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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坛文丛]漫谈近年来流行歌词中的“童话”倾向
作者:吴晓川

《词刊》 2007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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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看到一个网上调查,2006年最受欢迎的十大流行歌曲有:《童话》、《两只蝴蝶》、《丁香花》、《老鼠爱大米》、《你到底爱谁》、《欧若拉》、《江南》、《酸酸甜甜就是我》、《一千年以后》、《猪之歌》。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网络上类似的各种调查因为版本众多,其某一个调查结果并不足以为歌坛流行的指向标,但有意思的是,不管从网上或者时下颇受大众喜欢的KTV歌城的热门歌曲排行来看,但凡带有童话概念和童话倾向的歌曲的确很有人气。
       
  近年来一路走红的流行歌手和各种演唱组合,特别是那些深受少男少女们追捧的歌星们,如张韶涵、林俊杰、南拳妈妈、S·H·E、香香等等,他们所演唱的歌曲中,相当部分的歌词跟童话概念有关。流行歌曲中歌词的童话倾向,已经成为中国流行歌坛当下一股强劲的时尚旋风了。
       
  从歌词创作的选材和内容上看,以“超人体童话”、“拟人体童话”类型歌词为多。“超人体童话”歌词一般以超乎寻常的神仙妖怪、宝物魔法为描写对象,表现出大胆的幻想和极度的夸张。这些歌词内容十分吻合在当下青少年中热衷的虚拟夸张的网络游戏情景。“像一张神奇车票时空里任意跳跃/前世慢慢被揭晓我彷佛真的看到/是否手背的痣是上辈子留下的记号/那个爱过的人能在今生把我找到/轮回太奇妙有些故事不会老/欢迎光临我的独占神话”《独占神话》(蔡依琳演唱)。《人鱼眼泪》(南拳妈妈演唱)、《美人鱼》(林俊杰演唱)等,也演绎了类似的童话情景。这些超乎寻常的神仙妖怪、宝物魔法,大多来源于今天网络游戏中的魔幻人物故事设计,歌词的内容和想象,已明显不同于传统童话式歌曲中那种来源于民间的故事和角色,但由于这类歌词形象往往配有强烈的电子音乐节奏和梦幻的视像背景,使其童话感非常强烈。“拟人体童话”歌词的最大特征是:故事主角多数是人类以外的,各种已经人格化了的动物、植物或者其他无生命的事物,如玩具、用品等。这些故事的主人公一旦进入歌词所构建的童话世界,就不仅有了生命,而且还有了各自的情感指向。“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我抛却同伴独自流浪/就是不愿别人把你分享。”一曲《披着羊皮的狼》,让已经久别歌坛的谭咏麟又一次赢得了歌迷和媒体的关注。近年来,以各种“拟人态动物”为主人公的流行歌曲发展迅猛,不仅在歌词类型中所占比例相当高,而且在不同机构评选的歌曲排行榜上高居前列。《两只蝴蝶》(庞龙演唱)、《波斯猫》(S.H.E演唱)、《猪之歌》(香香演唱)、《老鼠爱大米》(杨臣刚演唱)、《狼爱上羊》(汤潮演唱)、《狐狸爱上熊》(胡力演唱)、《蟑螂小强》(Tank演唱)、《跳舞芭比》(芭比演唱)等等,无不成为此类歌曲的流行代表。利用各种形态的动物、昆虫甚至玩具来寄托人们特殊的情感、情绪,已经成为今天流行歌曲创作的一种时尚。
       
