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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无腔]梦语醒拾
作者:毛志成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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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莎士比亚之谜
       四百多年前,写出6部戏剧、154首14行诗和其它诗,因之举世有名的作家莎士比亚,其实“莎士比亚”是个笔名。他的本名是爱德华·德·维尔。悲剧是他活着乃至死了的时候,并没有很多的人知道真正的作者是谁,甚而将他故乡一个与他名字相似的商人兼文盲误认为是著名作家。这样的误解和后来的争论,一直延续很久,至今也未必做出权威定论。大作家居然从未做过有关自己真实内情的声明,谜更伟大。
       二、历史的狼乳
       西方文化史的三次演化,分别是希腊文化、罗马文化、基督文化(文艺复兴之前)。罗马文化的最初圣物竟是一只母狼。据说,战神玛尔斯使一个女人生了双胞孩子,这两个孩子有可能被狠毒的外公杀死,便无意地被一只母狼用乳汁养大。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便是后来的罗马之王。至今,罗马的博物馆中仍陈列着一只母狼哺乳两个男孩的铜像。某些民族,都在历史上注进了特殊乳汁——包括狼乳。这很不雅,但至少比靠羊乳、牛乳(包括虚拟的龙乳)来存活的民族要强健些。
       三、提炼拿破仑
       关于拿破仑在法国大革命中的贡献,和后来在野心驱使下兵败被囚,死在南大西洋的圣赫勒拿,以及文人给他编造的诸多艳史,我都不太感兴趣——因为人们说的、写的已经太多了。我最关注也最尊重的,是拿破仑时代由拿破仑推出的《拿破仑法典》。它特别强调了三点:一,不承认任何与生俱来的特权;二,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三,尽量使此法律被大多数公众和法学专家接受、虽然后来拿破仑干起了反对革命、称王称帝的蠢事,但那部法典本身,仍不失为反封建的先声。
       四、请允许他们吃“深沉”饭
       似南宋那样的既黑暗又昏庸的社会,居然出现了文化史上超重量级的大儒朱熹。公元1175年,在江西省上饶市(当时所辖的)鹅湖寺,由朱熹和他的论敌陆九渊搞了一次辩论。就万物之“理”的事,你争我驳一番。后来在史书上称为“鹅湖之会”,此事有名极了,是后来许多文人都津津乐道的。
       文人无其他本领的时候,便以玩深沉、玩玄理为高明,为乐趣。如果他们不涉恶,就应当允许他们吃“深沉”饭,总比养野人强。
       五、中国政治史上的两个幽灵
       自秦汉至明清,封建政权的肌体中有两个近于手足的肢件始终与皇权形影不离,并且发挥着巨大作用。
       这两种丑恶势力,一个是宦官,即割掉了生殖器因之皇帝格外放心的人;一个是外戚,即皇后的娘家人。
       这两系人物,时而互相联合,沆瀣一气;时而互相倾轧,你诛我杀。前者从秦的赵高开始至明的魏忠贤、清的李连英;后者从汉的梁冀开始至清的慈禧族亲、“民国”后的“四大家族”,无不把持过政权。从某种意义上说,上述两种人的历史是中国史的一部分,
       六、何以不得善终?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立了国号并称了王的是夏启,即大禹的儿子。年轻时忠于艰苦朴素的父训,初称王时也很重廉俭,后来却溺于游猎、享乐,过早地死了。
       提起商纣王,人们印象不好。其实他年轻时是个文武全才式的人物,并将商朝文化推到长江流域,功劳很大。后来他的命运世人皆知,恶贯满盈而惨死。
       唐朝的唐玄宗,年轻时堪称大有作为,平息并剿灭了武氏、韦氏两个乱政乱国集团。但后来却贪图淫逸,宠信杨贵妃一系,诱发了“安史之乱”。
       龙蜕为蛇,不得善终,原因值得深究。
       七、“后主”的品位
       “后主”不是吉祥的词儿。“后主”的“后”字,主要是指“末代”之意,与亡国之君同义。“后主”的名声,一般不大好。最差的要数刘备的儿子刘禅,降晋之后仍安于苟且偷生,糊糊涂涂做“安乐公”。
       南北朝末期陈朝的陈后主陈叔宝,国破之前仍醉于文艺。据说名曲兼名舞《春江花月夜》,就是他作曲兼导演的。南唐后主李煜的诗词确有造诣,特别是做俘虏时写的那首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两句名播千古。刘禅是十足的庸主,陈、李二人可算雅主,但都是亡国时的作秀。
       八、学一点机智言谈
