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坛文丛］小议“码砖词派”
作者：孙焕英
《词刊》 2007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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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象罗列，是为文的大弊、大忌。就是以铺张见称的赋，也是避讳表象罗列的。表象罗列，是文学创作上的初级错误、常识谬端。在小学教师审读学生作文的时候，常以“罗列现象”的批语，指出小学生作文当中的空洞、浅薄、繁琐、累赘。表象罗列，自然也是歌词创作上的一弊一忌，而尴尬的是，历史、科学和美学所抛弃的为文表象罗列，到了今天，却成了词坛的时髦和追求。而且，成了一个歌词派别。历史上的词坛曾经出现过豪放派、婉约派。今天，我们姑妄称表象罗列派为“码砖词派”吧!这个词派的代表、典型、登峰、走红之作，当推我爱你，中国
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我爱你青松气质，我爱你红梅品格。
我爱你家乡的甜蔗，好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碧波滚滚的南海，我爱你白雪飘飘的北国。
我爱你森林无边，我爱你群山巍峨。
我爱你淙淙的小河，荡漾着清波从我的梦中流过。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我要把最美的歌儿献给你，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我要把美好的青春献给你，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请看，在这首歌词当中，其表象即我爱的对象，从塞北到江南，从天上到地下，金木水火土，红黄蓝自黑，春夏秋冬，日月星辰，尽在罗列之内，恨不得把世界一网打尽!
这一类的“码砖词派”，在当今词坛，可谓香火旺盛，传人济济。随便看看，随便听听，到处可见。我们仅以最近出版的2007年6月号《词刊》为例，看一看“码砖词派”的阵容吧——
好美的白洋淀
好美，好美，好美的白洋淀。
百里长堤，柳丝如烟，
烟波浩淼，绿苇接天，
红荷映日，莲叶田田，
菱角串串，蒲草芊芊。
好一个华北明珠，
不愧是这北国江南。
好美，好美，好美的白洋淀。
碧水明镜，倒映云天，
雁阵排排，百鸟鸣啭。
水上人家，白帆点点。
鱼鲜蟹肥，花香歌甜。
好一个华北明珠，
谁不恋这天上人间。
长江流过的地方
长江流过的地方是美丽的地方．
白鹭飞落在梦境水乡。
数不清的船篷柳巷，
闻不够的稻花飘香，
最熟悉的还是吴语侬腔。
清秀秀的妹子水灵灵的亮，
一曲江南小调绵绵长长。
长江流过的地方是神奇的地方，
绿水环绕着如画村庄。
看不尽的青砖白墙，
听不厌的锣鼓咚锵。
最多情的要算肝肠寸断的琵琶弹唱。
湿漉漉的老街水汪汪的亮，
一幅江南水墨韵味悠长。
请到贵州做贵客
一年十二月，月月都有节。
请到贵州做贵客，找找新感觉。
贵茶香四海，贵酒醉万国。
花溪花江好清澈，波荡水中月。
一路山花迎客笑，枝枝朵朵含羞涩。
雷山苗寨摆歌场，这山喊歌那山接，
歌酣情更切。
洞天藏奇景，灵山披秀色。
黄果瀑布从天跃，溅起千堆雪。
梵净清泉洗烦恼，侗家鼓楼赏古乐。
人到贵州人就贵，山山水水都亲热．
心里好润贴。
贵州做贵客，累点也值得。
我唱支山歌当请帖你可莫失约。
烟雨锁东湖
烟濛濛，雨濛濛，东湖锁在烟雨中。
烟渡浩渺磨山黛，水天一色梨园青。
楚天台，朱碑亭，听竹听涛听雨声。
行吟阁，放鹰台，屈原李白问雨空。
烈士园，九女墩，天公洒泪哭英雄。
蓑笠翁，孤舟行，竹篙弄湖放鱼鹰。
莲叶碧，荷花红，雨打绿伞珍珠动。
烟濛濛，雨濛濛，烟雨东湖醉朦胧。
如诗如画如幻梦，湖光山色有无中。
——这个“码砖词派”，阵容好大呀!
