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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我的故事
作者:林赛·埃文娜

《中外书摘》 2008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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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妈妈要死了。
       当时我只有11岁,我看见妈妈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低头凝视着她的那杯茶,手指摸着杯子的边缘。过了好几秒钟她才抬起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脸上有过那样的表情。
       从我记事起,乳癌的阴影就一直笼罩着我们全家人。外婆39岁死于乳癌,曾祖母也因患了同样的疾病而死去。而且,父母双方的几个姐妹也是因为乳癌去世的。现在除了我和妈妈,家里已经没有其他的女性了。
       现在,乳癌也将魔爪伸向了我的妈妈。
       我心想,从这天起,就再也不会有开心的好日子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从学校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妈妈在她的房间里朝一个桶里呕吐,家里乱七八糟,晚饭连影子也没有。于是我把书包,还有童车,放在门口,担当起代理主妇的角色。虽然我从来不愿意碰吸尘器,但责任驱使我开始打扫房间、洗衣服,帮小弟弟乔瑞洗澡和做功课。父亲也想帮忙,可是他不得不工作到很晚,因为要挣钱支付医药费,并维持这个家,所以全得靠我了。
       有一天,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没有跑到外面去休息,而是站在一个女厕所里放声大哭。我哭得双眼迷糊,然后似乎看到一个同学向我走来。“瞧,林赛,”她用那种未成年女孩子惯有的口气说,“你不能把这一切归咎于你妈妈的癌症。”说完,她一甩头发走开了。
       当时我觉得要崩溃了,谁也不理解我!我继续一个人轻声地哭着,要知道我每天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的头发渐渐地掉光,看着她一天天衰弱而将要死去!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孤单过。
       最糟的事情莫过于虚假的希望。有一天医生告诉我们,妈妈的癌症消失了,她会好起来的!我们又要幸福了!于是,妈妈开始锻炼身体,吃饭正常了,她的头发又长出来了。我也努力使自己的生活回到正常的状况。
       可是,癌症又再次复发。这次是卵巢癌,有一个皮球大小的肿瘤需要马上切除。所以妈妈马上被送到纽约去接受手术。“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反复念叨,“这太不公平了!”
       药物、呕吐、恐惧,又全部都回来了。“你必须坚强,”人们对我妈妈说,“为了乔瑞,你得坚强。你一定要挺过去。”
       我妈妈真的挺过来了。医生说这是一个奇迹,她竟第二次击败了癌症,他们激动万分。该是慢慢地恢复到原来生活的时候了。
       可是我却不能。太晚了。想要我重新快乐起来,恢复原先那样?不,不可能!我非常痛苦、疲惫、生气。癌症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我们家族里,很可能也在我身上,不知道哪天将给我致命的一击。癌症带走了我的童年,很可能还会带走我的未来。我心乱如麻。我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哭,就是在屋子里大发雷霆,或与另一个朋友一起发牢骚,因为她的父母刚离婚。我们并没有什么共同点,只是都很悲伤,所以我们常常坐在一起,怨天尤人。
       “来呀,和我一起跑步去。”妈妈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她要我参加当地为乳癌患者筹款的马拉松长跑。虽然这个建议对我有好处,但是要让我离开这所房子。我就是不想去,我只想继续消沉下去。
       不过,妈妈坚持不懈,一直不停地劝我。那好吧,行,我去,就这一次。为了让妈妈高兴,我报名参加了“为治愈而长跑”。
       跑步的那天,我一边系鞋带,一边顺便偷偷地看了看周围。我看到老人小孩和男男女女,却没有我认识的人,没有我这个年纪的人。我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这时,发令枪响了,比赛开始了。透过模糊的眼光,我看见有些人的T恤衫上写着:“为纪念姐姐而跑”、“为纪念奶奶而跑”。可我不想看到这些。一路上,我看见道路两边有好些为我们祝福加油的人,他们给我们递水。“只有两英里了!”他们为我们加油打气。“你一定能跑到的。”说得对。如果我不想跑到,怎么办呢?然后我把随身听的音量调大,加快速度,只看见自己的白鞋子在路上一闪一闪的。我感到自己的腰部似乎有种针刺的感觉,刺得我很痛。或许我应该退出比赛?
       终点就在眼前了!我张大嘴巴吸气,我抬头仰视天空,我感到肌肉酸痛,心脏重重地跳着,可是我的感觉非常好。奇怪得很,我觉得精力充沛。我觉得我甚至想要笑,不过我还是马上忍住了。这时,我看到身后有人正在发力。那个冲向终点的人正像是我——林赛,一个满脸雀斑、深色鬈发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我小时候的翻版,在她那件小小的T恤衫上,印着一行黑字:“为纪念妈妈而跑。”
       突然,我不能呼吸了。站在欢呼的人群之中,我意识到那个小姑娘就是我自己。我的妈妈还活着,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她,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于是我踮起脚尖,在人群中找她。我想要向妈妈飞奔而去,紧紧地抱住她。
       从那以后,事情就不一样了。我发现自己并不孤单。如果我伸出双手,我就看到了希望、勇气和友爱。就这样吧,我发誓,我要忘记过去,开始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我决定组织首届“为治愈而长跑——高中生挑战赛”。起先我的朋友都很怀疑。不过,就像妈妈一样,我开始到处游说,直到他们都答应了为止。竟然有350多名青少年参加了首届比赛,大大地超过了我的想象,真了不起:大家对我齐口称赞,陌生人给我写信,对我吐露心声。谁会想到呢?不到两年,这项比赛在全美国发展成15个不同的比赛,从新泽西到好莱坞,单单洛杉矶就有11所学校参加。
       至于我吗,我还是定期地在跑步。这使得我更强壮了,如果妈妈再次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更有能力去帮助她,也使我自己更有能力去面对万一有一天癌症胆敢打我的埋伏。我打算建立一个呼吁防治乳癌的组织,而且,我要告诉每个人:只要坚持不懈,你就能够度过任何难关!这不容易,你必须振作起来,然后坚持下去。我知道,我会继续坚持 ,继续跑长跑——为了自己,为了妈妈,为了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