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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坛文丛]趣说“乔老爷”
作者:黄淑子

《词刊》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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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不得打从哪年开始,我就听说中国当代有两位受人敬仰且被昵称为“乔老爷”的人。一位是当年政界的乔冠华,一位就是当今词坛的乔羽。那位政界已故的乔老爷生前远离我们的行当,所以未能与之谋面。而这位词界的乔老爷却是与我交往甚笃的良师益友。
       
  乔老爷博学多才,满腹经纶,佳作不断而名满天下;又因他秉性忠厚,平易近人,乐于助人而朋友满天下;更因其童心未泯,幽默风趣,典故多多而“赢得了许多女人的芳心”,从而“女友”也满天下。
       
  我与乔老爷相识相交算来也有二十六个年头了,我有幸成为他公认的那位“爱上了石头”的女友(有他的文章为证),哈哈!既然有幸成为他的女友之一,当然脑子里也就珍藏了不少关于他的趣事和美好的故事。
       

       
  家藏砚台的出处
       

       
  我初识乔老爷是在二十六年前他率领一个创作班子在北京创作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中国革命之歌》的时候,有一天我从广西去看他,我们聊得很开心。我看见他的书桌上摆着一方用木匣子嵌装的旧石砚,砚台后面有一首他自题自雕刻的七言古诗:
       
  髫年便读岳阳赋,皓首始登岳阳城。
       
  好水还凭好汉据,舟子常乞帝子灵。
       
  一亭寂寞怀老杜,万家慷慨思元戎。
       
  不断忧乐成古今,明月无语满洞庭。
       
  诗后题记是“1978年岳阳得句,1981年在黄村书”,落款为乔羽。
       
  我从小酷爱古典诗词,当时被乔老爷诗中那股才情横溢满洞庭的豪气所折服,便大胆向他索要这方砚台留作纪念。听了我突兀的要求,他有些恋恋不舍地说:“你可真会要!这砚台晓光问我要了好多次,我都没有给他呢!”也许是因为我从广西来,而乔老爷又有“刘三姐情结”,所以他就慷慨的把砚台送给了我。从此这砚台便成了我家的“镇宅之宝”。事隔多年,乔老爷可能早已忘记这件事了。
       
  今年5月我从广西搬家到北京定居,7月便诚邀乔老爷夫妇到寒舍观赏我珍藏的奇石。本来那方砚台被我“供”在新居大厅柜的显眼处,女儿苏柳见了便提醒我说:“这砚台得赶快藏起来,若是让格格(乔夫人的昵称)认出来了,说不定她会抢回去的!”于是我便手忙脚乱的把砚台藏起来了。哈哈!
       

       
  同赴“山歌王”的炖鱼宴
       

       
  乔老爷写的歌词有一个一般人难学到的特点,那就是“明白如话,深入浅出”。他这一特点既有深厚的词内功夫,又有深厚的“词外功夫”,这是他善于“博采众长”的结果。
       
  八十年代初,乔老爷到广西参加“百色起义××周年”的纪念活动,我去南宁饭店看他。他说:“我一下飞机就打听黄勇刹、黄婉秋、黄淑子这‘三黄’在不在?”他说的黄勇刹是广西壮族的“山歌王”。他们是在拍摄电影《刘三姐》时熟悉的。而我则因为当时刚从辽宁南归广西,所以还没有机会去认识这位广西的名人。乔老爷十分不解,说:“这太不应该了!你怎么能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黄勇刹呢?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他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有一肚子山歌,喝了酒可以唱到天亮,那才叫绝!”
       
  第二天,乔老爷便领着我去赴“山歌王”的炖鱼宴。这位让乔老爷称赞不已的黄勇刹住在广西文联院内的一间极为普通的小房间里。可能是女主人不在身边,无人理家,所以推开他的房间,便是一片超级零乱!乔老爷轻声对我说:“这里刚刚让小鬼子扫荡过!”显然,主人过得很乐呵。他中等身材,貌不惊人,热情豪爽,正为我们忙个不停。我看见主人为我们斟上的广西“毛尖”茶的茶杯口上有一圈厚厚的黑色污渍,接着主人又端上来一大盆热气腾腾、散发着一股鱼腥味的鲶鱼炖豆腐。我看见那装鱼的盆口上照样布满了一圈厚厚的黑色污渍。我知道乔老爷是个很随和的人,可我也知道他是在一个很讲究的家庭中生活着的人。乔夫人极善理家,且有“洁癖”。当时我想:“糟了!这顿饭我们可怎么往下咽呢!”但只见乔老爷神采飞扬的与黄勇刹频频举杯碰盏,他们大口饮酒大口吃鱼,谈古论今,不亦乐呼!他那睿智的“大奔儿头”上热汗淋漓,红光焕发。见状我只好硬着头皮强吃,心中真在自责自己“没有改造好”。席问乔老爷说:“当年为创作电影《刘三姐》的歌词,是勇刹陪我下去采风的,我们经常在一起切磋,他是我的好朋友!”乔老爷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写歌词的人一定要好好学学民歌,这次我带你进了勇刹的门,今后你应当经常来向他讨教。”
       