可以说，这个词派的词作，它们所遵循的都是一个游戏规则，都是《我爱你，中国》模式即在辉煌的起始、光明的尾巴之间无休止的表象罗列，都是接受了《我爱你，中国》这个榜样的无穷力量。
说到这里，需要指出几点：表象罗列，不是排比，排比是对一事物的深化；表象罗列，也不是敷陈，敷陈是对一事物的开掘；当然，表象罗列，更不是“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式的层进，层进是剥玉米，为的是达到玉米仁。表象罗列，是浅尝辄止于事物的表象而加以罗列。再引用小学教师批评学生作文时常用的一个词语：“写豆腐账”。
为了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想来一点对比，即把相同相类题目下的成功歌词与上述歌词相互参照。
和《我爱你，中国》同类题目的歌词有《歌唱祖国》、《我的祖国》、《祖国万岁》等等。
在《歌唱祖国》的歌词中，作者也写到了红旗、高山、平原、黄河、长江、家乡等等。但是，作者决非是来了一套“歌唱红旗”、“歌唱高山”之类的表象罗列，而是实现表象的升华，达到天人合一。
电影《上甘岭》插曲《我的祖国》的歌词，和《歌唱祖国》的歌词，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中所出现的大河、波浪、稻花、两岸、号子、白帆、土地……也不是停留在表象上，更不是表象的罗列，而是将表象飞跃，使文学成为人学(高尔基语)。
《祖国万岁》的歌词成稿后，又有周恩来、郭沫若、周扬、田汉的亲自参加修改。仅郭沫若一人，就补充创作了一个段落八行之多。这部歌词的出现，可谓词界的一段佳话、一个奇迹，歌曲曾获得第二届全军文艺会演一等奖。这部歌词，也写到了大地、河山、淮水、黄河、秦岭……它也没有“大地万岁”、“河山万岁”之类的表象罗列，而是透过表象来揭示本质、规律。“祖国万岁”是一种感情，是一种向往，是一种信念，但更是一种必然的本质、规律。
其实，就是在同一期的《词刊》上，类同的题目之下，有的词作就避讳了表象罗列之弊——
我爱中华
染黄我皮肤的是黄土地。
我爱中华，我爱我的家!
好儿女志在四方，
当年脚步匆匆走天涯。
至今心海奔涌黄河浪。
眼底常绽长江雪浪花。
遥望长城，心系乡邦，
我爱锦绣中华，我的家!
可爱的中国
为什么我常常噙着热泪?
因为心海里奔腾着长江黄河水；
为什么我天天满面春风?
因为黄陵的松柏在心中青翠；
为什么我能够顶天立地?
因为国旗在心中俏映朝晖。
这些《我爱中华》、《可爱的中国》等，和在同一个平台上出拳踢脚的那些“码砖词派”的《好美的白洋淀》、《请到贵州做贵客》等，谁能胜出，定论明明。
词坛出现“码砖词派”，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
——“码砖词派”的本质是什么?
——“码砖词派”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从《常用歌词二百句》到“表象罗列三五式”，当代词坛发展的另类轨迹是什么?
——“码砖词派”对词坛的影响是什么?
——“码砖词派”的热闹，词坛需要反思的是什么?
论“码砖词派”，是一个大题目。本文只是想抛“砖”引“舆”，故名小议。小议之后，希望能够出现众议、热议、大议、深议。最后还想跟歌词习作者说句话：既要埋头拉车，又要抬头看路，不可跟风跑冤枉路。
编后语：编发这篇文章，希望引起讨论。纵观今日词苑，“码砖”已成轻车熟路，追随者众多。虽然“码砖”曾经出现过好作品，但是歌词创作如何不走“熟路”走“新路”?在形式和内客上都有所创新有所发现呢?这是个问题。形式虽然不能决定内容。但形式的确很重要。希望引起词作家、歌词爱好者和广大读者朋友的重视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