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往事]陈赓、周希汉“戒烟记”
作者:陈冠任

《中外书摘》 2008年 第10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陈赓和周希汉之间,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年龄差异大,他们的性格更是迥然不同。陈赓是个乐天派,很爱开玩笑,几乎不分场合、对象,上至毛主席、朱总司令,下到警卫员、炊事员,他都是诙谐幽默,玩笑不断。1937年,在八路军129师386旅任旅长时,陈赓和自己的政委王新亭、参谋长周希汉的玩笑近于恶作剧的程度。他和周希汉之间也有着许多“扯不清”的故事。有意思的是,虽然他们出身、个性、经历差距大,但他们心心相印,生死与共,配合默契,最终成为我军中有名的“上下级铁哥们”。
       在386旅时,陈赓捉周希汉的俘虏一事曾经轰动一时,让许多的当事人哄笑不已。此事源于戒烟。
       陈赓是个“烟筒旅长”,偏偏周希汉也是个“烟筒参谋长”。
       每次,周希汉从陈赓那里领受了任务,就开始把他的“炮筒”卷上一“马答儿”,让警卫员背着,然后,自己叼上一支,就去布置他的阵地了。
       抗战时期,有时饭都吃不上,条件这么艰苦困难,陈赓和周希汉从哪儿搞到那么多香烟呢?
       在386旅里,首长们的烟,全是由武工大队大队长查玉升负责供应的。
       查玉升是原772团副团长,由于对敌斗争需要,1940年调任386旅武工大队任大队长,负责敌情侦察和情报收集,袭击日伪据点。这个查玉升也是位智勇双全的虎将,除了完成旅长参谋长交给的任务外,他还经常从鬼子据点或二鬼子盘踞的县城里“顺便”给首长们捎带搞点紧俏物资,什么大米、香烟、罐头、牙膏、牙刷等等,一背来,往往就是一大麻布袋子。陈赓和周希汉两个“烟筒”的香烟,就是他“供应”的。而查玉升不管怎么困难,他都有办法弄些来,从不使首长“断粮”,并且他除供应旅首长外,还给八路军总部和师部送一点。因此,他使日伪军闻声丧胆,在八路军的“首长机关”也是“颇得好评”。
       陈赓和周希汉见着他就说:“老查,嗨,特务大队是我们386旅的一支特种兵、一张王牌。”
       据说后来查玉升升任386旅的王牌16团的团长,都与这“特供”多少有些关系呢。
       结果,两个“烟筒首长”,带出了386旅一大串的“烟卷兵”。
       但是,抽烟有害,这不管谁承认不承认,都是事实。偏偏一次这“害”,在周希汉“最危难”的时候让他“摊”上了。
       那是百团大战之后的事。1941年2月,386旅主力移驻武乡县王家峪整训。前一段时间,尽是频繁的行军作战、冲锋陷阵、奔袭伏击,在鞍马劳顿的对日作战环境中,陈赓和周希汉抽烟也多起来了。结果,部队在战斗间隙一来整训,参谋长把工作安排布置后,精神稍一松弛,感冒突然袭来,虽无高烧,但周希汉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加上烟抽太多,还咳嗽不止。一天,陈赓旅长突然发现,参谋长本来就瘦长的脸,现在变得更窄更长了,眼窝深陷,皱纹增加,面容憔悴, “叫人怪心疼的”,立即召来军医冉再恒给周希汉“看病”。
       医生把了一阵子脉,说:“戒烟一个月,就不咳嗽了。”
       陈赓立即找来参谋和警卫员,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一项措施:“从3月1日起,旅长和参谋长戒烟一个月,欢迎大家监督,谁要违犯就刮他十个鼻子。”
       对医生的嘱咐、司令员的好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周希汉只有暗中叫苦,明里被迫同意,无可奈何地说:“旅长都戒,我这个参谋长还有什么话可说!”
       谁知陈赓是不怕“戒烟”的。平时他喜欢玩烟技,只要闲下来,身边的参谋、机要员、警卫员就全围着他坐,他不是讲故事,就是给他们表演吐烟圈、弹烟头、藏烟头的动作,他一伸手、一抖烟头,像魔术师一样玩得干净利索,常常赢得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和参谋们掌声一片,啧啧赞叹好几天。其中,他吐烟圈的方法最绝,大圈套小圈,然后一支烟箭,还来个“穿糖葫芦”。这时,他会说:“抽烟吐圈,说话绕弯,不是流氓,就是瘪三。”
       “不会吧,怎么是流氓瘪三呢?”