  遗憾的是,此后我再不能向这位山歌王讨教了。因为在我们聚会后的第二天,他就到北京开会,第三天就因会间喝酒过量发病仙逝于北京。乔老爷知情后,曾为此痛惜不已。
       

       
  一个强力磁场
       

       
  乔老爷跟许多作曲家都是好朋友,他的词一经谱曲便不胫而走,屡屡成为我国不同时期的经典。乔老爷在词友们的心目中既是一位让人“高山仰止”的楷模,又是一位极具亲和力、有着一付热心肠乐于助人的忠厚兄长;还是大家茶余饭后的“开心果”。
       
  我所以说乔老爷“乐于助人”是觉得他家的门槛不高。80年代初,我是个头上没有任何头衔的“草根”。当时我请乔老爷为我作词的歌曲集《绿色的梦》写序,他欣然答应,还在百忙中跟我通过七八封信。他的信“寓庄于谐”,处处透出幽默感。每封信开头的称呼都不一样,比如:“淑子小姐妆次”。他在《淑子词序》中肯定了我写“杏花春雨江南”的那一部分词,认为写得“有感受、有情趣、有意境”,真诚的批评我写“北国冰河铁马”的那些词是“着意写出来的,是在做文章”。他诚恳的提醒我要“善于和作曲家合作,善于用自己的语言文字打动作曲家的心”。他把自己写词多年的欢乐,无私的传授给我:“歌词作者的大欢乐,是自己写在纸上的那字句,一经作曲家之手,竟像泥土在上帝手中变成活生生的亚当和夏娃一样,有声有色获得了新的生命。”
       
  我虽然在广西工作,由于各种机遇,跟乔老爷见面的机会还真不少。由于彼此熟悉了,在他面前我便无拘无束,甚至还有点放肆。比如:我经常跟他“煲电话粥”,在电话里带点“疏狂”的给他朗诵自己的新词,有时一个电话就煲二三十分钟。乔老爷总是耐心的听着,还时不时的夸奖:“嗯,真的不错!”有一次乔老爷对我大发感慨:“你们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你们那么才思敏捷。其实我是个慢手,我写词写得苦哇!经常是晚上等老婆睡熟了,我躺在一边,用手指头在肚皮上划,我的许多词就是这么划出来的!”哇!当时我听了乔老爷的这段直白大为感动!大为惊讶!这一个“划”字怎生了得!它鲜活的道出了这位词坛领军人物创作态度的严谨和推敲的艰辛,难怪他写出了那么多好词。
       
  我所以说乔老爷具有亲和力,是因为他是个开玩笑的高手。他开起玩笑来伶牙利齿,妙语如珠,反应之快如闪电,很难有人招架得了。就连那些“粉色段子”“黑色幽默”一经他的口述便变得十分“儒雅”起来。这一绝招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是玩不转的。在他的率领下,我们中国音乐文学学会的每一届年会都洋溢着团结、活泼的氛围,简直就是一次次充
       满欢乐和友情的盛宴!
       
  乔老爷开玩笑时所以爱先拿我“开涮”,是因为我这个人毛病虽多优点也不少,到了这把年纪还有点孩子般的率真,从不因别人的玩笑而“脸酸”。
       
  记得那年在黄山开年会时,乔老爷领着我们二十几位词作家泛舟太平湖上,这条船只有我一个女同胞,那天我可惨了!耿大权率先“发难”,“攻击”我有一首题为《浪漫的三角帆》的歌词有“那种”颜色。男士们逐字逐句的进行剖析,乔老爷更是兴高采烈像个“顽童”般的带头参与,整条船上笑声不断,大有“万箭齐发”之势!可怜我百般辩解,终孤军不敌。纠个多小时的航程下来,已是喉咙嘶哑,“遍体鳞伤”。哈哈……
       
  乔老爷的玩笑具有让人“延年益寿”的神奇效应,玩笑中经常透出教化功能,玩笑中他的人格魅力四射,像一个强力磁场,把词友们紧紧地吸附在一起。可惜我丝毫不具备乔老爷的幽默感,更无他“化腐朽为神奇”的讲典故的本领,所以恕我对许多事例不能在此复述。
       

       
  好汉也流泪·好汉也“惧内”
       

       
  许多人都见过乔老爷那孩童般顽皮的笑,可是你们见过这位好汉流泪吗?我有幸见过。记不得是80年代的哪一年了,只记得我约了一位朋友一起去他家拜访。格格还留我们吃了饭。那天乔老爷兴致很高的给我们朗诵他用满腔挚爱和心血讴歌周恩来总理的新词《纤夫曲》。朗诵时,他那山东腔带着沉重的沧桑感:“背负青天/面朝黄土/为了伟大的中华民族/承担起一生重负”当他念到“不让百姓再受苦/要让人民享幸福/那云霞深处/走来了我们黄河纤夫”时,声音哽咽,热泪横流!他拌着对周总理无限热爱的滴滴热泪,深深的打动了我们。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好汉所以流泪,流的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啊!
       
