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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坛文丛]万千笔触总关情
作者:李名方

《词刊》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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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词家王健在一次面对读者:“如何在创作上成材”的发问,语重心长地讲了两个字:“积累。”这是做学问“不积畦步,无以至千里”的铁定规律的浓缩。当人们沉浸在女词家《历史的天空》、《绿叶对根的情意》、《歌声与微笑》等精彩词章的意境中时,回眸一下词家走过的脚步,一定不无启发和收获。
       
  诗人,都用最浓重的感情彩笔,最醇厚的心灵泉水,来描绘祖国的形象。王健七、八十年代的歌词,已经把笔触探向这个题材的较深层面。如独唱曲《你问我》。歌词未套用习见的“阳光”、“春风”、“大路”、“百花”等字眼,而用深沉的诗句扣问人们的心扉:
       
  “你问我为什么忧愁,却又是这样欢乐,你问我为什么牢骚满腹,心儿却似烈火。”
       
  乍入目,“忧愁”、“牢骚满腹”等非赞颂色彩的词句,竟出现在歌颂祖国的词章中,下笔似乎较奇特。但,诗人正是以赤子之情作着倾诉:
       
  “让我用深情的话儿回答你,为了我亲爱的祖国。”
       
  在五十年代初期,同一个作者在《寻找祖国的富源》一词中,满怀喜悦地歌唱:“我们看见祖国的明天,沙漠和荒山变成了花园,辽阔的大地充满了欢笑,贫穷和灾难一去不复返。”这是年轻的共和国儿女散发青春气息的憧憬。三十年后,作家纯真的呼唤已经升华为忧国、报国深沉的情愫:“你问我为什么土地贫穷,却要栽花种果,你问我为什么苦恋这里,不去天涯寻乐。”作家不回避生活和历史的严峻性,把现实、责任、理想这些矛盾的社会现象,熔铸在短小的词篇之中,与谷建芬笔力相当的曲作相映,扣响了不少听众,特别是中年知识分子的心弦。
       
  以这首词为导引,我翻阅了王健所写的一百来首当年发表的作品,深切感到她勤奋“积累”的扎实功夫。
       

       
  生活·哲理·情趣
       

       
  在生活中开掘出富有情趣的细节,并和一定的哲理意味相结合,使平易的生活小景和较为深远的主题思想揉在一起,这是王健词作的构思特点之一。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是一句民谚。作者在《留下一片荫凉》中,较好地发挥了它的内涵。
       
  “我们来到这地球上,怎么能够白走一趟,可知还有许多地方,今天仍然一片荒凉。”这么落笔,似乎正面说理的语气重了些,但作者立即把大家引进一种隽永的境地中:“也许我们尝不到果子,也许我们赶不上乘凉,即使那样又有何妨,即使那样何须惆怅!有一天孩子们来到这里,也许把我们深深怀想,尝着果子乘着荫凉,他们也会轻轻歌唱。”全词透露着乐观的生活气息和豁达的处世态度。歌唱的是我们民族和人民悠久的美德,同时也是对各类利己主义的巧妙否定。
       
  她写的关于海洋题材的歌词和声乐套曲《登山》,更能表现这个艺术特点。登山,自然界的群山险峰,深峦密岭,吸引了多少探险者的脚步。而事业道路上的曲径幽阶,奇峰绝顶,更赢得多少仁人志士,为之舍命献身。这两者在形象和哲理意味上,是如此地契合。套曲《登山》歌词的主题契机,正源于此。作者面对雄伟美丽的高山,不顾旁观者“路途太遥远”,“跋涉多艰难”的畏语,发出“我热血似少年,一定要攀上峰顶,看那云海日出的奇观”壮言。最后在山顶上,唱出“前不羡古人,后不傲来者,同志同心再攀登。前应继古人,后愿启来者,相携相挽再攀登”的豪迈歌声。而在大海题材的歌词中,深受群众欢迎的《美丽的大海》是怀着童心的海的素描;《海边寄语》是蘸着浪花的友谊书笺;《大海我怎能忘记你》是借海言志,向海述怀。在《海边四首》中,作者更发挥了她写诗(王雪是她写诗的笔名)的特长,从《海的问话》、《海的赐予》、《海滩石子》、《海的儿子》四个侧面,勾勒了一副海与人生的风情画。时而含蓄、时而豪迈,时而温情细腻,时而悠远广阔。然而在生活场景中含有哲理情趣的写法,不时贯串其间。如在《海的问话》中,她语气平易地发问:“晨曦中,礁石旁,沙滩边,月光下,它问的是什么话?航程上,云雾遮,风暴里,雷雨打,它问的又是什么话?”作者把一个个耐人寻味的答案,留给各个不同处境,不同阅历,不同素养的人自己去回答。这是否比某些一览无遗的浅露之作,更引人入胜些呢?在海滩边,捡着洁净、璀璨的海石子,作者突然发问:“哦,假如石子只有一种颜色,谁的脚步还会在这里流连?”(《海滩的石子》)这真是意外之笔,却又是情理之言。读者、听众不可因此而想得很远吗?这类生活、哲理、情趣相映成篇的写法,使篇幅简洁的歌词,相应地增加了文学容量,引起不少作曲家的兴趣。
       