       中国文化史上的最早机智言谈,要推庄子与好友惠施的对话。即那段“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乎”式的调侃。《三国演义》中有一段关于“天”的辩论,提问的人名叫张温,回答的人名叫秦宓。张问:天有头么?头在何方?秦答:有,在西方,古诗中有“乃眷西顾”一语;张问:天有耳朵、脚吗?秦答:有,古语中有“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天步艰难”之说。张又问:天有姓么?秦答:天子(刘备)姓刘,天必姓刘。这些回答,都是借题发挥,是调侃,但都有文化底蕴,故而那样的机智属于文化机智。
       九、晴雯撕扇
       《红楼梦》中的贾宝五见丫头晴雯不慎摔了东西,便骂她“蠢才”。晴雯不服,说了气话。贾宝玉便借机发挥了一段“哲学见解”。意思是任何东西,只要你喜欢它并使用了它,哪怕在毁掉它时确实换取了心情上的快感,此物都算是有价值。只有赌气毁东西,才是最蠢的。晴雯指着一大堆名贵扇子说:“我喜欢听撕扇子的声音。”贾宝玉便将许多名扇取来要她撕,随后两人在撕扇之声中闻之大快,肆笑一番。晴雯撕扇,表面上是任性,其实是人性长期被压抑的一种反抗,而贾宝玉的借题发挥,却体现了不寻常的哲学见解。
       十、《漱玉》、《断肠》之辨
       南宋时候有两位很有才气的女诗人,前者叫李清照,诗集起名为《漱玉》;后者叫朱淑真,诗集起名为《断肠》。李氏生于官宦之家,其夫赵明诚也亦官亦文。朱氏命运颇苦,先做村姑,后为商妇。李氏写愁,多是闲愁,且有余闲去工于词、字,如“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句。朱氏写愁,多是实愁,如“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且看归何处”句。两人文采相似,但李氏的名气却大大高于后者。有时,名气一半借用官荫。此理虽未铁定,但却有一定的参考系数。
       十一、爱因斯坦与卓别林
       据说发现并提出“相对论”的大科学家爱因斯坦,与喜剧大师卓别林是好朋友。某次两个人坐在一起闲谈,爱因斯坦对卓别林说:“你很伟大,因为凡是有电影的地方就没有人不知道卓别林的名字。”卓别林说:“到目前为止,世界上能懂得相对论的人据说不超过三名,因此你更伟大。”
       伟大人物的互相尊重,不只因为他们在专业上的共识,更因为他们在各自专业上的陌生而在专注精神上的相近。
       十二、文学重在老实
       以有名有姓、有姓无名、无名但有称谓,或虽然无名无姓、无称谓但有大体模样的人物而论,《三国演义》涉及了1191个;《水浒》涉及了787个;《红楼梦》涉及丁975个。
       《西游记》86回中写了一场“野菜宴”,提到的野菜名号近70种,而且无一杜撰。古代的严肃作家即使在小说中信笔写了“三星正南了”五字,若是追问起来,也往往能讲出“三星正南”指的是什么季节的什么时分。
       而眼下的文学,笔墨往往颇虚,不太老实。
       十三、笔下留情者少
       文艺一经涉及对历史人物的演义,作家的个人好恶往往趋于主观,很难绝对公正。《三国演义》中的尊刘备,贬曹操;崇关羽,抑魏延,以及将蒋干弄成小丑,都有刻意性。其实,曹操、魏延、蒋于在德才上远胜于前者,个人形象(如蒋干)也有诸多光彩。另如《铡美案》中的陈世美本是忠于妻子的正派之士,但一经在作家、艺术家手下遭贬,往往含冤千载,永久地被丑化。
       文人,真正做到笔下留情者少。
       十四、战国三标志
       “春秋”转化为“战国”,有三个标志:一是时间标志,史家公认为周元王元年(即公元前475年)为战国之始;一是政治标志,即“赵、魏、韩”三家分晋;一是“诗风”标志,后者不大关注。
       春秋时代,诸侯大都有或近或远的亲族关系,每次“会盟”,常常以互诵《诗(经)》中的诗句来强化礼仪或友情,几乎成了惯例。到了战国,诸侯间的亲族关系日淡,打仗也日频,再没有人去理会互诵诗篇的事。这种风气的消亡,文化模样也必然随之大变。
       十五、中国的门神
       半个多世纪以前,有较高文化品位的“大宅门”的门上,并不画上门神的模样,只以左右两扇门上的各两个字代之,一为“神荼”,一为“郁垒”。其实,那是古代传说中的两个大力神,能以苇叶缚虎。后来,这两个词、四个字越来越近于绝迹了,代之而用的是凶神恶煞式的门神画像。据说画的是秦琼、尉迟敬德,很可能源于《西游记》中龙王被魏征斩杀的事。造神只是为了神的“有用”,至少可以安排他做门神。功利主义是中国文化的基本属性,门神都可作证。
       十六、关于韩、柳的话题
       文学史上,唐代的韩愈、柳宗元合称为“韩柳”,其实两个人的政见、文见差异很大,甚而水火不容。在政治上,柳宗元是“永贞革新”的主将,随后被贬、落难。韩愈是铁杆保守派,攻击前者到了咬牙切齿地步。在文学上,韩柳虽然都被称为“古文运动”的旗手,但韩的口号是“文以载道”,恪守道统;柳的口号是“文以明道”,意在阐扬新见解。
       二人虽然有不同政治见解、文化见解,但私谊尚好。韩在柳死后写下了感人肺腑的《柳子厚墓志铭》,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