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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奥运往事
作者:北京电视台“奥运故事365”节目组

《中外书摘》 2008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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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飞人
       “妈妈、妈妈”,两个小家伙蹦跳着扑进了科恩的怀里,“妈妈,你在做什么,你要出门吗?”这是1948年初夏的一个午后,30岁的布兰克斯·科恩正在收拾行装,她从衣橱深处取出一条橙色运动裤。橙色,那是荷兰王室的代表色,也是郁金香的颜色。12年前的一幕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1936年,18岁的科恩代表荷兰国家队参加当时的柏林奥运会。她的成绩是跳高第六名,4×100米接力赛第五名。这成绩对于年轻的科恩来说是值得骄傲的,但是这届奥运会更令她难忘的却是著名的美国短跑名将杰西·欧文斯。欧文斯当时在柏林奥运会上一人包揽了四枚田径金牌,创造了奥运史上的奇迹。因此,当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科恩亲眼见到了心中的英雄,并且还得到了他的亲笔签名时,她的兴奋是可想而知的。今天,30岁的科恩再次拿出了这条保存多年的运动裤,经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她终于等来了奥运会的重新召开,她决定去重续被战争打断的奥运梦。
       这一年,科恩报名参加的四个项目——100米跑、200米跑、80米跨栏和4×100米接力赛,全是短跑项目。30岁的女人,两个孩子的母亲,这在一般人看来,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了,可是科恩放着好好的舒服日子不过,非要去经受那么残酷的训练,参加竞争那么激烈的比赛。况且,奥运会可是世界顶尖运动员云集之地,而且体育竞技场上永远是新人辈出,人们的目光永远关注那些具有潜力的新生力量。的确,科恩时隔12年再度出山立刻招来人们的议论。在选拔奥运会荷兰参赛队员时,没有人会看好一个30岁的妈妈选手,人们都认为她不可能拥有像以前一样的体力了。这样的声音,一直持续到这届奥运会开幕之前。
       此刻,科恩将那条橙色运动裤整整齐齐叠好,放进行李箱中,她默默地告诉自己:“你等待了12个春秋,期盼了12个春秋,也苦练了12个春秋,而这一刻,终于要来了!”是的,在这12年间,科恩结婚生子,可她却从没有间断训练,她是妻子、母亲,更是一名为奥运而生的运动员。
       1948年的伦敦,奥运会田径场上,最先开始的是100米短跑预赛,科恩立刻用成绩把批评者的声音给堵住了——12秒整,是所有选手中最好的。然而,决赛时,气氛有点儿紧张了,毕竟,经过了12年之久,她用了很大的努力才顶住来自各方的压力,为的就是这场决赛。再加上当天伦敦的天气也很糟糕,阴雨绵绵,使得科恩的心情也跟着低沉起来。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发令枪响了!
       科恩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开始领先,一直保持到终点,第一个撞线,最终以超过第二名将近3米的距离,夺得冠军!
       接下来的80米栏可不像100米短跑那样,赢得那么轻松。在80米栏比赛的时候,杀出了一个厉害角色——东道主英国的选手,19岁的莫里恩·加德纳。天时、地利、人合,外加年轻,科恩很清楚,这个女孩子进步神速,成绩已经逼近自己的世界纪录,所以她就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
       “砰!”——比赛开始了!果然是年轻的加德纳领先,科恩也不甘示弱,随即大步跨栏赶上,可是跨着跨着,观众和裁判们都惊奇地发现:这俩人就像一对蝴蝶似的,居然同上同下,而且动作都翩然优美!
       记分牌上显示两人都是11秒2,同时打破世界纪录!可是,冠军只能有一个,究竟是谁呢?是荷兰的科恩,还是英国的加德纳?
       就在此时,一首国歌响起。科恩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万分沮丧,为什么呢?因为那是英国国歌。科恩以为自己输了,观众也给弄糊涂了……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
       结果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英国国王和王后莅临会场观战,国王来了,当然要奏英国国歌以示欢迎。刚才那幕和比赛结果无关,完全是虚惊一场。
       裁判们经过很久很久的讨论,一致决定:80米栏冠军是荷兰的布兰克斯·科恩!
       参加了两个项目,两个都是金牌,应该皆大欢喜,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乘胜追击,期待着接下来看她在200米赛中的表现时,科恩却不见了!
       此刻最着急的是她的教练扬·科恩,他不仅是荷兰国家田径队的主教练,也是布兰克斯的丈夫。还是丈夫最了解妻子,他不仅明白她此刻承受的压力,还最终找到了她。疲倦、委屈的科恩哭着拥进丈夫的怀中:“亲爱的,我已经厌倦了比赛,我想念咱们的孩子。我已经受够了,只想赶紧回家!”