       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和参谋们哪里明白旅长这番话的“深意”?陈赓只好又接着“解释”说:“这是我当年在上海拜瘪三为师学会的一套绝技。”
       陈赓这也并非说假话。在30年代,他在豫皖苏区担任红12师师长时,在一次攻打黄安的激战中大腿受重伤,最后在上海养伤治愈后,任党中央特科科长,专门在周恩来手下干着收集情报和反敌特之类“来无踪、去无影的事儿”,干了两年多,他和上海滩上的三教九流混得“鱼水不分”,伪装瘪三那一套,他装得很像。这“抽烟吐圈”的绝技就是从上海滩的流氓和瘪三那里学到的。因此,陈赓尽管烟史很长,但主要是玩烟技,在通常情况下,他玩的多,咽的少。虽然吸烟“历史久远”,却从没上瘾,因此,戒烟一个月,对他来说并无什么大碍。
       而周希汉则不同,他的烟瘾很大。打起仗来或制订作战方案时,他一支接一支抽,食指和中指都焦黄焦黄的,一张口,满嘴巴的臭烟味“可以把一大堆女大学生熏倒”。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有空就向人们宣传抽烟的好处,说什么抽烟可以提神入静,使人精力迅速集中,有助思考问题,能使工作效率倍增;什么冬天抽保暖,夏天抽驱蚊,饭前抽增香,厕所抽防臭;什么睡前抽入眠迅速,醒了抽头脑清醒。总之,好处一大堆多得说不完。结果,他抽烟越抽越“疯”,而且还越来越“要抽好烟”。因此,对于这样一个大烟鬼,这戒烟一月,不是要他的命吗?
       大概陈赓知道他是难熬过这一个月的,在和周希汉做出戒烟一月的君子协定后,向查玉升发出“指令”:一个月内不得供应周希汉香烟。同时,他收缴了周希汉的香烟。
       周希汉边吃药边戒烟,熬过了第一周、第二周,到第三周感冒全消,咳嗽停止。他感谢旅长的关心,同时又感到神不守舍,坐立不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时像掉了魂似地毫无目的地游荡。这是烟瘾发作的表现。3月20日夜里,他从作战地图木箱——这是他“秘藏”烟的地方——中取出一盒烟,装进口袋里,然后,披上缴获的日军黄呢子大衣,带领几个参谋和警卫员,来到村边的山坡上,说:“要搞一次演习。”接着,他用刺刀在地下挖了一个坑,对参谋和警卫说:
       “我裹上军大衣在地下抽烟,你们分别在20、50、100、200米的距离内观察,看能不能发现火光。半小时后,到这里向我报告。”(顺便说一下,这一吸烟法,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曾被广泛推广使用。)
       当即,有作战参谋提醒说:“参谋长,你不是同旅长订立……”
       “这是演习。”周希汉制止说,“和一个月禁烟是两码事。大家不要乱讲呀!”
       参谋长周希汉蒙头盖脑地把嘴巴拱到土坑里大抽特抽,过足了烟瘾,远处果然看不见火光。可是,不到半小时,有人把他的大衣一揭,提着耳朵把他拉起来。他抬头一看,是旅长一张严肃的面孔。周希汉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讷讷地说:“我只是搞个试验……”
       “这种试验满可以在一个月过后再搞。”陈赓说,“这么重要的试验,为什么不向我报告?你违反了君子协定,怎么办吧?”
       “这……这……”周希汉低着头咕哝着,被陈赓押着往回走。他们一起走进了周希汉的住房。
       “坐好!”陈赓对周希汉下令。
       参谋、警卫员没敢进来,扒着门框在看。周希汉在理屈词穷的情况下,只好乖乖听话。
       “念你初犯,刮5个!”
       周希汉闭着双眼。陈赓把手指弯成一个钩,对准他的高鼻梁,狠狠地刮了5下;然后,跳出门槛,抱住参谋和警卫员哈哈大笑。这下可好了,那些警卫、参谋和旅长个个笑得都流出了眼泪,参谋长却痛得流泪。陈赓并未就此罢休。他宣布:“由于参谋长违反协定,戒烟延长一个月,到4月底截止。”
       周希汉又只好自叹倒霉,他本想领着机关干部到部队检查整训,捱过这难熬的4月。可是,这时八路军总部命令周希汉带领17团在5月去执行护送总部炮兵团到延安参加集训的任务。接到命令后,临行时,他笑嘻嘻地向旅长告别:“旅长,你这戒烟令,嘿嘿……”
       “回来补上!”陈赓说。
       可是他护送总部炮兵团返回后,又被总部任命为南进支队司令员,率领17团和18团前往中条山开辟岳南抗日根据地。这补也补不上了。在周希汉和旅长分手时,陈赓赠给他一条香烟,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久才说了一句:“祝你成功!”
       两人依依惜别。“戒烟”就此流产了。但陈、周互相爱护、关切之情却让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