  人们说“惧内”是当代男人的美德。我也有幸见过乔老爷“惧内”的一幕喜剧。
       
  我和邢籁(黑龙江女词家)陈翘(广东女舞蹈家)同为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我们仨都是乔老爷的女友。我们每年在北京开会期间都要把乔老爷夫妇请出来欢聚一次,每次都当然的由“词界富婆”籁子做东。这天我们仨突发奇想,想把乔老爷单独请出来跟我们开心的聊聊,因为我们觉得有乔夫人在场,乔老爷总有一点拘谨。于是便由我去联系。我在电话中嘻嘻哈哈地跟乔夫人说:“格格,今晚我们三个‘老狐狸’想把乔老爷‘借’出来玩玩,您批准吗?”乔夫人在电话那头笑弯了腰,她说:“随便借,随便借!你们啥时候来呀?”约好了时间,我们仨打了一辆的士,乐呵呵的到了芳城园乔家门口。谁知,早已盛妆准备赴宴的乔夫人,一见我们是真格要单独把乔老爷借走时,便气得“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遭此冷遇,我们三个“老狐狸”全傻眼了!不一会乔老爷苦着脸出来了,他又是尴尬又是气恼的急得团团转,只见他冲着我喊:“你们办的是那门子事嘛!快去哄哄她!不然我可家无宁日了!’’当时清高的籁子和陈翘都不肯去哄,只有我死乞百赖地在门外高声赔着不是。事后乔夫人觉得我们仨“不尊敬她”,一直生我们的气。后来全靠被乔夫人称作“小蝴蝶”的苏柳拿出写诗的劲头,打了一小时电话:“蝴蝶夫人,谁敢不尊敬您哪!您就像乔老爷贴身衬衣上的那颗最漂亮的钮扣;您就像乔老爷领带夹上那颗最璀璨的钻石;您就像……”苏柳如此这般的哄,终于把乔夫人哄乐了,从此她也就“饶”了我们,哈哈……。俗话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奉献的女人”,佟琦大姐就是为乔老爷奉献了一生的女人。她含辛茹苦育有二子一女,对乔老爷的衣食住行精心照料,关爱有加。她自己呢?集时尚、贵气、直率于一身。总像一张漂亮的绿叶,陪衬在乔老爷身边。其实她除了有点“好挑剔”之外,真是一位蛮有个性、蛮可爱的夫人。乔老爷有点“惧内”也是惧得值啊!这是当代好汉的美德啊!
       

       
  最新的“馨闻”
       

       
  乔老爷也是我们全家人的良师益友。我的女儿苏柳能有今天,也有他的一份栽培之恩。最近苏柳要出一个光盘,想请乔老爷用橡皮笔写《因为有你》的封面。因为乔老爷那一笔好字,是词友们争相收藏的“墨宝”,只是近年来,他因年事已高很少给别人提字了。当乔夫人把苏柳的请求转告乔老爷时,他说:“不!用橡皮笔写多掉价!我要用毛笔给她写”。那天当乔夫人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工整俊秀的乔老爷手书时,我们全家都乐坏了!乔夫人高声说:“小蝴蝶接旨!”我急忙把苏柳推上前,苏柳就势做了一个清朝单腿下跪的动作,她那只有四岁多的女儿小金梭也自发的拽着她妈的衣角,上前去跪着“接旨”,乔老爷夫妇和我们全家见状都捧腹大笑起来。就是这个小不点金梭最近让人不敢相信的突然从嘴里吐出了几首像模像样的诗,诗中的大人气和完整把我和苏柳都吓了一跳!那天苏柳代她念给乔老爷夫妇听:“夏天来了/已经很快乐了/如果你能向我走来/就越快乐。”天哪!苏柳是17岁发表第一首诗,这个小金梭比她妈妈诗的萌芽早发了十几年,难怪乔老爷夫妇高兴的鼓掌鼓励她:“好!好!”看着这个小小的后来者,乔老爷眼中闪烁着一种慈祥的期待的光芒!
       
  当年乔老爷赠我一方石砚,这次我赠他两块奇石。其中一块奇石颇像他当年登上岳阳楼赋诗的神态:小小的奇石上凸现出一个“大奔儿头”的智慧长者,他面对苍天白云,醉卧于万仞高山之巅,脚下虽有“无边落叶箫箫下”,眼前却是“不尽长江滚滚来”。
       
  乔老爷,我们全家都为您祈福!祝您健康长寿!
       
  以上是我的独家“馨闻”,如有不当之处文责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