妹和根生坐下,它也趴在地上,望着太宝。
       三妹把那只包袱也放下来,不声不响地从包袱里摸出一把菜刀,放在脚边。菜刀的刀口锋利雪亮,像是下了不少工夫磨了的。这把菜刀也就是三妹平时切菜的那把。太宝认得这也是那天夜里三妹挥动的那把菜刀。
       众人惊讶地哦了一声,望着那把刀口熠熠发亮的菜刀,不由紧张起来,他们好像看见空中开始鲜血飞溅。
       根生没料到三妹竟从包袱里抽出一把菜刀来,不免有点惊惶,但见三妹如此沉着,浑身也就放松了一些。
       太宝突然狂笑起来,双手抓紧那根弯弯的木扁担,吼一声,猛一发力,顷刻间,扁担咔嚓断成了两截,顺手一丢,两截扁担远远地落在了草丛里。
       太宝大声说,伙计们也晓得,我早就说过那句话,想必大家都没忘记,那天我问根生,根生也记得。我讲话历来是要算数的,但今天我不想见血,因为我今天生日,这也恐怕是根生的福分。
       在场的人一听,便纷纷落下心来,都说太宝老兄真是高抬贵手。也有人暗暗思量,莫非太宝就这么轻轻松松让根生和三妹走?
       根生显然有了一丝高兴,望了望身边的三妹,三妹脸上依然非常沉静,冷冷地盯着太宝,她认为太宝没有这么大度。
       太宝果然提出了条件,而且条件竟是如此苛刻,令大家深感意外,就连三妹听罢也不禁轻轻地呀了一声。
       太宝说,我说过我今天不想见血,但也不能让根生走得这样轻松。我们今天就赌个输赢。我以前见过一个女人,手指软得像竹篾,她五指并举,然后大拇指和小指可以在手背相接,再呢,她的大拇指弯下来,可以触到手杆,还有,她五指并举,除大拇指外,其它的手指反过来,可以触到手杆。这三关,只要根生照着做到了,我太宝不再放屁,你们只管走路!太宝边说边做着示范。
       众人一听,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哪里是太宝说的今天不想见血,这分明是叫着杀人不见血。走窑人不由纷纷照着做了做,没有一关能够过去,一个个痛得龇牙咧嘴,要想过关,除非舍得一只手,断腕折指。一双双眼睛便盯住根生。根生早已脸色惨白,这不是明明想叫他废了一只手么?别人还试了试,根生连试都不敢试,眼里泛出一缕绝望。
       三妹说,赌就赌,我替他做行么?太宝蛮横无理地说,不行!
       三妹一把抓住根生的手,轻轻地问根生,你能么?
       根生浑身发起抖来,立即抽出冰凉的双手,不……能……
       三妹鼓励着根生,说你试都没试过,怎么晓得自己不能呢?我看你能,站起来,做给他看!赌赢了,我们就走!
       根生哀哀地说,三妹,赌不得呀,会把手弄断的呀!
       三妹说,不会的,弄断了去找郎中,万一诊不好,我服侍你一世!
       根生极为恐惧,他不敢想像自己的手弄断了该有多么痛苦,他还仿佛看见白森森的骨头咔嚓一声已经从血肉中戳出来。害怕的根生望着三妹,把双手藏在背后,站起来,边哭边说边退,我不赌!我不赌……根生突然一转身,疯狂地朝工棚跑去,独自躲在里面不再出来。
       在场的人都以为三妹会跟着根生跑进工棚,继续劝他试一试,谁料三妹没有去,她摸了摸趴在地上的狗,然后站起来,苦笑了一声,把包袱挽在手里,又捡起那把雪亮的菜刀交给一个窑工,托他放回灶房里,然后慢慢地朝小路走去。
       正在暗暗得意的太宝见三妹独自离开窑山,不由大吃一惊,因为他也没有料想到这个结局的出现。他不由自主地侧了侧高大粗壮的身子,让开路,默默地望着令他馋涎欲滴的三妹走去,心里若有所失。在场的人都抬起颈根,哑然地望着那个渐渐消失的女人的身影。
       暮色降临了。根生一直躲在工棚里,惊恐地哭着说着,我不赌……我不赌……他把双手塞进被窝底下,但还是感到冰凉。根生现在最害怕的不是太宝,而是三妹,他害怕她追进工棚里来逼他。
       走窑人三三两两走进了工棚,告诉根生,三妹已经走了。根生听罢,有点伤心,同时浑身又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轻松,此时他才把双手颤颤地从被窝里抽出来。
       工棚里吊着昏黄的灯光,走窑人照例喝酒打牌抽烟,工棚里吆喝喧天,乌烟瘴气,人们似乎已经把下午的事情忘记了。只有根生还呆呆地坐在铺上,举着自己的两手看来看去,他庆幸自己没有去做,不然这时候已经是个断手了,那该多么可怕。
       根生就一直这样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这双细长的手,看着看着,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出于好奇,他按照太宝所说的一试,三道关,竟关关易如反掌。根生简直不太相信自己,又试一遍,依然如故。
       根生兴奋地站起来,举着手,突然发疯一样地喊道,我能做!我能做!
       谁也没有理睬他。于是根生又跑出工棚,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大声嘶喊,三妹,我能做!我们赌赢了……喊着喊着泪水就哗哗地流了下来。
       责任编辑 陈东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