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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本印刷考究的《王酩歌曲集》，深深吸引了我。这是为纪念我国著名作曲家王酩逝世十周年编印的。书中收录了《难忘今宵》、《绒花》、《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等广为传唱的歌曲一百零一首。其中，以简谱谱写的一百首，一首用五线谱为郭沫若词谱写的《沁园春——祝中日恢复邦交》。本文仅以前一百首为例，做一点粗浅分析探讨。
       
　　笔者是歌词爱好者，当然更关注这些歌曲的词作。希望解读作曲家王酩为什么喜欢这些歌词，又是怎样从中找到音乐的灵感，谱写出优美旋律的。歌词如果单独存在，并没有太大意义，只有激发曲作者的激情，为其插上音乐的翅膀，加上歌手的演唱，才算完成歌词的使命。否则，辛辛苦苦写出来，正如一位词作者感概：“等于废纸一张!”。所以，词作者多研究探讨作曲家、歌手喜欢什么样的歌词，对自已的歌词写作，至关重要。我读《王酩歌曲集》，正是想从这方面，获得一些启示。
       
　　在这本歌集中，歌名五个字以下的六十八首，六至八字的三十二首，九个字的仅有一首。一段词的歌曲有二十四首，二段词的六十二首，合计占百分之八十六；三段词的仅十三首，占百分之十三；只有一首是四段词的，占百分之一。从这些统计数据中，很明显，从歌名到内容，曲作家偏爱的是短歌词。先欣赏一下年年春晚必唱的《难忘今宵》吧，这是词坛泰斗乔羽的词，两段，每段仅四句：“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共祝愿，祖国好。告别今宵，告别今宵，不论新友与故交，明年春来再相邀，青山在，人未老。”若不算重复的八个字，全词仅四十八个字，却把如此重要的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情意真浓，无懈可击。这就为王酩的谱曲提供了驰骋纵横的天地。作曲家仅用包括前奏和结束句十七小节曲谱，就打造了优美动听的旋律。１９８５年至今二十三年，久唱不衰。《王酩歌曲集》中，曲谱在二十小节上下的有许多首。那首为电影《黑三角》写的插曲《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凯传词)，歌词虽为两段，每段只有六句，每句七至八言，亦是精美短歌词。王酩给它插上优美的音乐翅膀，飞翔至今。我相信也会飞向未来，彰显了精美短歌词的无限魅力。这本专集中，还有多首为电影、电视剧配的插曲和其他题材的歌曲，基本都是短歌词。限于本文篇幅，仅选一首为例，略加赏析。１９８６年由胡晓晴演唱、范作军作词的《昨天今天明天》，词仅一段：“微山湖的昨天／是一块沉睡的田园／微山湖的今天／是一首耕耘的诗篇／微山湖的明天／是一幅多彩的画卷／昨天今天／今天明天／记载着渔家美好的变迁”词家惜墨如金，仅以田园、诗篇、画卷，就勾勒出微山湖的昨天今天和明天。如果收不住笔，昨天的苦难沧桑，今天的繁华景象，明天的美好展望，不是都可以大书特书么？至少要写三段，兴致所至，再加段副歌，就难打住了。但肯定难以达到现在这样高度概括的艺术效果了。
       
　　当然，短与长，并没有截然的界线，也没有确切的定义。笔者以为，关键在每一段的句数和每一句的字数都应尽量少。从曲谱的小节数也可以做一些判断。谱成曲的歌以二十至三十小节上下为宜。也有些词每段句数虽不多，比如仅四句，可每句竟能有十八九个、二十多个字，甚至更多。这也不能算短词。另一方面，许多幼儿歌曲的歌词，却可称超短歌词，佳作也不少。如《一分钱》(潘振声词曲)、《小松树快长大》(傅庚辰词曲)等等。中外民歌中，更有许多精美短歌词的经典，这里就不一一例举了。
       
　　上面我谈了短歌词形式上的一些特点，控制每段的句数和每句的字数，这是表面的，容易做到。但精美短歌词在内容上则要求“精”。因为短，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因为短，构思更要出新；因为短，就更要言之有物、言之有情、言之有哲理。短，就更不能“假、大、空”。这几方面在短歌词中要都能得到体现，当然最佳，但极难做到。如果在一两个方面做到了，也可称其为佳作。精美短歌词需要词家高度的概括能力，更能体现作者的深厚功力、丰富的生活阅历和知识积淀。词家有了这样的能力，短歌词不仅可抒情，亦可叙事，同样可以写出人物，写出故事，甚至精炼地概括一个时代。
       
　　在语言上，精美短歌词拒绝陈词滥调。正如第一个把美丽姑娘比做花儿的人是天才，人人都这么说就成了陈词滥调一样。精美短歌词的语言要流畅、通俗、清新，富有韵律美。要反复推敲，力争精炼到极至。当然要能字字珠玑，便是最高境界了。这并不是说这本歌集中的每一首短歌词，都达到了这样的高度，但至少在某一点上有其特色，也是值得借鉴的。
       
　　也许有人会说，王酩所处的年代与今天不同了，随着时代前进，选词的标淮也大有变化。但是，精品是经得住时间检验的。唐诗宋词的佳作千古流传，就是最好的例证。现在有的著名作曲家，依然热衷为精短的唐诗宋词谱曲，可见其魅力。当然，这也与目前精美的短歌词缺乏不无关系。无论古代的、现代的，只要是精美短歌词，总会是许多曲作家的最爱。一次，我与一位年轻歌手探讨我写的一首歌词，没想到歌手并不太关注内容，首先看词的长短，希望词短些，并说：“太长了，记不住!”。她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可见歌手也钟爱短歌词。这倒使我想起中国画坛的一段佳话：一次，作家老舍以“蛙声十里出山泉”为题，让大师齐白石作画。齐老略加思考，只在纸的下方，画了一群游动的蝌蚪，以画外听蛙声，以深远步十里，以留白淌山泉。真是以简取胜，妙不可言。艺术是相通的，从其他艺术构思中汲取营养，使歌词写得简约精妙，同样也会达到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
       
　　呼唤精美短歌词，我并不排斥言之有物、容量丰富、语言新颖的长歌词。有人喜欢写所谓“大歌”，唱所谓“大歌”，青歌赛上“大歌”更是受宠。当然，若能得到百姓喜欢、买你的账，不是昙花一现，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老太太的裹脚”之作，还是少些为好。我想，精美的短歌词一定会有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