       
  概括·奇崛·平易
       

       
  王健早期的词作,较多地从生活的平面作表象的概括。“祖国”、“首都”、“青年”等题材是作者几十年来反复常写的。像“工厂的机器快乐地歌唱,田野上飘散五谷的芳香,我们亲爱的祖国,前进在社会主义的大道上。”(《我们和祖国一起成长》)“晨风吹过雄伟的古城,白塔上透露出金色的黎明,早晨好啊天安门,红色的广场上车马欢腾。”(《北京之歌》)就是作者五十年代较有代表性的歌词。这时描述的事物都是正确的,但应该说从语言到表现方法都缺乏作者对生活独特的感受和发现。这在八十年代作家所写的同类题材词篇中,可以得出比较:“我们沿着环行路,飞跑,飞跑,新栽的小树,向我点头,新立的灯柱,向我把手招,新插的路标,把我欢迎,新开的窗口,向我微笑。是谁给城市,戴上新的花环?他们的辛劳,我们不会忘掉!”“生活的脚步,一刻也不停留,我们欢乐的心,跟着你飞跑!”(《沿着环行路,飞跑》)
       
  “祖国啊——母亲,我是您的女儿,您牵着我观赏过节日的礼花,您带领我冲过生活的暴风雨,今天我要为您栽种鲜花,再铺下一片新绿。”
       
  作家的视线由表象转入了里层,概括的基础从平面转为特定事物。焦点凝聚了才能燃烧,典型形象抓准了,全局才得以更清晰地显示。前例中作者歌唱的是不断延伸的环行路,读者感受的也是日新月异的首都新姿;后例语言中亲切、明朗的诗意,“礼花”、“新绿”等用词,都使词作传递出较新颖的气息。
       
  生活是锻炼人的。经过暴风雨的洗礼,作者的思想较为深沉、成熟了。对生活的责任感,对时代热烈的爱,对未来的紧迫感,有时竟凝聚成句势奇峻的篇章。在圆明园废墟前有感而写成的《琉璃之歌》,作者用汹涌的感情这样地发问:“黄琉璃,绿琉璃,蓝色、褐色的琉璃,像落英片片,像血泪滴滴。圆明园!圆明园!你为什么不能保卫自己?把无价的珍宝丢进炮火里。”
       
  这真是奇特而沉痛的设问。造成这惊心浩劫的中外罪人,早已随时光消逝了。留在我们面前的宫殿残阙,既不能对历史的罪孽负责,实际上它也正是残暴洗劫的牺牲者。作者痛问着名园的遗迹,正是策勉着人们的民族自尊,激励着华夏的子孙用“滚烫的汗水”,再现和超越祖先的功业,让祖国的文化宫殿更辉煌地屹立于人间。
       
  这些笔路较为奇崛的歌词(包括文首提到的《你问我》),是颇能发人深思的。但,我以为作者从
       奇崛中反朴归真、笔法平易的一些作品,也甚有特点。其中旅游歌词《请回莫愁游一游》,青年建设者歌词《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堪称代表。前者以六朝齐梁时有关莫愁女的民间传说娓娓道来,颇有旅游歌词特性。作品内“莫愁”一词,兼作人名、地名、动词来使用。第二段歌词唱道:
       
  “如今石城风光秀,三山桥外绕碧流,巍巍钟山护平畴,蝉歌处处唱丰收。请回莫愁游一游,莫愁含笑展眉头。莫愁啊莫愁,问君还有几多愁。”
       
  把抒情、追念、感慨、幽默诸因素熔裁于一短词内,自然而紧凑。在《火焰山》一词中,把智慧比为“芭蕉扇”,勇敢比为“定风丹”,困难比为“牛魔王”,伙伴比为“众神仙”,熔神话现实于一体,形象而生动。这两首词的格式脱胎于古典诗词和民歌体,但都较好地体现了时代精神。艺术创作中,从表象的概括,到独特和奇崛,又再回到平易,常常是作家功力逐渐圆熟的表现。
       

       
  歌声展开炽热的翅膀
       

       
  王健的词章,可谱性很强。当年瞿希贤、李群、戴于吾、谷建芬等作曲家都和她经常合作。这和她本人较熟悉声乐规律,恰当地借鉴诗的表现长处,善于兼容并蓄有关。在她各类歌词作品中,约略可以窥见借鉴中国古体诗、近体诗(自由体和散文体)、民歌、小曲、说唱体及苏联群众歌曲等的痕迹。这构成了她较为活泼、多彩的词风,也形成她多方面地反映社会生活的创作个性。而歌曲创作的发展史告诉我们,只有众多的有个性的歌词作家施展文学才能,才可能有歌曲创作园圃的万紫千红。王健的词篇,虽有艺术功力及技巧锻炼不足之处,也有若干浅露、空乏之作,但五十年来,她坚持了“说真心话,说自己话”两条原则,不论是对平凡劳动的由衷赞颂,或是对崇高事物的深情礼赞,不论是对社会现象的独到思考,或是对生活场景的即兴描绘,都透露出一种真实的美。而她中、前期歌词的主流,是对希望、对未来的执著追求。她得以撼动读者的,是一颗对社会怀有责任感的歌词作家热烈的心。读着它,歌词内涵中对理想、对光明求索的真情热流,就会扣击我们:“你问我为什么困难重重,却要唱希望之歌,你问我为什么历尽坎坷,却不惜汗水滂沱。”
       
  我想,读者和听众一定会和她一样,发出心灵的真挚回响:
       
  “为了我亲爱的祖国,
       
  为了我古老而青春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