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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们的书案上，有一帧金达莱在五线谱上盛开，飒爽而又艳丽。
       
　　长白山下延边地区的金达莱，美丽如红云，性格如火焰。吸吮着春天的阳光，不畏严冬的冰雪，突现着朝鲜民族不屈不挠的灵魂。它是一帧英雄的花。
       
　　里咏先生笔下的金达莱，绽开了朝鲜民族的人文风格。唱它，风韵高雅；听它，韵味绵长。
       

       
　　一
       

       
　　咏唱金达莱的里咏先生是朝鲜族人，在延边自治州任宣传部长。他怀着对家乡的真挚纯朴之爱，殷殷唱着他的《金达莱的故乡》：
       
　　人们都说你美丽／四面八方来看你／有白头山那昂起的头脸／有长白山那壮阔的身躯／阿里郎，斯里郎，金达莱故乡／我祝你安康富裕，吉祥如意／／人们都说你有魅力／只要一见就着迷／有天池水那深邃的眼睛／有美人松那热情的双臂／阿里郎，斯里郎，金达莱故乡／我与你永远永远在一起……
       
　　作者采用拟人的手法，用自然平易的语言，讴歌金达莱故乡的壮阔与妙曼之美，我们唱这首词的第三四句时，可以理解为它们在承袭第一二句的句意，在进一步深入写金达莱故乡的状貌；唱第九十句时也可以理解为在承袭第七八句的句意，进一步扩大空间唱着这块土地。但我们宁愿舍弃这种承袭法去品味它，而以因果法或反照法去观赏它，去解析结构的机敏，和里咏歌词艺术的功力。
       
　　你看，对金达莱故乡的可，爱，词作家里咏以拟人之笔将长白山当成人昂起头与脸，将天池水比作美丽深邃的眼睛，美人松伸开热情的臂膀，让人们感受到这片土地和它哺育的朝鲜族人民的真善美。叫人肃然起敬，爱意丛生。《金达莱的故乡》的妙处，是里咏的“本色独造语”在起作用。“本色独造语”一词出自明代袁宏道之口。袁氏认为诗词都有佳处和疵处，佳处若“蹈袭”人之笔墨，未必为佳；“疵处”若出己之口，疵亦为佳。袁氏说出了独创的重要。里咏在这首词中的独造语，让人感受到金达莱故乡的独特可爱，因而显得难能可贵。
       

       
　　二
       

       
　　文学艺术的民族化，应该体现在风格和形式两大方面，反映出不同民族的生活状态及其不同的心理、性格、韵致和状貌来。
       
　　请看(荡秋千的姑娘)——
       
　　像飞鸟冲上蓝天／像天空落下彩虹／荡秋千姑娘的倩影／撩拨了小伙子的心／悠上去呀载着小伙子的眼神／荡下来呀刮起醉人的香风／哟!嗨哟哟!真是乐极了庆庆／乐极了庆庆(庆庆为象声衬词)／／像飞鸟冲上蓝天／像天空落下彩虹／荡秋千姑娘的笑声／牵动了小伙子的情／悠上去呀碰响半空中的铜铃／荡下来呀投向心上人怀中／哟!嗨哟哟!真是美极了庆庆／美极了庆庆。
       
　　荡秋千的姑娘身姿悠悠，看她的小伙子心情摇曳。小伙子摇曳的眼神，摇出了姑娘的喜媚之态。这情境是一对情人的，也是能歌善舞的整个朝鲜民族的幸福欢快。里咏将朝鲜民族的生活风情浓缩在这一帧画面中，形似逼真的生动描绘，营造出典雅、浪漫而又轻松愉悦的气氛，令人心驰神往。
       
　　形似逼真，指对事物的惟妙惟肖的刘划，和传神的拟摩。颜之推在(颜氏家训文章)中指出：何逊诗所以写得清巧，是因为有“形似之官”。英美批评家提倡诗歌应运用词句的冲突、紧张和内在的互动互应关系，去描绘人与人之间相契相和，和爱恋的体验，以求“逼真”地再现人的主观内心世界。里咏运用这些中、西方理论，创作出了具有民族风格的人性风俗画。这首歌词在《词刊》发表后，受到了延边民众肯定和传诵。
       

       
　　三
       

       
　　怎样写出民族的精神与内在气质，是词作家里咏常常思考的问题。他创作的《啊!白河哟白河》，在选材构思与意象的使用上，都有独特之处。
       
　　我爱你那银色的浪波／你是一条母亲河／你闪耀长白山天池的光泽／你有亲和的魅力，慈善的性格／你用甘甜的乳汁／滋润着花草树木／你那融融的爱意／年年化作大地无边的金波／啊!白河哟白河／／我爱你那银白色的浪波／你是一条多情的河／你从那长白山的瀑布倾泻出来／你有奔波的激情，浪漫的性格／你用圣洁的浪花／滋润心灵的花朵／你把脉脉的温情／天天化作人们的笑脸欢歌／啊!白河哟白河。
       