       “你只要努力就可以了。”扬安慰着妻子。
       科恩回到了赛场,而且还站到200米决赛场上。见到科恩为难,丈夫的威力又显现出来了,他这样安慰她:“尽力就好,因为你毕竟是年龄最大的选手。”他可真是一位战前动员的高手,这明摆着是激将法呀。就冲这句话,科恩的状态上来了,在鸣枪起跑之后,她全力向前冲刺,居然还以领先对手7米的差距,拿下她个人的第三块金牌。
       这三块金牌都是好兆头,因而,接下来的4×100接力赛中,跑最后一棒的科恩,赢得没有任何悬念。就这样,科恩成为第一个单届获得四枚金牌的女选手。这时再回想12年前的那一幕,18岁的科恩与田径名将欧文斯那场短暂的会面,似乎感觉这历史的巧合恐怕并非纯属偶然。那时,年轻的科恩得到的可能不单是一个明星签名,更是一种动力,一份渴望,在冥冥之中感召着她——为了梦想坚持下去。
       从伦敦回到阿姆斯特丹,布兰克斯·科恩像英雄凯旋一样受到欢迎。更有一位阿姆斯特丹的市民给她送去一辆自行车,她对科恩说:“孩子,你太累了,骑上自行车,就不必整天那么跑了。”
       被剥夺的金牌
       吉姆·索普的确是一个离我们很远的人。他的辉煌展现于20世纪初,在1912年斯德哥尔摩奥运会上,这位曾经获得过奥运会五项全能和十项全能双料冠军的人,后来不仅没有了金牌,更是在奥运会的记载上不见了他的名字。
       究其原因,只是他曾经靠打棒球挣过微薄的报酬——那个时候他获得的报酬多少有几个版本:一个是最少的,每场2美元,有人说是一周15美元,还有人说是一周25美元。不过大家一致认同的是,他当时是在一支半职业的球队、一个很小的联盟里打球。
       1912年,索普跟随美国奥运会代表团到达斯德哥尔摩,并在那里成了大名鼎鼎的英雄。他先是参加了五项全能(跳远、200米跑、1500米跑、铁饼、标枪)的比赛,获得了冠军。然后又在跳远比赛中获得第五,跳高比赛中名列第七。然后,他竟然没有显出一丝的疲态,又去参加了长达三天的十项全能比赛。
       十项全能比赛是田径中最艰巨的赛事,所谓十项全能包括:100米跑、跳远、跳高、铅球、400米跑、110米栏、铁饼、撑杆跳、标枪和1500米跑,能够完成十项全能的人,都被称为“铁人”。索普在十项全能里再一次获得冠军,他的成绩是惊人的8412分,产生了又一个新的世界纪录,这个纪录一直保持了20年。而有人做过比较,说这个纪录即使是在1948年的奥运会上,仍然可以获得一枚银牌。(雅典奥运会的冠军成绩是8893分。)
       当时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为他两次颁奖,还特意把俄国沙皇送给自己的一座镶嵌着黄金和珠宝的30磅重的船模作为私人礼品送给了索普,并且握着他的手说:“先生,你是最伟大的运动员!”而索普却只是平静而自信地对国王说了一声:“谢谢!”
