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激浊扬清]一个傻瓜与一百个敌人
作者:乐 朋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4年 第01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一个傻瓜与一百个敌人,哪个危害大?按常情,有99%的人会选择后者,彭德怀则与众不同,恰恰择定了前者。
       在1949年10月1日乌鲁木齐欢庆解放的盛大典礼上,彭德怀会同地方领导检阅游行队伍。欢呼的人流簇拥着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的画像,款款走来,忽然间看到有人扛着他的画像,彭老总浓眉陡锁,对身边的人说:“‘万岁’的口号,首先应该还给人民,还给祖国,还给共产党!……要知道,一个阿谀奉承的傻瓜带来的危害,将比一百个敌人还要大。”他旋即大步走下主席台,亲乎把画架上的彭德怀像扯下来撕了。
       共和国的华诞之日,彭德怀竟这么说,这么做,有些煞风景。对上,反对呼“万岁”,犯上不敬;对下,又把抬着画像游行的群众,叫作“阿谀奉承的傻瓜”,不留面子。两面开罪,所为何来?我的看法是,上台伊始即有这份独醒,甘冒天下之大不韪,适见彭德怀在个人崇拜问题上同样是横刀立马的大将军,目光如炬的大智者!
       真正的革命者,并不惧怕强大的敌人,也绝不会被任何艰难困苦所吓倒;但胜利以后、执掌了大权,就极易居功自傲,忘乎所以,自毁前程。其中,为领导人的无原则歌功颂德,美化、神化,就是一种蚀骨腐心的“糖衣炮弹”。
       彭德怀之所以认定一个傻瓜的危害大于一百个敌人,是因为,敌人在明处,对敌人的话(无论是谩骂或颂歌)都不会轻信,而傻瓜却是自己人,对他的阿谀奉承疏于警惕,往往舒坦受用,信以为真。又因为,包括领导者在内的所有人,大抵不免人性的弱点:喜欢受颂扬,被崇拜。尤其在民主制度缺失的条件下,一个傻瓜的阿谀奉承,常常被误读为“无限敬仰”、“无比忠诚”,因而一旦为领导人笑纳,就迅速形成滚雪球效应,由一个傻瓜而汇作一支亿万傻瓜大军。这时候,对领袖人物的个人崇拜之风就演变为思想政治痼疾,悖违民主的个人独断和失策、失误,就势难避免了。
       问题的麻烦还在于,阿谀奉承、搞个人崇拜的不尽是盲昧的傻瓜。某些拍马曲阿的居心不良者,企图用对领袖的歌功颂德,献媚邀宠,来抬轿自肥,谋取高位。林彪、康生在“大跃进”、“文化大革命”期间发迹、窜红,引领“高举”、“紧跟”的新潮流,不遗余力地为个人崇拜推波助澜,不正是他们的一笔巨大“政治资本”么?其祸害之大,又岂是一百个敌人堪与比拟的!
       中国的官场上不乏歌功颂德的“道德家”,惟上是从、听话驯服,则为官德第一章。这就给那些阿谀奉承、投机钻营之徒,开启了一扇进身之门。而像彭德怀那样反对呼“万岁”,抵制唱《东方。红》,不捧“大救星”的,就活得很累,要吃尽苦头了。他在庐山会议上被打入“另册”许是种定数!我记起钱钟书先生说的“黑色幽默”:上天惩罚人类的方式有三:其一是瘟疫、饥荒;其二是战争;其三是诞生一个“道德家”。中国之多难,是否与“道德家”甚众相关,我说不清楚;但当历史的迷雾渐渐散去,事实终究大白,彭德怀“一个阿谀奉承的傻瓜带来的危害,将比一百个敌人还要大”的理性呼唤,包孕着朴素的真理,有超人的先见之明。
       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该再要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个人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