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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坛文丛]趟河爬坡 情暖军营
作者:王晓岭

《词刊》 2007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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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在我案头的是一叠厚厚的即将付梓的词稿,这是世新毕生歌词心血的结晶。其中大部分作品我都在不同时期拜读过,谱成歌曲的也大都聆听过。此刻,斯人已去,再一次捧读这些熟稔的词句,叠化在字里行间的是他的音容笑貌,是他的长歌行迹,是与他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点点滴滴。
       
  是啊,我与世新在一起工作、生活、战斗,度过了人生中最宝贵的青壮年时光,一生得此机缘者能有几人呢?那时我们都还年轻。1984年,风华正茂的我俩几乎同时调进了北京军区战友歌舞团创作室。他是部队崭露头角的青年诗人,进团后很快便适应了专业作家角色,初试牛刀就斩得声乐套曲《山区日记》而归。乘势请缨再战,他又漂亮地攻下了堪称当代军事题材合唱艺术扛鼎之作的《军旅剪影》。这部全景式反映合成军野战演兵的交响大合唱有8个乐章,均冠以古诗词之名。仅看这些挟边塞诗雄风扑面而来的命题:《兵车行》、《塞上曲》、《静夜思》、《军中乐》、《将进酒》、《八阵图》、《游子吟》、《大风歌》,便有一股金戈铁马啸杀之气。在与世新合作上述作品过程中,我每每叹服他瞬间迸发的灵感火花,那是一种畅快淋漓,更显一腔慷慨磊落。这种感觉,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得以印证,并日益深刻强烈。
       
  1986年底,战友歌舞团奉命组队随军区某集团军赴老山前线轮战,计划分4批,每批4个月,世新被安排到第二批。可血气方刚的他坚决要求打头阵,就这样,我们有了机会在和平时期真的并肩战斗了。避炮火,过雷区,穿封锁线,蹲猫耳洞,为“拔点”勇士举酒壮行,送阵亡官兵“洗礼”安葬……这一切都随着麻栗坡的芭蕉风和曼棍洞的兰花溪,化进了世新的诗行,也成为我们永远的记忆。但让我吃惊的是,歌舞团首批轮战即将结束时,世新突然告诉大家,他不打算和我们一道回北京了,要留下来同部队官兵坚持到最后胜利那一天。我们和世新默默分手在列队北上的军车前,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影消逝在送行队伍中,我说不清心中复杂的情绪,有钦佩,有疑惑,还有一分隐隐担忧。我恍然明白了世新天性就是为战场而生的猛士,况且他与老山战友们结下了非同寻常的战地情谊。也许更深层的原因是,他在这里找到了和平年代军旅诗人的终极价值。接下来的一年中,他连续拿出了几部厚重的诗作。同时,他与几位志同道合的诗友编辑了风靡大西南边陲的诗报《橄榄风》。我在北京第一时间读到了他漂染硝烟与墨香的《士兵群》和《墓碑宣言》。诗中闪烁着绚丽夺目的英雄主义与沉郁深邃的理性思考,它们一直沉入到生与死这对世间永恒的矛盾困惑中,而灿烂的生命光焰与金属一般的冷峻中凝铸的是诗人笔尖呼啸着洞穿灵魂的颤栗。
       
  时光到了1994年,这一年对于世新和我都是一个重要的年份。他由创作员升为创作室主任,我则成了他的团长。这是我的阴差阳错,却是世新的因材适用,因为这时的他已是成绩斐然的诗人词家了。不过这里也有一段插曲,上级调整这届团领导班子的方案中,世新也是团政委人选的重点考察对象。我私下得知这个消息,很为他也为他能与我搭班子高兴。结果却未能如愿以偿。以世新的自信和抱负,他肯定不服不悦。惜乎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们不能不说领导毕竟有先见之明,领衔创作相比于领军政工,前者显然更符合世新恃才自傲的率直个性。果然在其后近十年间,世新有幸未被繁杂琐碎的事务性工作缠身,或携笔驰骋于长城内外,或潜心伏案于长明灯下,才思喷涌,一发而不可收,一件件脍炙人口的精品力作就源源不断地奉献世人。我这样说没有否认一个人展示多方面才华的意思,而且历史也不容假设。那么,就读读世新留给我们的传世佳作吧。
       
  《什么也不说》、《东西南北兵》、《相逢是首歌》、《女儿行》、《想起老妈妈》、《奶妈》、《草绿军被》、《苦草地》、《边关飞来一片鸽群》……这般列阵而来的屡获国家和军队大奖的歌曲,昭示着世新丰厚的生活底蕴,彰显着词家骄人的艺术才华。它们洋洋洒洒又收放自如,大气磅礴又剔透空灵。说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余音绕梁三日恐怕也不为过。读世新的词总能给人涧水“漂流”的快感刺激,那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奔涌。但它们又是严谨节制且符合音乐逻辑的,尤其是陌生化的遣词功力,经常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这无疑得益于他的诗人气质和赤子之心,且兼备驾驭歌词艺术规律的天然悟性,便于饱含张力之中游刃有余。于是给作曲家提供了良好的发挥契机,大大提高了音乐文学的成活率和生命力。
       
  不甘仅仅统领文字大军的世新,后来还是戴上了大校警衔,在2001年9月出任武警总部文工团副团长。就此离开了他长期驻守的“战友”阵地,换来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这或许是圆了他久有的一个梦。但“单枪匹马闯武警”是喜还是忧呢,该是喜忧掺半吧。无论怎么说,我们依然是同居京城同穿戎装的同志加兄弟,在各种全军性创作或座谈会上时常相遇,并且他家一直没搬离军区大院,我的印象中他始终是我们“战友”的人。这几年他创作锐气不减,身体状况却大不如前了。说起来那还是老山潮湿的猫耳洞里落下的病根儿,加之长年熬夜又戒不掉烟酒,不觉每况愈下。朋友和家人都为他担心,他自己仍旧是那身燕赵之士的豪气,用他的话说是“这口人生向上之气,从来没有松过”。就在他猝然病倒的两个月前,我们还在武警森林招待所共同修改润色一部大型军旅组歌。之后他便嘱我为他的词集《相信太阳》作序,约我到他刚刚装修好的世纪城新居面谈。我当时确实太忙,又怕写不好辜负了他的心意,便在参观了他的新居后琢磨怎么婉言谢绝。他夫人王昕大概也听出了我的意思,只是在旁边不知该说些什么。世新见我面有难色,便诚恳地说:“你是最适合给我写序的人,就不要推辞了。”真是万万也想不到,这竟是他最后对我的遗言!如今每念及此怎不叫我愧之悔之痛之憾之。世新生前没能见到他的词集问世,当然也没看到这篇拙文,九泉之下他能够安息吗?呜呼,吾辈今生之大错,莫过于此了。
       
  世新把一生献给了他钟爱的军旅音乐文学事业,军队广大官兵不会忘记他,战友和兄弟们不会忘记他,他会永远活在他的歌声和人们心里。
       
  谨将为世新撰写的挽联敬献于他瑰丽的华章前——
       
  什么也不说趟河爬坡捂得钢枪热
       
  东西南北兵情暖军营歌存将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