　　词作家面对白河一路流淌而来的气势与委婉风姿，心中充满感动与感激之情。这条民族的“母亲河”，带着“亲和的魅力，慈善的性格”，“奔波的热情”，它那“年年化作大地无边的金波”和“天天化作人们的笑语欢歌”，正是象征朝鲜族的洁白与纯净，浇灌着朝鲜族的根基与叶脉，它也是民族精神与风貌的形象写照。
       
　　这首词在《词刊》发表后，由朴瑞星谱曲、崔京洁演唱，得到了延边人民的共鸣与赞赏。
       

       
　　四
       

       
　　歌词的民族特色，表现在选材、结构等诸多方面，首先表现在语言运用上。这里说说里咏笔底流出的语言情味。
       
　　他的《长白姑娘》这样唱着：
       
　　长白山好风光，好风光人欣赏／长白山好地方，好地方人兴旺／这里有美丽的山和水／还有那漂亮的好姑娘／姑娘模样美，心灵更美／看谁能打开她那爱的心房／啊哈!姑娘，长白山姑娘／就像那天池水好清香／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哟／长白山生活的福地／姑娘的乐园哟，可爱的姑娘哎。
       
　　它与民间山歌歌体有些类似，它的长短句式有点像信天游，只是信天游多用比兴手法，而它则以上下句的呼应为其形态。这种上下句的呼应，是一种舞蹈形式的转化。化于舞蹈，又可以引出绮丽多姿的舞蹈。它的呼应关系，甚至可以演绎出对唱的形式，演变为载歌载舞的场面，将民族生活情趣显现其中。尤其是前面八句的呼应，饱含着男性对女性的赞美倾慕之意，化出一份朝鲜民族的音容笑貌。
       
　　这样的语境语色，具备优游不迫之机。严羽(宋)在他的《沧浪词话·诗辨》中说：“其(诗)大概有二：曰优游不迫，日沉着痛快。”优游不迫指的是从容闲适之吟咏所呈现的况味，这与朝鲜民族的生活性状和节奏结合出了诱人传唱的魅力。
       

       
　　五
       

       
　　这里我们要谈谈歌词作品之气了。
       
　　气是词作家审美心绪之总体指向。一首歌词，形体突不突出，意义集不集中，情感专不专注，韵律协不协调，都由“气”决定，气乃词之魂。乔羽的《我的祖国》洋洋洒洒写下27行，但唱起来一点也不松散，它句句流涌在“一条大河”的波浪里，它的气，看似开阔辽远，却句句段段集中在对祖国的大爱中。
       
　　里咏先生深知歌词极需贯气，他那由安国敏作曲、获得中国最高奖“金钟奖”的《金达莱》唱着：
       
　　开呀么开呀笑口开／冰山雪岭露脸来／花呀么花呀那金达莱花／为什么开得这么早这样快?／好似那要与梅花来比赛／与梅花来比赛／噢!是因为春姑娘要出嫁／冒寒斗雪来喝彩／啊!金达莱／长白山金达莱／／开呀么开呀那满山开／长白千里尽春晖／花呀么花呀金达莱花／为什么开得这么多这样美?／好似那朵朵红云落山来／红云落山来／噢!是因为春姑娘上花轿／宁愿来当花铺盖／啊!金达莱／长白山金达莱……
       
　　这首词的句子多，衬词不少，但却毫不松驰零乱，只觉得气韵凝练，因为它的旨趣，始终闪射在一团美艳多姿的色彩中，让你始终沉浸在一种曼妙的神思流动之中。
       
　　一首歌，在五六分钟里唱完，容不得支离破碎，它需一脉以贯之，一气以承之。《金达莱》不像狂飚吹散的蒲公英，满天飞舞，它是山野送来的芬芳，缕缕袭人醉人。
       
　　《金达莱》靓丽的赋色，深深锲入了朝鲜族的人文本色、舞蹈场院。朝鲜族的歌舞，有曼妙袅娜之美，云飞雀伴之姿，将花姿与人姿般配得衣袂联翩、流水送柳般的融和境界中去了。
       
　　艺术家主观的气，经过物态化的创作过程，聚结在艺术形象中，就成为艺术作品的重要审美内容。里咏先生把自己民族的“真气”融入他的《金达莱》的气质中，绽放出了《金达莱》的美丽与魅力。
       
　　歌词的民族格调，既表现在它们所反映的民族特性、社会风俗习惯、地方特色、心理素质、道德观念、宗教信仰、节庆仪式、服装饮食等方面，也表现在语言的运用，和结构、气韵，手段的选择与使用上。这诸多方面的要求，在里咏的歌词中，正此呈彼现而又各有侧重地在出溢着，它们构成了里咏歌词的民族化的“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