  从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等歌曲可以看出,童话倾向的歌曲还担当了现代人在精神和情感上的抚慰功能。曾有报道,作家毕淑敏面对一个提问:“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24小时,你会做什么?”毕淑敏回答说:“我会读童话……隔一段时间我就看一遍《海的女儿》,每次看都有不同的感受。我一直觉得,童话并非只属于儿童,《白雪公主》描述了嫉妒导致的残忍的阴谋,《海的女儿》写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青蛙王子》体现了对承诺的态度……在这些优美的故事里,孩子看到的可能是新奇的想象,成年人却能体会到古老的、恒定的心灵法则。”的确,童话的美感和抚慰,既像是一条荡涤心灵的小溪,又像是指引人们前路的孤灯。张韶涵的《梦里花》:“古老的巨石想象/守护神秘光芒/清澈的蓝色河流/指引真实方向/穿越过风沙/划破了手掌/坚定着希望去闯。”光良的《童话》:“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这些歌词中所表达的,是一种人世间童真的信念和温暖,告诉人们要像孩子那样凭着真性情,生活在本质的世界之中,而不要像许多成年人在现实中彷徨,为权力、虚荣、占有、职守、学问之类表面的东西所困惑。这些歌词是我们心灵能够感到,却又不易用言语表达出来的美好的憧憬,这些歌词让我们循着儿时的小路,又回到了曾经的心灵家园。在童话倾向歌曲这片天空下,没有了世间红尘对人们自我心灵的蒙蔽,没有了欲望风月对人们心神的搅动,只有缓缓道来的真挚与美满,梦想与追求。
       
  从歌词艺术自身演变的规律来看,歌词的童话倾向的选择,也符合近年来流行歌曲求新求异的美学趋向。现代心理学表明,人的感觉规律都有一个由陌生化到自动化的过程。人们每每第一次感受某个事物时,都会有一种陌生感,新奇感,人的感情和无意识都会被激活,艺术的审美享受就会充盈其间。但当这种刺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时,人的感觉就变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机械重复,人的感觉因此被钝化,直至遮蔽,成为一种下意识自动化的感觉。正如20世纪最杰出的语言学家、符号学家雅各布森指出的:“在接受增值的同时,总是在自动化,实际上没有被接受的对象是以不证自明的方式被接受。”这种千篇一律的机械性的自动反映,使人完全丧失了个体生命感受的无限丰富性和诗意性。所以,艺术的陌生化在此担当了艺术拯救的意义,使人们在它的激发下,重新回到原初感觉的震颤瞬间。近年来,流行歌曲不仅在音乐的旋律、节奏的编排上,在光电图景的营造上,借助电脑技术进行了大胆地尝试和革新;而且,歌词创作也努力在后现代的文化语境下寻求突破。童话倾向的歌词正好契合了这种趋势。“狼爱上羊啊并不荒唐/他们说有爱就有方向/狼爱上羊啊爱的风光/他们穿破世俗的城墙/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他们相互搀扶去远方。”(《狼爱上羊》汤潮演唱)其实,当《老鼠爱大米》(杨臣刚演唱)在国内风行一时,褒贬不一的争论正在各种媒体上火热展开时,一首接一首的解构了传统观念的童话倾向的歌曲却不断在歌坛推出,这些歌曲以一种新的姿态出现,赢得了众多歌迷的追捧,正好体现了流行歌词求新求异的美学趋向。
       
  在当下后工业文明、技术主义泛滥的现代文化中,也许具有童话色彩的诸多文学艺术形态的东西,多少还保存了人类最纯真的情怀和具有经典意义的传统精神。一如人类生命的最初展开,在单纯而优雅的叙述中,让我们去追寻那些遥远国度的童年梦幻,从最初的源头到它所流经的每一个区域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又是那么陌生。在人们思考生命意义从哲学向文学艺术延伸的文化背景下,童话及其跟童话相关联的艺术作品,都给我们提供了逃离现实世界局限的道路。在童话倾向的歌词里,消除了束缚、庸俗和对立,在自由的想象、激情、爱和幻想中,使充满重重矛盾的对立的现实生活变为了一种梦幻式的超然的自由。记得德国浪漫派先驱、哲学诗人荷尔德林在他的《徐培里昂》中就曾感慨过:从摇篮时代起就不要去干扰人吧不要把人从他的本质的紧密的蓓蕾中驱赶出来吧不要把他从童年的小屋里驱赶出来吧让人知道得晚一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成为人。人一旦成其为人,也就是神。而他一旦成了神,他就是美的。在这里,童话被赋予了关乎人类生活如此重要的意义。回望我们今天的流行歌坛,“童话”仍然如此地被我们需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