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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坛文丛]论歌词中双关与复义的运用
作者:兰 达

《词刊》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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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词不像某些先锋诗,特别追求多义、歧义,歌曲流传要求歌词不过于深奥,但一首出色的歌词往往在浅显中化入了复杂的诗歌语言技巧,具有歌词特色的双关语和复义运用,同样可以扩大歌词的情感空间。
       
  “诗含双层意,不求其佳必自佳”。袁枚在《随园诗话》中道出了双关语的妙用。双关语通常有两种:语音双关和语意双关。中国古代诗词,尤其可唱的乐府诗中有不少佳例。“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作蚕丝》)“丝”与“思”,谐音双关,寄寓绵长思念。“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子夜歌》)“芙蓉”寓“夫容”,“莲”寓“怜”,委婉含蓄,情真意切。唐代刘禹锡的《竹枝词》,更是一清二楚。“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情。”语义双关,通常要复杂一些。比如,卓文君的《白头吟》“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凄凄”与“妻妻”,既是语音也是语意双关。歌词中对双关语的选择,需要双关意义互相延伸,而不互相排斥,消解。因为所有歌词的语言技巧是为了表情而不释义。
       
  复义是多种的语义混合。复义在诗学中也叫“含混”。“含混”(Ambiguity)一词源于拉丁文“ambiguitas”,其原意为“双管齐下”(acting both ways)或“更易”(shifting)。自从英国批评家威廉·燕卜逊的名著《七种类型的含混》(1930)问世以来,含混成了西方文论的重要术语之一。它既被用来表示一种文学创作的策略,又被用来指涉一种复杂的文学现象;既可以表示作者故意或无意造成的歧义,又可以表示读者心中的困惑(主要是语义、语法和逻辑等方面的困惑)。“含混”一词的普通用法往往带有贬义,它多指风格上的一种瑕疵,即在本该简洁明了的地方晦涩艰深,甚至含糊不清。燕卜逊对含混的定义也很含混,“任何语义上的差别,不论如何细微,只要它使一句话有可能引起不同的反应。”(《朦胧的七种类型》)他自己对七种类型的区分,也不十分明确。但通过他的归纳以及大量例证的支持,含混成了诗歌最重要的语言技巧之一,它显示出诗歌语言的能量。正如周珏良先生所评价,“燕卜逊的分析方法……对于新批评派之注重对文本的细读和对语言特别是诗的语言的分析,可以说起了启蒙的作用。”(《英国二十世纪文学史》)
       
  歌词也追求复义,但这种复义并不晦涩,也不矛盾歧义,通常为一种情感叠加。它充分利用歌词的表情功能,以及情感的泛化特征,加以重叠性的复义。人的情感虽然可以分类,爱恨情愁,悲喜哀乐,但是每一种情感都比较泛化。比如,同为“爱”,爱国,爱人类,爱亲人,爱老师,爱恋人等等,都属于爱的范畴。歌词正是充分利用了情感的这种泛化特征,取得复义效果。
       
  刘半农作词、赵元任作曲的《叫我如何不想她》就是这样一首充分调动情感复义的佳例。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微风吹动了我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她。
       

       
  在这首歌中,中国新诗第一次出现“她”字。刘半农作此歌时,可能是寄托对祖国或家乡的思念,但是一个“她”字,使歌更像男女情歌。“她”、“它”、“他”,同声异字,在实际演唱中,歌词的整个情感会随着不同的演唱者、不同的演唱场合而变得复义。可以想象,当一个男歌手在歌唱时,通常来说,“叫我如果不想她”中的“她”就会转成女性的“她”。而女歌手演唱,情况就会相反,“她”,又会自动变成男性的“他”。而对一个身处异乡异土的游子来说,“她”,可能就是祖国的“它”了。歌可以抒发对不同的“他”、“她”、“它”的情感,但对词作者刘半农来说,最后定此词稿时,必定要选择其一,一锤定字,一锤定音,然而却无法一锤定义。正如前面所说,歌手在二度演唱时,听觉的艺术、加上汉语的同声异字,自然会创造出超越更多创作意图的复义效果。
       
  歌词意象的模糊,也会给歌词带来复义效果。吕进在谈到诗歌语言的弹性技巧时提出,“弹性技巧致力于事物之间、情感之间、物我之间在语言上的联系与重叠,致力于语言的‘亦一亦万’、‘似此似彼’的‘模糊’美,这种诗篇的炉锤之妙,全在‘模糊’。”(《新诗文体学》)这段论述也非常适合歌词,歌词的复义也在于一定程度的‘模糊’,比如这首《耶利亚女郎》:
       

       
  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亚,
       
  有人在传说她的眼睛,看了使人更年轻。
       
  如果你得到她的拥抱,你就永远不会老,
       
  为了这个神奇的传说,我要努力去寻找,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耶利耶利亚。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
       

       
  正如歌词中所唱,这是一个“神秘耶利亚”,因为她来自一个神秘的传说,传说中的“耶利亚”,在歌词文本中的意义就不可能仅仅为一个实指的女郎,也许只要是任何一种让人“永远不会老”的事物,比如,梦想,希望,爱情或者其它,都有可能成为这个“耶利亚”的能指。从受众角度来说,或许人人都在歌唱或者寻找他们各自的“耶利亚”。
       
  利用歌词意象和情感的模糊能指,追求复义效果的歌词很多,比如这首由浮克作词、作曲的《快乐老家》:
       

       
  有一个地方,是快乐老家,
       
  它近在心灵,却远在天涯,
       
  我所有一切都只为找到它,
       
  哪怕付出忧伤代价。
       

       
  如果这个“快乐老家”仅仅是个实实在在的所指的话,这首歌就不可能广泛流传,它的意义正在于,“快乐老家”创造了的各种能指,它传唱的是每个受众永远一路寻找的精神家园。
       
  成功地运用复义手法,制造情感效果的歌词还很多,像《乡恋》、《共和国之恋》、《让世界充满爱》、《小茉莉》、《小芳》、《雾里看花》等等。复义可以最大可能地扩展情感容量,吸引更多的受众,造成歌曲的广泛流传,就其效果,它也能帮助歌词,超越自身。歌词文体的独特性在于,歌词不必要在语言上作深度挖掘,却尽可能在广度上充分撒网。双关、复义的充分运用,正是从这方面满足了歌曲的流传意图和受众的接受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