       索普真的是一个体育天才,他第一次接触田径完全是一个偶然。1907年他19岁的时候,有一次路过学校的田径场——当时他在一所当地政府专门为印第安人设立的学校里读书,看到一些学生在那里练习跳高,横杆的高度是1.75米,这个高度已经没有人能跳得过去了,这时从一边走过的索普一时兴起,就和教练说:让我试试。
       结果连衣服都没脱的索普很轻松地就跳过了这个高度,而当时他穿的还是打工的学生必须要穿的工作服。索普从此开始田径训练,不过那个时候他的主要精力和表现出来的成绩都集中在美式橄榄球上。索普身高不到1.80米,体重65公斤,以他这样的身体条件,他竟然可以在美式橄榄球队里打前场、后场等各种不同的角色,而且都表现得很出色,曾经在1909年和1910年两度入选全美第一阵容。而他的田径教练更是称赞索普说,你从来不知道他可以做到些什么,而他做出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水到渠成。
       就在索普参加奥运会前,发生了一些事对他的一生产生了重大影响。他是一个混血印第安人的后裔,1888年5月出生在美国的俄克拉荷马州,15岁前,他的母亲和父亲就相继离开了人世。不过吉姆·索普还是健康地成长为一个出色的运动员。
       从进入大学开始,他就打棒球,打美式橄榄球,同时还练田径。据说他可以从事的有专业水准的运动可以达到11项之多。1909年和1910年期间,索普和他的两个同学一起离开了学校,到北卡罗莱那参加了一个叫洛基山的棒球队,在那里打球并签了一个合同,获得了一些报酬。
       到了1910年的赛季结束后,他在大学的教练对他说:你还是回到大学里来吧。于是索普就回到了大学专心练习田径和打橄榄球,也正是由于他在田径项目上所表现出的天赋,让他有机会代表美国参加了1912年第五届奥运会。
       从斯德哥尔摩回到美国,索普更出名了,许多人把一份又一份的天价合同送到了他的面前,希望他开始职业运动员生涯,但索普并没有签,他还是在自己的大学里打美式橄榄球。
       到了1913年,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而正是因为这件事,索普含冤了差不多七十年。
       马萨诸塞州有一份叫做《沃彻斯特电讯》的地方报纸,这家报纸有一个叫罗伊·约翰逊的记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去调查了索普的过去,而且发现了索普曾经有过打半职业棒球这段经历。于是他把这件事发表了出来,而国际业余田径联合会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就要求美国奥委会和索普本人做出解释。
       在奥运会的早期,曾非常严格地要求参赛运动员是业余身份,不能用体育去赚钱,不能以运动员的身份做广告,不能依赖体育为生,甚至体育老师都不能参加奥运会。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20世纪后半叶才有所转变。
       索普给国际业余田径联合会写了一封信,信里说:“我很抱歉。但我当时只是一个简单的印第安孩子,并不了解这些规定,我希望因此而得到一定程度的原谅。我不知道这是错误的,而且我只是做了另外一些大学生们不用自己的本名去做的事。”也就是说,当时并不只是索普一个人这样做,绝大部分人都会给自己取上另外一个名字参加职业比赛,以免承担责任。
       大众都很同情索普,但国际田联却表现得非常严厉——取消索普在斯德哥尔摩奥运会上所有的成绩和纪录,把他的名字从奥运会的官方记录中抹掉。美国奥委会为此向国际奥委会正式做出了道歉,而国际奥委会也收回了索普的奖牌和奖杯。
       但是,在索普后面获得十项全能银牌的韦斯兰德和五项全能银牌的比耶,都拒绝接受从索普那里收回的金牌,因为他们认为只有索普才是这两个项目中最出色的选手。
       几乎在一夜之间,奥运会的光环离开了索普。但在当时对他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虽然这让索普曾经非常地苦恼。国际奥委会的这种褫夺正好把索普“逼”上了职业之路,送上大把大把金钱的职业合同被举到了他的面前。经过选择,索普签下了一份年薪6000美元三年期的合同,正式加入了纽约巨人队,当上了真正的职业球手。后来他辗转于美国的职业棒球联盟和橄榄球联盟长达16年之久。他甚至还组织过一支完全由印第安人组成的橄榄球队,并亲自出任教练。
       1929年,他正式告别运动场,后来从事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职业。他甚至还组织过一个印第安人的歌舞演出团,名字就叫“索普秀”,58岁的时候他曾经有一小段时间还亲自登台演出。
       但是,人们并没有忘记索普与他的奥运金牌。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有人在为他讨公道,甚至找到了后来的国际奥委会主席、美国人布伦戴奇,而这个布伦戴奇正是索普当年参加奥运会时的队友,他们参加的是同一个项目。
       一切努力都没有成功。虽然后来索普还参加过一次奥运会,那是1932年洛杉矶奥运会,他被同样有印第安血统的美国副总统查尔斯·科尔蒂斯请上了开幕式的贵宾席。
       1953年3月,索普死于心脏病。至死他仍然没能得到在奥运大家庭里应该得到的荣誉和尊重,而以他的出色表现,是应该得到这一切的。
       索普死后,在人们的不断努力下,国际奥委会的政策和原则终于有所变化了,开始允许职业运动员参加奥运会。索普的女儿格瑞斯又一次发起了为索普讨回奥运会金牌的活动。终于在1982年10月13日,国际奥委会宣布重新承认索普在斯德哥尔摩奥运会上的一切成绩和纪录,把他的名字重新写入奥运会官方成绩单中。
       1983年1月18日,当时的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亲自前往洛杉矶,把索普当年获得的两枚金牌送到了索普的女儿格瑞斯的手中——这时索普去世已经差不多三十年了。