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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眼观人]林肯死因别解
作者:刘兴雨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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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肯被作家托尔斯泰看作音乐界的贝多芬、诗歌里的但丁、人生哲学中的基督;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由于他废除黑奴制度,惹的南方蓄奴者不满、南北战争结束后、一个演员于1865年4月14日晚在华盛顿福特剧院刺杀了他。美国大诗人惠特曼以《船长》为题,哀悼林肯的逝世:
       啊,船长,我的船长啊!
       起来谛听这钟声,
       起来吧,
       旌旗为你招展
       号角为你长鸣。
       每当读到这些诗句,我都黯然为之神伤。为这位伟人的早逝,也为诗人那令人心碎的感情。
       本来,这是无可更改的历史,没有什么文章好作。可历史往往经不住细读,这次重读林肯的传记,发现了这样的记载:其实那天晚上林肯不想去剧院,但他的妻子托德主意已定,并说:“我们准备看戏的消息已经公布出去了。”林肯只好改变了主意。
       林肯为什么对他妻子那么顺从?因为他一直在心里感激他妻子。托德是名门闺秀,身段丰满,漂亮健谈,追求者不计其数,可她当时只对丑陋高大、穷困潦倒的林肯情有独钟。托德家族却没有这样的远见,竟不同意这桩婚事,称她自暴自弃并与她断绝关系。但托德是慧眼识英雄,深信林肯是“最有抱负的年轻人,必成大器”。当然,她未必敢想自己将来能成美国的第一夫人。
       对托德屈尊下嫁,林肯感激涕零。所以,在入主白宫后,她4个月买300多副手套,林肯假装没看见,甚至,托德高举砍刀在屋里追逐自己,林肯依然与她维持婚姻关系。
       感激,让林肯至死对他妻子没有变心。
       感激是一种高尚的感情,人怀着感激之心生活往往就心态平和。走在清洁的道路上,我们感激清洁工人;每日丰衣足食,我们感激在大地上日夜劳作的农民;享受着现代化的成果,我们感激创造它的人们。对给了我们生命的父母,对给了我们欢乐的爱人,对教我们成人的师长,对帮助过我们的朋友,我们更是心存感激。没有多少东西是我们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得到了就应感激。什么都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人,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因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话便为世人所接受。因此,无论是武夫还是文人,对忘恩负义的人都嗤之以鼻。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忘恩负义都不是表扬人的好话。
       感激是高尚的情操,也是沉重的债务,这种债务我们终生都还不完。
       许多人在邪恶面前大义凛然,但在有恩于他的人面前,却手足无措;许多人在各种诱惑面前无动于衷,可在他的恩人面前,却进退两难。许多人在威逼面前无所畏惧,可在恩人的目光中,却不惜以身试法。
       有些人掌握了人们的这种心理,便常常施恩于人。
       你跌倒了他拉你一把,他有难时你不会袖手旁观;你犯了错误,本该重罚,他为你说情,使你逃过一难,他让你做什么事,你怎么好推托;你在工作没有着落时,他让你有了着落,他有个大事小情你怎能不跑前跑后;你有能力、有水平,可就是没有升迁的机会,他决定你是个千里马,让你如愿以偿,你对他怎能不肝脑涂地;或者你根本无德无能,他硬是让你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你怎能不将他视为重生父母再造爹娘?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梁山上的第一把交椅,不是武艺超群的林冲、卢俊义,而是本事不大被称作及时雨的宋江。
       感激这种情感是极容易变质的。由于感激,看到别人做错事便不敢批评;由于感激,看到别人违法乱纪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甚至在需要时帮上一把;由于感激,明明知道别人领错了路,也硬着头皮跟着往下走,怕忘恩负义的名声落在自己头上。感激会让人放弃原则、同流合污,甚至助纣为虐。
       于是,有些人便不管够不够条件:乱给别人送乌纱帽,乃至于出现一个小县城一次提拔几百名干部的怪事。有些人甚至把正常的晋级调动也视为对别人的恩德,别人对他稍有不从,便被指为忘恩负义。
       受恩的人对恩人当然应该终生感激,但施恩者却不能让人一辈子报答自己。当然,债务终究是债务,债务不还总是负担。但还债还是以相等的东西还好,千万别逼人将原则和人格作了还债的东西。
       什么时候,人们能将感激与原则、人格分开,我们才有资格说,我们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